[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97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中央谷地(一)

  「中央谷地這邊,還有多少阿勞坎人?」站在新設立的柳城港內最高的一座建築——聖馬科斯大教堂——頂部閣樓的南鐵公司總裁茅德勝輕聲問道:「南邊的阿勞坎尼亞王國故地已經沒幾個人了,撐死了還有數千罷了。不過中央谷地有些不同,這裡的氣候非常溫和、溼潤,與可以成為苦寒之地的南部不同,因此這便的阿勞坎人的數量,應該非常不少吧。」

  站在他身旁的是東岸政治新星、新升任南智利地區行署專員的劉建國。這個從副鄉長、鄉長、副縣長、D縣長、副專員一步步爬上來的年輕二代官員,從一開始就被許多人看好並著力培養,其仕途旅程走得也非常穩健,可謂是一步一個腳印。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未來如果不犯什麼嚴重****的話,劉建國還是有很大機會問鼎執委會一席寶座的,正如目前竄出頭來的馬文強、陳科、白玉堂等人一樣,都是根正苗紅的「自己人」。

  毋庸諱言,東岸人這種選拔幹部的體制在這個年代是極其優秀的。它確保每個幹部都是從最基層做起,對底層的民情從一開始就很有體察,而且一般來說這些人的第一份領導崗位都是新開闢的拓荒區域的鄉鎮,這也極大鍛鍊了他們的能力——無論是領導、統籌、規劃還是吃苦耐勞的能力——使得他們日後在爬山更高的位置上不至於因為缺乏經驗而顧此失彼,也不至於因為沒有實務能力而被下屬欺騙。

  對比起這會同時代的歐洲,官員基本都是貴族出身,要麼就是貴族的管家、主教的親戚什麼的,因為他們壟斷了知識,地位無可取代,再加上也有一定的武力和血統論做後盾,因此統治起**來是非常之輕鬆。而且,基本不需要他們有多專業的知識,很多貴族子弟十七八歲就被授予高官厚祿,簡直讓一幫鬍子發白了才勉強爬上來的東岸官僚們直呼「好氣啊」,卻又沒有任何辦法,體制不同嘛。

  劉建國在南錐地區擔任地方官員的這麼多年內,積累了極為豐富的經驗,對地方上的事務也頗為熟悉。尤其是他先後管理過的豐谷島二縣(即觀海、清河二縣),以及曾經協助處理過慶F縣的鯨魚捕撈、加工、售賣及鮭魚養殖事宜,可以說是成立沒幾年的南智利地區行署主官的最好人選。更別提,人家因為特殊的出身(原來是南鐵官員,父親又是南鐵第二任總裁),與在太平洋沿岸總攬大部分事務的南鐵公司關係密切,因此這個南智利地區行署專員的寶座不是他劉建國來坐,那誰又能坐得穩呢?

  對了,上頭剛剛對南智利地區行署的轄區範圍進行了新的劃分,該地區今後除囊括現有的慶豐、觀海、清河三縣之外,這次從西班牙人手裡取來的布埃諾河以南的土地也將被盡數併入南智利地區。這樣算下來,未來的南智利地區行署應當能夠下轄七八個縣,經濟上以穀物果蔬種植、捕魚、捕鯨、伐木、硫磺開採等為主,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比起北方本土那些老牌地區也不差多少了。相信他劉建國劉某人只要好好經營智利這片地區,未來必將能夠以此為進身之階,一躍成為華夏東岸共和國權力金字塔最頂尖的那九個人之一。

  「數量多少不知,因為這裡的西班牙人的力量也不是很強大,而且對內陸地區的探險不夠。我們從他們遺留下來的卷宗中,根本發現不了多少有價值的東西,只能憑自己的經驗估算。」劉建國斟酌了下語句,然後慢慢回答道:「我們的官員告訴我,在綜合多方消息分析後,推測在整個布埃諾河以南地區,還生活著兩到三萬的阿勞坎人。但他也同時聲明,這個數據很難更精確,因為阿勞坎人是遊耕和漁獵民族,活動範圍並不固定,也沒有什麼清晰的領地觀念,因此他們經常在布埃諾河兩岸穿行而過,你很難對他們進行一個精確的統計。」

  茅德勝聞言點了點頭,在狠狠抽了一口煙後,這個在遠東地區任職多年的陸軍大佬凝視遠方,說道:「阿勞坎人必須遷走,這是國策、是紅線,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這次,其實我們有了一個解決問題的契機了,那就是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請求給他增撥人手,發展地方經濟。似乎是為了加強說服力,他在信件和報告中都指出咱們南錐地區在過去的很多年內,通過南太平洋移民航線,將大量的澳洲本地人口運到了智利南部定居,他將這種行為成為『吸血』,認為其極大抑制了澳洲開拓隊轄區的發展,因此現在看我們南錐地區發展得也不錯了,就想要我們能夠『還』一部分人口回去,以便讓他們那裡能夠慢慢起來。」

  「這件事,其實是可以和阿勞坎人一併解決的。」茅德勝吐出了一個菸圈,說道:「阿勞坎人既然留在我們這裡不怎麼合適,那麼幹脆全部打包送走,送他們去澳洲拓荒。我們也不要澳洲出什麼錢了,甚至還給每個人一些農具、種子、衣物和些許日用品,讓他們在到了澳洲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後能夠日子不那麼難過。事情這樣解決,基本上已經可以成為仁至義盡了,小劉,你怎麼看?這事情如此解決靠譜不?」

  話說雖然南智利地區行署今年剛剛被轉入政府編制,但由於南鐵公司和政務院、執委會之間錯雜複雜的關係,因此至少就目前階段而言,南錐兩洋鐵路附近及東南太平洋沿岸一帶的定居鄉鎮,基本上都要接受政務院和南鐵公司的雙重領導,因此這才有了茅德勝剛才向劉建國詢問的事情,因為南鐵公司總裁茅某人本身也是劉建國的直屬上級。

  「這事難說。」劉建國皺了皺眉,思考著說道:「阿勞坎人有些不同,他們生性熱愛自由、凶悍難制,西班牙人曾經抓他們去銀礦做工,但反抗激烈,雙方之間爆發了綿延至今的爭鬥與廝殺。這個其實早年我們與西班牙王國交惡時就已經知曉了,當時我們的船隻還資助過豐谷島左近的阿勞坎人抵抗力量武器呢,老維森特的游擊隊也是那個時候嶄露頭角的。這樣的原住民,說實話並不比特維爾切人要好對付,即便我們有著為數不少的阿勞坎人幫忙說項(多出身自原阿勞坎尼亞王國),但效果如何很難說,我反正不是很樂觀。」

  劉建國剛才提到了一些投靠東岸人的阿勞坎原住民,其實都是原阿勞坎尼亞王國的官員。在這個東岸人一手扶持的土人國家(當時是為了給西班牙人添堵),在南鐵公司的主導下被強行併入華夏東岸共和國之後,其民眾(約兩三萬人)部分被遷移到了巴塔哥尼亞一帶,部分被送去了南非,部分被分散打入了本土各縣份之中,被送去新華夏島等地定居的人少之又少,可謂是最受優待的原住民種族了。

  如今這些在為東岸利益奔走的阿勞坎裔幹部,就是那些留在東岸本土的阿勞坎尼亞王國遺民中的一部分。未來如果由他們出面去與居住在布埃諾河(如今已被改名為黎水河)以南地帶的阿勞坎人進行接觸、溝通,應當會起相當不錯的效果,至少比東岸「侵略者」親自出面要好很多吧。

  當然了,這事也別抱太大的期望就是了。阿勞坎野蠻人若是能靠一張嘴就能說服,那他們也就不會這麼多年始終在和西班牙人作對了,這些人,終究是嚮往自由、無拘無束的人群啊,當年西班牙礦場三天兩頭髮生暴動、逃亡事件,就是他們這些阿勞坎人的傑作。因此,劉建國估計,到了最後,大抵還是要做過一場,不然這些阿勞坎人大概是不會屈服的,也不會讓出自己的土地的。

  「我也覺著這事光靠嘴皮子說是沒用的,還是得手底下見真章。阿勞坎人桀驁不馴,我們素來所知,這些年來西班牙巴里奧斯港(即後世蒙特港,如今東岸地圖上的柳城港)、奧索爾諾等殖民城鎮的居民屢次與阿勞坎人發生衝突,更是直接佐證了這一事實。如今黎水河以南地區盡為我國所得(雖然是租借的……),我們可無法保證自己的面子夠大,以至於能讓那些愚昧野蠻的阿勞坎人也與我們和平相處,更別提我們還覬覦著他們腳底下豐饒的土地呢,這簡直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沒有任何和平相處的空間。」茅德勝終於轉過了身來,坐到了屋內的一張桌子後頭,一邊把玩著某件神父的宗教飾品,一邊說道:「不過這事不急,我們目前的擴張思路,仍然是沿著西班牙人既有的殖民城鎮進行擴展,另外自己再新設一些定居點,爭取將這些連成片,將土人分割開來,以後再慢慢收拾好了。慢慢發展,慢慢抓捕土人,慢慢給澳洲地區流放阿勞坎野蠻人,按自己的節奏來,不著急。」

  「好了,不談這個了。」在談完智利中南部地區的土著問題後,茅德勝又從兜裡掏出了根捲菸,一邊點一邊說道:「小劉,黎水河以南地區土地肥沃,是上好的農業地帶,而且港灣優良,漁業資源豐富,更兼還是捕鯨勝地,因此你可要好好經營,莫要讓人說閒話了。另外,這次我國政府通過談判取得黎水河以南這大片膏腴之地後——這還要感謝李晴特使的大智大勇——本公司有意將部分產業遷移到柳城港來。畢竟阿勞坎港那個地方,你也是知道的,自然條件不算太好,不太適合聚集太多的產業的。以前那是沒辦法,但現在有了黎水河以南的智利中央谷地,那麼一些機構也是可以搬遷過來了。」

  關於南鐵公司搬遷部分產業的事情,其實劉建國也早就知曉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參與者之一呢,無他,想把諸如木材加工廠、南鐵面粉廠、太平洋造船廠、南鐵建築材料分公司、南鐵漁業分公司等企業弄到南智利地區,促進本地經濟的發展罷了。更有甚者,劉建國還打算將南鐵醫學研究院(含南鐵療養院)、南鐵婦幼病院、《南鐵週報》社等機構也引進到南智利地區自己的地盤上,讓南智利地區更加全面。他相信,若是南鐵公司上層不反對的話,這些企事業機構裡的相當一部分,都能被他一一拉過來,畢竟無論是豐谷島還是中央谷地,其氣候環境都要比寒冷乾燥的南錐地區要好太多了,誰傻了不願意過來麼?

  「公司董事會初步的意見,就是先將太平洋造船廠遷移到柳城港,以後阿勞坎港那裡就將只保留一個規模有限的修船所。南鐵漁業分公司、南鐵木材加工廠也將一併遷移過來,就都落戶在柳城港了,那裡的條件最合適。」茅德勝看著劉建國的眼睛,笑著說道:「你可撿了大便宜了,這麼多企業和人員,對地區經濟的促進還是蠻明顯的。哦,對了,我聽說海軍第三艦隊也有意挪挪窩了,他們想將母港從天寒地凍的阿勞坎港移到柳城港,以便更好地控扼東南太平洋這片資源豐富的海域。該艦隊規模雖然是三大艦隊中最不起眼的,但說到底也是一支艦隊了,人員和家屬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且都是不缺錢的主,而且海軍部肯定也要撥響應的搬遷資金幫助第三艦隊挪窩。因此,柳城港的建設你又可以搭順風車了,西班牙人給你打下了基礎,南鐵和海軍部給你投入後續建設資金,嘖嘖,小劉啊,你這運氣可是相當不錯,省了不少錢了。這柳城港,怕是也將毫無爭議地成為南智利地區的首府和首屈一指的繁華都市了吧。」

  「不過,南智利地區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龍頭城市,來帶動其他地方的發展。」茅德勝最後又補充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中央谷地(二)

  「那麼,卡塞米羅先生,該移交的文件差不多都已經移交完畢了,下面可以為我們講講您在這個地區工作這麼多年的經歷和感謝麼?我相信這對我們自己管理的話非常具有參照意義,當然,這並不是無償的,我們準備了一些小禮物,希望您喜歡。」說完這話,南智利地區行署專員劉建國揮了揮手,隨後他的祕書便拿來了一張都靈聖保羅銀行的價值三千銀行里拉的支票,劉建國將支票推到卡塞米羅面前,說道:「對於朋友,我們東岸人從不吝嗇。」

  卡塞米羅飛快地掃了眼面前的支票,在辨認清楚那上面漂亮的花體拉丁文及聖保羅銀行的標誌後,不動聲色地將支票收在兜裡,然後清了清嗓子,開腔道:「我們在布埃諾河以南地區僅有兩座城市和數座像樣的村鎮,經濟上主要以轉口貿易為主,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這種貿易養活了這裡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口。不過,在城鎮都被移交給貴方後,這種貿易的前途如何我本人是持不樂觀的態度的,布埃諾河以南地區要發展,必須尋找一種新的方式,而且我認為這種新的方式都是現成的,那就是之前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是指採礦業嗎?靠近安第斯山脈的硫磺採掘業,以及西部沿海地帶的採石業?是的,這些是很不錯的經濟增長點,我記得你們在那兒僱傭了大批量的阿勞坎人?如今情況如何?」劉建國很感興趣地問道。

  「目前應該還在礦場裡,有僱傭兵警衛在,他們應該跑不掉。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些礦現在應該處於停產或半停產狀態,因為局勢的不確定性。」卡塞米羅說道:「他們或許想再觀望一下,看看貴國政府會怎麼處理他們的那些投資以及被他們僱傭的阿勞坎礦工們。好吧,那其實不是僱傭,而是經由『米塔』制來強制服役的印第安人,雖然他們的家人都被扣留在礦場裡,但這些人還是經常逃離。老實說,他們不是很好的礦工,不如黑人那麼耐粗活、重活,身體羸弱,抗病能力也不夠,還生性熱愛自由,總是喜歡挑釁礦監們的權威。可誰讓進口黑人奴隸的成本太高了呢,伊達爾戈們只有廉價的印第安人可用。」

  卡塞米羅是祕魯的德洛倫索總督所任命的巴里奧斯港的市鎮長官,對轄區內的一些事情還是比較清楚的。尤其是那些產量不小、銷路很大的硫磺礦、石頭礦、伐木場以及採集鳥糞石的地區,他甚至清楚是哪些貴族或教士的產業,因此東岸人找他來了解轄區內的情況,確實是再恰當不過的了——如今果然有了驚喜,劉建國之前只是隱隱約約聽說在布埃諾河以南地區不少西班牙貴族、教士受東岸市場需求的影響,開始經營一些產業,向東岸境內出口大型條石、粗製硫磺、各類圓木、鳥糞石、海豹糞便等等。而這些產業使用的無疑就是阿勞坎印第安人,但具體的數量、規模卻一無所知,如今看來可以從卡塞米羅這廝這兒得到非常詳細、確切的情報了。

  這裡可能需要解釋一下,卡塞米羅剛才提到的西班牙人經營的這些產業所使用的勞工,乃是通過「米塔」制徵集過來的印第安人勞役者。這些人從各自的居住地被徵召,然後帶上生活用品、日用傢什和妻子兒女,跟隨西班牙統治者一起前往目的地幹活,所得的往往只有非常微薄的薪酬補貼。這些活計非常粗重、艱苦和危險,死亡率極高,且一干就是數年,再加上生活待遇也不好,工作區域的衛生環境也極差,因此幾乎所有的印第安人都不願意繼續被束縛在這些「死亡之地」上。

  不過他們卻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他們不得不幹,因為逃亡的代價實在太沉重,不說那些全副武裝、經驗豐富、備有馬匹的僱傭兵監工,就說你拖家帶口的,還怎麼跑?而即便僥倖全家逃走了,在荒野之中,你又準備靠什麼生活下去呢?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阿勞坎人雖然文明水平不高,但不代表他們是傻子,因此這麼多年了,也只有少許拋下家人單身逃走的,更多的是鼓動礦工一起鬥爭,雖然下場往往都很慘,但卻是一直在反覆上演著的戲碼。

  「短期內看起來,如果你們想擁有足夠的人力的話,似乎也只有這些阿勞坎人湊合湊合了。」卡塞米羅繼續說道:「但我還是要說,阿勞坎人真的不是很合格的工人,他們有著諸多自身難以克服的品格上的缺陷,這應該是他們低劣的文明與生俱來的。首先,他們任性胡為,一有機會就把自己全部的錢喝光,將所得到的財物送入當鋪,有時甚至是工具,這得靠警衛們才能從奸商們手中贖回來;其次,他們很多時候喜歡坐在那裡發呆,不願意幹活,哪怕活計很輕鬆也不願意幹,往往需要監工們動用皮鞭去攆他們才行。」

  劉建國聞言微微笑了笑,阿勞坎人什麼德行,他早已經有所耳聞。當年黑山煤礦僱傭的很多阿勞坎礦工可是讓南鐵公司的很多管理人員們急得破口大罵呢,那些鳥人,有錢了就胡吃海塞,以至於到最後家人都沒得吃了,只能苦逼地去野外找吃食,或者乾脆靠別人接濟,也是奇葩得很,讓知曉內情的南鐵管理人員連聲感嘆「野蠻人就是野蠻人,他們的血液中缺乏成為文明人的一切積極因素」。因此,這些人,他是不怎麼打算留在南智利地區的,一是礙眼且不符合政策,二是已經答應了澳洲開拓隊的王炎,三嘛就真的是看不上了,用這些人,還不如用來自舊大陸的俄羅斯、愛爾蘭勞務工呢,他們更好使。

  隨後卡塞米羅又談了一些其他方面的事務,涉及到轄區內各民族、種族的經濟、宗教等方面,給劉建國未來的施政計劃提供了大量無與倫比的情報和佐證。只這些,他就覺得三千里拉花得值,而且是非常值!

  在送走了卡塞米羅後,劉建國隨即也起身前往正在大興土木的柳城港碼頭,碼頭上此刻停泊著多艘大型帆船,都是從南邊駛來的。其中除兩艘是從阿勞坎港運輸物資和人員、一艘是捕魚歸航的之外,其餘船隻都是專門跑南太平洋航線的運輸船——走南太平洋航線的甚少有移民專用船,除政府的幾艘船隻之外,基本都是人、貨混運,這條件自然是不好的,但也沒辦法,任何事都要講成本嘛。

  此時這些運輸船順帶從南邊帶來了不少建築材料,供柳城港這邊搞建設使用。劉建國在這兒看到了一個老熟人,航海學校教務處主任於連和貿易商人瑪蒂爾德夫婦的長子於興國,一個多年前跑船時和劉建國有過幾面之緣的船長。

  航海終究是危險的事業、勇敢者的遊戲,家財萬貫的於家自然不會允許寄予厚望的長子整天在波濤洶湧的南太平洋上做「旅行」,因此在多年前被叫回家訓斥一番後,於興國不得不放棄了自己所喜愛的航海事業,壓抑住自己血液裡衝動的冒險因子,轉而在阿勞坎港、興南港和本土各租賃了一大片貨棧,老老實實做起了物流和貿易——其實就是做了南鐵公司旗下的代理商,專門跑利馬、瓜亞基爾、巴拿馬、阿卡普爾科等沿岸港口的。

  既然遇到了熟人,劉建國自然不會不上去攀談兩句,而於興國見了他也非常驚喜,他自然是知道如今劉建國的身份的,因此對於這種能夠拉近彼此間距離的閒聊也非常樂意。

  「哦,自從與法國人的戰爭爆發以來,託天尊的福,敝公司的商品出貨量大增三分之一以上,真是往年想都想不到的驚喜。」於興國指了指停泊在海灣內卸貨的兩艘自家船隻,喜氣洋洋地說道:「這次我又從本土拉了一大批葡萄酒、精製麵粉、特級黃油和乾酪,還有一些綢布、天鵝絨、蕾絲花邊之類的紡織品,到利馬的話肯定能夠被搶購一空。哈哈,那幫西班牙人,等待這些商品早就望眼欲穿了吧。尤其是那些虛榮的女人麼,一晝夜能換好幾套衣服,因為與法國人的戰爭而導致加勒比貿易大受影響,甚至本土出發的加亞阿內斯艦隊都收到了一些影響,今年貌似沒能按期抵達貝略港呢,這生意簡直不要太好做,都不怎麼帶講價的,簡直和搶錢一樣。」

  於興國說的祕魯貿易激增是今年上半年才開始逐漸顯露出來的。隨著西班牙、東岸相繼對法蘭西王國宣戰,三個國家便在舊大陸、加勒比海甚至北美大打出手,其中東岸人在加勒比海的攻勢尤其猛烈,目前已經全佔法屬聖多明各、佔了一半的聖克里斯多夫島、攻克了馬提尼克島上一座城鎮,目前正聚集人手、船隻和物資,準備進攻瓜德魯普島——至於聖克里斯多夫、馬提尼克等島嶼上剩餘的法國人據點,則因為敵工事堅固、抵抗頑強的原因,被迫放棄。因為無論對陸軍還是海軍來說,攻堅是不可能攻堅的,而長期圍困也圍困不起,因此只能跳過去不管的樣子。不然若是能一股而下的話,拿下來還不是美滋滋?

  東岸、西班牙、法蘭西三國艦隊在北海、地中海「互相傷害」的把戲先不談——其實是東岸傷害法國,法國傷害西班牙,因為地中海艦隊敗於法國東方艦隊,西班牙寶船隊的出航受到了極大影響,日期被推遲並嚴格保密了起來——就在加勒比海一帶,隨著東岸海軍艦隊集中起來為陸軍護航,同時也要保護自己脆弱的運輸線,因此目前整個加勒比幾乎處於了勢力真空狀態,海盜們迅速開始活躍(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以往運輸大量舊大陸商品輸往新西班牙、祕魯的荷蘭、英國、法國商船被大量襲擊(其中法國商船可能更安全些,因為很多海盜本就和他們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無疑導致了西屬美洲商品物資的短缺,更別提加亞阿內斯艦隊失期所帶來巨大影響了。

  而新西班牙、祕魯商品物資短缺的消息,自然第一時間被有心人傳回了東岸國內,然後國內的商人立刻沸騰了。他們紛紛組織貨源,開始通過兩大渠道(即南鐵和加航公司的渠道)分別往祕魯、新西班牙出貨,那邊缺什麼這邊就賣什麼,有力填補了西班牙人商品短缺的同時,自己也賺得盆滿缽滿。

  要知道,以為南鐵、加航雖然在南美西班牙人的殖民地貿易中堪稱不可一世,但說到底他們仍然無法做到一手遮天,不可能將所有市場份額都給佔盡了。比如,每年西班牙人的佛羅塔、加亞阿內斯兩支寶船隊所載的貨物的市場份額就得留出來;再比如,那些多如牛毛、防不勝防的走私船所載的商品也佔了市場上極大的份額,因為這些走私商人們往往和西班牙殖民地的官員、貴族、教士們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繫;最後,作為與東岸友好的荷蘭西印度公司和一些RNY商人,他們往西屬殖民地販賣商品,東岸人也無權攔截,因為說到底,東岸就沒有這兩個殖民地的商品壟斷權,對別的走私商人可以耍橫,但對好基友不能啊!

  而如今隨著遺產戰爭的爆發,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許多聽命於法國佬的海盜在近海的活躍,以及一些其他國家海盜的渾水摸魚,很多走私商船頓時倒了血黴,船上所載的貨物除很少一部分被通過種種隱祕的銷贓渠道又進入了新西班牙和祕魯外,其他商品都被屯到了海盜們的祕密巢穴之中,然後分批運往其他地方慢慢消化,這自然使得兩地商品市場出現了巨大的商機了,然後很快被嗅覺靈敏的東岸商人給抓住了機會,而於興國無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章 巨大的市場(一)

  1667年10月中旬,正是東岸春暖花開的季節,不過在中美洲的熱帶地區,這個時節卻是炎熱無比的——當然,或許這裡一年四季都很炎熱。於興國和孫誠禮雙雙站在了巴拿馬城郊的碼頭邊,相視而笑了一下,然後找了間酒館,一邊坐下一邊聊天。

  巴拿馬城是西班牙王國對東岸開埠的十大港口之一,同時也是太平洋沿岸開埠的五大港口之一(毛林、利馬、瓜亞基爾、巴拿馬、阿卡普爾科)。按照南鐵、加航這兩家大型康采恩企業所達成的協議,太平洋沿岸的港口貿易歸南鐵,大西洋沿岸的則歸加航公司,兩家瓜分了新西班牙和祕魯這總計一兩千萬人口、資源豐富的超級大市場,不知道令歐洲多少國家和商人們為之眼紅。

  當然了,或許說瓜分不太準確,因為即便時至今日,南鐵和加航依然無法對這個龐大的市場進行壟斷。西班牙每年兩批次的寶船隊總運輸噸位就在1.2萬-1.5萬噸(其中也包含許多英格蘭、聯合省的魚目混珠進來的船隻)的樣子,更別提還有數量更加龐大的走私商船了,歷史上寶船隊提供給殖民地的物資就被記述為「不足十分之一」,龐大的物資缺口幾乎全由走私商人來提供。在東岸這個時空,即便兩家公司多年來深耕西班牙南美殖民地市場,但出於種種因素,卻依然無法壟斷這個令人垂涎的「大奶牛」,充其量只是擠出去了一部分走私商人的份額罷了,離壟斷還相去甚遠。

  不過這次託西、法遺產戰爭的福,一些法國船隻被踢出了寶船隊的編制——西班牙法律規定,只有西班牙商人才可到殖民地進行貿易,但外國商人可以找個「西班牙親戚」做明面上的貨主,這種事情平日裡也就睜眼閉眼放過了,但在與法國開戰期間,說不得要把這些法國船隻清理出去。清理出去的份額從長遠來看終究會被別的船隻填補空白,但就這兩年來說,寶船隊的總噸位卻下降了不少,這無疑意味著一部分市場份額被空了出來。

  另外,加勒比海海盜的日趨活躍,也嚴重阻礙了當地的自由貿易。試想下,連著名的加勒比航運公司的商船都得組隊,並且在兩三艘護衛炮艦的護航下才能安心前往聖奧古斯丁、卡塔赫納、哈瓦那、貝略和維拉克魯斯進行貿易,由此可見當地海盜活動的猖獗程度——當然或許很多海盜本身也是走私商人,但他們的行動毫無疑問加劇了新西班牙、祕魯兩大市場市面上的物資緊缺程度,變相為東岸商人們挺進該市場創造了機會,雖然這種海盜活動的加劇就像太陽活動一樣都是暫時的。

  對於這種憑空掉下來的機會,東岸人自然是喜不自禁的,因為正好可以彌補失去法蘭西市場的損失。目前,不說每個月,至少每三個月就會有一批東岸船隻——有的是南鐵直轄的貿易公司旗下船隻,有的則是南鐵代理商的船隻——滿載各類貨物前往上述港口進行貿易,將金屬製品、日用品、食品、武器、奢侈品以及其他林林總總數百樣東西出口至祕魯和新西班牙,然後拉回諸如菸草、蔗糖、熱帶巨木、乾果、礦石、藥草、皮革、棉花等各類消費品或初級原材料,貿易做得極為紅火,這從南錐兩洋鐵路的繁忙程度和貨運收入的緩慢上升就能看得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東岸人與西屬美洲之間的這種貿易一般是以西班牙的貴金屬流出為最終結果。因為祕魯人實在沒有太多的商品拿來交換,而且所謂的熱帶商品東岸人採購的渠道也多,祕魯的商品面臨的競爭也相當激烈,但他們偏偏又對來自東岸的各類商品非常渴求。到了最後,他們也只能大量輸出銀條至東岸以平衡貿易了,東岸本土的石浦造幣所那些熔鑄、衝壓設備在日夜不停地開工製造銀元就是明證。

  這些從西屬美洲流入的白銀,很快就在東岸市場上流通了開來,與東岸人從其他地方貿易得來的盈餘——每年的對歐貿易雖然大體平衡、只是略有盈餘,但大量的現金也通過支付工人工資、獎金,上繳稅收、利潤的方式流入了國內市場——加在一起,使得東岸國內的存量白銀數量超過了三千四百萬東岸銀元(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估算的數字,實際可能會更多),雖然無法和東方明國地主老財們的地窖里加起來幾億兩白銀的存量,但也非常之驚人了。難怪東岸國企工人的工資在大量非國民勞務工的衝擊下,仍然維持在七元上下的水平了,真的是白銀太多。

  或許是東方移民太多的緣故,如今的東岸人同樣有著一種收藏白銀的嗜好。雖然這種嗜好在東岸商業投資熱潮的衝擊下已經削弱了很多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仍然存在著,這等於是變相給東岸國內的通貨膨脹降了降溫,不然你以為七元的工資水平何以能維持這麼多年而不變?呵呵,看看聯合省那高得嚇人的工資和物價吧,如果不能玩好金錢的遊戲,聯合省混亂的金融狀況就是東岸的未來。

  但無論如何,祕魯和新西班牙貿易對東岸國內已經是不可或缺,其特產商品被東岸消費者所需要,其金銀同樣被東岸市場所吸收,提高了東岸人民生活水平的同時,也給東岸經濟注入了潤滑劑,使得其能夠更快、更好、更健康地發展下去。畢竟,工業技術和體系的進步,靠國家統一規劃、投資是不靠譜的,這隻在早期和部分重要行業管用,但在大部分民用行業,技術的進步更多地要靠利潤的滋養和刺激,不然只能是慢慢退化。

  現在坐在巴拿馬港碼頭上的於興國、孫誠禮二人,就是這場貿易大潮的參與者。於興國主做運輸與貿易,孫誠禮家族的孫春陽南貨鋪打算在巴拿馬城開一家分店,做那個坐地收貨的第一道販子,恰好與於興國的商船隊形成了極大的互補。

  而事實上兩人多年在就在阿勞坎港有過穩定的貿易合作了,當年於興國還在黑水、拉包爾、澳洲、大溪地之間來回跑運輸,所獲的黑珍珠、西米、椰幹、高級毛皮、名貴藥材、生絲、茶葉中的相當一部分都售賣給了大型辛迪加企業孫春陽南貨鋪的阿勞坎縣分店,而該店當時的掌櫃便是孫誠禮了。甚至於,當時於興國還承接了幫助孫家人從寧波移民親族鄉黨的業務,雙方之間的合作關係可謂是相當密切了,不然這次也不會一起來到巴拿馬城考察。

  巴拿馬城被西班牙人佔領的歷史很早,16世紀就已經成了巴拿馬檢審法院區的核心城市,因此城市內有著二百年來陸續興建的大量巴洛克式建築——城市裡最大的一座建築就是用大理石材修建的天主教堂,且至今仍在陸續擴建之中,為此巴拿馬城每年都要支付一筆可觀的建設費用。教堂的地下靈堂相當之大,裡面停放了一些達官貴人或臨死前捐贈了大筆財產的信徒的屍體(很難想象在巴拿馬這麼炎熱的地方還停屍……)。

  無論是地下靈堂還是地上教堂,到處都是蠟燭長明,教堂入口處有裝載容器裡的聖水,人們進出時將手指在裡面蘸一下,然後畫十字。教堂的地面鋪了整整一層地毯,這樣人們便可以跪在地毯上聆聽神父的佈道。

  蠟燭、燭臺、容器、地毯、掛毯、窗簾乃至桌布,西班牙人幾乎一樣都不生產,不是從舊大陸進口就是從東岸人這裡買,端地是一個好大的市場。

  巴拿馬城其他的建築也多為石材所建,風格美輪美奐,看起來確實是一座名城,同時也是西班牙寶船隊商品的重要集散地——寶船隊分批抵達貝略港後,所載貨物會被通過陸路運輸至巴拿馬城,然後進一步由湧在這裡的分銷商將其或用騾馬、或用近海小船運輸各地銷售。

  這裡氣候終年炎熱,光照很強烈,因此人的皮膚多呈黃褐色(或許也有混雜了印第安血統緣故),眼睛和耳朵很大,眉頭和頭髮一般都是黑色。當地人說話的時候總是伴隨著手臂、頭和肩膀的大幅度誇張動作,非常具有表現力,碼頭上的商人、官員、軍人們對於東岸人的到來早就熟視無睹,目前也沒什麼牴觸心理了,或許是因為貿易的繁榮也給他們帶來了些許好處的緣故吧。

  水手與碼頭力工們總是在互相謾罵著,這似乎是他們之間特有的打招呼的方式,但無一例外,對於外來的東岸商人,他們都十分客氣,這不僅僅是因為東岸商人們出手闊綽,經常會給被他們僱傭的人一些茶水費,同時也是因為東岸第三艦隊的艦隻時不時地在附近海域晃悠個一番,這是對東岸商人人身和財產安全的最好背書。

  巴拿馬城的居民就總體穿著來說,還算是可以的,或許是因為這裡比較富裕的原因吧。普通人的頭上一般都裹著一層廉價的亞麻布頭巾,上面再戴上一頂有簷的帽子,帽子邊緣繞著一圈配有小帶扣的緞帶,另一端固定在下巴下面,以免海風將帽子吹走——對了,帽子和頭巾一般來說至少有三分之一進口自東岸。

  在這些外面,他們還會套上一件長大的外衣——雖然巴拿馬城很熱——通常是黑色、褐色或藍色的,一般是由裁縫縫製,但布料、染料甚至一些裁縫用的原料、機械都是從東岸進口。西班牙人的腳上穿著亞麻或棉布長襪(棉襪是從東岸進口的),鞋幫和鞋跟並不低,大概是因為街道比較汙穢的緣故吧。於興國很早就瞭解到了,這些鞋子裡面至少有20%產自東岸本土的蛟河、定軍二縣,那裡有一整套製鞋產業鏈,興起於東葡戰爭時期,非常有名。

  幾乎所有人隨身都帶有手絹(似乎是西班牙人的傳統),主要是用來擦汗的,這些手絹毫無疑問全是從東岸進口的。姑娘們的頭髮都梳成了又長又粗的髮辮,然後盤在頭頂上,出門的時候她們一般還會戴上一頂兜帽(到家裡時就會取下來),有兩條一掌寬的帶子會從兜帽那兒一直垂到腳面上,而如果是去教堂做禮拜的話,姑娘們還會帶上念珠或扇子——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東岸人盯上上述這些物品的市場了,並試圖加大向祕魯和新西班牙的出貨量,西班牙人也不以為意,雖然製造這些宗教物品的工人很可能都是東岸異教徒。

  從巴拿馬城男那女女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便可以看出,如今東岸商品是如何深入地滲透到了每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之中,而一旦東岸的工商業勢力最終驅逐了其他國家的商人,如同歷史上19世紀英國貨充斥著獨立後的南美各國市場時,這該是何等巨大的利潤,對國內工商業的發展又是何等的關鍵。也難怪後世美國人要提出門羅主義,大呼「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呢,確實是利益巨大啊!

  而這個「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的說法,其實也同樣反應瞭如今東岸工商界人士內心的渴望。尤其是在多年以來祕魯、新西班牙貿易創造了大量的財富神話——南鐵公司就是這場財富神話的締造者和最大受益者——的情況下,越來越多的人渴望擴大上述兩個西班牙總督區的市場份額,將他國的商品徹底驅逐出去,然後為東岸人所獨霸。

  這個想法雖然看起來不是很現實,但也確實反應了一定的發展趨勢,即在舊大陸戰火連天、各國政府無暇他顧的時候,坐擁地利的東岸商人在國家作為後盾的情況下,未來所佔有的市場份額應該是越來越大的,目前正在持續的西法遺產戰爭就已經顯露出了一點苗頭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一章 巨大的市場(二)

  「於東主最近幾年甚少來到這太平洋一側了啊。」孫誠禮年紀也已經不小了,加上這些年操勞過度,這兩鬢已是斑白,不過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還有力氣乘船來到巴拿馬城主持一家重要分店的前期籌備事宜。

  孫春陽南貨鋪這些年來的發展可謂迅速,基本上已是東岸國內除了國營百貨公司之外的第二大零售企業了,地位非常顯著,盈利能力也相當之強,其實際經營者、來自東方清國的孫氏家族也藉此一躍提升了階層。

  或許有人會說,孫春陽南貨鋪這家大型辛迪加企業歷經多次增次擴股,如今股權關係極為複雜,國家工商部、烏江地區行署、西北墾殖銀行、聯合工業信貸銀行、國營百貨公司均在其內佔有股份,再算上一眾權貴投資者的份額,孫家人雖然極力參與每次配資,但其持有的總股份仍然不可避免地被稀釋到了20%以下。

  雖然股權比重被稀釋了,但作為孫春陽南貨鋪的創始人家族,寧波孫家、蘇州孫家依然被委以了眾任,算是企業實際上的掌舵人,即該企業日常經營全由他們家族掌管,其餘股東們不怎麼過問,只在一些重大場合出面投票,另外就是分紅了,總之是個甩手掌櫃,讓孫家人有充分的自由度。

  而孫家這兩代人也確實出了一些人才,比如老一輩的孫誠仁、孫誠禮,新一代的孫正義等等。尤其是後者,目前得到了孫家很多老一輩的欣賞,幕後股東們對其經營思路也頗為贊同,因此漸漸開始上位,過不了兩年就將全面主掌這家總資產已超過一百萬元的超大型企業,帶領其繼續擴張、繼續發展,讓股東們的資產更好地增殖下去。

  孫誠禮比孫正義大了一些歲數,算是其上一代的長輩了,不過這會也不得不在這個侄孫的指示下,屁顛屁顛地從天寒地凍的阿勞坎城跑到潮溼悶熱的巴拿馬港,也是忙活得不行。不過他卻也沒法有更多怨言,畢竟公司給他的待遇相當不錯,遠超國內一般經理人的水平,而且他最聰敏、上的學最多的四兒子要想進入孫春陽南貨鋪,並擁有一個不錯的起點,卻也得看這個侄孫的臉色,因此這時候萬不能惡了他。

  「幫著家裡處理掉了一些海外的產業,然後去自由邦、新庫爾蘭考察了一下,都沒什麼滿意的項目,於是又回來做老本行了。天尊在上,這幾年完全是在不斷的奔忙之中浪費時光,幾乎一件事也沒有辦成,僅有的幾個投資也是在苦熬,完全看不到賺大錢的希望。」於興國端起一杯頗不便宜的馬德拉甜酒,朝孫誠禮舉了舉,笑著說道:「所以現在我又回來開這個船務公司了,還是這些老本行我更清楚,幹起來也更得心應有。而且,家裡面也基本同意了我的看法,外面瞎糊弄的那些產業,就留給兄弟姐妹們去打理好了,我集中精力搞航運,分享祕魯、新西班牙貿易這個大蛋糕。」

  於興國剛才提到的「處理海外產業」,其實說白了就是將自己母親位於波爾多及法屬聖多明各的最後一些動產、不動產都變現掉,所得資金全部砸進更有投資價值的東岸本土。之所以如此,其實也和這些年海外產業掙不了幾個錢有關,另外就是距離上有些遠了,管理起來力不從心,因此乾脆全數處理變賣掉省心,反正買家也是自己母親家族那邊的親戚,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而割捨掉海外產業後,於家也就成為了一個更純粹的東岸家族。雖然於興國是個純血統的法蘭西人,但他的父親為東岸打過仗、目前在航海學校任職,母親是東方縣知名商人、縣政協委員,他本人是天尊的信徒,從小在東岸生活、學習,家業也都在這裡,本人又娶了退休元老、前平安縣縣長、現地質部副部長錢浩的三小姐,可謂是純得不能再純的東岸人了。因此,這會集中精力開始搞西屬美洲貿易,在充足的資本和強大的人脈關係的照拂下,於興國開辦的航運企業未來前途絕對不可限量——目前他已經花費巨資在太平洋造船廠下了兩艘650噸級笛型船的訂單,在鎮海造船廠下了兩艘650噸級笛型船的訂單,這些船加上原本幾艘大小不一的船隻,於興國的船隊總噸位將達到接近4000噸的樣子,相當不得了了。在如今的東岸國內,大概也就文圖拉船長擔任總經理的信使班輪公司、主營奴隸和非洲特產的仁軍貿易公司、大糧食批發商李文長開辦的文長貿易公司能穩穩壓過他一頭,其他的一些船隊、貿易公司的運力都不及他於某人,那些人也沒太多的心思經營私人船隊,他們可能更願意利用國營南海運輸公司、東非運輸公司、內河運輸公司的船隻運貨。

  「這次西法戰爭驟起,對於我等確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瞞於東主,之前已經有一些相熟的西班牙商人找到了敝店門上,請求加大有關日用百貨商品的出貨量。嗯,都是些在巴拿馬、危地馬拉、薩爾瓦多、瓜達拉哈拉、聖菲波哥大檢審法院區紮根的商人,數年前偶然機會下結識的,後來一直保持著相對不錯的貿易聯繫。這次這夥商人要求敝店加大出貨,顯是與加勒比海那邊的貿易受了影響,然後不得不求到了咱們頭上了,基本也就這麼回個事吧。」孫誠禮喝著自己的清茶,同樣笑呵呵地說道:「於東主同樣是敝店的老朋友了,咱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敝店東家已是決定要在巴拿馬城開設分店,專門收購當地的染料、巨木、菸草、蔗糖、糧食、礦石、藥草、乾果、蜂蜜等國內急需的物事,然後出售包括日用小百貨、食品(酒類、乾酪、黃油、鹽等)、紡織品在內的商品。這樣大的貿易,自然是需要充足、穩定的運力的,以前咱們都是租用南鐵公司的船隻,但一來船期不穩定,有沒有貨艙也很難說,這耽誤了很多事。如今,我希望於東主能和敝店精誠合作,更多的將船艙為敝店的貨物騰出空間來,船期也儘量為敝店協調好。至於運費嘛,一切都好商量,甚至我們出讓一部分貨物給於東主帶回本土銷售也不是不可以,怎麼樣,這個條件相當優厚了吧,於東主不妨考慮考慮……」

  說完,孫誠禮便低下頭喝茶,耐心地等待著於興國的答覆。桌上擺著一些甜麵包,共分兩類,其中一種西班牙語叫做「Visocho」,適合在餐桌上沾著葡萄酒吃;另外一種有點類似姜料麵包,西班牙語叫做「calabassa」,頂部是金黃色的。兩種麵包都是用上等祕魯小麥(生長於祕魯沿海較乾旱的地帶,品質相當不錯,大量出口南錐地區)製成的,味道非常可口,孫誠禮嚐了嚐,依稀感受到了本土大豐食品公司出產的美味的「福祿壽喜」系列餅乾的影子,頓時覺得這西班牙人也不是一無用處嘛。

  不過或許孫掌櫃有些誤會了,製作這些麵包的甚至也不是以西班牙人居多,大量來自意大利、法蘭西和英格蘭的麵包師服務於西班牙王國。從半島到意大利,再到南尼德蘭,以及遠在天邊的新大陸,隨處都可見到這些外國手藝人的蹤跡,而西班牙人則悠然自得地享受著這些外國人的服務,而所付出的無非是墨西哥、查爾卡斯等地隨處可見的金銀罷了。

  也許是地理環境的因素,祕魯的蜂蜜便宜得要死,這從桌上擺著的蘸麵包的蜂蜜的價格就能看得出來,才兩個里亞爾!當然這或許也和西班牙人喜愛蜂蜜甜食有關,卡斯蒂利亞不是有句諺語麼,即:「一位母親對她兒子最好的祝願是:蜜蜂、綿羊、磨石、耳朵後夾著的一支筆以及教堂中的一席之地。」

  桌上同樣有一些果蔬,蔬菜是附近常見的馬齒莧、菠菜和洋蔥,水果則是柑橘。西班牙人喜歡將這些蔬菜與麵包一起吃,有時還會有一些用西班牙牛至——一種在中國同樣賣得很好的香料——調配過的鳳尾魚,飯後他們還會吃一些柑橘。以上所有食物都不是西班牙人自產的,魚從南鐵公司那裡購買,果蔬由鄉下的印第安勞役者栽種及運輸(他們甚至還要運水),而西班牙人則只管享受便是了,非常之愜意,也難怪他們的殖民地軍隊糜爛得無以復加呢。試問,如果你整天生活在這麼一個安逸、享受的環境之中,並且還時不時弄到很多錢的情況下,還怎麼能夠保持住說得過去的戰鬥力呢?

  布宜諾斯艾利斯、查爾卡斯等地的生活與祕魯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於興國沒有讓孫誠禮等待太久,他其實之前就已經有過這方面的考慮了,而孫春陽南貨鋪也通過其他一些渠道詢問了他的意見,並獲得了他和他的家族某種程度的保證。不然他也不會和孫誠禮一起來一次巴拿馬城了,難不成你以為大家是來旅遊的麼?

  因此,在孫誠禮問話後,他很快便給予了相對積極的迴應,表示自己很樂意與孫春陽南貨鋪進行更深入的合作。他和他的船隊肯定將會優先運輸孫春陽南貨鋪訂購的各類貨物,然後以一個優惠的價格出售給他們的巴拿馬分店。而作為回報,孫春陽南貨鋪方面除支付相對豐厚的運輸費用之外,也會將一批採購自巴拿馬及其附近地區的西班牙貨物,出售給於興國的船隊,由其運回本土自行組織銷售。

  要知道,這個許諾可意味著很多東西,其中最主要的無疑就是豐厚的利潤了。尤其是在如今國內市場逐步擴大,消費能力逐漸增強的當口,這些從祕魯拉回來的緊俏商品基本上都能賣個好價錢。因此於興國對此也比較滿意,心裡已經決定和孫春陽南貨鋪好好合作,只不過這事還需要和家人一起溝通一下,另外還有些許細節需要完善下,但原則上的障礙已經不復存在了,於興國彷彿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

  商業上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話題就很輕鬆了。兩人坐在酒館的這個露天陽臺上,一邊吃著精美的食物,一邊喝茶聊天,就像那些真正的西班牙伊達爾戈們一般生活,真真是再美好不過了,當然這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生活的痛苦之上的。

  酒館外的街道上走過了一群豬。這本來沒什麼,巴拿馬盛產豬,數量很多,搞得街道上臭烘烘的,但問題是這次經過街道的豬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些!多到都過了十來分鐘了,這街道上的豬仍然沒行完,仍然在繼續往前移動著,臭味仍然飄散在四周的空氣裡……

  這在搞什麼鬼?於興國和孫誠禮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濃濃的疑惑,於是,他們很快喊來了酒館服務員,以一個里亞爾的消費就打聽到了消息。

  而真實的情況令人哭笑不得,經過詢問得知,原來這些豬都是準備運到城外集中,然後一起趕往地峽東邊的貝略港的。然後在那兒,這些豬還將被送到碼頭集中出售,而買家則是大名鼎鼎的東岸人。更準確地說,是東岸的加勒比航運公司代購,然後運往法屬聖多明各補給正在那兒休整的「陸軍大爺」及一部分雜牌軍官兵們享用,以鼓勵他們繼續在加勒比海攻城略地,這對加勒比航運公司未來的發展也有好處。

  得知這個情況的於興國、孫誠禮二人相視一笑,沒再說什麼。東岸陸海軍在加勒比的英勇奮戰,就是他們利益的最好保障,這個道理如今只要是做國際貿易的,又有幾個不明白呢?君不見,國內各大城市募捐戰費時,像於興國、孫誠禮這些貿易商人們的捐款總是非常踴躍的,因為這在事後證明總會給他們帶來利益。

  只是不知道,如今隔著一道地峽的加勒比海那邊,到底打成什麼樣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二章 等待戰爭結束?

  巴拿馬地峽這邊的戰爭到目前為止其實已經沒有多大看點了。

  截止1667年10月底,東岸人已攻克了法屬聖多明各全部、馬提尼克島一部、聖盧西亞島一部(瓜德魯普島進攻受挫,後與法國人協議撤兵,收取了一批物資和金錢作為補償),聖克里斯多夫島也去劫掠了一番,幾乎將法國人在加勒比海多年的殖民勢力一掃而空。日後若想恢復,不花多年時間和大量金錢怕是不好使,就是不知道法國佬還有沒有這個時間與精力了。如果沒有的話,那麼它的這些殖民地轉眼就會被英、荷、西、東等國瓜分了,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暫且不論。

  1667年11月1日,馬提尼克島上某處小海灣內,伊尼戈少尉肩上揹著一把長槍,腰間挎著長短兩把刺劍,膝蓋和鞋幫上還各別著一把匕首,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只見他先是用腳將幾名靠坐在樹幹上睡覺的手下官兵踢醒,防止他們成為螞蟻或其他什麼昆蟲的食物,然後自顧自地走到一個架起的鐵鍋旁,看著一群伙伕們在做肉湯。肉湯所用的肉是從新西班牙進口的,當地人還奉送了一種名為「Puspas」的西班牙肉湯做法,可惜無人理會,只有伊尼戈少尉小心翼翼地收了下來,並決定付諸嘗試。

  製作這種西班牙肉湯必須使用橡子餵養,且豬也必須是一種原產自西班牙的黑豬。這種豬體型很大,毛很稀,長得烏漆墨黑。因為是散養的,所以豬肉非常緊實,味道也很不錯,東岸人已經從北路貝略、維拉克魯斯、卡塔赫納等地連續採購了很多批了,每星期四和星期日殺一批,或用來做湯,或用來做肉乾,以提高士兵們的士氣。

  提高士兵士氣的不僅僅是新鮮的肉食,還有酒。不過這種飲料總是很短缺,也就軍官的份額可以保證供應罷了,士兵們偶爾能嚐到一次就已經是幸運。不過這會駐守在馬提尼克島上的東岸官兵們卻比較幸運,因為海軍「南十字星」號輕巡洋艦在外海迫降了一艘法國走私船,然後在船艙內搜剿到了大量補給品,其中就有很多酒類——據走私船長(東岸人很懷疑他同時也是海盜船長)供述,他們從波爾多港出發,中途於葡萄牙的馬德拉島停靠了一下,那裡是著名的酒類集散地,比如加那利白葡萄酒、馬德拉甜酒、雪梨酒等等都在那裡銷售與批發,他們的船將大量造酒桶用的桶板運輸了過去,然後換取了相當數量的酒類,打算走私到祕魯發財,不料半途被東岸海軍的輕巡洋艦給逮住了,也是倒黴得緊。

  繳獲的酒類除作為戰利品上交外,還有一小部分被留了下來,分發給各部官兵以維持士氣。在外征戰——而且還是非戰鬥減員因素超高的熱帶地區——這麼長時日,煙、酒、茶、糖等物資供應若是不充足,這仗確實不太好打,僕從軍跟正規軍的大爺們一起出戰,這胃口也是被養刁了不少,讓後勤參謀們鬱悶得不行。

  一些剛剛下船的水手也腆著臉湊過來混一些吃喝,他們帶來了一些海龜和魚,但無人多看一眼,因為在馬提尼克島這個地方,他們已經快吃吐了這些玩意兒了。水手裡面的軍官卻仍保持著威嚴,他們在指揮著手下從島上往船上運輸補給品,包括肉食和新鮮的淡水——他們船上原本的淡水出航沒多久就開始發臭了,然後在炎熱的天氣下,最近又漸漸變甜了,但卻沒人敢直接喝,因為這時候當你有一塊細紗布將水過濾一下的話就會發現,紗布上會全是蚊蟲卵及海生千足蟲。

  「還會不會有戰鬥了,長官?」幾名身上衣衫破破爛爛、鬍子邋遢的士兵問了過來。這些人是在外征戰已久的奉國*軍官兵們,因為服役期限已經過了七七八八(從在本土集中整訓時開始計算),因此他們分外關心接下來的一舉一動,最希望的便是戰鬥就此平息,他們平穩地渡過這最後一段時光,然後被遣散回國,自動獲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籍。

  不過,也有人渴望接下來戰鬥能夠持續更久的時間,這些人基本都是新近調來接替已回國的部分奉國*軍官兵的新人,以維持東岸人在加勒比海的軍事力量規模不驟降,全部都隸屬於新組建的忠國*軍戰鬥序列。對於這些參軍入伍不很久的新人來說,若是現在戰爭就結束,那簡直就是天塌下來了一般。

  是,參軍打仗有可能會受傷、會死亡,但你覺得在順化、交河一帶的熱帶原始森林裡伐木就不會得病、不會死亡了嗎?告訴你,那是一個死亡率不比戰爭低的地方,特別是東岸軍隊的軍官都相對愛惜士兵生命,打的都是以穩為主的「大保健戰法」,士兵的折損率真沒想象中那麼高。因此,諸如他們這些來自俄羅斯、意大利、愛爾蘭的非國民勞務工們,參加忠國*軍到加勒比海來走一遭,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服役期滿後就可以成為東岸國民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便宜的事情嗎?

  基於這樣一種考慮,後來的這些忠國*軍官兵們最渴望的,無疑就是像現在這樣,戰爭維持在一個低烈度的局面上,但卻又沒有結束。那樣的話,他們大部分時間的生活內容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了,偶爾可能也會被迫參與一下地方上的建設,總之都是比較愜意的,像先來的奉國*軍官兵們進行高強度的奪島戰的行動,應該是不太會出現了,所以有這樣一種能夠輕鬆混日子,然後還能拿個國籍的好事,為什麼要結束?

  伊尼戈有東岸國籍,因此有資格獲得正式的東岸軍籍。戰前他被臨時授予了陸軍少尉軍銜,目前在藍飛上尉的司令部內任職,是數位訓練參謀之一。不過擔任「少尉高參」卻不意味著他伊尼戈不用上前線廝殺,事實上他之前已經參加過一兩次戰鬥了,並在一次白刃突擊中用刺劍各刺死、刺傷了兩名敵人,一下子就在士兵們中間樹立起了不小的威望,因此這會就有人出言向他發問。

  「不太會有戰鬥了,當然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伊尼戈將兩把刺劍「哐當」一聲扔在地上,抽了張板凳過來,然後又從兜裡摸出來一袋菸絲,慢條斯理地給菸斗塞好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後,才左右看了看,說道:「瓜德魯普島和聖克里斯多夫島是不會再去打了,畢竟已經收了錢,不能公然毀諾。法屬聖多明各已經被我們拿下了,目前只剩下掃尾工作,這不必再說。馬提尼克島的聖皮埃爾城已經被我們攻取,這幾個月來因為物資、運力的原因,我們只向島上法國人的其餘據點試探性地進攻兩次,但都鎩羽而歸了。我認為——僅僅只代表我個人——上頭應該不會再繼續強攻了,這不值得,也沒必要。」

  其實,在最近一段時間,東岸人在加勒比海的戰場上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高歌猛進了,因為可以捏的軟柿子已經捏完,剩下的都是沒那麼好拿捏的硬骨頭,比如矗立在聖克里斯多夫島上的法國堡壘,比如馬提尼克島南部的某個法國據點——對於這個據點,東岸人組織過兩次試探性進攻,第一次因為圍城後惡劣天氣來臨,不得不撤兵,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因病減員;第二次同樣是圍城途中遇上大疫,兵士陸續病死三四百人,活著但失去戰鬥力的更多,因此又不得不撤退。

  進攻瓜德魯普島的行動同樣如此,惡劣天氣不但阻止了東岸人的登陸行動,甚至還打翻了一條1200噸級的機帆運輸船。到了最後,怕造成更大損失的蔡安國上尉也只能無奈地宣佈撤退,返回馬提尼克島。至於下一次什麼時候進攻,可就只有天知道了,因為這不但要物資、人員齊備,還要風向順利才行。

  經過這幾次失敗的進攻行動之後,東岸海陸軍原本還算高昂的士氣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挫折,一些士兵甚至開始懷疑這是天尊/上帝加諸於他們身上的災難,以警示他們不要再繼續強攻,否則可能會有更不可測的後果出現。

  而既然軍心士氣已不如最初那麼高昂,且自己確實已經履行了身為盟友出兵打仗的義務,那麼東岸人降低戰鬥強度磨洋工,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了。畢竟,打得再多、再好,西班牙人也不會多支付一分錢,反倒是東岸人要付出更大的死傷、更大的開銷,與法國人的仇結得更加深,這又何必呢!

  至於說趁機搶佔更多的加勒比小島,對不起,這對東岸人來說實在太雞肋,也沒太多的價值。畢竟他們已經有了特立尼達這個大島了,莫比爾河口也建立了商站和種植園,委實沒必要再為幾個蠻荒破島打生打死的。相反,這些島一旦佔了後,未來必將極大分散本就有限的海軍力量,讓東岸人如同葡萄牙王國一樣成為顧頭不顧腚的笑話。君不見東屬佛得角群島的海軍艦隊至今尚未配置完畢麼?更別說,本來海軍部也打算在特立尼達島再部署一支小型艦隊的,但因為海軍力量的不足,至今尚未達成,故實在不宜繼續分散力量了。

  新來的忠國*軍官兵們聞言後都有些失望,不過伊尼戈的下一句話又給了他們希望:「但我估計一時半會部隊還不會解散吧,上頭已經讓我制定明年一整年的訓練計劃了,這不是部隊短期內要解散的徵召。因此,下面應該會有很長一段閒暇的時光,大家好好享受吧,可能唯一說得上的戰鬥,就是進攻海盜島(托爾圖加島)了吧,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做不得準,做不得準的。」

  這下忠國*軍、奉國*軍的官兵都滿意了,部隊不解散意味著他們還在服役期,而又太多仗打的話,對他們來說無疑就是最爽不過的事情了,因為這意味著大家有更大的機率活下來。至於說伊尼戈少尉剛才提到的進攻托爾圖加島的事情,呵呵,不過就是些海盜嘛,最不經打了!也許他們在海上戰鬥非常驍勇,但陸戰和海戰完全就是兩碼事,大夥樂觀地預計,大約只需一個白刃衝鋒就能解決戰鬥了吧?

  唯一的麻煩,大概就是海軍方面如何與加航公司達成協議,儘快抽調戰艦集中至法蘭西角,打破海盜們對於法屬聖多明各若有若無的封鎖,然後將我大東岸忠勇的陸軍將士送上島去,將那些聽說有的名聲還很大的海盜一股成擒拿,從此結束托爾圖加島的「黑歷史」!

  而就在官兵們在外面議論著下一階段的行動的時候,在聖皮埃爾城內,擔任陸軍總指揮的藍飛上尉也正與剛剛抵達的加勒比臨時特遣艦隊司令蔡安國上尉進行著交流。

  蔡上尉前陣子在補給完畢後,便帶著僅有的兩艘輕巡洋艦,護衛著一票輔助艦船、運輸船滿載物資和補充兵走了一次法蘭西角,給留守當地的鄭大林中尉補給了很多物資。他們原本打算順便打一遭托爾圖加島的,結果因為加航公司的戰艦失期未能抵達而被迫返航。返航時船隊順便接回了相當部分的傷病員,這會剛剛抵達馬提尼克島的聖皮埃爾港。

  「沒什麼搞頭了!加航公司那幫人鑽錢眼裡了,整天就知道做生意,說什麼現在剿了海盜對國家有害無益。馬勒戈壁,他們這麼一說,咱這裡還有什麼搞頭?難不成讓我帶著兩艘戰艦直接去硬打海盜島,那還不讓那幫窮凶極惡的傢伙給拆散了啊!」蔡安國上尉一臉氣哼哼地說道。

  藍飛上尉一邊剝著炒花生吃,一邊無奈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安心』等待戰爭結束了?哪也不能去了?」

  「戰爭結束?」蔡安國上尉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冷笑兩聲後,才道:「這哪是由我們一個國家能決定的事情?還得看歐洲的局勢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由邦與列強態度

  「歐洲局勢現在怎麼樣?」新京城東岸大使館內,來訪的加勒比航運公司總裁丁一愚問道。他待在莫比爾河口那個地方久了,幾個月才能接到一次本土的信息,就消息靈通的程度來說,甚至還不及東岸駐自由邦大使康有道,畢竟他這裡有著定期的外交信件。

  坐在丁一愚面對的分別是東岸大使康有道,以及東岸援自由邦軍官團領隊田星上尉,他們二人算是華夏東岸共和國控制自由邦這個僕從國的文武方面的最高官員了。當然或許我們也不能忘了意識形態方面的主導者、自由邦國師樑綱(樑向儉的三兒子),自由邦實力派、奉天城馬步軍都指揮使梁贊(樑家老二),以及控制了自由邦相當一部分對外貿易渠道、商業影響力巨大的樑強東(樑家老四),樑家三兄弟紮根自由邦多年,同樣是東岸插手、控制這個北美僕從國的重要棋子。

  這樣的一套班子,總數大概有一百多人,分散在新京、奉天這兩個自由邦僅有的城市中,幫助他們整訓部隊、警察,指導其外交、貿易等各項事務,是這個國家的「節拍器」、「方向盤」,雖然自由邦新京王庭也有相當的實權。

  而除了在自由邦安插大量人手之外——他們雖然都是東岸人,為東岸政府服務,但也事實上幫助了自由邦的發展,因此人家並不是特別排斥——東岸人這些年來也一直試圖影響附近的印第安原住民,如喬克託人、納齊茲人、莫比爾人等等,以更好地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遺憾的是,除了第一批留學回去的數十名印第安人(中途還因為疾病等原因掛掉了一半以上,也是夠悲劇的)之外,後來那些頑固愚昧的印第安部落派來的人就少了許多,且還斷斷續續的,除了與東岸人的貿易照常之外,似乎其他的一切他們都不是很在意。

  而到了更後面,隨著自由邦的黑人人口逐漸增多,勢力逐漸增加,他們開始向周圍更廣闊的天地前進,這就極大地觸犯了這些印第安原住民的利益,因此衝突至此就不可避免了。在衝突的一開始,東岸共和國在加勒比海流域的代言人加航公司還打著左右平衡的主意,對印第安人和黑八旗以調節衝突為主,結果後來事實證明這種方式非常之失敗,反而搞得自己裡外不是人,雙方都對自己有意見。

  本土執委會在得知這個情況後,立刻給加航公司下達了最新的指令,即要求他們在這場衝突中調整政策,選擇一個立場站隊——其實這個指示的意圖已經很明白無誤了,就是讓加航公司在這場衝突中支持更聽話、貿易額更大、用起來也更加順手的黑八旗自由邦,讓他們在對抗印第安人的戰鬥中獲得更大的優勢。

  這個指令下達後,加航公司立刻便行動了起來。大量鎧甲、長矛、軍刀、弓弩箭矢、鞍具、馬匹、火槍火炮(民兵訓練使用過的舊器械)被通過船隻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了新京港,極大加強了自由邦的戰鬥力。此外,一些曾經在遠東和南非地區帶過這些黑八旗武士們的東岸軍官、士官也被陸續派了過來,老上級再度領導老下級,這又提高了自由邦的戰術水平。如此雙管齊下,印第安人的囂張氣焰頓時為之一窒,再加上他們內部也不團結,於是很快便被能夠集中力量戰鬥的自由邦給各個擊破,大量土地被黑八旗奪去,以簽署停戰協議獲取更多的喘息之機。

  黑八旗在擊敗了印第安諸部落後——這些部落中世居於新京港附近的沼澤平原上,其中尤以喬克託人及密西西比河上游的納齊茲人受創最重,莫比爾人的損失較為輕微——最近遣人在後世美國納齊茲城原址附近建立了一個新的城鎮,以顯示他們對此地的征服。

  這個新城鎮同樣由非常有取名嗜好的加航公司總裁丁一愚賜名,曰:「熱河」,又是一個極具惡搞意味的城市名字,當然自由邦的黑八旗官兵們不解其意——他們將密西西比河稱做「莫河」,但東國上官竟然賜名「熱河」,這可殺死了他們許多本就少得可憐的腦細胞,最後還是流放自由邦的明清夫子們牽強附會了一把,即這裡本來就很熱,因此取名熱河倒也頗為貼切。

  熱河城建立後,新京莫氏王族將其分給了黑八旗內老資格的旗主、原南非時就跟隨莫大帥南征北戰的莫大山,反正打這裡的印第安人時,也是他的本部人馬出了最大力,傷亡也最重。戰後在東岸大使和軍官顧問團的聯合干預下,年歲已經五十多的莫大山沒有懸念地得到了這塊土地,從此可以傳之後世子孫。

  對了,自由邦在那幫東方夫子和加航公司代表的共同搗鼓下,目前政治體制自然而然地轉向了共主分封制發展,而這其實也是符合他們的國情的。蓋因在南非黑八旗時代,各旗、各部就有相當的獨立性,當時歷屆南非駐屯軍司令也非常注重分割黑八旗,以使其不得抱團,更好地為東岸利益服務。

  這種政治軍事制度走到今天,再加上許多外來文化的雜糅,便在自由邦的國土上發展出了一個四不像的怪胎:新京莫氏王族直領新京城及附近領地,是面積最大、土地最肥沃、人口最多、當然也是最富裕的一股勢力,同時更是東岸太上皇欽定的代理人,地位牢固、超然且不可動搖,四方諸侯都要對其承擔各種賦稅、勞役、兵役的義務。

  奉天城作為後來修築的城池,當時樑家三兄弟都出了大力,其中老四出錢出物,老三出兵從印第安人手裡奪取土地,老二身份尊貴,在上層活動,於是梁贊這個黃黑混血兒便被冊封了奉天城馬步軍都指揮使(反正那幾百兵本也是他自家的,對新京莫氏來說是惠而不費的事情),現在更是進一步被冊封成了奉天節度使,掌管奉天城及左近地區的將將近三千軍民——其實也就河岸邊一小塊了,再遠就是印第安人的地盤,貿然開拓過去,憑奉天城這麼寒磣的實力,估計是要吃虧的。

  而奉天城都如此寒磣了,剛剛被冊封為熱河節度使的莫大山,自然就更是一窮二白了。他的熱河城想要發展成新京那樣軍事強大、商貿繁榮的富庶之地,短時間內基本不可能,甚至於,他能將自己的地盤發展成梁贊的奉天城那般規模(一圈土木混合結構的小城牆),也是一種奢望,畢竟人家有親兄弟大力投資,你個五十多歲的黑老頭有什麼?難不成還要坐船前往東岸首都,面見老長官莫茗、劉昂等人哭訴一番,然後討點援助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次東岸人在加勒比海對法國人的殖民島嶼動兵,自由邦的兵員被大量徵調——經討價還價後共計徵調了近一千名士兵——然後被加航公司的船隻運輸到了法屬聖多明各協防,以便幫助留守那兒的鄭大林中尉穩定住局面,畢竟那裡可是法國人在加勒比海最大的殖民地呢,沒多點兵力防守的話穩不住啊,要知道周邊可還有不少海盜在覬覦著呢,且其中頗有不少是和法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不可不慎重。

  不過,在抽調了精幹的一千名黑八旗武士前往法蘭西角後,自由邦國內就稍稍有些空虛了起來。再加上很不巧的是,最近一些時日不知道附近的印第安人發什麼神經,又開始進攻自由邦的地盤了。

  措手不及之下,新京、奉天、熱河三鎮都受了程度不一的損失,其中尤以人口較多(超過八千)的新京城損失最為巨大,五百多名在外屯田、放牧的自由邦國民被打死打傷或擄去,牛羊被搶去的更是不計其數,就連莊稼地都被毀了不少,損失極其慘重。

  奉天和熱河的損失稍微輕了一些,因為他們的人口本就較少,加起來也不過四千多人的樣子,且其中軍人的比例較高,也沒怎麼被加航公司抽調,更不是印第安人攻擊的重點,因此僥倖逃過一劫,但陸陸續續的人員損失加起來也有兩百來人了,對梁贊、莫大山二人來說,也是頗為肉痛的。

  而自由邦受了如此大的損失,自然是要找「東岸爸爸」求助了!這不,得到消息的加航公司總裁丁一愚也搭乘了一艘小型輕快帆船,從莫比爾商站趕到了新京港,然後會見了莫氏王族一干人等,對他們多加撫慰,並頗是許諾了一批物資和器械,且還表示懷遠島上後期搜剿到的印第安人也將賣給自由邦(以糧食、肉類和果蔬交換,減輕本土往懷遠島輸送物資的壓力),以補充他們損失的人口,這才稍稍將此事壓了下去。

  東岸駐自由邦大使康有的、軍官團領隊田星之前也在新京與莫氏會了會面,並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畢竟他們也不想這個兒皇帝這麼快就被印第安人搞垮臺,那樣東岸人不成了加勒比海周邊一個大笑話麼!尤其是憲兵隊情報官員出身的田星上尉,更是帶著軍官團的一干參謀們下到了新京臨時召集起來的一千多名士兵們(幾乎將青壯年一掃而空,農業生產都只能靠老弱婦孺艱難支撐了),對其進行戰術指導,以讓他們更有針對性地與印第安人周旋——幸好這波印第安人的突襲還是與劫掠性質為主,並不是要殺傷多少人員,因此在忙活了一陣,並發現無機可趁之後,他們又緩緩退走了,讓自由邦上下很是鬆了一口氣。

  而印第安人的退走,東岸人也明顯鬆了一口氣,畢竟抽調自由邦精兵前往法屬聖多明各是他們搞出來的事情,要是因此導致新京、奉天、熱河三鎮遭受重創的話(其實現在損失已經不輕了),他們可也是要承擔一定的責任的呢。這會印第安人退了最好,大家都相安無事,因此才有了相聚到一起閒扯遠在萬里之外的歐洲局勢的事情——在他們看來,加勒比這邊一地雞毛的局面要結束,還是得看歐洲那邊搞得怎麼樣了,尤其是除西班牙、法蘭西兩家當事人之外的其他國家的態度,比如聯合省、奧地利、英格蘭、瑞典等國。好吧,或許還有如今越來越有財大氣粗之相的RNY等意大利邦國的財團、銀行聯合體,他們通過向西班牙王國貸款,如今也間接捲入了這場戰爭之中。

  「還是以前那個鳥樣。」搶在康有道大使前面回答的是田星上尉,這個與加航公司關係不淺的男人(他妻子是加航公司股東之一)最近也頗為關注歐洲局勢,因此聽了丁一愚的問話後,立刻便說道:「法國和西班牙仍然在陸地上打生打死,南尼德蘭最後一座城市布魯塞爾也投降了,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盧森堡被法國軍隊一一攻佔,甚至就連南方的比利牛斯山脈那片,法國軍隊也擊敗了西班牙人,佔領了一些城鎮。可以說,在陸地上,法國人沒有對手,現在他們的兵峰已經隱隱接觸到聯合省治下的德倫特地區和原布拉班特公國領地了。即便與法國人是盟友,但聯合省的諸位先生們應該也已經睡不好覺了吧。」

  「海上的局勢西班牙人也不樂觀。」接下來回答的是東岸駐自由邦大使康有道,只聽他說道:「西班牙地中海艦隊被法國東方艦隊擊敗,我國海軍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不得不抽調部分艦船南下地中海,幫助西班牙人穩定局面(當然不無劫掠法國人的心思,因為地中海沿岸還沒搶過……),但這樣一來對法國西、北海岸的封鎖便難以為繼了。我們目前能確保的,主要還是自己商船航線的安全,至於說封鎖法國海岸這個任務,確實已經接近失敗了,不過也無所謂就是了。」

  「所以說結束戰爭的鑰匙其實還握在聯合省、英格蘭、奧地利、瑞典等列強手裡,他們才是決定性的力量?」丁一愚最後總結問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反法同盟?

  「這場戰爭何時結束,終究不是我們能夠獨自決定的。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遠離舊大陸,資本和軍力都無法有效輻射到歐洲的我們,在促成和平的因素中所佔的比重是不大的,至少不是第一位的。關於這一點,我們要有充分的認識,雖然我們很不願意承認,但主角確實不是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阿姆斯特丹東岸商站二樓休息室內,全權外交特使李晴正對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司令姜耀輝說些什麼。

  他指出的其實是如今西法和英荷之間的兩場戰爭,以及東岸共和國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但坦率地說,似乎都不是很大。首先是正打得如火如荼的西法戰爭,在今年(1667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南尼德蘭、盧森堡等地之後,路易十四小小地觀望了一下風色,在發現聯合省僅僅是表達了自己的擔憂、英國正在埋頭苦戰、瑞典漫不經心、奧地利利慾薰心(想與法國瓜分西班牙)之後,這個年輕的君王的膽氣立刻便鼓足了起來。

  他的軍隊統帥孔代親王秉承國王旨意,第一時間抵達與弗朗什孔泰交界的邊境地區,十多萬大軍隨後也從凡爾登、梅斯、圖爾等地陸續彙集而來,劍指該省首府貝桑鬆。與此同時,暗地裡的拉攏、策反工作也在同時進行著,弗朗士孔泰的總督依艾納侯爵及多位大人物直接投降,導致包括貝桑鬆在內的多座城市陷落於法蘭西人之手,前提是神聖的耶穌裹屍布仍然由貝桑鬆保存。

  另外,法軍副司令、盧森堡公爵富朗索瓦.德.布特維爾元帥奔襲佔領薩蘭,並且擊敗了少許敢於抵抗的西班牙軍隊,讓敵人的士氣進一步落到了谷底;洛林公爵也在知道不敵的情況下向法王卑躬屈膝,路易十四慷慨地允許洛林公爵最後一次在屬地內徵稅,然後滾蛋;斯特拉斯堡的代表們也祕密會見了路易十四的寵臣,頗是得到了一些保證,因此戰意也很弱,基本已經確定歸降法國,而一支法國騎兵部隊也已經趕到了該地,確保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弗朗什孔泰之戰還沒開始就結束,這樣的過程和結果讓整個歐洲為之震驚。在此之前你哪怕詢問任何一位老於事務的外交官或觀察家,他可能都不會告訴你路易僅僅只用兩三個星期、沒死幾個人的微弱代價就拿下了地理位置極為關鍵且產出也絲毫不遜色的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盧森堡已在之前先一步佔領),然後將其併入法蘭西王國的版圖,進一步擴充了法國的實力。

  法國人打得這麼順利,賴於軍事和政治雙管齊下,但這更加讓人害怕,尤其是如今已經事實上與法國接壤的聯合省,以及名義上屬於神聖羅馬帝國的德意志諸邦國。他們感受到了法國人的直接威脅,在歐洲縱橫二十年、寂寞無敵的法蘭西陸軍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活動,換誰都睡不著覺啊,因此,他們覺得有必要採取一些行動來遏制法國人的野心!

  在西法戰爭之前「昏昏欲睡」的荷蘭人最先驚醒!雖然他們目前還在與英國人邊打邊談,雖然他們還需要法國人的友好以共抗英國,但與法國人做鄰國確實是不可接受的,因為這很可能讓聯合省的國民們「失去自由」,因此他們強烈反對法蘭西王國佔領南尼德蘭,併為此展開了一系列的行動。

  「不過我們雖然不是主角,但卻不代表我們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李晴特使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聯合省三級議會議長德維特先生是一個精幹、敏銳的人,他一貫反對法蘭西王國的專制制度,擔心聯合省失去自由後成為法國的一部分,因此他決定調整對法蘭西的政策。上個月月底(11月),德維特議長已經召見過我了,他表示允許我國艦隊在聯合省境內駐泊、補給,做什麼他們概不干涉,這已經是一個很明顯的信號轉變了。」

  「這是否說明,聯合省三級議會認為,法國人在陸地上的威脅已經迫在眉睫,無可忍受。相比較而言,英國人在海上的威脅倒沒那麼大了,因此這場已經拖延了一年多的議和談判,是不是有加速的可能?」艦隊司令姜耀輝少校出言問道:「竟然允許我們使用他們的港口攻擊法蘭西人,這聯合省是真的不怕翻臉了啊。」

  其實,東岸人不知道的事實是,聯合省三級議會議長德維特先生除找了東岸人之外,也聯繫了瑞士大使多納先生。這個位於弗朗什孔泰邊緣、除了自由一無所有的貧窮國家,現在也面臨著法蘭西兵鋒的威脅,因此也是非常之恐慌,被荷蘭人一拉攏就拉攏過去了,成了其對抗法國人的一枚棋子,當然這也是在聯合省撥出了部分戰費的前提下。

  另外,德維特議長還召見了英國駐海牙代表坦普爾,利用兩人較為友好的私交進行了多次卓有成效的商談,對法蘭西派駐了兩萬軍隊在荷蘭邊境的事情交換了看法。據一些不可靠的謠言說道,荷蘭人與英國人打算簽署一個名為《埃克斯.拉.夏佩爾》的條約,旨在保持歐洲均勢和大陸和平,遏制法王路易十四的野心。

  李晴特使同樣聽聞了這個消息,但他對此有些存疑,因為就連條約名字都冒出來了,豈不是說這已經進入了實質性商討階段,英國與聯合省的轉變有這麼迅速嗎?即便法蘭西人確實是聯合省的心腹大患,其嚴重程度遠超英格蘭——因為英格蘭滅亡不了聯合省,但目前屯駐在南尼德蘭的那幾萬法軍卻可能吞併聯合省,雖然吞併後能不能消化是另一回事——但他們與英國人打了這麼久,要說沒仇恨是不可能的,有那麼容易放下成見嗎?如果此事為真,那麼只能說明無論是英王查理還是德維特議長,都是真正的面厚心黑的政治人物,為了利益那是什麼麵皮也不要的,變臉大概比翻書還快。

  對了,在西法英荷瑞等國攪和成一鍋粥的這個亂局中,本應發出自己聲音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親戚、奧地利國王利奧波德,卻只能苦澀地在一旁觀望。受制於跟路易簽訂的瓜分西班牙的祕密協議,他這會無法明面上反對法蘭西,故只能一邊忍受別人奇怪的目光,一邊暗地裡慫恿英國、瑞典、聯合省等國對抗咄咄逼人的法蘭西。為此,他還悄悄從國庫裡支出了一筆金銀,用於武裝窮得叮噹響的瑞士、明斯特主教國的陸軍部隊,以便能在關鍵時刻一同行動,對抗法蘭西人。

  武裝瑞士、明斯特主教國的陸軍,積極聯絡瑞典、勃蘭登堡—普魯士等有一定陸軍實力的國家,同時拉攏丹麥、英格蘭等有海軍力量的國家——來自南方新大陸的東岸人也沒有被忘記,因為他們規模不大卻精銳無比的艦隊一直在法國近海晃悠著——一同對付法蘭西王國,大概就是聯合省目前的盤算了。這一點,歐洲很多人都能看到,路易十四也能看到,現在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荷蘭人現在是真的恐懼了,而且有些亂了方寸,畢竟英國人的艦炮只能讓他們商業上受點損失,但法國陸軍卻能輕易擊敗他們入主阿姆斯特丹,當年被西班牙人奴役數十年的歷史,荷蘭老一代人可還沒忘記呢,這才過了多少年好日子啊。」李晴擺了擺手,微微笑著說道:「不過荷蘭人的陸軍也是真的爛啊,他們居然被明斯特主教國武裝起來的那幫德國苦哈哈們打敗,當時甚至已經聯絡了普魯士陸軍助戰。結果把荷蘭陸軍虐得不像樣的兩萬多明斯特軍隊,卻被六千法國陸軍輕易擊敗,這樣的鮮明對比,只會讓荷蘭人更加警惕法國人在陸地上的擴張。」

  「呵呵,現在荷蘭人已經決心要整飭陸軍了,畢竟光靠別人做打手是不靠譜的,打鐵還得自身硬。這不,北方兵工廠和大魚河兵工廠的生意又來了,荷蘭人要訂購包括火槍、大炮、盔甲、彈藥包、帳篷、軍刀等在內的一應軍資,合同總金額估計會超過二百萬盾。」李晴特使又笑著說道:「這是最近德維特議長向我透風時提到過的,相信很快就能付諸實施了。這歐洲大陸啊,可真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然了,他們若是太平了,就輪到我大東岸不太平了,那麼還是讓他們繼續混亂下去吧,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李晴所說的荷蘭人重整陸軍裝備倒也卻有其事。事實上在三十年戰爭結束,獲得西班牙王國承認其獨立地位後,荷蘭人的軍備水平就一直處於下降通道之中,無論陸軍還是海軍,其經費都被砍得極狠,三級議會的那幫精明的議員們壓根不願意每年花費鉅額資金養太多的軍隊,結果就是導致第一次英荷海戰荷蘭人遭受恥辱的失敗,以及這次荷蘭陸軍被名不見經傳的明斯特主教國陸軍扇臉,這令荷蘭人感受到了些許清醒,併力圖改變。

  海軍的改變走在最前面,花費1200萬盾鉅額資金武裝起來的艦隊,在才華橫溢的將領德魯伊特爾的指揮下,雖然始終未能在正面會戰中擊敗了英格蘭人,但卻巧妙地利用英國國會與國王的矛盾導致的軍費緊缺,一邊通過談判麻痺英國人,一邊策劃了一個奇襲倫敦的計劃,並獲得了成功,極大羞辱了英格蘭人的臉面。或許,經此一戰後,聯合省的海軍才能終於算是勉強站立了起來吧,從此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不懼英格蘭人了。

  海軍的實力經過陸陸續續的改造後是增強了,但曾經在與西班牙人的戰爭中表現極為出彩的荷蘭陸軍,這些年卻愈發墮落了。甚至於在歐陸各國普遍改善軍事裝備、改進軍事思想的情況下,荷蘭陸軍仍然死抱著幾十年前的舊觀念,這就無怪乎別人能夠輕易打敗你了,因為是你自己落後於時代了啊!

  因此,現在感受到了切膚之痛的荷蘭人也要投巨資改造陸軍了。鑑於與英國人目前敵對的關係(英國是歐洲陸軍裝備產能第一國),以及與法蘭西王國尷尬且微妙的形勢,荷蘭人除從瑞典、北德意志進口一小部分軍械外,就只能向包括威尼斯、米蘭、東岸等有軍火生產能力的國家訂貨了。

  「荷蘭人這麼著急上火,開始四處奔走,糾集聯絡小夥伴,法國人怕是也有些扛不住吧。」姜耀輝少校說道:「這麼看來,我們與法國人之間的這場爛仗,要結束的話還是得看荷蘭人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如果他們糾集夥伴得力,讓法王路易十四能夠有所畏懼的話,那麼這場戰爭還真有可能在一年時間內結束了,而我們國家也能跟著結束與法國人的敵對關係。不過這後續談判也是麻煩事,李特使您可有的忙了,也是一個路易十四『認識』我們的機會,之前他只認識了我們的艦炮。」

  「對付法國人不是小事,聯合省需要動員大量的人脈關係以及金錢,像那些被他們收買的國家,如瑞典、瑞士、丹麥、勃蘭登堡—普魯士、明斯特等等,哪個不需要大灑金錢,不然人家憑什麼派軍隊過來幫你幹法國佬啊,吃飽了撐著麼?而且,動用這些外國打手來打仗,其實往往比出動本國軍隊更耗資金。」李晴聞言笑了一笑,算是默認了姜耀輝的調侃之語,然後只聽他說道:「荷蘭人雖然財大氣粗,但打了三年的仗,幾千萬盾的資金扔出去了,國內都加稅好幾次了,議員們不可能沒有意見,因此與英國媾和以便共同對付法國,已經勢成必然。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繼續投資海軍,或者乾脆收買我們與英國人交戰?雖然不說這現實不現實,單就說資金一面,荷蘭人也頗有關礙。所以我才說,英荷媾和已為時不遠,接下來是對付路易十四這個大騷包的時候,我們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會不會比目前(使用荷蘭港口攻擊法國)更進一步,加入所謂的反法同盟,可就要看形勢的發展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五章 法蘭西的策略

  1667年12月1日,晴,柯爾貝爾剛剛從沃勒維康城堡內走了出來。

  維康城堡是三年前被審判入獄的尼古拉斯.富凱的居所之一,前後共花費了1800萬利佛爾之巨——此時因為戰爭結束,圖爾修道院鑄造的利佛爾信譽有所恢復,一利佛爾含銀量約在8克左右,1800萬利佛爾約合480-500萬東岸銀元,當然他開始修建的時候利佛爾還沒這麼值錢,實際花費需要打個折扣,但也相當不少了——不光在法蘭西國內,就是在整個歐洲都堪稱奢靡,由此可見富凱本人的豪富。

  這座大型城堡佔地有三個村莊之廣,1657年時由著名建築家勒瓦、畫家勒布朗、園林建築師勒諾特爾共同設計,以宏偉的建築、出色的雕像和美輪美奐的庭園而聞名。城堡中存放了富凱收集的繪畫、雕刻和超過2.7萬冊藏書,包括《聖經》、《猶太法典》、《古蘭經》等等。

  不得不說,富凱這人的情商有些問題,因為坐擁如此鉅額財富的他卻又非常之高調:據說在沃勒維康城堡中某些豪華房間內,「最高級的貴族婦女,以驚人的代價祕密前來與他作伴」,然後富凱還時不時邀請戲劇明人如高乃依、莫里哀、拉封丹等人來城堡做客、演出,搞得聲勢非常之大,以至於忽略了國王路易十四那越來越陰鷙的眼神。

  導火索在數年前爆發,當時富凱作死地邀請國王來他的城堡做客,晚宴上6000名賓客都使用金銀餐具,莫里哀在花園中表演了他的最新力作《不稱心的人》,氣氛在這一晚達到了頂點,代價是12萬利佛爾鉅額資金的花費。

  路易十四對這一切厭惡異常,更別提他還在富凱的收藏品中看到了一幅畫作,那是路易的情婦露易絲.拉瓦利埃夫人的畫像,這直接導致了後來火槍手隊長查爾斯.德.巴特茲對富凱的逮捕。最終的審判足足拖延了三年之久,最後直到富凱的親朋好友及黨羽全部消停下去後,法院才宣判富凱被充軍。但路易動用國王的權力更改了法院的判決,下令將其囚禁在監獄中直到死去,同時富凱的家產也被沒收,這極大豐富了法蘭西王國的國庫,使得法蘭西王國可以供養得起龐大的軍隊,滿足路易十四開疆拓土及擴大名聲的野心。

  不過,再多的錢財也架不住長期窮兵黷武。之前路易就已經四處打仗惹事,甚至還派人遠征奧地利,幫助他們對抗奧斯曼,也給威尼斯捐錢捐物,派兵派船,就為了提高自己的名望,簡直讓財政總監柯爾貝爾急得不行。這次以爭奪丈人遺產為由發動對西班牙的戰爭,二十萬大軍陷在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盧森堡、斯特拉斯堡等地,在南方也有數萬人對付著比利牛斯山區的一些西班牙軍隊及堡壘,另外他們的海上也遭到了東岸異教徒的猛烈炮擊和封鎖,這貿易損失和金錢花費實在是太大了,大到柯爾貝爾只堅持了一年,就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覺。

  而為了補充日益縮水的國庫(多年積攢的盈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柯爾貝爾也不得不想想辦法了,比如按路易的意思,清查「自1635年以來財政上的黑暗現象」,併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司法委員會,名為調查黑暗現象,實在籌集軍費補充國庫。

  被調查的對象主要是一些包稅人和銀行家,他們家產富可敵國——比如銀行家薩穆埃爾.貝爾納就擁有3300萬利佛爾的家產——常常以18%的利息放貸,暴利程度簡直和搶也沒什麼區別了。而更妙的是,貴族們對此也持支持的態度,因為這些銀行家們平日裡生活條件之豪奢遠超一般貴族,這引起了他們極大的嫉妒;而且,這些銀行家們還想方設法與貴族聯姻,以高價收買貴族的頭銜,這又引起了一些老派實力貴族的厭惡,因此這次柯爾貝爾要對這些人動手,貴族群體整體上也是持贊成態度的,至少是不反對。

  當然了,雖然調查的對象主要針對的是大銀行家、包稅人,但他們的馬仔也跑不掉,所有的會計人員、稅收員、收租人都得打開他們的賬本,解釋他們所得收入的合法性。如果不能證明這些錢的來歷清白的話,那麼他們將會受到罰款乃至家產沒收的處罰。

  司法委員會的調查員們目前遍佈整個法蘭西,同時鼓勵告密,很多大富翁被捕入獄,也有的被充軍或罰做苦役——東岸人近一年來在法國沿海捕獲的船隻中,一些苦力槳手就是曾經的富翁,他們被國家情報總局的人扣下,打算送回東岸看看能不能榨取點價值出來,至少他們還是很瞭解法國內情的——當然也有很多富翁被處於絞刑,無數白花花的銀子流入到了宮廷之中,成了路易十四豢養法國軍事機器的養料。

  柯爾貝爾的鐵血手段使得上層富人們極為震驚,但下層百姓卻欣喜異常(因為柯爾貝爾說服路易十四免除了1647-1658年間至今未繳納之稅款,同時還於1661年調低了稅率,直到今年因為軍費開支浩大、裝修凡爾賽宮等事情才恢復了以往的稅率水平),有個例子說明了這一切:在勃艮第,一些富人組織叛亂反對柯爾貝爾,但當地百姓群起而攻之,政府費了好大力氣才保住了叛亂富人的生命,簡直就是黑色幽默。

  司法委員會的清查行動至今,已經為法蘭西國庫貢獻了超過1.5億利佛爾(超過4000萬東岸銀元)的現金收入,幾乎相當於此時法蘭西政府一年的財政收入。此外,實物、宅第、商鋪、工場、船隻等其他財物的收入就很不好統計了,想變現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比如這座花費1800萬利佛爾修建起來的沃勒維康城堡就砸在手裡了,很難變現——只能慢慢來,時間長了總也能對國庫有相當的補充。

  不過,再多的錢財,對於如今總數多大二十餘萬的法國陸軍,以及正在建造著的數量超過65艘的重型戰艦來說,還是稍稍有些不足的,因為這耗費實在是太過巨大了,而且法國也沒什麼海軍基礎,等於是很低的起點開始發展,這花費自然比英荷西等國要更大一些。不過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國王陛下的自尊心不是那麼好違逆的,當初被英荷兩國艦隊規模刺激後規劃的海軍建設方案原本還有一絲商討的餘地,但在國家沿海被南邊來的東岸異教徒給蹂躪得不像樣之後,路易國王的決心就變得不可動搖了!

  現在,法蘭西等於是在同時發展大陸軍和大海軍,這花費不大說出去根本沒人相信!所以,這也是柯爾貝爾這個路易的理財專家如今為之苦惱的根源,陸海軍就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將絕大部分資金都給吸了過去,以至於國家財政都開始入不敷出,進入了一個不甚健康的狀態。可以說,要不是以前底子厚,最近又查抄了不少浮財的話,法蘭西王國的財政還要更加困難呢,估計五年65艘重型戰艦的計劃是要大打折扣了,陸軍估計也養不起現在這麼大的規模——至少長期來看養不起。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柯爾貝爾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登上了一輛裝飾豪華的東式四輪大馬車,朝莊園外駛去了。他現在的目的地是附近不遠處的一個糧食批發市場,不過他沒有直接進那個充斥著商人、掮客和不法分子的空氣汙濁的交易現場,而是直接進了後面的交易所的辦公室,並在那裡召集了掌管此地的兩位官員。

  毋庸置疑的是,柯爾貝爾是一個重商主義者,但不是一個重農主義者,因為他的政策其實是以傷害法國農民的利益來成全法國工業的。比如,他為了供應人口日益增長的市鎮(居民一般從事工商業和漁業)和降低軍隊開支,人為壓低了糧食的價格——柯爾貝爾認為,一個強大的政府必須要有足夠的收入(靠工商業提供)和一支強大的軍隊,農村生活的艱苦可以使出身於此的年輕人更加堅忍、更加吃苦耐勞,而工商業的發展則為國家供應財富。

  在柯爾貝爾的主導下,法國全面繼承了黎塞留、馬紮然時代一以貫之的政策並加以深化,關稅牢牢地給予了法國本土商品以必要的保護,他審定每個行業的行會、財政,要求改行業的師傅、學徒及僱工必須組成一個組織,由政府規定其工資水平和銷售。另外,柯爾貝爾還對每一項工業都建立起了標準,希望法國商品能夠以質量、美觀和價格贏得他國消費者的喜愛——不過不知道是走偏了路還是競爭實在太激烈,目前法國最出名的行業仍然是金飾業、雕刻業、高級紡織、高級傢俱、皮具等行業,這大概和他們的國王更喜愛精美的奢侈品有關吧,法國人把太多的聰明才智投入到了這上面。

  在糧食交易所內,柯爾貝爾著重瞭解了一下糧食的價格。今年法國糧食有些歉收,這本來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只要從國外進口即可平抑糧食價格的上漲。不過在海岸線被東岸異教徒的海軍嚴重封鎖的當下,很多商人不敢再出海貿易,只能坐等別國商船運輸糧食前來交割,這個價格自然也就只能任由他人揉捏了。再算上二十多萬軍隊在外征戰的消耗,這糧食價格想不上漲都有些困難了,當然目前上漲幅度還在法國人的承受範圍以內。

  「不光糧食價格上漲了,很多其他商品的價格也上漲了。而且,我們的葡萄酒、鐵器、毛皮的銷售情況也很不理想,商船大量擁擠在港內,只有一些勇敢的船長才敢於在冒著被東岸人捕獲的風險下出海貿易。這種情況如果長期持續下去,我們勢必會喪失對很多商品的議價權,只能坐看那些奸猾的葡萄牙、意大利和德意志商人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這其實對我們的工業也很不利。現在全國已經有了4.4萬張織機了,圖爾一地就有兩萬多名紡織工人。南方一些省區大規模種植了桑樹,絲織業發展多年,法蘭西綢布馳名海內外,原本是我國一項重要的收入,但現在因為與西班牙地中海艦隊的交戰,以及東岸異教徒海軍的騷擾,大量絲織品積壓在馬賽、蒙彼利埃等港口等待船隻運輸。但同樣的,沒人敢運,除了一些出價很低的意大利奸商以外……」

  在聊完糧食價格後,交易所的這兩位官員當著柯爾貝爾的面抱怨起了法蘭西受到挫折的對外貿易,這令柯爾貝爾有些不耐,但卻沒有打算兩位的喋喋不休,因為之前他也是這麼不厭其煩地在路易十四面前抱怨的。

  更何況,二人說的也是實情,如今的法蘭西雖然財政還不至於到了艱難的地步,但要知道直到目前為止政府收入其實是入不敷出的,只不過一直在吃以前的積蓄罷了。而積蓄總有用光的一天,即便你現在在大肆拿銀行家、高利貸者、包稅人們開刀,也只是延緩了這個過程而已。更何況,這次因為侵佔了很多西班牙的領地,引起了一系列鄰國的不安,尤其是素來財大氣粗的聯合省,他們已經召見幾次駐海牙大使,強烈反對法蘭西王國佔據南尼德蘭,這令年輕氣盛的路易國王憤怒異常,但卻也不得不慎重考慮對方的意見。

  據悉,現在正親自率軍圍攻多爾要塞的路易國王,在各國群起反對之下已經有了些許動搖,這從他寫給柯爾貝爾的信件中的內容就能看得出來。不過年輕的國王陛下也坦言,現在聯合起來向法蘭西施壓的國家,日後一個個都會給予他們「豐厚的回報」,首當其中的就是聯合省,當然也不能忘了他們的小夥伴、幫助西班牙攻擊法蘭西沿海的東岸異教徒,等法蘭西的海軍發展起來後,一定會報今日之醜的。

  至於現在嘛,不如先跟這些國家談一談,反正是邊打邊談,試探下對方的底線也好,看看這次戰爭,法蘭西究竟能撈取多少好處。

  對於國王的這個認識,柯爾貝爾是深以為然的,並且已經給國王推薦了一個人選,讓其出使海牙,與聯合省的代表們商談商談,摸摸路數。如果可能的話,再與東岸異教徒的特使見個面,對於這個略顯神祕的國家,柯爾貝爾也很感興趣呢,尤其是他們擁有法國人非常覬覦的蒸汽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6
第三百三十六章 試探與發展

  被柯爾貝爾推薦的人是蒙特斯潘侯爵,此人口才了得、思維敏銳,懂得一些外交伎倆,更兼且是路易所信任的人,因此很快便被遠在多爾要塞的路易十四所批准,並於12月20日這一天抵達了聯合省首都海牙。

  對於這個蒙特斯潘侯爵,東岸駐歐全權特使李晴也有所耳聞,不是因為李晴的耳目多麼廣,而是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出名了——因為其不要臉的程度。

  蒙特斯潘侯爵在1663年結婚,妻子芳名叫法朗蘇絲,長得非常美麗——據說是當時法國最美麗的三個女人之一,另外兩個是她的姐妹——以至於被著名畫家亨利.加斯卡爾給畫在了一幅有名的畫像上加以收藏。但這個女人非常有野心,想要到巴黎來吸引國王路易十四,並且取得了她的奇葩丈夫的同意。

  不過,當她真的成功吸引了路易的目光時,她又要求他的丈夫帶她回老家普瓦圖了,不過她的丈夫拒絕了,因為他想憑藉「進獻」妻子的「功勞」獲得一個官職。於是,當路易在某個夜晚真的與他的妻子睡在一起的時候,守在外面的他立刻換上了鰥夫的裝束,然後在馬車上飾以黑邊,在車的四角裝上牛角。

  後來路易十四親筆給他簽發了離婚證書,並給了他一筆錢,要求他離開巴黎,這令這個可憐的男人目瞪口呆,以至於一時成為宮廷的笑談。不過終究是他臉皮厚,在著力走動了一陣後,再加上他本身確實也有不俗的才能,因此最終還是獲得了路易的賞識,在柯爾貝爾手下做事。這次要派人出使海牙探探風向,柯爾貝爾覺得他比較合適,路易也同意了這點,於是便成行了。

  蒙特斯潘侯爵在見到李晴之前,已經與德維特議長進行過會談了。會談的內容李晴無從得知,但他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因為聯合省提的要求法蘭西根本無法答應,而讓法蘭西佔領南尼德蘭也是德維特議長所無法容忍的——在這一點上,向來視法蘭西為心腹之患的奧蘭治派也難得地沒在議會搗亂,荷蘭上心算是團結一心,同仇敵愾,共同反對法蘭西吞併南尼德蘭——這次蒙特斯潘侯爵出使海牙,其實真的就是試探一下而已,雙方還要這麼來來回回試探好幾次,才會真的進入到實質性的談判之中。

  「偉大的路易十四國王陛下只花了四天時間,就率軍攻克了堅固的多爾要塞,弗朗什孔泰全境已經克復,陛下即將班師返回巴黎,沒有人能夠阻止無敵的法蘭西陸軍。」蒙特斯潘侯爵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就讓李晴聽了很是無語,這法國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啊,自己的沿海都讓東岸艦隊給打成那樣了,正常商業活動都受到嚴重影響了,見面還說這種措辭的話,難道現在的試探都是以這種方式開局的嗎?

  「英格蘭、聯合省即將達成和平協議,無論是海牙三級議會的德維特議長,還是倫敦的查理二世,都不會容許法蘭西吞併此次侵略戰爭中所非法據有的土地。」既然對方這麼不客氣,李晴也沒必要給什麼好臉色了,只聽他繼續說道:「本人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全權特使,在此鄭重聲明,法蘭西非法竊據的我國盟友西班牙王國的土地,必須無條件歸還並賠償損失,否則我方保留進一步行動的權利。」

  還好像以上這麼火藥味十足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多久,表明了態度的兩個人很快就一些問題試探了開來,比如蒙特斯潘侯爵最關心的是東岸海軍何時撤走。姜耀輝少校率領的這支混合編隊目前將老巢安在英國多佛爾港——雖然聯合省表示東岸可以使用他們的港口了,但姜耀輝少校卻沒打算挪窩,算是對之前荷蘭人態度的一種無聲的抗議吧——仍在持續不斷地騷擾著法國大西洋沿岸。

  不過,在分出部分艦隻前往西班牙的巴倫西亞港,並協助其地中海艦隊對付法國人的東方艦隊,封鎖蒙彼利埃、馬賽、土倫等港口後,東岸人對大西洋沿岸的法國港口封鎖力度有所減弱,使得一些膽大的法國船長敢於出海貿易了。但就整體而言,東岸異教徒的這支艦隊仍然是法國人的眼中釘,蟄伏在敦刻爾克要塞內的法國西方艦隊仍然沒有膽子出來決戰,他們就像個娘們一樣縮在要塞大炮的庇佑下,用畏懼的眼神看著東岸異教徒打擊他們的貿易線、摧殘他們的家園。

  因此,在經歷了大半年這樣糟糕的日子後,現在法國人終於試探性地向東岸人提出是否可以將艦隊撤離,並暗示東、法兩國無冤無仇,完全沒有必要打生打死。雖然東岸人與西班牙之間有條約束縛,不得不向法國宣戰,但法蘭西與東岸共和國之間完全可以達成事實上的停戰,然後等待最終的戰爭結束。為此,法蘭西王國支付一筆合適的費用,以補償東岸人退出戰爭的舉動。

  不過,東岸特使李晴先生卻表現得比蒙特斯潘侯爵想象中還要有節操,他斷然拒絕了法國人自認為很有誘惑力的提議,表示華夏東岸共和國將會嚴格履行條約義務,與西班牙王國站在一起。法蘭西王國一日不與西班牙王國結束戰爭狀態,那麼東岸共和國也將無法與法蘭西王國取得和平。

  當然了,在說完這些後,李晴特使也隱晦地表示,如果法蘭西王國能夠歸還佔領的弗朗什孔泰、洛林、盧森堡等地給西班牙王國,並承認包括法屬聖多明各在內的諸多加勒比島嶼均為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治下的神聖、合法的領土,那麼東岸人不介意與法國人達成默契,在事實上(而非法律上)結束戰爭。

  法國人對此當然是無法同意的,至少這個蒙特斯潘侯爵是沒有權力同意的,因此他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海牙,然後在衛兵的護送下返回了南尼德蘭。當然大家也都清楚,這僅僅是第一輪試探而已,所有人都還沒拿定主意呢,都在觀望風色,法國人如此,荷蘭人不外如是,這從隨後德維特議長召見後的問話中就能聽得出來。

  德維特議長因為在第二次英荷戰爭中堅定主戰而威望大振,這給他推動如今的對法戰略提供了良好的基礎。至少,三級議會裡少了很多不開眼的人跳出來唱反調,當然或許這也和事情的嚴重程度有關——素有善戰威名的法軍兵臨邊境,這個時候再沒心沒肺地為了反對而反對的話,確實也太不像樣了。

  德維特議長在交談中表達了自己的焦慮之情,因為他聽聞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卡洛斯國王如今正重病臥床,什麼人也不見,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到。如今國事幾乎都是王太后和菲利普國王的私生子唐胡安在處理,來自倫敦、海牙、巴黎、WYN和其他一些地方的特使密切關注著卡洛斯國王的健康狀況,並想盡一切辦法將最新消息傳回國——任誰都知道,這個天生殘疾的小孩的生死干係重大,他死了,可能會有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人要為他陪葬,所以他的健康狀況就是此時歐洲乃至新大陸最重要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新聞!

  李晴對德維特議長的擔憂表示理解,但他也無法提供更多的消息了,因為他也無法確切得知卡洛斯國王的病情目前有沒有好轉,甚至連好心派遣醫生幫忙的提議都被西班牙人婉拒了。西班牙的大貴族們挑選了上百名忠誠、勇敢、可靠的士兵日夜守衛在卡洛斯國王的住所外,因為他們擔心有人會對國王不利,他們現在誰也不信任。

  不過,李晴自己卻也沒有太過於擔心,因為就他所知的後世歷史知識而言,因為卡洛斯國王過世(當時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絕嗣)而爆發的席捲全歐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可是要到18世紀才有的呢,這證明這個卡洛斯國王相當命硬,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至少多活了三十多年。

  雖然如今歷史有所變化,很多事情都做不得準了,但李晴他不相信卡洛斯國王就這麼短命,就過不去這個坎!因此,現在他其實還是比較輕鬆的,對卡洛斯國王的健康問題也遠沒有其他國家特使那麼憂心忡忡。但這種事情,他卻又沒法對德維特議長等人講,故只能無奈地安慰兩句便作罷,後面事實會證明一切的!

  而這個時候,李晴又有些好笑地想起了法王路易十四。毋庸置疑,這個年輕的國王一定也聽說了自己小舅子的事情,這會指不定他正做著等自己的小舅子重病不起、一命嗚呼,然後自己在西班牙部分親法貴族的歡呼下,輕鬆入主馬德里的美夢呢——當然了,即便一時半會無法入主馬德里,但退一步得到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盧森堡、斯特拉斯堡等地,應該阻力就不會太大了。

  不得不說,這種猜測還真就有可能是路易十四真是的思路呢。在如今這個情況下,通過戰爭強行取下南尼德蘭等地不是不可以,但將面臨以聯合省為首的一堆國家的敵視,以後的日子未必好過。既然如此,那麼還不如暫時退讓一步,通過與聯合省為首的諸多國家緩和關係,退讓一些佔領的土地,然後分化拉攏這些國家,使其不能形成合力。另外,最重要的是,當談判有眉目時,說不定自己的小舅子卡洛斯也已經一命嗚呼了,那樣自己在西班牙部分貴族的支持下,一定會獲得更大的收益!至於說同樣非常關心卡洛斯病情、對西班牙虎視眈眈的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根本不被路易放在眼裡,因為一盤散沙的德意志根本不能稱之為威脅,無敵的法蘭西陸軍會教他們做人的。

  在與憂心忡忡的德維特議長聊完了政治局勢後,他們又商討了一些商務方面的合作,即東岸出口二萬五千枝燧發步槍、八十門各型陸軍火炮及配套彈藥,以及一些其他軍資的事情,總合同金額超過了一百萬盾。至於後續還需要進口什麼軍資,則雙方容後再談,畢竟荷蘭人也不確定後面會怎麼發展,只能看看再說了。

  最後,德維特議長詢問東岸人的艦隊是否將在歐洲長期作戰,並協助西班牙人防守至戰爭結束。對此,李晴特使沒有做出正面迴應,但他表示,東岸人有義務幫助西班牙王國作戰,同時主張維護西班牙王國的主權與領土完整,法蘭西非法佔領的加勒比島嶼應通過談判協商的方式取得西班牙王國的認可,否則就是非法的。在接到進一步的命令之前,姜耀輝少校指揮的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仍將以多佛爾港為主要活動基地、以巴倫西亞港為次要活動基地,執行對法蘭西王國的攻擊行動,直到戰爭結束。

  李晴的這話幾乎把荷蘭人也掃了進去,因為他們也在加勒比海非法佔了不少土地啊。不過好在大家都是臉皮較厚的政治人物,這話也就當沒聽到了。不過,東岸人如此百般維護西班牙,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那些半島人籠絡得比較出色吧?更深層次的原因,應該還是東岸人看中了西班牙這頭虛弱的肥豬,並將之視為自己一個人專屬的食物,維護西班牙的利益,等於就是維護日後東岸的利益。關於這一點,德維特議長這種人不會想不通透,別的國家的領導人應當也能看明白,而且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東岸人的這種說法的,未來如何,就看大家實力對比以及如何博弈了。

  結束在海牙行程的李晴沒做耽擱便返回了阿姆斯特丹,下面他打算乘船去一次奧斯曼帝國,因為最近聽說南俄地區鬧騰得厲害,他想去看看對東岸的戰略有沒有什麼影響,順便也是去奧斯曼帝國走動走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7
第三百三十七章 黑海今昔

  隨著水手長的一聲吆喝,650噸級「方壺」號笛型運輸船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靠近了哈吉港二號棧橋,並在岸上碼頭工人的協助下,穩穩地停靠了下來。這片海灣港闊水深,風平浪靜,非常適合船隻駐泊補給、裝卸貨物,要不然後世也不會成為蘇聯黑海艦隊的母港了。也就是在克里米亞韃靼人這種粗坯手裡,不然這種天然良港怎麼至於明珠蒙塵,然後讓東岸人撿了便宜,獲得了其港口碼頭五十年的經營權。

  「方壺」號上所載的物資已在士麥那港卸過一次了,那次卸下了大批量的軍刀、鎧甲、止血繃帶、藥品、槍管、帳篷、軍靴、彈藥包、軍用水壺、矛頭、鞍具等軍資,總金額超過了三萬五千元,主要用於奧斯曼帝國征服克里特島的戰爭。

  由一場狗血事件而引起的克里特島戰爭,幾乎已經成了威尼西亞共和國與奧斯曼帝國之間一場不堪重負的廝殺。二十年間,雙方花費的金錢、物資、船隻、軍火加起來可能已經超過五千萬東岸銀元了,甚至說一億元都有可能,幾乎將兩個國家的老底子都已經打空——只有200多萬人口威尼斯尤其感到不堪重負,雖然有著基督教國家時不時捐款捐物,雖然也有許多志願者或他國援軍來增援(比如法國這次就派了幾千陸軍士兵登島作戰,以前意大利諸邦國也經常派兵,奧斯曼人一樣派過),雖然期間打打停停,但總體來說這場戰爭的消耗真的太大了,奧斯曼帝國可以在匈牙利和克里特島兩個方向同時開戰,但威尼斯不行!

  因此,在很多人看來,也許這場戰爭沒幾年就要結束了,因為威尼西亞共和國的公債總額已經高得嚇人,經濟、貿易也凋敝無比,急需割掉身體上的這個巨大的膿瘡,以便能夠保住自己不多的元氣。尤其是奧斯曼人在與奧地利王國簽署和平協議、西部邊境獲得二十年和平的當下,他們很是加大了對克里特島的攻擊力度,威尼斯人更是感到有些吃不消,每日裡金錢、物資海量地花出去,卻看不到任何結果。這樣沮喪的情況,是任誰也無法長期堅持下去的,如今或許就等一個契機了。

  當然了,奧斯曼帝國在這場戰爭中也損失頗巨,物資、金錢方面的損失就不說了,不會比威尼斯人少多少,甚至可能更多,因為他們是進攻一方。而人員方面的損失恐怕比起金錢來還要更加觸目驚心,如果算上沿海地區遭到威尼斯人燒殺搶掠而造成的損失的話,奧斯曼人在這場戰爭中的人員傷亡已經超過了二十萬,甚至可能畢竟三十萬,簡直就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而交戰雙方對這場戰爭的「執著」程度,也確實讓很多外人歎為觀止,很多外國君主或商人都通過這場戰爭撈取了很多商業利益,華夏東岸共和國就是其中之一。

  無需諱言,來自奧斯曼帝國的訂單在最近的二十多年中,一直極大的滋潤著東岸軍工產業的發展。坐落於PA縣的北方兵工廠,幾乎每隔半年就要發幾船運往士麥那、薩洛尼卡、雅典等奧斯曼港口的武器、軍資。這種貿易雖然利潤率不算很高(賣貴了人家就會向其他國家採購),但勝在量大,且是長期貿易,因此利潤總額非常之高——PA縣的居民都知道,最近二十年北方兵工廠的效益一直是頂好的,該廠工人的工資、獎金收入也非常高,廠裡的一些青工在縣裡面說媳婦幾乎是一說就成功,由此可見一斑。

  而奧斯曼人的花費如此之大,自然是要想盡辦法搞錢了,不然這經濟如何能夠持續下去?雖然他們這些年不斷地進行整治傾軋和大清洗,所收繳上來的官員、貴族的浮財也相當不少,有力補充了帝國財政,但說到底還是太少,不足以支撐十多萬大軍長期的征戰。

  因此,這些年他們始終給予東岸人優勢的貿易地位,令其他歐洲國家的人頗為眼紅,其主要原因就是東岸人敞開收購——雖然也有些被脅迫的意味在內——大量來自基督世界的奴隸,這為奧斯曼帝國節約了大量的金錢,同時更是換回了無數急需的戰爭物資。可以說,這種建立在牢固利益上的關係,才是華夏東岸共和國這麼多年來在奧斯曼始終屹立不倒的最大奧祕所在,以至於經營到了現在,東岸駐奧斯曼大使已經可以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耍小手段,讓法國人在奧斯曼帝國吃了個小虧。

  不過,本土執委會諸公也明白,國家與奧斯曼之間的這種貿易其實是不太健康的,也是註定無法持續下去的。因此,幫助奧斯曼帝國開闢新的財源,豐富他們政府的財政收入,也成了擺在東岸共和國貿易口官員們面前的難題——做生意做到東岸人這種地步,估計在17世紀這會的地球上,也是獨一份了吧。

  而要改善奧斯曼人的財務狀況,除繼續與他們進行奴隸貿易(必須控制在一定規模內)之外,與他們深入進行已經運作多年的多瑙河貿易也是重中之重。這種貿易在多年前就為東岸貿易官員所提出,當時是作為黑海貿易三大支柱(即第聶伯河貿易、頓河貿易和多瑙河貿易)之一提出來的,奧斯曼官員起初不太重視,後來在東岸人的不斷活動之下取得了一些進展,許多通過多瑙河將商品輸往更上游地區的猶太商人都取得了不俗的利潤,這進一步刺激了後來人的加入,並終於被奧斯曼帝國官員所重視了起來。

  他們開始協調多瑙河流經區域的眾多基督徒領主,並派駐官員開始監督、徵稅——這並意味著什麼壞事,收稅本身說明這件事已經被納入正軌——恰好這兩年摩爾達維亞的領主也因實力大損而向奧斯曼帝國蘇丹輸誠,因此多瑙河左岸的阻力也不復存在,這進一步拓寬了這條國際性河流的貿易潛力,使得比以往更多的東岸紡織品(主要是棉布、綢布、絹布)、藥品、軍資、金屬器具、書籍(定製書籍)、肥皂、純鹼乃至機械加工設備(數量比較少)等各類商品,被運到了更上游的地區,使得南海運輸公司賺足了利潤,這從哈吉港商站的財務報表上就能看得出來。

  而這麼多商品——不僅僅包括東岸商品,事實上隨著多瑙河貿易的深入開拓,克里米亞汗國的一些商品也漸漸被賣到了上游,至於奧斯曼帝國,人家本來就有多瑙河貿易,只不過沒現在這麼繁榮而已——輸出到上游地區,作為交換,中上游地帶必然也有大量商品被輸送到下游,而其中還頗有一些是東岸所需要的,比如鉛、錫礦石,比如蜂蜜、乾果,比如有特色風味的酒類,比如一些配種需要的牲畜(豐富基因庫)等等,這無疑進一步刺激了中上游地區的經濟發展,使得多瑙河貿易有更加繁榮的趨勢。

  當然了,雖然多瑙河貿易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但就規模來說,目前還遠沒有達到東岸人的預期,其可供開拓的潛力也相當之巨大。因此,在未來東岸駐奧斯曼、克里米亞的商務代表們,仍然將繼續努力,爭取將多瑙河貿易擴大到令人滿意的程度。

  與進展不是很快的多瑙河貿易相比,第聶伯河貿易大概是東岸人黑海貿易三大支柱當中發展得最過於迅速的一個了。這條同樣由克里米亞、波蘭、俄羅斯分據的國際性河流,目前貿易額已經相當之高,俄羅斯境內的木材、魚、糧食、蜂蜜、葡萄酒,波蘭境內的礦石、牲畜、糧食,通過第聶伯河順流而下,進入到了克里米亞汗國境內彙集,然後通過禿花帖木兒港(即後世烏克蘭的赫爾鬆港,位於第聶伯河入海口,目前東岸人正幫汗國指導擴建其港口)輸往其他各處——其實主要是輸往意大利地區(當然奧斯曼帝國也會採購一些自己需要的商品),地峽人稠的亞平寧半島諸邦國對農產品極為渴求,來自熱**那*亞、托斯卡納、盧卡、帕爾馬、米蘭、那不勒斯的商人蜂擁而至,揮舞著支票本想要採購這些商品運回國內,因此此類貿易很快就發展了起來,與黑海北岸種植園內的小麥、向日葵、啤酒花、亞麻、水果等商品一起,通過奧斯曼帝國的運輸船運往安納托利亞或希臘的港口(奧斯曼帝國目前除東岸人和法國人之外,不允許他國商人的船隻進入黑海這個後花園),然後再轉運回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地銷售,回籠資金。

  不過,繁榮的第聶伯河貿易也不是沒有風險存在。事實上克里米亞、波蘭和俄羅斯三國之間(尤其是不讓人省心的俄羅斯人)每一次外交摩擦或邊境小衝突,都有可能導致第聶伯河貿易的中斷。對於這種狀況,其實東岸人也無能為力,因為他們還無法對俄羅斯和波蘭有效施加影響力,這隻能靠這些東岸商品的代理商們去活動了,希望他們在通過第聶伯河貿易積累了資本後,能夠將自己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吧。

  而如果說多瑙河貿易「一般」,第聶伯河貿易「不錯」的話,那麼三大支柱最後一項的頓河貿易簡直就可以說是「殘廢」了。這首先是源於頓河運輸條件較差,不如上述兩條河流;其次便是頓河下游入海口附近是奧斯曼的飛地領土,駐有奧斯曼帝國軍隊,再往上的話也是克里米亞韃靼人與俄羅斯人的勢力犬牙交錯的地帶,而且草原上馬匪眾多(很多時候是那些蒙古人的後裔客串馬匪),安全形勢極為複雜,因此這條河流的貿易始終斷斷續續的,做不起來,讓費了大力氣試圖打通的高文剛、馬拉提二人也徒喚奈何。

  尤其是最近一年,頓河貿易更是幾近於無,差不多接近完全斷絕了。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根據東岸人四處打聽得知,可能還是和上游地帶的混亂局勢有關。簡單點說,那就是當地爆發了一場哥薩克起義,然後這些起義的哥薩克裹挾了大量農奴,席捲了大片地區,終於釀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

  起義首領名為斯捷潘.齊莫菲耶維奇.拉辛,出身於「善於持家的哥薩克家庭」,最初跟隨他起義的部屬也是「頓河赤貧哥薩克」,數量大約有兩千人。在將近一年時間的戰鬥中,他們多次擊敗了沙皇俄國的地方部隊,獲得了很多關鍵的給養、彈藥,同時將部隊人數大大地擴充了一番。

  高文剛等人隱隱約約聽說,目前拉辛領導的這支起義軍正在裡海一帶作戰,「殺富濟貧」行動搞得飛起,很多俄羅斯地方官員、商人、貴族被抄了家,大量活不下去的農奴、牧民被吸引到了他的隊伍之中,使得其聲勢看起來更加之盛。但沙皇卻囿於與波蘭人之間相對緊張的關係,不得不將大量能打的正規軍堆積在邊境地區,使得內地比較空虛,無法快速剿滅拉辛的這支部隊。

  不過也幸好拉辛的部隊沒到相對富庶的地方去活動,也沒有試圖攻打大城(可能他們知道自己實力尚弱),因此沙皇暫時還能容忍其存在,並不斷試圖招安。當然沙皇也沒忘記調集部隊往伏爾加河、頓河流域開進,做兩手準備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而且一旦等到部隊調動得差不多了,大概沙皇也就沒有耐心招安拉辛等人了。

  拉辛部隊的存在使得頓河、伏爾加河、裡海周邊的局勢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地方貿易為之斷絕也就不那麼令人感到奇怪了。現在東岸人關心的是,拉辛到底還要在那片區域折騰多久,沙皇平叛軍隊何時抵達,以及是不是能夠從拉辛那裡撈點什麼東西,比如人口——當然高文剛等人也知道現在不大可能,拉辛沒到窮途末路之時也是不會做出此等可能會動搖自己基礎的蠢事的,現在也只能靜觀局勢變化了,相信奧斯曼人和克里米亞人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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