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0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贏家(五)

  「重大消息!英荷兩國大艦隊在設得蘭群島一帶激戰,不分勝負,但雙方的損失都極為巨大。」七月中旬的加的斯港某間多利亞家族的商館內,一名年輕人匆匆步入商館大門,然後向正坐在打聽內閒聊的眾人大聲宣佈道。

  他的大嗓門成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這使他感到一絲滿足,於是在清了清嗓子後,繼續說道:「蒙克率領的大艦隊為了攔截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船,聚集主力在設得蘭群島一帶,併成功截獲了荷蘭人的蹤跡,恰逢此時德魯伊特爾也率領大艦隊來接應,雙方遂在這片風高浪急的海域展開了激戰。因為風浪太大,英國人擅長的戰列線炮戰效果大大削弱,相反荷蘭人擅長的混戰卻能發揮最大的效果,而且荷蘭人重建的艦隊中包括了很多重型戰艦,不再像以前那樣懼怕深海航行,因此這次海戰英國人沒佔到什麼便宜,雙方各損失了差不多十艘船隻的樣子,另外受傷的船隻數量也各有十多艘,程度不一。以上是流傳在聯合省與英格蘭港口間最接近一致的說法,先生們,我認為這才最接近事實。」

  說到這裡,這個傳遞信息的年輕人又悄悄瞥了一眼低頭喝茶的東岸特使李晴,提高了聲音說道:「荷蘭人的陣中出現了很多東岸護衛炮艦,而且很明顯是東岸共和國的現役船隻,而不是新近訂造的,這令英國人極為憤怒,他們或許想要向東岸興師問罪。毫無疑問,這些戰艦的出現極大增加了聯合省海軍的實力,使得這次設得蘭海戰的結果不像上次卑爾根之戰時那麼令荷蘭人感到黯淡無光。」

  年輕人說完後,李晴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放下了手裡的白瓷茶杯,他已經感到很多人將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了,那其中有驚訝、有幸災樂禍、有同情,更有讚許,總之很是複雜,一如此刻坐在商館大廳內的諸多商人的身份一樣。

  「只是正常的商業行為罷了。」李晴輕輕解釋了幾句,說道:「正如我們向聯合省銷售的其他商品一樣,葡萄酒和醃肉是商品,戰艦和火炮也是商品,都是正常的商業行為。要知道,我國政府可一直是堅持自由貿易政策的,我們沒理由拒絕聯合省這樣的共和國家與我國展開正常貿易。聯合省如此,熱*那亞共和國也同樣如此!」

  李晴的這番話引起了許多人的讚賞,他們紛紛舉起酒杯,向李晴致意,很顯然在這間由多利亞家族經營的商館內,來自熱*那亞的商人還是佔了多數的。

  「另外,聯合省和倫敦境內都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目前已經死了很多人了,真是可怕。尤其是聯合省,據說全國病死了超過四萬人,其中阿姆斯特丹就佔了三分之一。倫敦的疫情也同樣可怕,因為它的人口更多,後果只會更慘重。諸位誰要是去阿姆斯特丹或倫敦貿易的話,我不得不提醒他小心小心再小心,真的,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了。」年輕人最後又補充了一句,然後便徑直上了二樓,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阿姆斯特丹和倫敦兩座西歐明珠城市爆發瘟疫的消息,讓在座的商人都為之一震,然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就近與自己的朋友們商討了起來。他們中的很多人原本就在聯合省與英格蘭之間有著諸多的貿易往來,尤其是在這第二次英荷戰爭爆發後,無論是英格蘭還是聯合省,對於產自意大利的絲綢、奶酪、火腿、黃油、葡萄酒、橄欖油以及軍火、船具等各類商品的需求極大,而意大利對來自英國的呢絨、鹹魚、紙張、皮革、染料、鐵器及熱帶商品的需求量也很大,對來自聯合省的穀物(當然現在有了克里米亞小麥的補充)、海產品、鹽、木材等同樣有著不小的需求,因此在這個由戰爭催生而出的畸形經濟繁榮中,很多人都或多或少要去阿姆斯特丹、倫敦這兩個主要商港進行貿易,這想想就有些頭疼——小命和銀幣哪個更重要,這或許是個問題。

  東岸人同樣與這兩國有著巨大的貿易往來,尤其是聯合省,那小兩千萬盾的鉅額訂單可不是白下的,雖然要分到好幾年的週期內,但每年的份額也不小了,足以讓國內各大廠商吃得滿嘴流油。而這樣強烈的令人心醉的市場需求,自然也使得南海運輸公司連連斥資訂造新船,650噸的笛型運輸船是一艘接一艘下水,三大國營造船廠又要造軍船(荷蘭人和東岸海軍部訂購)又要造民船,根本忙不過來,私營的新星造船廠和南鐵旗下的太平洋造船廠跟著吃了點殘羹冷炙,也是爽得不行。

  因此,今年經東方、羅洽、青島、商城、靖江、大興諸港口發往歐洲的商船數量將會比往年暴增七成有餘,其中90%以上的新增運力都是駛往阿姆斯特丹、弗利辛恩、霍倫、恩克赫伊曾、倫敦、布裡斯托爾等港口的。李晴現在突然有些擔心了,這些商船上的水手們會不會不經意間將這種可怕的瘟疫帶回新大陸,然後在東岸國內蔓延?雖然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衛生疾控措施不是舊大陸國家可比的,但凡事就怕萬一,萬一這疾病比較厲害,在東岸國內造成了巨大破壞呢?李晴擔不起這個責任,他覺得有義務提醒一下這些商船的船員們,因此他立刻喊來了一名心腹,並對他耳語幾句,讓他立刻去辦這件事情。

  「激烈的戰爭給傳統的經濟秩序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很多國家和商人被不自主地捲了進去。不過,對於遠離舊大陸,置身於外的貴國來說,應該算是這場戰爭中最大的贏家之一了吧。十多艘現役護衛炮艦,如果我記性不錯的話,應該是『馬島』級吧,呵呵,真是好大的手筆。你們這是在英荷戰爭這場賭局中正式下注了啊,相信這一點,無論是德維特議長還是查理國王,都能看得很清楚吧。」馬里奧.多利亞一屁股坐到了李晴身旁,向他微笑著說道:「接下來你們可能還有一件好事,馬德里傳來了消息,最近巴黎的特使已經離開了西班牙,返回法國向路易彙報,而且臨行前鬧得很不愉快,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很多人預言,法國很可能又要對西班牙宣戰了,他們一向對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南尼德蘭等地抱有強烈的興趣,想要吞併這些地方的決心非常強,尤其是一向富庶的南尼德蘭。西班牙在那裡只駐紮了八千名士兵,且要麼是新兵蛋子,要麼是過去法國人的手下敗將,他們能抵擋路易的軍隊兩三個星期就不錯了。李晴特使,你們的機會來了,馬德里方面已經向我隱晦地表示,希望與您進行一番祕密會談……」

  事實上馬里奧有些疑惑,這個時候西班牙人找東岸是為了什麼?借錢?買武器?還是請求調停?他感覺可能性都有,但又感覺即便如此也阻擋不了法國人的腳步,因為以如今西班牙陸軍稀爛的實力,他們甚至連被英法兩國整訓過的葡萄牙陸軍都打不過,又怎麼可能擊敗法軍,迫使他們放棄侵奪西班牙土地的野心呢?想來想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晴心裡對西班牙人此舉的意味心知肚明,對即將到來的所謂祕密會談的內容也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無非就是催促東岸人立刻把消息傳回國內,對海陸軍進行動員罷了,因為很可能西班牙人已經覺得戰爭無法避免且迫在眉睫。

  這樣推測起來的話,法國人此刻應該也有可能在國內囤積戰爭物資,召集解散的軍人進行訓練了。這些東西沒法瞞住別人多久,西班牙王國肯定在法國有探子,能夠打聽到一些關鍵的信息,因此李晴估計,戰爭或許在明年年初就會爆發,至晚也不會超出上半年。

  嗯,確實應該早做準備了!消息傳回本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本土再召開會議討論,做出決策,也都需要時間。而做完決策後還需要調整軍事部署,抽調兵力,進行物資、人員和船隻的動員,這同樣需要很多時間,然後便是起航出港,準備履行與西班牙人的密約,向法蘭西王國宣戰了。

  或許有人會問,為什麼不提前向法國發出外交照會,表明自己與西班牙王國間存在軍事同盟義務,以阻止法國人入侵西班牙呢?呃,你是白痴麼?如果法國人被嚇住了,沒敢進攻西班牙,那麼東岸人還怎麼名正言順地接收河間地區以及未來可能會有的其他利益呢?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法國人壓根不會理你,他們終究還是個大陸國家,始終對擴充領土有著極為偏執的愛好,更何況南尼德蘭等地都非常富裕,對於法國的財政也不無小補,那麼如何選擇就很明瞭了——法國人對南尼德蘭等地誌在必得,這仗你西班牙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除非你現在就宣佈將法國人要求的土地奉送出去,但那樣可能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荷蘭、英格蘭、瑞典、奧地利等國大約也不會同意吧。

  而履行與西班牙的密約,與法國交戰也同樣是上屆政府就敲定下來的決策,這關係到東岸共和國在南美大陸的擴張,同樣也屬國家的核心利益之一。不過,雖然已經定下與法國人交戰,但怎麼打、打到多大規模,也是很講究的。東岸人此戰只是為了單純履行條約義務,然後收取河間作為報酬罷了,因此,如果出動大規模陸軍在南尼德蘭登陸,幫助西班牙人抵擋法國大軍,那是****才做的事情!事實上東岸人只需出動海軍艦隊,封鎖、攔截法國前往海外貿易的船隻,攻佔他們的海外殖民地(這個可以視情況而定,有利可圖就打,無利可圖就算),再想辦法炮擊一下法國沿海,動搖他們的戰鬥意志,基本上也就算做到位了,西班牙人也無法對此作出什麼指摘,總體而言此戰還是比較輕鬆的。

  當然了,軍事方面輕鬆,但經濟方面的損失卻也不小。這些年法國政府雖然對來自東岸的商品——這樣說可能有失偏頗,因為法國佬同樣限制其他國家的商品——百般限制,但東岸人依舊能從法國市場每年撈回二三十萬元的利潤,這主要集中在加斯科涅、朗格多克、上加侖、普羅旺斯等地區。另外,東岸的很多代理商在法國沿海的走私也很盛行,且近些年來規模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一旦兩國戰爭開啟,難保法國政府不會出重手打擊這些走私商人,要知道法蘭西可是一個高度中央集權的國家,很多事情做起來不要太便利。

  總之,這些經濟上的損失也不小,且萬一戰爭持續多年的話,損失還會疊加,保守估計有一百多萬元。因此,這部分損失該怎麼算,也得跟西班牙人掰扯清楚,說不得,還得在土地或商業利益上面再做文章,不然鬼才幫你打!這法蘭西王國可是歐陸第一強國呢,人口也眾多,市場更是廣闊,向人家宣戰本來就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必須得到合理足夠的補償。

  「我會盡快與西班牙王國的使者進行會談的,到時候地點還需馬里奧您費心安排一下。」李晴想到這裡,立刻禮貌地朝馬里奧迴應道:「我國政府對西班牙王國抱有強烈的同情態度,對於這場可能爆發的戰爭也感到遺憾,我們萬分希望和平,但我們也同樣意識到,這恐怕不是哪個人所能左右的。馬里奧,貴家族現在也可以著手進行準備了,西法戰爭同樣會極大影響西地中海的貿易格局,請務必抓住機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贏家(六)

  西班牙人很快就安排李晴特使到馬德里與他們進行會面。

  1666年7月25日-30日,李晴一連數日都待在馬德里近郊的某處莊園內,與西班牙王國的官員進行著祕密會談。會談涵蓋多方面,既有商業貿易方面的約定,也有針對法國的軍事同盟方面的商討,最後李晴特使也提出希望西班牙酌情考慮東岸人在這場針對法蘭西人的軍事行動中的損失(即商業利益方面的損失),因為如果四五年內無法恢復商業銷售的話,那麼東岸人就將在事實上承受超過一百萬元的經濟損失,這是他們所無法接受的,因此李晴建議西班牙人追加部分補償,否則可能會挫傷東岸海陸軍的積極性。

  面對東岸人如此「無賴」的要求,西班牙人憤怒之餘,卻也只剩下了無奈。雖然他們認為東岸要求額外補償的行為屬於臨時加價,是不合理的,也是不應當接受的,但殘酷的現實逼迫得他們始終無法張這個口,因為法蘭西的使節在馬德里的囂張程度已經深深地刺痛了他們每個人的雙眼。如今能遏制這些狂徒的,大概也沒幾個國家了,而恰好東岸人是可以威脅到法國人的利益而不用擔心遭到什麼報復的——當然是指從海面上。

  從這個角度出發後,西班牙人的內心倒也沒那麼多的憤怒之情了,反倒是有些慢慢理解東岸人的要求了。是啊,先不說東岸人與法國佬之間的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單說這即便結束之後,出於種種原因,恐怕東岸人也無法恢復在法國市場的銷售份額,因此這損失可能是不止一百萬元的,整不好還接近一百五十萬元呢,這就需要他們掂量掂量了。

  東岸特使李晴提出的方案是,特立尼達島和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即河間地區)按照密約規定,整體移交給東岸管轄,作為此次出兵的報酬。另外,為了彌補華夏東岸共和國工商界遭受的損失,西班牙人必須另做補償,即把安第斯山以西、布埃諾河以南的智利地區,割讓給華夏東岸共和國,如此才能稍稍平復下東岸政府焦慮的內心。

  西班牙人對李晴提出的這個建議的反應,可以用「大驚失色」來形容,他們對東岸人對於土地的貪婪之心真的是感到害怕了。而且,有些人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再這麼肆無忌憚地拿土地抵償債務、作為出兵報酬什麼的,早晚有一天西班牙王國將割完手頭的土地,真到了那一天,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其實,西班牙人如果學習過中國古代的一些文章的話,那麼一定能從故紙堆裡得到些全新的認識——「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慾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慾急。故不戰而強弱之勢已判矣。」

  如今的東岸,可不就是那個堆土地索取無度的「暴秦」麼,而西班牙王國與頻繁割讓土地的韓國、魏國大約也相差無幾了。西班牙人雖然沒讀過中國古書,但對這其中的道理還是很明白的,因此對東岸人又在密約之外索取新的土地而感到非常無奈,隱隱也有些憤怒。

  因此,他們不得不暫時中斷了會談,然後返回馬德里宮廷,與王太后、唐胡安等一干貴族重臣們商議,看看這次到底應不應該答應東岸人的「無理要求」,以及一旦答應了,以後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之類的,總之是非常謹慎的。

  李晴笑眯眯地看著西班牙人回去討論,也不著急,反正現在時間和形勢都站在東岸人這一邊,該著急的是面臨兩面作戰尷尬局面的西班牙人。就憑他們那戰力孱弱的軍隊和腐敗無能的貴族官僚體系,怎麼和正處於上升期的法蘭西王國二十萬精銳大軍鬥?開玩笑呢!說不得,到了最後,他們還是得捏著鼻子答應東岸人的要求,這幾乎就是大概率的事情。所以李晴是一點也不著急,他甚至有時間去拉普拉塔銀行在西班牙境內的分支機構去看看、考察考察,畢竟這家銀行東岸共和國也佔了一半股份嘛。

  拉普拉塔銀行如今在巴塞羅那、薩拉戈薩、馬德里、塞維利亞、加的斯等地有了諸多分支機構,且其中很多是近些年才陸續設立起來的,由此也可看出東岸金融貿易勢力在西班牙的深入滲透。這家在舊大陸已小有名氣的銀行(青島貿易博覽會大宗貿易兩大清算銀行之一)主要經營票據匯兌、交割業務,為東岸企業的進出口提供便利,加之現在很多意大利商人也喜歡在該行內開設常用賬戶,因此拉普拉塔銀行的影響力可以說是逐步上升的,已經與當初為它擔保的聖保羅銀行、巴勒莫銀行、聖喬治商行等相差不離了,令李晴看了也欣慰無比——誰能想到當初僅僅是看做對歐貿易入門券的拉普拉塔銀行,會逐步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呢?這或許與東岸國力不斷上升以及意大利資本重新煥發青春有關吧。

  這世界上的一切,果然還是靠實力說話的!

  8月5日,西班牙人的行為完美證實了這句話的極端正確性,唐胡安這個腓力四世的私生子親自趕到李晴的住處,就補償問題進行了仔細的商討。據當時跟隨李晴參與談判的官員後來回憶,西班牙人堅決不同意將布埃諾河以南的智利地區交給東岸人,雖然他們在那裡就一個千把人口的巴里奧斯港(毛林城另算)及一些規模不大的村莊,為此甚至與李晴特使一度鬧得面紅耳赤。

  西班牙人之所以對這片面積不大的土地(大概也就一兩萬平方公里吧)不肯相讓,其原因也是複雜的。一是由於這些年來,原本名義上全部屬於他們的南方新大陸的土地一塊塊被東岸人或鯨吞、或蠶食,總之以各種手段弄了去,雖然對西班牙王國來說不至於傷筋動骨,但面上卻也著實不好看。而且他們現在也看明白了,這些土地雖然沒有金礦銀礦,但也都是上好的農牧業土地,養活許多人不成問題,這些土地或許在西班牙人手裡用處不大,但在東岸人手裡卻能發揮最大的效力,因此他們現在也不太想輕易向外割讓土地了,以免便宜了越來越強大的東岸人。

  二來嘛,西班牙國內很多保守貴族和教士也不同意這麼做,這些人本就對異教徒居多的東岸比較敵視,對西班牙的對東政策頗多不滿,這次他們又搬出了安全方面的理由,即布埃諾河以南的這片土地一旦讓予東岸人,那麼他們離瓦爾迪維亞這個著名的銀礦轉運中心又近了一步,這無疑已經威脅到了西班牙王國的核心利益——至少是部分核心利益,因為智利中部地區的小銀礦產銀量還不夠大。

  但無論如何,他們的這個理由確實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覺得安全威脅方面面臨著一定的威脅,再加上這些年來東岸人不斷從西班牙手裡要土地,吃相有點難看,西班牙的伊達爾戈和教士階層內早就積累了相當的反東情緒,因此這會一併爆發了出來,使得西班牙王室遲遲無法做出割讓這部分土地給東岸人的決定。

  但西班牙王國面臨的法國威脅又是現實存在且迫在眉睫的,他們害怕不答應這條會直接導致東岸人出工不出力,甚至私下與法國形成默契媾和,這對同時與葡萄牙和法國開戰的西班牙來說,實在是太要命了。因此,老成持重的、曾經在南尼德蘭擊敗過法國軍隊的唐胡安被請了出來,與東岸也特使李晴進行周旋,力爭使東岸人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不過,李晴是何等樣人,在歐洲廝混多年的他洞悉各國內情,又怎麼可能輕易被西班牙人給糊弄過去呢?因此,即便爭得面紅耳赤乃至不歡而散了,他依然力主要求對布埃諾河以南地區的主權,以補償東岸人失去法蘭西市場的經濟損失。他甚至截止了當地暗示,如果西班牙人不能滿足東岸人的要求,那麼東岸海陸軍只會出動「最低限度的規模」,這令唐胡安感到有些不安,談判一時間也就僵持了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要求割讓布埃諾河以南地區的條件,並不是執委會提出來的,而是駐歐全權特使李晴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利用西、法、葡、奧等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臨時提出來的。說白了也就是趁西班牙人走背字,臨時加了條件訛上一把,能訛上就算,訛不上也無所謂,反正也沒付出什麼成本。

  李晴一開始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其實也就是個試探而已。只不過後面西班牙人的一系列舉動使得他深刻認識到了這些伊達爾戈們的心虛,因此立刻加上了這個條件,且隨著談判的越來越深入,他愈發感覺到有戲,意識到很有可能從西班牙人那裡真的訛到點什麼,特別是在這個唐胡安來了之後。

  要知道,這個人在西班牙國內也算是個異類,不可小視的。他本是腓力四世的私生子,但卻難得是混出頭了的那種,而且在西班牙王國最困難的時候,曾經在南尼德蘭率軍擊敗過法國人,雖然難以挽回西班牙失敗的大局,但已經是難得的閃光點了。因此他在軍隊中的威望甚高,腓力四世臨死之前也把他召回了馬德里,委以重任。

  不過由於他前國王私生子的敏感身份,唐胡安也受到了很多人的敵視,且這些人往往來自西班牙權力金字塔的最頂層,因此日子也很不好過,日後的下場也是以悲劇收場,當然這是後話了,至少此時的唐胡安還是有那麼一些意氣風發的精氣神的。

  李晴與唐胡安的「較量」在僵持了幾天後,最後還是以西班牙人的讓步而告終。事情的轉折點出現在8月10日——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慶日——來自北海的消息傳到了馬德里,英格蘭與聯合省於七月上旬再次展開大艦隊決戰,這次是在法國布列塔尼半島附近,荷蘭海軍上將德魯伊特爾護衛著從西北大西洋返航的大批荷蘭漁船,在附近與英國海軍主力遭遇,隨即爆發了一場持續了整整一天的激烈海戰。此戰中荷蘭海軍依靠數量優勢大佔上風,先後擊沉了英國船隻十餘艘,擊傷的就更多了,而自己的損失卻較為輕微,不過區區七艘,其中戰沉的更是隻有四艘而已,可謂是大獲全勝。

  而在這場被稱為「布列塔尼海戰」的艦隊決戰中,從東岸訂購到貨的十多艘嶄新的護衛炮艦加入了荷蘭人的戰鬥序列,併發揮了極為關鍵的作用,為最終擊敗英國海軍立下了不小的功勞。這事,西班牙人自然也看在眼裡,隨即自然而然地也提高了對東岸海軍的評價,因此,在經過一番激烈的宮廷辯論後,西班牙人最終還是屈服於現實壓力,做出了部分讓步,即他們勉強同意將安第斯山以西、布埃諾河以南的智利地區,以租借的形式交給東岸人管轄,租期為三十年,年租金五千比索;另外毛林、巴里奧斯兩座主要城市對西班牙人開放,西班牙人可在此自由定居、經商及進行宗教活動,東岸人不得干涉。

  李晴特使在慎重考慮後,原則上同意了西班牙人的意見,但他要求把租期由三十年提高到五十年,為此租金甚至可以一次性支付完畢。唐胡安在與馬德里宮廷的伊達爾戈們溝通完畢後,最終同意了這條,然後為了保險起見,雙方又於8月12日重新簽署了一份針對東西密約的補充協議,將這個條款加了進去,自此此事終於算是塵埃落定了!李晴巧妙地利用了局勢和西班牙人脆弱的心理,成功地為華夏東岸共和國又爭取到了很大的利益,使得東岸共和國更加紮實地成為了這場戰爭中的大贏家。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章 大贏家(七)

  高文剛已經在哈吉港待了好多天了,但卻沒有任何人過來接待他,究其原因,還是克里米亞這個奧斯曼的附屬國發生了重大事件,即穆罕默德.格萊大汗剛剛因病身故,新的大汗尚未來得及登位,因為需要等待奧斯曼帝國特使的確認,否則他的汗位便不具備合法性,別人可群起而攻之,奧斯曼帝國搞不好也會派兵來鎮壓,一如他們前些年在特蘭西瓦尼亞和匈牙利所做的事情一樣——僕從國的地位,本就是如此低下!

  更何況,這些年來,隨著南俄大平原上局勢的瞬息萬變,奧斯曼帝國上下也有意識地加強了對克里米亞汗國的控制,其在黑海北岸的一些據點——如卡法、亞速、蘇達克等地——的駐軍實力也得到了加強,不但其人數略有些增加,同時也換裝了產自東岸的火槍、大炮和刺刀,為的就是警戒當地的局勢,隨時為奧斯曼帝國攫取利益。

  只不過,奧斯曼帝國目前看起來敵人似乎多了一些,而且軍隊的戰鬥力這些年來下降得也比較快,這緣於其內部持續不斷的傾軋和血腥清洗,很多富有經驗和才華的軍官要麼被逮捕處死,要麼流亡到東岸,這使得其戰鬥力飛速下降,多年來克里特島的久攻不克以及前兩年的拉杜河之戰(20萬奧斯曼大軍被數萬奧地利軍隊防守反擊擊敗),已經清楚地證明了這一點。

  也正因為如此,現在奧斯曼帝國可能已經無法再像幾十年前那樣,同時兼顧好幾個方向了。他們現在定下的決策是將重心轉向梳理剛剛重新成為奧斯曼屬國的特蘭西瓦尼亞的局勢,以及在匈牙利與天主教世界的諸侯爭雄(目前匈牙利被奧地利和奧斯曼分佔),當然幾乎已成一個大笑話的克里特島的戰爭也必須儘快結束,不然奧斯曼帝國的顏面將更加不保。所以,這個時候還想插手黑海北岸局勢的話,奧斯曼帝國是真的有些力不從心了,那麼就需要強力小弟克里米亞汗國幫頂一陣了,等奧斯曼帝國先料理完別的方面騰出手來再說。

  毋庸置疑的是,黑海沿岸對奧斯曼帝國是極端重要的,魯米利地區(今羅馬尼亞、保加利亞一帶)盛產穀物、肉食、禽蛋、蜂蜜、水果、醃肉、油料,是伊斯坦布爾的大糧倉,龐大的帝國都城內生活著的數十萬居民的日常生活所需,全都需要從黑海用船運輸進來。因此,從戰略上來說,魯米利地區是奧斯曼帝國的核心,是不容任何敵人威脅和窺視的,而摩爾達維亞與克里米亞汗國就是魯米利地區的屏障,只不過一個是陸上屏障,一個是海上屏障罷了——一旦克里米亞汗國丟了,那麼沙俄便可能將勢力拓展到黑海北岸,這對奧斯曼帝國來說簡直就是噩夢。要知道,當年烏克蘭的哥薩克們就能乘坐小船穿過克里米亞人的封鎖線,劫掠奧斯曼帝國沿海,而一旦這個強力小弟倒下,那麼可就不是少數哥薩克偷摸著過來劫掠了,很可能是俄國軍隊大舉登陸劫掠了,這是奧斯曼人所不能容忍的,因此他們現在對克里米亞汗國是真的比以往都要更加重視,尤其是在汗位交界的敏感時刻,他們更容不得一絲意外出現,為此甚至會出動駐紮在克里米亞一帶的軍隊穩定局勢。

  因此,高文剛被晾在哈吉港好多天,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非常時期嘛,雖然克里米亞的儲君阿迪勒.格萊與以高文剛為首的一批外交、商務人員的關係比較不錯,阿迪勒.格萊也經常與高文剛等人一起出行打獵,但這會他正面臨著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繼承大汗寶座。要知道,在克里米亞這個半封建半遊牧的國度中,繼承大統可從來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陰謀、背叛、刺殺等戲碼在歷史上不斷上演,幾乎沒有幾次是順順當當過來的,總要折騰個很久,反對者被全部誅除後才會塵埃落定。

  在繼承汗位這件事上,甚至就連宗主國奧斯曼都無法過多置喙,因為這是草原遺風!他們只需確認新的繼承人仍舊效忠奧斯曼帝國,同時緊跟奧斯曼對波蘭、俄羅斯的外交政策(克里米亞汗國其實算是比較寬鬆的臣屬國,因為他們只需在對波、俄兩國的外交上接受奧斯曼人的指導,其他可以自主)即可,至於誰來當大汗,他們可以暗中扶持,但同樣要面對克里米亞本土勢力的博弈,不可能決定一切。

  土耳其人都這樣了,東岸人就更不可能對其施加什麼影響了,況且這也可能會引起土耳其人的惡感,得不償失。他們目前所能做的,一般來說就只是儘量與克里米亞汗國的大多數貴人們搞好關係,然後通過經濟利益潛移默化地施加影響。這種從經濟層面的滲透,看起來不是太惹人眼,但影響力卻絕對不可低估,而且還勝在穩固。

  比如,早些年莫三主要靠著奧斯曼帝國的權貴引路,通過奴隸貿易慢慢楔入了克里米亞汗國境內,然後積累了一定的人際關係。等到到了鄭勇主政的年代後,除繼續維持並擴大奴隸貿易的規模(這項貿易至此已不僅僅是一項經濟活動,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已經具備了政治屬性)之外,還在末期力主引進意大利資本,使其向克里米亞汗國的封建主們貸款建立穀物種植園,並簽訂了包購協議,力促克里米亞汗國的經濟轉型——這項投資其實對雙方都是有利的,克里米亞汗國繼奴隸外獲得了另一項穩定的出口商品,在東歐平原戰火漸熄、奴隸來源越來越不穩定的當下,穀物貿易顯得越來越有利可圖,越來越能給封建領主和大汗帶來收入;而對於熱*那亞等意大利邦國呢,同樣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蓋因多年以來他們一直就缺少穩定的穀物來源,為此各國紛紛建立豐裕公署儲備糧食平抑糧價就是明證,如果現在克里米亞汗國能夠及埃及、黎凡特地區後成為第三大穩定穀物來源,意大利人還是很高興的,因此他們在東岸人的撮合下,欣然與克里米亞人簽訂了一份長期的包購協議,並支付一筆可觀的預付款,可謂是皆大歡喜。

  哈吉港這座由南海運輸公司投資並獲得五十年經營權的港口城市,現在就主要承擔著往意大利地區運輸穀物的重任,這使得下了大本錢的南海公司的賬面上終於稍稍好看了一些。而穀物運輸之所以都走這裡,其實說白了還有克里米亞汗國的港口設施太差了,半島上除了一個卡法港(還是奧斯曼帝國的土地)之外,再無一個像樣的碼頭,基礎設施爛得令人髮指——其實想想也就明白了,這可是一個遊牧汗國啊,他們一沒海軍,二沒海洋意識,更不是後世的蒙古國,那麼哪來的動力和技術修建像樣的港口呢?說不得,還是得走東岸人投資興建的哈吉港了!其基本模式是,大量穀物在黑海北岸各處集中,然後用小船拉到哈吉港碼頭存放(當然也有部分是從陸路運過來的),等待亞速海商會的船隻前來交割運走。

  高文剛此刻閒極無聊之下,就在哈吉港口逛了起來。這個港口城市的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後世也不會成為沙俄黑海艦隊的母港了,而且背靠半島腹地,上面生活著數十萬克里米亞人及擄掠而來的各國奴隸,產出大量的皮革、獸脂、羊毛、醃肉、水果、穀物、蜂蜜、奶酪、鹽和其他商品。

  這些商品本來都是在克里米亞汗國內部消化流通的,產量也就那樣,不過隨著南海運輸公司投資的哈吉港的建成,以及數次增資擴股後拉入了越來越多奧斯曼權貴的亞速海商會(被政治傾軋後清理出去的人的股份自然也被新貴們瓜分了)的商業運輸能力的愈發強大,很多克里米亞本國的農產品也開始向伊斯坦布爾、士麥那等大城市銷售,並與來自魯米利地區的農產品展開了競爭,雖然市場份額目前來看還很小,但勝在潛力巨大,對克里米亞汗國未來的經濟發展,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哈吉港內的常住居民現在已經超過了三千,而如果再加上那些不算「人」的韃靼貴族的奴隸的話(一般在城市或碼頭上從事重體力工作),這人口已經接近一萬了。所有的這些人口幾乎都與港口貿易有關,亞美尼亞商人、猶太商人、希臘商人、意大利商人隨處可見,四處侃價,將一群群奴隸、一包包農產品運往他處,再將他處的一件件工業品分銷到克里米亞乃至鄰近的烏克蘭大草原上,生意看起來相當火爆。

  來自奧斯曼和意大利的手工業者近些年也與日俱增,且主要以加工製造航海用具為主,另外南海運輸公司投資的修船廠內也有部分從東岸國內徵募來的技工,這些人是保障港口正常運轉的基石;最後就是東岸人招募的一支人數在四五百的僱傭軍了,他們負責維護港口治安,當然附近幾位韃靼貴人與東岸的關係也相當不錯,貝克奇薩萊方面也屢次關照照顧哈吉港,因此一旦港口有事,超過一千名韃靼騎兵能被迅速召集起來投入戰鬥,安全方面可謂是固若金湯。

  在東岸人的計劃中,哈吉港的定位可能比目前其表現出來的還要更加重要。在本土工商部的規劃中,哈吉港將是未來的黑海貿易的商品集散地,無論是銷往克里米亞汗國本土、多瑙河流域、第聶伯河流域還是頓河流域的商品,都將在此進行批發,然後或通過騾馬隊,或通過近海小船,分銷到各處。

  當然以上這種商業模式繞不過克里米亞汗國,而這也是高文剛這會待在哈吉港等待面見汗國新君的原因所在,不疏通好這個草原汗國,黑海貿易的一切都無從談起,因為這個國家的勢力和影響力遍佈上述三條大河的河口一帶,東岸人不得不重視。

  而一旦哈吉港及鄰近的三條大河的貿易能夠逐漸走上正軌,那麼無論是東岸、克里米亞還是奧斯曼,都能從中獲取不菲的收益,到了那時候,也就不用東岸人推動了,他們自身會主動出來維護這些貿易的深入可持續發展,畢竟有了利益的驅動嘛。尤其是克里米亞汗國,這個半封建半遊牧的國家,如果能夠在這種經濟浪潮的衝擊下逐步轉變思路,慢慢展開痛苦的轉型的話(目前已經有了一些苗頭了,但還遠遠不夠),未來的發展還是可以期待的,畢竟它的地理位置不錯,人口也很多(如果算上奴隸的話總人口破百萬了),只要改革舊習俗、舊體制,那麼還是有可能起來的。

  當然改革從來都是很困難的,克里米亞汗國同樣面臨遊牧貴族、封建領主(他們手頭掌握著數以十萬計的奴隸)、宗教保守勢力和宗主國的桎梏,想要浴火重生可沒那麼容易。但凡事都得努力,如今東岸人種下了一顆種子,至於未來能不能長成參天大樹,那就要看造化了,說文藝點,就是看命運會不會眷顧韃靼人了。

  高文剛最終在哈吉港等到了八月底,這才得到了新近登基的格萊大汗的接見。大汗本人登基前就經常前往哈吉港遊玩,如今對於高文剛提出的著手開拓商路的意見很是讚賞,他認為目前多瑙河的商路已在奧斯曼帝國猶太商人的開拓下有了一定的進展(這從哈吉港海關關稅的明細表中就能看出來),那麼頓河流域的商路開拓,是該提上議事日程了,此事他們會著手實施的,應該問題不大,因為俄羅斯人同樣渴望在頓河一線展開貿易,三天兩頭找上門來的俄國官商鮑里斯可以作證。

  唯一可能會有些問題的,大概要數第聶伯河流域了,目前這條河的兩岸被俄羅斯和波蘭分據,戰火雖已漸漸平息,但摩擦依然很多,商路很不安全,很多商人都不願意去那裡貿易,短時間內怕是沒法開發出來。

  高文剛對此表示理解,然後指出商路的開拓是長期性的,利益也是長期性的,大家不必急於一時,只需持續努力即可。最後,為了表示對新登基的阿迪勒大汗的祝賀,華夏東岸共和國特地鑄造了八門歐洲少見的18磅、24磅長管重型火炮,作為禮物由東岸工程師安裝到韃靼壕溝的要塞上,震懾敵人的同時,也作為兩國間傳統友誼的見證——當然更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在黑海流域的長遠佈局與投資!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贏家(八)

  而就在高文剛在克里米亞半島與韃靼人會面的時候,遠在歐亞大陸北方的阿爾漢格爾斯克港,幾艘650噸級的笛型船才剛剛下錨碇泊在了港口內。這是隸屬於南海運輸公司的遠洋商船,從青島港出發,歷經數月航行才抵達了俄羅斯,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和狂風巨浪,那就更不用說了,這從它們破破爛爛的船身就能看得出來。

  港口內有修理船隻的技工,多數都是東俄合資(各佔一半股份)的小星星造船廠出來的工人,不過由於人數不足,預計他們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把這幾艘船粗粗維護、保養完畢——好在東岸人也不急,只要在港口封凍前能夠出航即可。

  阿爾漢格爾斯克港時隔多年,建設還是那副鳥樣,碼頭也就稍稍擴容了個10%的樣子。格局不大、分佈凌亂,所用材料還多是些溼滑粗陋的圓木,讓人一看就感覺很不爽利。碼頭小鎮近些年來也沒多大的發展,只不過看起來多了不少季節性工人罷了,即在夏秋季節時會有大批窮苦無依的農奴跑到阿爾漢格爾斯克打工,他們的妻兒則留在老家種地,以為了應付春季時那些催收無度的稅吏們——一旦繳納不上稅,沙皇的狗腿子們絕對會讓你「********」,家破人亡也是尋常。

  與他們相比,來自小星星造船廠的技工們別提有多幸福了,因為他們不用種地也每個月都會有固定的現金收入(繳稅多是現金,普通農民想要獲得現金太難了),且數量還相當不少,足夠在繳納賦稅之餘仍然維持自己及家人相對優裕的生活了,這大概得益於他們都是些技術人才吧,沙皇一向重視技術人才並且不吝賞賜,君不見莫斯科住著大把收入優厚的外國人麼?這些人在西歐也算不得什麼人才,但在偏僻落後的俄羅斯,他們就是沙皇的貴賓,由此就可見一斑了。

  曾經擔任過蔡安國副官的張志軍中尉從甲板上走了下來,現在他已是「大赤魷」號風帆護衛炮艦的艦長了,他的老上司蔡安國上尉已調任新建造完畢「南十字星」號輕巡洋艦的艦長,因此空出來的位置自然由他遞補,目前隸屬於第一艦隊佛得角分艦隊。因為擔心英荷海戰時期海上出現勢力真空期,導致海盜肆虐(這可不是杞人憂天),進而影響航運安全,因此分艦隊司令部在商船隊行經東屬佛得角群島時,特意派出了數艘護衛炮艦隨船護航,其中「大赤魷」號便承擔了護航四艘商船到阿爾漢格爾斯克港的任務。

  整個旅程還算比較輕鬆愉快,對於懸掛東岸國旗的商船,英荷兩國海軍無事的話並不會輕動,因此非常順利地英國、丹麥海域駛抵了俄國北部的白海。而在中途于丹麥卑爾根靠港補給的時候,張志軍等人也聽聞了英荷海戰的最新情報——七月下旬英荷兩國在多佛爾海峽再度展開激戰,此戰中荷蘭人比較倒黴,旗艦一上來就中炮爆炸,德魯伊特爾不得不更換指揮船,隨後持續了大半天的戰鬥也完全脫離了荷蘭人的掌控,全程在英國人的節奏下,至傍晚雙方艦隊脫離時,荷蘭人已經沉沒了17艘戰艦,剩下的艦隻也有很多帶傷,而英國人不過戰沉了三艘,三艘被重創而已,算得上是一場難得的勝利了。

  今年以來連續三場大規模的艦隊決戰,就目前來看幾乎是勢均力敵,英格蘭人略佔上風的樣子。不過,目前英格蘭國內的有識之士已經認識到了,如果戰局再這麼僵持下去的話,基本上就和拼消耗無異了,而恰恰在這方面,荷蘭人有著先天的優勢——雖然英國造船及附屬產業較為發達,維修船隻成本低、速度快,水手訓練有素、鬥志高昂,但荷蘭人也有著自己的優勢,那就是錢多、物資也相對充足,那麼這麼無休止地耗下去的話,最後鹿死誰手真的不好說了,但毫無疑問荷蘭人的贏面稍大一些。

  英國人現在最該做的,應當就是集中主力艦隊與荷蘭人再來一場大規模的廝殺,以求在短時間內徹底打垮荷蘭人的海軍,逼迫他們屈服。但這又何其難也,尤其是在荷蘭人背後有著許多金錢和人(其中就包括東岸)力挺的時候,英國人想要做到這點已基本不可能,畢竟現在荷蘭海軍的戰鬥力比起第一次英荷戰爭時已強大了不少,更何況現在英國人還面臨著不小的瘟疫困擾呢,它殺死的人,可比荷蘭人要多!

  說實話,張志軍本人其實是非常想近距離觀摩一下英荷兩國兩百多艘戰艦進行決戰的壯觀場景的,無奈其任務在身,無法擅自變更航線,再加上也怕遭到雙方交戰艦船的誤擊,最後只能作罷。看來,大東岸的海軍想要學習如何指揮如此大規模的海上戰鬥,只能在戰後從荷蘭人那裡想辦法了,雖然人家不太可能將這些「絕學」傳授給東岸人。

  這次「大赤魷」號護航的商船給俄羅斯拉來了很多商品,其中既有諸如鐘錶、染色布、瓷器、絲綢之類的高檔商品,也有諸如藥品之類的緊俏物資,而除此之外,最大宗的貨物無疑是軍資和武器了,這與俄羅斯帝國目前面臨的局勢有關。

  與瑞典、波蘭等國持續多年的戰爭耗盡了龐大的俄羅斯帝國的最後一點財富,在戰爭後期,隨著奧斯曼帝國這個重量級玩家也加入遊戲,沙皇不得不在國內橫徵暴斂,加大剝削的程度,徵召更多的人員,以維持一支規模龐大的部隊同時應付兩個方面的威脅。這對素來不甚富裕的俄羅斯帝國來說,其負擔無疑有些過於沉重了,沉重到1600萬俄羅斯人民即便節衣縮食、半飢半飽也無法供應的程度。而這樣的狀態一旦持續較長時間,以俄羅斯帝國那粗疏的國家管理體系,不出亂子才怪呢!

  這不,最近兩年俄羅斯帝國境內爆發了多場暴動、騷亂——有的甚至能被稱做起義——尤其是在承擔了繁重賦稅的俄羅斯南方,因為要供應與波蘭人對峙的數量龐大的軍隊,南方各省的人民已被壓榨到了極致,最後不得不揭竿而起,反對沙皇的統治。其中,當數瓦西里.烏斯領導的起義軍的勢力最大強大,因為很多沙俄地方貴族軍隊已經拿他們沒辦法了,整個俄羅斯帝國有再一次陷入混亂局面的苗頭。

  因此,從去年開始,俄羅斯人便通過阿爾漢格爾斯克商站的渠道,向東岸人訂購了大批的軍資和器械,以應對國內越來越嚴重的局面。當然他們也不會忘了正在第聶伯河沿岸與波蘭軍隊對峙的大批人馬,這些人整日裡與波蘭進行小規模的戰鬥,這消耗也不在少數,這次也得一併發一部分補給下去,不然恐怕士兵們的戰鬥力會受到很大影響。

  沙皇為了獲得這些價廉物美的軍資真是費了老大勁了,尤其是那些相對昂貴的火炮,轉眼便把俄羅斯人辛辛苦苦賣糧食、桅杆、亞麻、焦油、木材、毛皮、鯨油等商品獲取的利潤又掃掉了很大一部分。當然了,這些武器的到來也使得沙皇能夠繼續在戰場上展現自己的雄興壯志,比如目前從波蘭人手裡搶來的半個烏克蘭,比如征討草原上不服從統治的阿斯特拉罕人、諾蓋人等等。

  俄羅斯帝國的內情,即便東岸人對細節掌握的程度較為有限,但大體上的情況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要知道,俄羅斯境內如今活躍著的東岸商人可不在少數,阿爾漢格爾斯克槍械修理廠、小星星造船廠、圖拉兵工廠內也存在著大量的東岸技師,甚至就連沙皇太子的數學老師都是華夏東岸共和國國家情報總局的官員,他們要想掌握一些俄羅斯的內情,還是不難的。更何況,活躍在俄國境內諸多外國人——尤其是荷蘭人——也是不介意與東岸方面分享各自打探到的消息與情報的,因此俄羅斯對東岸,真的沒有太多的祕密。

  因此,在得悉最近幾年俄國境內很是不太平,逃亡農奴、強盜馬匪、不服從沙皇統治的哥薩克漸漸已成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並將沙皇的地方武裝搞得灰頭土臉之後,東岸人很敏感地意識到,在俄羅斯這麼一個幾乎可以稱之為東方****式的大帝國境內,也許在醞釀著一場風險不小的暴亂——這在1665、1666兩年尤為明顯,起義的部隊打破了不少縣份和貴族的領地,聲勢明顯壯大了起來,這從俄羅斯開始大規模從東岸訂購武器裝備就看得出來,沙皇有些不安了,形勢真的已經有些微妙了。

  俄羅斯國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最善於趁火打劫、隔岸觀火的東岸人,又怎麼可能不來趟這潭渾水,以攫取更多的利益呢?負責對俄貿易及外交的阿爾漢格爾斯克商站站長施耐德這次同樣也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將今後繼續向俄羅斯出口大量廉價武器、對圖拉兵工廠進行技改等事情與一些事關東岸國家利益的東西聯繫在了一起,比如關於遠東黑水地區的重新議界的問題,比如第聶伯河、頓河貿易的問題。

  我們先說前者。其實有關遠東黑水地區邊界劃分的問題,之前俄羅斯與東岸之間已經商討過很多次了,最近的一次,當時託木斯克軍政長官巴依科夫授權屬下官員與東岸以阿爾巴津(雅克薩)為界進行了劃分,但較為模糊,漏洞甚大,雙方都不是很滿意。

  這次趁著俄國局勢沸騰的難得機會,施耐德站長提出了重新議界的要求。這次,他提出東、俄兩國應當以勒拿河為國界,即勒拿河以西屬於俄羅斯帝國,以東屬於華夏東岸共和國,等於一下子是將東岸人在東北亞的領地擴充了好多倍,這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俄羅斯人的拒絕,他們認為目前兩國已劃分的邊界是合適的,不宜再進行更改。而且,俄羅斯人還補充說,這條邊界的北緣之前規定得模糊不清,這次應當明確,可以以東岸人稱呼的「興安嶺」為界,即興安嶺以南歸東岸,以北歸俄羅斯。

  施耐德對俄羅斯人的提議極是無語,最後甚至以不對圖拉兵工廠的技改進行援助進行威脅,但俄羅斯人根本不吃這套,他們表示寧可荒廢了圖拉兵工廠,也不能在土地問題上讓步,導致雙方之間的談判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不過,在土地劃界問題上遇到了麻煩,施耐德在與俄羅斯人商業談判中,卻取得了極大的進展。俄羅斯人不但允諾全面開放頓河流域的貿易,甚至於,他們還表示,可能會在伏爾加河與頓河之間修建一條長度超過60俄裡的馬拉貨車軌道(這在歷史上知道18世紀後期才開始修建),以溝通其境內兩大河之間的物資轉運,加大頓河的商品流通量,這令東岸人十分滿意。

  至於至關重要的第聶伯河貿易,他們表示同樣樂見其成,即他們樂於配合東岸人或克里米亞人在這條大河流域的所有商業活動,只要東岸人想辦法搞定第聶伯河右岸的波蘭人即可,畢竟現在這是一條國際河流了嘛,是波蘭王國與俄羅斯帝國之間的國境線。

  在領土問題上碰了壁的施耐德最後意外地在商業問題上獲得了巨大的利益,這令他有些欣喜,相信當消息傳到阿姆斯特丹後,李晴特使同樣也會很欣喜吧。畢竟多年綢繆的計劃取得了重大進展,任誰都會非常高興的,因為這毫無疑問將加強東岸人在黑海流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對於國家戰略方面是大有裨益的——當然俄羅斯人之所以願意在這上頭做出讓步,自然也與他們有求於東岸有關(武器方面),不然的話,就憑他們那尿性,事情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呢!對於這一點,無論是施耐德還是李晴,都是心知肚明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二章 河間(十六)

  「人真是越來越多了,當然這也是我們最強大的武器!」穿著沉重的鯨魚皮靴的陳科剛從一片水泊沼澤中出來,手裡還拎著兩尾活蹦亂跳的魚,顯是在沼澤裡捉來的,這會一把扔給了自己的祕書,讓其收拾收拾中午燉一鍋魚湯給大夥打打牙祭。

  這裡是新集鄉以北、波薩達斯小鎮以南的中間地帶,即俗稱的新集平原是也。在東岸人的劃分中,這片河間地區北半部分難得平原是屬於山茶縣的,甚至在一些內部地圖上,就連西班牙人設立的軍事要塞波薩達斯鎮都被劃在了山茶縣的縣境內,也是讓人無語。自然而然的,目前沿著新集平原一路拓荒墾殖而來的東岸農民,自然也是來自山茶縣了。

  截止1666年7月底的數據,山茶縣全縣的人口已經達到了將近一萬五千人的樣子,比起以前那種極其緩慢的增長速度來說簡直可以稱做「暴增」了。之所以這樣,主要還是因為在山茶縣正式成立後的這幾年,本土有意識地往這邊增撥了移民、派遣了幹部,因此使得該縣的人口增速大於全國平均水平。

  新增來的拓荒農民,除部分安置在原有的五大定居點內與老國民混居外,還有另外相當一部分被與本土移居而來的二代國民們一起,朝外圍拓荒發展,目前陳科所在的這個鄰近波薩達斯小鎮的村莊便是這麼來的——三百多新舊國民混雜在一起,由幾位退伍軍人領頭,在距西班牙人僅僅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種起了地、放起了牛羊,對面的西班牙人除了乾瞪眼之外,卻也毫無辦法,因為由傅雷上尉率領的守備隊士兵們也經常來這邊晃悠,懼怕報復的西班牙人實在沒有勇氣前來捋鬍鬚。

  當然,從西班牙士兵們的角度來說,他們已經超過十五個月沒領到工資了,那麼又憑什麼為菲利普國王——哦,對了,現在的國王已經變成了一個小破孩——效忠呢?要知道,天大地大,肚皮為大,雖然在河間地區不至於吃不飽飯,但生活困苦、兜裡沒一分銀錢卻是真的,那麼誰還來冒著與東岸人開戰的風險驅逐他們的拓荒移民呢?更別提,附近的東岸人每年都會支付他們這些可憐的軍人們不少麵粉、黃油、奶酪、葡萄酒、菸絲、糖、咖啡之類的商品作為「救濟」,也時不時地僱傭他們護衛商隊、清掃土著勢力,給出的報酬那時相當豐厚,比起吝嗇的西班牙國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僱傭兵本來就是為了錢幹活的,即便東岸人多數都是異教徒,那麼也不妨礙他們在現實的壓力下為異教徒效力嘛,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而也正是看穿了西班牙僱傭軍們的心理,東岸人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在河間地區墾荒種地,將大片草原變成了良田,使大片丘陵變成了牧場和果園,港口在烏江之濱建起、三等國道在草原上緩慢延伸,商品流通量開始加大,整個河間地區愈發深刻地被納入到了東岸自身的經濟體系之中,不再像以前那樣有點遊離於整體之外。

  「我們有了人,就能更好地移民,更好地將每一片土地佔下。西班牙人有什麼?一些僱傭軍而已!移民?早些年還有些,但這些年太少了,因為財政困難!再說了,現在每年有六千多半島人移民到新大陸,其中能有幾個來這個新成立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即便有也是極少數,更別提河間在整個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內都屬於邊緣偏僻地帶,所以他們只能由著我們開發,看著我們開發,別無他法!」陳科一屁股坐在了某張製作粗陋的松木椅子上,狠狠喝了口烈酒驅驅寒氣後,才感嘆著說道。

  說實話,這些年山茶縣的開發工作進行得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以茶葉粗加工、木材加工、牲畜宰殺、皮革鞣製、水果深加工、魚肉醃製等行業為代表的輕工業,在許多非國民勞務工湧入後,得到了非常快速的發展。

  陳科曾經將整個河間地區劃分為四個副區,其中中部——南界科連特斯河與米里尼亞伊河、北迄奇裡馬伊河(都是奇怪的瓜拉尼語名字……)——被他稱做沼澤副區。這個副區沼澤眾多、河流縱橫、湖泊遍佈,亞熱帶農業是維持這裡經濟的基礎,且主要在沒有積水的寬闊空地上發展生產。

  眼前這個村莊就以穀物種植和牧牛業為主要經濟來源,而其放牧的牛種也是農業部門的專家專門培育出來的「烏江牛」,一種繼大角山羊、烏江羊之後的優良種牛。在原本的烏江上游開發行動中,農民們發現,這裡較為嚴重的牲畜瘟疫(一般分佈在熱帶和亞熱帶地區)嚴重阻礙了牛群規模的擴大,因此他們迫切需要一種能夠適應本地環境的牛來放牧。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歷經多年培育而出的烏江牛便應運而生了。

  這種牛皮厚、尾長,能夠抵禦蝨子和蚊子等媒介動物的侵襲,且耐粗飼、上膘快,初步達到了農業部的要求。當然了,目前這種河牛的遺傳性狀可能還不夠穩定,仍需繼續培育、改進,不過這就是農業部的事情了。

  「陳副專員說的是,現在佩德羅堡、紹塞堡、波薩達斯鎮的西班牙軍人都已為我所用,他們也是在是翻不出什麼浪花了。」跟隨陳科而來的還有不少來自對岸烏江八縣的商人(厚丘縣在今年7月份成立,是為全國第64個縣級行政單位,下轄厚丘鎮、祝其鄉、利城鄉和曲陽鄉四個鄉鎮,約1.4萬人),都是陳科拉來考察本地投資環境的,這會聽了陳科的感嘆後,有人便出言附和。

  陳科聞言含笑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的商人,陳科對其也有些印象,好像是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副專員蔡華澤的兒子,名曰蔡潛。這個二十郎當的小夥子與他的幾個兄弟——比如在相思鄉一帶經營林場的蔡豪、蔡爵,在丘布特河經營果園的蔡祖、蔡道——不同,他主要是商品貿易為主,在烏江對岸的厚丘縣註冊了一家貿易公司,帶了十餘位蔡氏家族的後生,僱傭了數十個俄羅斯農奴,在沼澤一帶常年經營皮革、獸脂生意,規模不大不小,但上升趨勢相當明顯,據說已經擠破產了(不管是用何種手段)好幾家與其競爭的公司,在整個沼澤區的拿貨量越來越大,令人為之側目。

  此番陳科將這個傢伙拉到沼澤這邊來,也是為了說服其解囊投資,即在這個面積遼闊的沼澤副區投資牧場搞開發,而不再是以前那種四處遊走收貨的不穩定模式。甚至於,為了說服蔡潛投資河間地區(當然也不無搞好與其父蔡華澤關係的意味在內,反正一切盡在不言中……),陳科之前私下裡還與其有過溝通,打算將這裡好大一片沼澤承包給蔡潛,併發放牌照,讓其可以在這兒捕獵一些有價值的經濟動物。二者是捆綁式的,即一旦蔡潛同意招募勞務工來此開設牧場,那麼他就可以承包一些沼澤湖面,養魚也好、種植水生作物也罷,甚至就連捕殺鱷魚都沒問題(這需要政府發放牌照),以補貼牧場前期可能會有的虧損;當然一旦他不同意投資設立牧場,那麼上述這些好處也是沒有的。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蔡潛本人其實已經是有些意動了,因為在其經營的皮革貿易之中,鱷魚、蝮蛇、蟒蛇等動物的皮一向價格昂貴(這也吸引了當地領取牌照的獵人因為利潤因素去謀取皮張),是獸皮貿易中的珍品,素來為達官貴人們所喜愛。只可惜因為領取牌照的獵人數量有限的緣故,這類商品的供應一向不是很充足,每每出現一些此類珍貴皮張都能引得貿易商人們互相競價,由此可見其緊俏的程度。這次陳科為了拉他來投資,居然許下了如此難得的條件,確實也說明誠意蠻足的,蔡潛內心已經隱隱有些同意前來投資了——當然陳科這廝許了什麼條件給其他一些商人,這就不是蔡潛所能知曉的了,不過很顯然,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他陳某人的一些許諾,不然也不會答應來這兒看看了,畢竟在如今這波由舊大陸戰爭所帶來的經濟熱潮中,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沒空四處亂竄。

  「蔡潛你說得很不錯,西班牙人確實翻不出什麼浪花了。而且,我聽聞舊大陸的法國人趁著老菲利普國王去世,馬德里主少國疑的不利時刻,落井下石,竟然意圖侵吞南尼德蘭等膏腴之地,兩國間的頓時變得關係緊張,大戰一觸即發。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沒什麼心思來管我們在這兒的墾殖了,所以河間地區毫無疑問將迎來新一波的發展大潮。」陳科將手裡的酒壺交給祕書,然後笑著說道:「有些事情告訴你們也無妨,反正也不是國家機密。今年全國最新的人口統計數字出來了,突破了180萬,在座的諸位也都心裡有數吧?呵呵,上頭已經說了,之前許諾給我們的三萬移民拖了這麼多年,不足部分也要慢慢補齊了,嗯,大概還差個二萬人的樣子,哈哈,這些人一旦過來落戶,這河間地區的景象就又不一樣了……」

  按照移民部最新給出的數據,截止7月底,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民數量已經達到了182.2萬餘人的歷史新高(移民部通過人口統計 估算,據說準確率達95%以上),其中明人達到了83萬,佔45.54%;二代國民的比例繼續攀升,達到了37.2%的樣子;白人數量又下降了一個百分點,加起來大約只有17.3%了。

  而作為東岸社會生產的重要組成部分,龐大的非國民隊伍繼續壯大,其總數已經接近了23萬人,黑人繼續以31.8%的佔比位居第一,其次是印第安人(30.4%)、白人(26.1%)和馬來人(11.7%),由此可見東岸經濟對低成本廉價勞動力的渴求程度,東岸的繁榮又是如何建立在對非國民的壓榨之上,這或許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三大勞務經紀公司的生意為什麼會這樣地紅火。

  而也正是有了這些相對龐大的人力,執委會才能在河間地區上下的「死纏爛打」之下,最終點頭同意給他們補足多年前許諾的移民。當然或許其中最大的因素並不是河間官員們的努力爭取,而是西、法兩國針對老菲利普國王遺產爭端的糾紛再起,戰爭已一觸即發,東岸人限於協議約束也將加入這場戰爭,屆時這19.6萬平方公里的河間地區也將很快被正式移交到東岸共和國手中,因此這才有了執委會加速開發河間地區的行動,不過陳科限於級別的低微,暫時還無法知曉這種機密之事罷了。

  「去年山茶、感義兩縣及代管的一些附屬鄉鎮,加起來共向本土出口了差不多價值二十萬元的各類商品,其中馬黛茶、木材佔了大頭,其他諸如皮革、羊毛、醃肉、鹹魚、水果什麼的都還不突出,且面臨其他地區同類商品的激烈競爭,很多時候我們都競爭不過別人。」陳科繼續說道:「這其中既有生產技術落後、投資不足、管理不夠先進的因素,更有人力稀少導致規模上不去、成本過高的因素。這次本土許諾給我們發送大批移民過來屯墾,戈什金、巴蒂諾二人也已經派人四處在舊大陸活動,蒐羅非國民勞務工,人力缺口在未來幾年內會大大緩解,這時候可就需要諸位的投資了。沒有投資,便沒有新的技術和規模化的生產,當然也就沒有利潤,人民的幸福生活也就無從談起。這一切,如今看來需要靠你們來實現了,諸位,河間地區即將迎來發展的快車道,希望大家抓住這個機會,共同致富!」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河間(十七)

  大河滾滾向南而去,看著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文圖拉只覺得一陣心曠神怡。

  這裡是巴拉那河,拉普拉塔地區第二大河流,僅次於遼闊的「淡水海」拉普拉塔河,其主航道及眾多河闊水深的支流一起,構成了東岸人征服河間這塊肥沃的土地的主要後勤運輸支撐,這從國營內河運輸公司在附近地區越來越密集的投資就能看得出來——三年內,該公司已經往這邊投入了超過250條72噸級小火輪,幾乎佔了公司運力的四分之一弱,算起來真的是極為驚人的比例了。

  而之所以航行在巴拉那河——至少是中上游河段——及其支流上的船隻多為72噸級內河小火輪,主要還是因為過了上游的科連特斯以後,河道水深日漸變小,可通航的船隻噸位也急劇減少,別說大海船了,就連150噸級的內河小火輪都有些夠嗆,因為那無處不在險灘和淺灘,只能湊合著航行72噸級的小船。

  文圖拉船長供職的信使班輪公司目前就是用72噸級內河小火輪在巴拉那河一帶跑運輸,主要做貨運,兼做客運,業務不鹹不淡的樣子,因為大部分的運輸業務國家開拓總局方面肯定是要優先照顧國營內河運輸公司這家大型托拉斯企業的。私營的信使班輪公司顯然只能在他們的運力已被佔滿的情況下撈點殘羹冷炙吃吃,要麼就是去跑市場,與內河運輸公司一起競爭不算很大的民間航運市場。

  而且就這個民間航運市場,很多客戶也更喜歡水手素質較高、船隻較新(意味著故障率低,能準點送貨)和規模更大的內河運輸公司,而不是選擇他們這個多由淘汰舊船和馬來水手組成的私營公司,因此文圖拉船長這兩年來混得一直很不如意,甚至都有些後悔當初從內河運輸公司內部跳槽離開了,雖然信使這邊給了他一定的乾股,但事業方面始終沒甚大的進展總是令人神傷無比。

  文圖拉船長的座船是該公司為數不多的新船之一,此時這艘滿載麵粉和醃肉的72噸級小火輪與同屬信使班輪公司的另外三艘舊船一起,剛剛過了同興港,朝最終目的地伊瓜蘇港而去。船隊全部四艘船隻航行得都很慢,保持著兩節的低速,且還有越來越慢的架勢,因為前方不遠處的河面就有一道幾乎九十度的大拐彎,水流湍急、淺灘密佈,一不小心就會擱淺,素來是航行的「鬼門關」,由不得文圖拉船長他們不重視。

  「小心點掌舵,別出事了,不然諸位下半輩子都回家種土豆去吧。」給自己的菸斗塞了些上等弗吉尼亞菸絲,然後劃了根火柴將其點燃後,文圖拉船長一邊抽一邊說道。

  其實他說得沒錯,沒有人會僱傭因為漫不經心、吊兒郎當而釀成事故的船員,即便船員再缺也不會。因此,一旦因為自己的嚴重失誤而出了事,那麼他除了要面臨刑事、民事責任外,基本上職業生涯也毀了,能安全回家種地都算是運氣,一般來說可能還要坐牢,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而剛才文圖拉船長拿來點菸的火柴同樣也亮瞎了眾人的眼睛。這種由新成立的國營鴨子湖火柴廠生產的鱷魚牌火柴(因火柴殼上一個碩大的鱷魚頭而聞名),目前還正處於試生產階段,因為很多原材料還無法做到穩定供應或規模化生產,因此目前被稱做「第一代火柴」的這種國家專營商品的產量也很不穩定——準確地說,是產量不大——只能面向市場少量銷售,令鴨子湖火柴廠廠長翁廣安是氣惱不已。

  但無論如何,這種劃時代的發明仍然如同煤氣燈一樣,給東岸人民的生活帶來了無數的便利,這從市場上高價瘋搶這種火柴就能看得出來。很多不差錢的人為了弄到一兩盒火柴而不惜花費重金,文圖拉船長就是其中的一員,他現在甚至都已經可以想象到國家稅務部門的官僚們那興奮至極的表情,國家專營的火柴市場前景看好,可是一筆大財源呢!

  點燃菸斗後,文圖拉將火柴桿扔進了河裡,想了想後,他又從兜裡摸出幾張過期彩票,嘆了口氣後,全都扔進了河裡。這些彩票是他花費一角錢在靖江縣購買的,結果都沒中,白白便宜了國家的運河事業——哦,對了,這種俗稱「交通彩票」的東西與火柴一樣,同樣是國家專營商品,堪稱一本萬利,是財政部和交通部共同掌管的一個大金庫,每年收入破十萬元是妥妥的,且看起來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令很多人豔羨不已。

  按照政務院事先制定的計劃,交通彩票的所有收入都將被用於建設、修繕國內的公路、碼頭、鐵路、運河等交通基礎設施,而前幾批資金原則上主要被投入到運河事業上去。更直白點說,是為了烏江上游、巴拉那河上游河道的疏浚、拓寬以及裁彎取直(如果可能的話),以方便這兩條堪稱動脈級別的河道的運輸暢通。

  至於說國內另一條動脈級別的運河伊河,老實說因為年年淤積,且枯水期水量不足(需要蒸汽提水站調水),維護成本過大,交通部運河司(已由處正式升格為司)原本是不打算繼續投資的。無奈礙於長山鐵礦及沿途糧食產區的運輸需求,他們仍然不得不每年派遣大量的挖泥船拓荒、疏浚河道,冬季時甚至還行使徭役徵發權,組織周邊十多萬人上河挖泥,進一步改善這條運河的航行條件,因此伊河現在是越搞越大,想停也停不下來了,不然前面的鉅額投資全都打了水漂,這是誰都無法承受的!

  在文圖拉的提醒與船員們小心翼翼的駕駛下,四艘運輸船掠過了三艘正在清淤的「清塘軍」系列挖泥船,然後繼續逆著河流北上,並於9月5日抵達了規模已頗為不小的伊瓜蘇港——伊瓜蘇縣的縣治所在地。

  而這個伊瓜蘇縣,其實還沒正式成立,只是政務院倒是已經批准了罷了。該縣下轄伊瓜蘇鎮、同興鄉、朝陽鄉、白馬鄉(位於後世聖安東尼奧小城附近)和位於後世安德雷希託小城(Andresito)附近的樂興鄉,一共五個鄉鎮,大概不到九千人的樣子,是為全國第65個縣級行政單位,隸屬於河間地區,理論上同樣歸陳科陳副專員管轄。

  這個縣地理條件極為特殊,全縣地域範圍極廣,但卻大部分地區都被玄武高原(米西奧內斯高原)上的密林所覆蓋,其間山路艱險、人跡罕至,至今仍生活著不少原始落後的瓜拉尼部族,因為暫時還不用開發到森林內陸,所以東岸人一時也懶得清理他們。

  其實真算來算去,伊瓜蘇縣最好的土地大概就是位於高原兩側的低矮丘陵區了。也只有這裡,才能夠遣人過去開荒、種地,至於那些原始森林,國家總局的規劃師們一見了就直搖頭,大概幾十年內都不一定有機會開發吧。

  文圖拉船長等人的船隻在經過數小時的等待後(沒辦法,港口還不夠大,而船隻又太多了一些),才最終在縣交通局的引水員的指引下,停靠在了一片滿是藍花楹的小河灣內,然後下錨碇泊,等待港務局的員工過來卸貨。

  他們運的這批貨基本上都是糧食,麵粉、稻米和部分醃肉是著名餐飲商人徐浩旗下的粵東餐館訂購的,這家如今集餐飲、娛樂、會務於一體的企業已在伊瓜蘇縣及附近地區打響了名氣,很多過路人都會慕名過來消費一下,更別提集中在附近大搞基建的諸多公司、建築隊了。比如在附近修建伊南鐵路的戈什金建築公司的很多中層幹部,閒暇時就喜歡來粵東餐館喝喝酒、吃吃飯,隨後找些意大利小娘們「調劑生活」,也算是為地方經濟做了貢獻了,當然更是極大充實了徐浩徐老闆的荷包。

  「巴拉那河靠近你們這一段真是難走!我覺得交通部最好多派一些挖泥船過來清淤,另外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召集數萬人挖河,對一些大彎曲的河道進行裁彎取直,河底的礁石能弄掉的話最好也想辦法弄掉。」坐到碼頭附近的某間茶棚內後,文圖拉船長對相熟的茶棚老闆抱怨道:「老周,我記得你當年給交通部大老爺們帶過路,指引過他們勘測河道,你覺得我說得怎麼樣?」

  「你這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老周」其實不老,三十來歲的樣子,是東岸第一批二代國民了,曾經在騎兵營裡服役過,後來因傷退伍,因為和伊瓜蘇鎮的某位穿二代鎮長吵了架,一氣之下便辭職來港務局附近開了間茶鋪,慢慢混日子了。

  這會在聽了文圖拉的抱怨後,他翻了翻白眼,說道:「其實據我從戰友那聽來的消息,政務院已經打算大舉整飭巴拉那河航道,加速開發河間地區,進而輻射更上游的伊南鐵路一帶了。縣裡似乎都接到通知了,說上頭會調撥超過二十艘『清塘軍』系列的挖泥船過來整飭河道,同時讓我們這邊自己想辦法,捕捉一下瓜拉尼人上河施工,唔,這可能得去隔壁西班牙人的傳教區裡想辦法了,唉,又是一場免不了的廝殺,希望是派保國*軍之類的雜牌部隊過去吧,免得咱自己的小夥子有所損傷。」

  「二十艘挖泥船?好大的手筆!」文圖拉船長聞言也有些驚訝,只聽他說道:「難怪最近想訂造新船都不行呢?合著是各大船廠的造船師傅都忙不過來了啊,內河小火輪、挖泥船、捕鯨船、漁船、護衛艦、輕巡洋艦、大飛剪貨船、移民運輸船、笛型商船,乖乖,五大船廠的手持訂單數量應該是驚人地高吧,估計排到明年年底都不止了,難怪你們這的伐木場生意這麼紅火,確實是需求大啊。」

  「這裡的伐木場生意是很紅火,但這跟造船關係真的不大,文船長。」老周給文圖拉及眾人沏了壺河間出產的馬黛茶,一屁股坐過來後說道:「這些伐木場出產的木料,大部分是拿來建房子、修碼頭了,另外鐵路用的枕木也是一大需求。至於說造船,呵呵,木料怎麼運出去?巴拉那河那麼長、那麼百轉千回,運個屁!不過說到造船,馬上伊瓜蘇港可能也要成立一家新的造船廠,嗯,大概是國內第六家成規模的船廠吧,縣裡都風傳由交通部投資建設,名字就叫河間造船廠,專門生產各類內河小火輪、駁船、平底船等等,市場也主要是面向巴拉那河上游吧。」

  「這可是大好事啊!」文圖拉船長一聽就來了勁氣,「現在造船業真是火得不行,尤其是在上頭定下大力開拓河間地區的方針後,對內河運輸船、駁船、小漁船、挖泥船的需求量真是暴增好幾倍,連帶著伐木場的生意都好得一塌糊塗,一波波的非國民勞務工被弄到這來。聽說——戈什金這廝最近從俄羅斯運了整整三船人過來?」

  「可不是麼!」老周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人也是個有本事的傢伙,人也算比較厚道,聽說這次整整一千六百名俄羅斯勞務工很多都是被賣來的。你也知道的,俄羅斯一向很亂,聽說這兩年還爆發了農民起義,這搞人一下子就方便了許多,而戈什金也算是有本事,手眼通天,在各地都有些人脈,所以能源源不斷地弄來人。與他相比,巴蒂諾、門德斯二人就要稍稍遜色一些了,當然,這兩人也更黑心一些。」

  「河間就這麼一下子發展起來了,唉,前幾年還半死不活的呢,怎麼一下子就抖起來了呢?要知道,這裡嚴格說起來可是西班牙人的領土啊,怎麼素來保守穩重的執委會諸公一下子行事如此激進了呢?真是有些想不通啊……」文圖拉船長喝了口馬黛茶,聞言朝老周苦笑著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河間(十八)

  「河間地區各縣、縣代管鄉鎮、地區行署直屬鄉鎮,從1667年1月1日起,統一納入國家統一財政計劃之中,一應規章制度都必須在短時間內完善起來。這是硬槓子、紅線,所有人必須儘快行動起來,不得有任何延誤。」巴拉那河畔的某間辦公室內,來自國家稅務部門的稽查員們趾高氣揚地朝面前一應地方幹部們宣讀上頭的命令。

  聞聽上頭來的「欽差」這麼說,一干「保義縣籌備委員會」的官員立刻唯唯諾諾,表示一力完成上頭指示,全縣六千五百百姓堅決擁護中央云云,反正是說得天花亂墜——這也難怪,即將在今年年底成立的這個所謂的保義縣,轄下只有保義鎮、光化鄉和保平鄉三個鄉鎮,人口不過六千多,經濟上以水稻種植和柑桔果園為主,目前仍然沒有完全擺脫救濟糧的供應,所謂的地方財政更是一塌糊塗,所以在面對上級時完全骨頭完全硬不起來,只知一力遵從,即便來的是和他們關係不大的國稅部門的官員也一樣。

  因為某位穿二代縣長(名曰趙科,與陳科僅一字之差,交通部成長起來的官員,目前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尚未到職,甚至連一位退伍軍人轉任的副縣長也去本土跑物資了,因此目前縣裡的大小事務由各局行的頭頭腦腦們共同決策,群龍無首之下,自然更是沒什麼主意了,只能上頭安排什麼就是什麼,沒有絲毫的討價還價的餘地。

  稅務部門的官員在通報完新政策後,留下兩人在本地籌建國稅系統,其餘人等則搭乘一艘簇新的72噸級小火輪,繼續朝上游的保塞港而去。在那裡,他們將分別前往保塞港、寧塞鄉(位於後世瓜萊瓜伊小城附近)、清苑鄉(位於後世羅薩里奧城對面的沼澤地區,以漁業為主,人口稀少)、大寧鄉(位於後世聖佩德羅城對面的沼澤溼地,以漁業為主,人口稀少)和永福鄉(位於後世維多利亞小城附近)五個鄉鎮「傳旨」,同時留下人員籌建國家稅務部門,為以後正式開展工作打好基礎。

  而說到國稅部門,就不得不提一下目前東岸各地也在慢慢鋪開的地稅部門:隨著華夏東岸共和國第三次稅制改革的順利結束,目前各縣級行政單位也開始正式組建地稅局,以徵收、管理歸屬於地方的稅金,大體上包括地方國企上繳的利潤(如果有的話)、農場林場河湖沼澤租金、罰款規費收入、營業稅和土地出讓金罷了,其中後者還佔了絕對大頭。

  保義縣即便人口稀少、地方偏遠、環境惡劣(水患較大),但六千多居民每年購地的費用也超過了三萬元,按照最新分配規則,中央和地方對半分,故保義縣每年的土地出讓金收入便達到了一萬五千餘元,佔了縣財政收入的85%以上,比例驚人。

  而從這個略顯畸形的地方財政系統收入佔比中,我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出,在如今的東岸,各地方政府是如何地依賴土地出讓金,說其實「土地財政」都不為過!不過這卻也是難免的,誰讓如今的中央把大部分稅收都攥在自己手裡呢,地方政府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只能從這上面找補,不然縣政府幹脆解散算了,哪還有錢搞民生建設之類的項目。

  保義縣其實算是土地收入較少的,曾經有人核算過諸如西湖縣之類的人口稠密的傳統農業縣份,每年能賣出去二萬畝以上的農業用地,且這還是在上頭批下來的公地開發指標有限的情況下達到的數字呢,否則可能還要更多。

  一畝地的價格,按照最新規定,是十元。那麼二萬畝的農業用地,就賣出去了總共二十萬元,去掉上繳中央的部分,西湖縣還能淨得十萬元,如果再算上其他林林總總的收入,該縣政府一年財政總收入怕不是要破了十五萬元!這可是一筆極為驚人的財政收入了,足以亮瞎很多內陸貧困縣父母官的雙眼,甚至也能讓連十萬英鎊都很難湊出來的英國王室流口水,並不斷懷疑自己國家的體制:東岸人怎麼能那麼輕鬆地收這麼多錢上來,本國的那些闊佬們卻不願意交錢給王室,以至於連海軍軍費都嚴重不足,陸軍更是隻能維持五千人規模的樣子,這日子還過個什麼勁,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因此,土地財政收入如此瘋狂,這就使得地方政府對於擴大移民有了更迫切的需求和衝動,畢竟人一多,他們就有理由向上級政府申請增加公地開荒的指標,而這往往意味著大筆土地出讓金的收入。要知道,如果不是本鄉本土沒有公地分給他們,在故鄉長大的二代國民們又有幾個願意去那些蠻荒原始的邊疆地帶拓荒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啦!

  保義縣三個鄉鎮的六千五百多居民,大概有兩千人是從國內成熟地帶各縣移居過來的二代青年,基本都是當地公地指標不夠,且要優先分配給新來的移民,因此很多人等不及之下就報名前往各新佔地區拓荒,以獲得一份能夠令自己安家立業的本錢,這在很多傳統明人家庭出身的青年中尤為受看重。

  更何況,如今本土政務院為了支援河間地區的開發,給予了保義等直轄縣——因為巴拉那河的關鍵地位,沿河的諸多縣份均由中央直管,至此歸屬政務院直轄的縣已達九個,分別是東方、羅洽、青島、越溪、鐵嶺、梅洛、成山、鹽城和保義——非常多的公地開發指標,甚至就連土地林場河湖租賃的審批也一律從速,且租金低廉三分之二以上,為的就是通過政策的調控,吸引更多的人員和資金湧入這些新開發的地區,加速當地經濟的發展,平衡地區間的差異。

  保義縣今、明兩年貌似都獲得了十萬畝土地開荒指標,一個足以令東方、羅洽、西湖、平安等老牌縣份流口水的超大指標。放他們那,稍稍宣傳、操作一下,即便不能全賣出去,也八九不離十了,這可是接近一百萬元的鉅額現金啊,即便讓中央分去一半也有五十萬元,光想想就會令人瘋狂不已了!

  只可惜,這十萬畝指標放到了保義縣這麼一個河流縱橫、湖泊遍地,時不時還來個水患災害的偏遠地區,真的是白瞎了!很多人預計,即便1667年該縣經濟稍稍有所起色,估計也就只能用掉其十分之一的指標,也就是該縣土地出讓金的總收入撐死了也就五萬元,甚至可能還不夠!與國內那些人口眾多、收入較高的老牌縣份相比,真的是雲泥之別。

  因此,其實從「屁股」(也就是利益)角度來講,包括保義縣在內的一眾新僻土地,其實對移民是最為渴求的,尤其是那些口袋有倆錢的移民——無論是二代國民還有東方移民——他們能夠以最快速度給地方財政貢獻收入,使得縣鄉兩級政府有更充足的財力建設地方,發展經濟,造福百姓。

  「這國稅局一立,咱縣裡立刻成清水衙門了,今年差不多能賣三萬元的地,上頭就要收走一半,還剩下一萬五。即便還有其他一些林林總總的收入,也不過三兩千元,成不了氣候,也就是給縣裡發發工資罷了!諸位,一萬五千元,能辦多少事情?」縣財政局長手撫前額,向自己的同僚們苦笑著說道:「碼頭要修建、河道要疏浚、水閘要建設、公路要建設,各類房屋倉庫也得建,當然還有最重要河岸堤壩,這是事關咱們全縣六千五百百姓生死的最重要工程!區區一萬五千元的資金,又能幹幾件事!」

  其實,在水患較大,河汊縱橫的河間南部地區——地理上被稱為河口三角洲副區,就如同北邊的沼澤副區一樣——水庫建設、河道拓寬疏浚、河堤的建設真的是工作中的重點,尤其是最後一項的河堤建設更是重中之重。要知道,雖然巴拉那河東岸的平均地勢要高於西岸,但一旦洪水真的發起來,很多定居點也難免成為水鄉澤國,這從當地居民們的房屋要麼建在高處、要麼底下打著高高的木樁就能看得出來。

  而且,如果沒有河堤抵擋洪水,那麼一旦河水以不可阻擋之勢進入東岸人的定居點,雖不太會給人員造成多大的傷害,但財產損失卻是不可避免的,比如鬃崗內的魚塘或農作物,比如來不及轉移的牲畜,比如被淹死的果樹,比如因洪水浸泡而受損的倉儲物等等,總之洪水的威脅還是非常大的。

  更準確地說就是,河間地區——至少是沼澤副區與三角洲副區兩地——要想開發,巴拉那河及其眾多支流的河堤建設,是無論如何提高其重要性也不為過的,各縣鄉絕大部分的資金要投入到這方面的建設中,且內河運輸公司的運力也將更多地傾斜到運輸修建河堤的建築材料上。也只有這樣,東岸人才能在俗稱水鄉澤國的河間南部最終站穩腳跟。

  好在執委會諸公也認識到了在河間地區站穩腳跟的關鍵,在基本上確認快從西班牙人手裡接管河間後,國家主席戚汪平非常爽快地批准了巴拉那河及支流堤壩的五十年建造計劃,即華夏東岸共和國將在接下來的五十年中,每年投入不低於二十萬的資金到堤壩建設中,總金額超過一千萬元。而如果再算上地方政府的投資及行使的徭役徵發權的話,相信五十年間投入到整個河間地區沿河大堤上的資金將超過一千五百萬元,幾乎堪稱是「世紀工程」,與明帝國那年年撥款年年修(但還是三不五時地氾濫……)的治河工程有得一拼了,當然東岸人至少在資金利用率上面要比明清兩國強上很多,貪汙浪費也會少不少。

  保義縣作為三角洲副區第一個成立的縣級行政單位,從大前年開始就陸續依靠自己的力量修建河堤。當時他們是就地採挖縣內的資源,用當地難得的天然石材加灰漿砌造,大概建了有七八公里的樣子,位於保義河(巴拉那瓜蘇河,巴拉那河下游的汊流之一)左岸,算是舉全縣之力建造百年工程的典範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建設保義河大堤的過程中,全縣百姓非常踴躍,參與度很高,或許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遺澤子孫後代的大工程,因此一個個出錢出力,幫政府節省了許多不必要的開支。不然的話,你以為就憑保義縣三個鄉鎮那窮得叮噹響的老底子,又憑什麼能在三年多時間內修建出一條如此高標準的大堤出來?

  這次在確定即將收取河間地區作為出兵法國的報酬後,保義縣很快便獲得了上頭撥下的超過五萬元的防洪水利設施建設專款——當然這錢縣裡沒法支配,屬於「戴帽子」的錢,專款專用——其中一半資金將用於續建保義河大堤,另外一半將拿來僱傭挖泥船疏浚洩洪河道、依託天然湖泊改造成水庫等等,總之就和歷史上中國開發江南水鄉澤國的招數差不多:修堤、排水、造田,不信整不出又一個魚米之鄉,在盡享大河帶來的便利交通的情況下,盡一切可能避免水患,遺澤子孫後世。

  當然了,五萬元的建設資金,雖然已佔了政務院投到河間地區的水利建設專款的四分之一,但比起需要修建的漫長堤壩來說,仍然顯得有些杯水車薪,仍然需要地方政府想辦法支應一些,不然這大堤和水庫要修到猴年馬月去?但對於財政困難的這些新設縣份來說,錢又是何其之缺也!

  「除了水利費用,另外還有衛生疾控費用,移民安置費用,雖說很多是上頭撥款下來,但真的不再需要我們地方政府墊資了嗎?我看不見得吧,很多項目到了最後,最終支出總是會超過預算,還不是要我們地方政府來填坑,無奈得很。」又有人苦笑著插嘴,「可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麼開闢財源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五章 河間(十九)

  「希望能在西班牙人這邊打開缺口,搞到縣裡建設所急需的資金吧。」1666年9月23日,已是漸漸春暖花開的季節,巴拉那河下游汊流之一的巴拉那拉斯帕爾馬斯河右岸,剛剛新官上任的保義縣縣長趙科站在一處西班牙農莊外,若有所思地想著。

  農莊外是一望無垠的草原,間或有一些靠近房屋處有些菜田,一些來自西西里島的契約奴正在地裡忙活著,可能是在施肥,為接下來的蔬菜種植做好準備吧——在這個什麼都缺的南方新大陸,萬事還是自給自足的比較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東岸人的事業愈發興旺發達的今天,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的西班牙移民的日子卻也相應好過了一些,成本也更低了一些,因為東岸人能夠提供從安家落戶到生活享樂的一切商品,且比舊大陸的還要便宜、質量也未必差了。比如羅德里格斯家族的掌舵人阿爾瓦雷斯就剛剛給自己心愛的小女兒買了海雕樂器廠出產的諸多高檔樂器,其中就包括一臺堪稱添加的鋼琴,質量尤其出色,深受他家千金的好評。

  而阿爾瓦雷斯.羅德里格斯購買一應樂器所需的上萬比索的費用,自然是通過向東岸出口商品獲取的,其中除少部分木材外(派人去巴拉圭一帶收購),絕大部分都是畜牧產品,準確地說是羊毛、皮張、奶酪、獸脂乃至活畜。另外,阿爾瓦雷斯還憑藉其祖父、父親攢下的交情(當年該家族是第一批向東岸出口牛肉的商人,至今還認識很多穿越眾,人脈資源豐富),從商城港購入大量藥品、紡織品、金屬器具、酒類乃至一些小型畜力或水力機械,然後轉賣到人煙稠密的巴拉圭、圖庫曼、拉里奧哈、胡胡伊等地,且規模還相當不小。

  這些紅火的貿易自然給羅德里格斯家族聚斂到了極為龐大的財富,使得他們有充足的財力從人口過剩的西西里、那不勒斯等地招募契約奴,然後集中運輸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等地工作,為他們賺取利潤——比如用從東岸進口的各類化學藥品粗加工羊毛、皮張,然後再將這些半成品賣給東岸的企業,掙些加工費。

  而且,這些年隨著東岸工業生產規模的越來越大,以羅德里格斯家族為首的一批相對開明的土生白人貴族家庭,已經開始將越來越多的資本投入到了這種初級加工工業之中,甚至有時候因為人力不足的緣故,他們還會組織捕奴隊去抓捕草原上的克蘭迪人、克丘亞人什麼的,然後強迫這些人勞動,為工場主們賺取利潤,一如東岸人之前所做的一樣。

  這種寄生在東岸經濟體系之上的初級加工業,如今已被越來越多的人給認識到,不辭辛苦渡河來到這邊的趙科就是其中一位。剛剛就任保義縣縣長的他,已然看上了西班牙人這裡豐富的獸脂資源,想要與其建立大規模採購渠道,然後運輸至保義縣那邊,就地加工成肥皂這種工業品出口獲利,而這也正是他趙某人為自己那個一窮二白的縣所想到的致富路數之一,畢竟無工不富嘛,趙科還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當然了,之所以他趙大縣長會打上獸脂的主意,主要還是因為他本人對這套工藝比較熟悉,能採購來較為價廉物美的生產設備,更能招募來一些有相關技術的熟練工人,這對於工業化生產是非常關鍵的。再加上保義縣與布宜諾斯艾利斯這邊交通便利,別說內河小火輪了,就是大海船都能開來開去,左不過半天的航程而已,才幾個運費?

  因此,大力依託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的廉價原材料發展工商業,就成了河間南部三角洲副區諸多定居點的必然選擇了。保義縣作為三角洲副區的首縣,如果不能趁著這個大好良機率先卡位的話,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而說到西班牙人那裡的廉價原材料,別的不論,這獸脂(主要是牛脂)還真的是一種廉價到極點的材料了。要知道,在東岸人到來之前和之後的十幾二十年內,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在圍捕草原上多得不像話的野牛時,一般只取牛角和牛皮,肉也只吃眼睛後部的一小塊,更何況壓根吃不下,所以絕大部分肉和牛脂都是隨意丟棄的,白白便宜了草原上的美洲獅、胡狼和兀鷹。

  後來,在東岸人向他們進口整牛之後,這些西班牙佬才慢慢意識到他們曾經隨意丟棄的牛肉和牛脂也是「有價值」的,這才停止了以前那種浪費無度的行為。不過,因為草原上有著數不清的野牛——西班牙人估算約有兩千萬頭,且數量一直在慢慢增加中——牛肉、牛脂的價格始終漲不大起來,西班牙人出口貨物的大宗仍然是牛皮,其次是牛肉,牛脂最慘,賣得最少,讓人鬱悶不已。

  不過,趙科作為曾在工商部廝混過一段時間的人,清楚地知道,隨著東岸人民衛生習慣的逐漸改變,以及海外市場的不斷擴大(主要是面向穆*斯林市場,少部分歐洲人也開始採購肥皂洗澡),使用廉價牛脂製作的肥皂的需求量開始呈上升態勢。這個時候保義縣若是強勢插入這個市場,還是能夠分得一杯羹的,但是動作一定要快,晚了的話可能別人也開始上這個項目,那麼優勢就沒那麼大了。

  阿爾瓦雷斯很快就從自家的農莊內迎了出來,他的態度非常恭謙,或許是知道趙科的顯貴身份,或許是因為如今南方新大陸的局勢已經日趨明朗(東岸一家獨大),總之他給予了找某人最高的禮遇,並讓自己的妻子和家人都出來與他見了見面。

  平心而論,阿爾瓦雷斯對東岸人的觀感不是很好,這既有民族方面的情緒,也有宗教方面的因素。他的家人就很清楚,阿爾瓦雷斯自從接替病故的父親阿爾瓦羅掌管家業以來,雖然與東岸的經濟聯繫愈來愈緊密,在他在面對自己的家人時,就從不掩飾自己對於東岸人的厭惡——他總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稱口口聲聲喊著自由貿易的東岸人為「軍火販子」,並指出他們應當對持續發酵升溫的歐洲局勢負有責任,雖然舊大陸那些好大喜功的君主、貴族們也不是什麼好鳥。

  這些年來,羅德里格斯家族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但拉普拉塔的局勢卻是日漸衰敗,即便是在成立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檢審法院區併力圖振作後也是一樣。各種流言在大草原上發酵,給人們帶來不安的情緒,比如馬德里正在研究將「土壤肥沃卻洪水頻發」的美索不達米亞交給東岸人以換取資金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

  這個消息從酒館傳到酒館,從爐火邊傳到爐火邊,激起了由白人自耕農、農場主、牧場主及教士們的很大的騷動,他們聯合起來,以布宜諾斯艾利斯、亞松森兩地市議會的名義向利馬方面遞交了詢問函,結果卻沒有任何下文,或許是知曉內情的總督閣下不忍對這些單純的白人定居者們講出事實吧。

  阿爾瓦雷斯就是這些擔憂拉普拉塔未來的土生白人中的一位,沒有得到任何答案的他只能憂心忡忡地看著東岸人一步步地在河間地區肆無忌憚地屯墾、拓荒,看著他們的船隻自由通行在巴拉那河及其支流上,看著他們的商人用幾乎白撿的價格拿走拉普拉塔大草原上的許多產出,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不過阿爾瓦雷斯是一個商人,一個比較「合格」的商人。內心情感的憤懣並不能影響到他在商業上的各種佈局,這些年來他一步步地將家族產業與東岸經濟捆綁在一起,然後使得爺爺、父親那一輩傳下來的財產成功增值了兩倍。他更沒有阻止自己的兒女常年學習漢語和東岸的規章制度,因為他知道拉普拉塔的未來有很大可能是被東岸人奪去,雖然他對這個認知非常沮喪,但理智告訴他這幾乎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趙科來找他之前曾經通過朋友迂迴和他接觸過兩次了,阿爾瓦雷斯已基本明瞭了對方的來意,並在內心中對這樁生意表示了認可。不就是些常年銷售不大出去的牛脂嘛,賣就是了,總比爛在自家手裡要強吧,多少還能換回幾個錢花花呢。

  「……關於大量獲取牛脂,這其實一點也不困難。如您所見,我的牧場內每年都要宰殺一大批的牲畜,獲取的脂肪不在少數,若是你們需要的話,我當然可以出售。」在招待趙科的午餐上,阿爾瓦雷斯一邊熟練地煎烤著羊肉,一邊說道:「拉普拉塔大草原上多的就是這些東西,供應完全沒有問題。而且,若是你們肯把一部分製成品(即肥皂)交給我來代理銷售的話,我甚至可以保證每年額外供應你們兩千桶牛脂,怎麼樣?當然這是收費的,呵呵。」

  趙科看著炭火上面的鐵盤鍋,此時鍋底已經很燙了,阿爾瓦雷斯將一大塊羊肉扔在上面。在高溫的作用下,肥厚的油脂慢慢地順著鐵盤鍋的邊緣流了下來,香味頓時撲鼻而來,飢餓很快轉變成了饕餮的慾望,那杏仁金色的、沒有肥肉的肋排再一次告訴我們,世界上最好的羊肉大概就是產自拉普拉塔的吧——當然巴塔哥尼亞的居民們一定不會同意這點,他們固執地認為,吃著臺地上灌木嫩芽長大的肉羊的肋排,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羊肉——而比「最好」更好的是用手撕著吃!

  「尋找合適而有資質的代理商,同樣是我們的追求之一,羅德里格斯先生,您的家族與我國合作多年,資金實力雄厚、商業信譽卓著,正是我們尋找的那類代理商。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當然願意在未來與您一同分享肥皂這種商品的利潤,這也是我們對待朋友的一貫方式。」趙科一邊吃著羊肉一邊思考,半晌後才出言說道:「不過牛脂這種基礎原材料的價格,我還是希望您能夠多多照顧一下。」

  阿爾瓦雷斯聞言狀似豪邁地哈哈大笑了一番,然後用毛巾擦了擦滿是油膩的雙手,接過葡萄酒杯啜飲了一口後,才笑著說道:「朋友間總是應該互相幫助的,牛脂的價格好商量,數量也敞開供應,當然我也希望能夠拿到足夠的肥皂數量。」

  「這是自然,沒有問題。」趙科與阿爾瓦雷斯碰了碰杯,欣然說道。

  與阿爾瓦雷斯落實了牛脂的供應後,趙科又與他們談了談其他一些特產商品的代理銷售問題,比如拉普拉塔大草原上的優質蜂蜜等等,最後還草簽了一份協議,這也是東岸人一貫的習慣,西班牙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9月26日,結束了布宜諾斯艾利斯之行的趙科乘船返回了保義港,恰逢此時從本土訂購的生產肥皂的機器也已經到貨,招募的十多名技工正在廠家技術人員的幫助下,安裝、調試設備,這效率看起來還是蠻高的。趙科對此也比較滿意,因為越快生產就越能儘快創造收益,這都是很明白的事情,保義縣這個一窮二白的地方,真的太需要除土地出讓金以外的其他收入了,尤其是工商業方面的收入。

  當然了,工商業要發展,同樣需要大量勞動力,而這同樣是現在的保義縣十分缺乏的——目前才六千五百多人,即便下一階段執委會要安排一批約兩千名新到的淮安府移民過來,也仍是猶嫌不足。因此,趙科估摸著,自己後面可能還是得找上三大勞務工經紀人的公司,不然哪來那麼多廉價人力可用?隨著東岸共和國工商業的快步發展,這三個勞務工頭子的日子還真是越來越好過了呢,尤其是在河間地區已基本確定歸屬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當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六章 緊鑼密鼓的準備(一)

  「牛郎星」號、「織女星」號輕巡洋艦聯袂航行在巴西南部近海。

  這種載炮28門、排水量581噸、額定艦員140人的快速戰艦,如今在東岸海軍戰鬥序列中已經有了七艘了,用於填補「馬島」級護衛炮艦退役後留下的部分空缺——當然了,「馬島」級雖然航速慢,但防護佳、火力猛,能夠走上戰列線與敵艦對轟,遠不是「星」級輕巡洋艦這種薄皮戰艦能夠比擬的,「星」級戰艦,更多地具有萬金油的性質,且為了追求速度而犧牲了很多東西,海軍對其的定位也多為緝私、打擊海盜、偵查、傳遞信息(在艦隊間傳遞信息)等,護航只是次要任務,並不是主業。

  真正拿來給東岸商船護航,以真正取代「馬島」級的,還是排水量708噸的「節氣」級風帆護衛炮艦,一款裝備42門艦炮、令「八月十日」級的存在都有些尷尬的戰艦。目前,該型艦已入役兩艘,分別是「小寒」號、「大寒」號,總共花費了大魚河海軍造船廠近七萬元的建造資金(出售給海軍的價格是四萬餘元一艘),當然如果後面建造數量上來後,這個成本還是能略微削減一點的,但也不會太多。

  限於國內商船市場的火爆,以及荷蘭人下的大筆商船、軍艦訂單,如今海軍部賬面上僅僅擁有了七艘「星」級輕巡洋艦、兩艘「節氣」級護衛炮艦,剩下的五艘輕巡洋艦和兩艘護衛炮艦,還需等待國內幾大造船廠的船期,目前看來,短時間內估計是沒有多餘的船臺了,海軍部只能繼續等待。

  不過,海軍對此是相當不滿的。他們的一大理由,就是西班牙和法蘭西局勢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戰爭迫在眉睫,而囿於上屆政府與馬德里方面簽訂的針對法國的同盟密約,一旦西班牙對法國展開軍事行動,那麼華夏東岸共和國將自動對法蘭西宣戰,同時派出大艦隊摧毀法國海軍主力,封鎖其貿易運輸線,奪佔其海外殖民地——如果可以的話,還要炮擊法國沿海,動搖其戰爭意志——這樣的戰爭,毫無疑問將會由海軍來唱主角,那麼現有的七艘「星」級、兩艘「節氣」級、十艘「八月十日」級、兩艘「執委會」級以及殘存的十艘「馬島」級,是否足裕支應,就很成問題了。

  當然了,海軍部門從自身利益的角度出發,自然是儘量把事情往嚴重裡說——就差造個X國威脅論了——以便能夠從白襯衫把持的政府系統那裡撈到足夠的好處,更準確地說,就是儘快將剩下的軍艦造完入役,不然海軍的大小軍頭們都會很不滿意。

  要知道,海軍軍頭也是軍頭,在這點「階級屬性」上和陸軍是一個德行的。對陸軍軍官而言軍隊就意味著社會地位、利益來源,對海軍軍頭而言,戰艦可不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保障與獲取利益的最主要途徑麼?早一天把軍艦入役,早一天將海軍艦隊的規模做大,是這些海軍軍頭們一直以來追求的目標。雖然他們平素與文官政府的關係還算可以,但可並不意味著他們是政府的忠犬,東岸這個有著濃重的軍國主義思想的國家可不興這套,一旦海軍的利益沒法滿足,他們自然要齜牙、要不滿。

  文官政府與軍部的人博弈這麼多年,對這幫軍頭們的德行自然是一清二楚,玩了這麼多年,誰還不知道誰啊,都是套路了!因此,他們先是支出法國海軍戰力孱弱,戰艦無論是噸位、火力還是數量都非常可憐,就連水手的戰鬥素質都極低,完全不能和精銳的大東岸海軍相抗衡,算是給海軍加快造艦的要求降了降溫。

  隨後,這幫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傢伙們又假惺惺地表示,現在各大船廠的船臺已經排得很慢了,真的沒辦法再更改計劃,更何況也要照顧國家經濟建設嘛。不過,位於阿勞坎港的太平洋造船廠剛剛增添了一個新船臺,如果海軍部與南鐵公司協商協商,並從幾大造船廠抽調部分技師過去的話,那麼他們批准由太平洋造船廠即刻開工建造「節氣」級中的「立春」、「雨水」二艦,資金也會盡快到位,至於「星」級輕巡洋艦的建造,他們則隻字未提。

  海軍部對執委會給出的這個和稀泥的意見不是很滿意,不過知道遊戲規則、明白套路該怎麼玩的他們也知道,同意建造「立春」號和「雨水」號已經是執委會的極限了,至於再多的利益,不是一定不可能爭到,但付出的風險太大,不值得。畢竟,現在政府方面用錢的地方也很多,尤其是在河間地區即將正式納入管制的情況下——這在如今的東岸已不再是什麼高度機密之事,高級官員一般都已多少了解了些——各類交通基礎設施、防洪設施的建設將要吞噬大量的資金,他們也不可能拿出太多的錢給軍部「揮霍」。要知道,一艘「節氣」級風帆護衛炮艦的造價,已經足以在巴拉那河流域修好長一段河堤了!

  因此,在與政府來回幾次扯皮之後,郭子離代表的聯合參謀本部便悄然間偃旗息鼓了,等於是默認了這事,然後開始低調地準備起了與法國人的戰爭——如果如期爆發的話。

  與法國人的戰爭為時不遠,考慮到法國數量龐大的軍隊,以及華夏東岸共和國袖珍到極點的陸軍規模,此戰自然確定無疑由海軍唱主角了。按照聯合參謀本部之前幾次推演過的計劃,一旦東岸正式對法國宣戰,那麼屆時大批艦隊將護衛著運輸船駛往西班牙巴斯克地區的畢爾巴鄂港,隨後以此為基地對法國展開各類軍事行動,比如殲滅法國海軍、封鎖其貿易線、炮擊沿海城鎮等。

  當然了,陸軍也不可能一點事沒有。按照目前的計劃,基本上陸軍要出動至少兩個正規連隊、若干獨立部隊,另外還要臨時組建一批雜牌軍充當炮灰,人員就從現有的非國民勞務工中選取,只要許諾他們戰後無論年限到沒到、會不會漢語,都立即被授予華夏東岸共和國國籍即可——這個許諾還是非常受非國民們看重的,因為前幾批參加諸如忠國*軍、保國*軍、奉國*軍等雜牌部隊的人解散後都已經獲得了東岸國籍,同時還有一大筆戰利品賞賜,現在都開開心心地拿著錢去巴西開荒種地了。相信有這些具有示範效應的人的存在,在農場、林場裡幹得暗無天日的非國民勞務工們,還是很願意用自己的血來換取日後的幸福生活的,這在他們看來很公道、很划算。

  此時「牛郎星」、「織女星」號輕巡洋艦就護衛了數量多達八艘的運輸船,慢慢駛近了剛剛設立的交河港,即後世巴西的塞古魯港,也是此時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最北境。交河港目前大概安置了兩千移民,其中約一半來自廣州、惠州、潮州等地,蓋因其適應熱帶地區氣候是也,另外一半就比較雜了,既有國內出生的二代國民,也有淮安府移民,更有轉正的非國民。各地居民四方雜處,利用葡萄牙人遺留下來的城鎮,於蠻荒中披荊斬棘,打算在此開闢出一個北方重鎮出來。

  毫無疑問,交河港在目前將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將以森林工業為主,即將大量優質木材採伐加工後,輸往南方東岸大草原的核心領土,然後從那裡採購各類商品,以滿足本地的生產生活消費。與交河港類似的還有幾個鄉鎮,分別是位於後世卡拉伊瓦小鎮附近的碎葉鄉、位於後世庫穆魯沙蒂巴小城附近的孤舒鄉、位於後世阿爾科巴薩城附近的疏勒鄉,位於後世卡拉韋拉斯城附近的高昌鄉,以及位於後世穆庫裡小城附近的玄池鄉。

  上述新設定居點加上交河港一共六個鄉鎮,幾乎將這一片森林密佈的海岸線都給包圓了。相信等人員、設備就位,碼頭等基礎設施也大為改善後,這裡又將崛起為一個新的森林工業基地,與南邊的順化、北寧、昌化等地的森工企業展開激烈的競爭,以爭奪如今容量越來越大的國內木材市場——當然他們同時也得面對南鐵進口的祕魯熱帶大木、新華夏木材、自由邦橡木以及新庫爾蘭木材的競爭,總的來說還是相當不容易的。

  兩艘星級輕巡洋艦護衛的運輸船,在路途中給上述幾個鄉鎮送了一批補給品後,此時紛紛停靠在交河港內,將最後一批貨物以及約五百名隸屬於「奉國*軍」的新兵(多來自俄羅斯、意大利和奧斯曼)送上了岸。

  火槍、大炮、軍刀、彈藥包、藥品、繃帶、桶裝炸藥等一應軍資,罐頭食品、巧克力、烈酒、醃肉、鹹魚、奶酪、火腿等一應補給品,外交一些畢業自大魚河醫科專門學校的醫生,將構成此次出兵法蘭西的後勤補給的重要內容,東岸人有理由相信,這種程度的後勤保障,是此時舊大陸各國短期內所無法追上的,他們有這個自信!

  新登陸的這些人將與之前已經抵達的各路人馬一起,在地處熱帶的交河港進行適應性訓練,等待戰爭爆發後乘船北上加勒比海,以雷霆掃穴之勢,一舉攻奪法國人的幾個海外殖民據點,履行對西班牙王國的軍事同盟義務。

  交河港之前已經有差不多七八百名來自舊大陸的戰俘在整訓了,他們使用的還是老式的32-丙式燧發步槍,戰法也是老套路,目前由陸軍上尉藍飛及其副手南次郎、鄭大林二人統率——藍飛之前已從軍管委員任上卸職,再度返回陸軍系統奮鬥,在二代青年軍官中也算是核心人物之一了,與楊亮、郭漢東、毛君等人有一時瑜亮之稱。

  一千幾百名(不知出征時還能剩下幾人……)奉國*軍官兵,外加若干正規軍部隊,如果配以大量重武器的話,差不多能夠橫掃法屬聖多明各、馬提尼克、聖克里斯多夫、法屬圭亞那、法屬南非、魁北克等所有法國海外殖民地了,對此藍飛上尉沒有絲毫懷疑。

  雖然法國人一貫以來就不怎麼重視海洋,以大陸國家自居,但若是上述海外殖民地被東岸人一一拔掉,也真的會讓他們肉痛很久了,這可都是多年殖民的成果呢,結果卻被毀於一場出乎意料的戰爭之中,法國人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欲哭無淚呢。要知道,在如今這個海外貿易愈來愈盛行的大爭之世,你殖民海外的步伐一旦被遏止,那麼從頭再來的成本是相當高的,而且也會浪費大量的時間與金錢,更會被競爭對手們遠遠甩在身後,正所謂一步慢步步慢,後果極其不可預料。對於這一點,路易十四和法國的政治家們也不是不瞭解,畢竟從黎塞留時代就開始以政府補貼的形式支持航海的法國人又不是笨蛋!

  幾艘運輸船卸完貨後,又在本地碼頭上裝載了大批圓木——幾乎是交河港一帶唯一的出口商品了——然後便獨自返回首都東方港了,至於兩艘星級輕巡洋艦,則將繼續北上前往特立尼達島,在那裡進行集結和適應性訓練,為接下來下一階段(不出意外的話是1667年下半年)的作戰行動做好充足的準備。

  而在這些船隻離開後,躊躇滿志的藍飛上尉——此戰預計將由他擔任前敵總指揮,這很可能是一次同時指揮數千人戰鬥的「大場面」,在東岸陸軍系統中屬於非常難得的機會——立刻在副手和下屬們的幫助下,對新來的奉國*軍進行編組,然後展開為期半年的強化訓練。這些人之前多多少少都有過一些軍事戰鬥經驗,但出於種種原因可能不太符合東岸陸軍部的要求,因此急需進行整訓,熟悉新式戰法,以期在戰爭爆發後能夠有相對不錯的表現。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八十七章 緊鑼密鼓的準備(二)

  「為了這次戰爭,我們要準備多少軍費?」1666年10月的第一個午後,豔陽高照,華夏東岸共和國執委會主席戚汪平用鱷魚牌火柴點起一根手工捲菸,稍稍皺著眉頭,問道。

  正在接受他詢問的是總參謀長郭子離少將(加中將銜),有關此次對法軍事行動,全由此人一手操辦,海陸軍的調動集結、進攻目標的選擇、補給基地的設立等等,無一不是他手下的參謀們坐在一起「憋」出來的,當然其間也少不了陸軍參謀們的配合,只不過此次他們不是主導罷了。

  而作為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可以說是軍隊統帥和政府高官們最最優先考慮的因素,無疑就是戰爭的成本與收益了。如今收益先不去談他,成本倒是可以實打實地估算出來的,蓋因法蘭西王國的海軍實力極為孱弱,幾乎可以被東岸海軍一股而蕩,而東岸陸軍又不太可能登陸法國本土作戰,因此這次的戰爭耗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可以大致估算出來的,而且費用應該不至於令執委會諸公們太過心疼——當然這也只是海軍單方面的想法,具體如何還得再看。

  「海軍出動八艘『八月十日』級戰列艦、兩艘『節氣』級護衛炮艦、八艘『馬島』級護衛炮艦,總計十八艘戰鬥艦只,配以若干輔助船隻,組成西班牙臨時特遣艦隊。該艦隊主要作戰任務是尋找法國海軍主力進行決戰,兼且封鎖其大西洋沿岸,重點攻擊目標為拉羅謝爾和敦刻爾克,這兩處是法國海軍艦隻可能存在的地方。」郭子離一談起老本行倒是來了精神,只聽他口沫橫飛地說道:「另外,海軍部擬組織由兩艘『星』級輕巡洋艦、若干輔助運輸船組成的登陸艦隊,開往加勒比海特立尼達島,在加航公司部分船隻的配合下,攻克法國人在加勒比海及附近的據點,然後視情況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這是兩路攻擊人馬了,不算輔助船,已經二十艘戰艦出去了,在外征戰一年的話,按正常情況算,怎麼著也得三四十萬元吧,這還是在指望加航公司、自由邦、西班牙人就近提供部分食品的情況下的花費呢。」戚汪平果然不負旁人給他起的「小算盤」的綽號,這盤點起戰爭開銷來真的是專業級別的,讓郭子離也有些自愧不如,果然不愧是咱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執委主席,這尼瑪算賬是精得一逼,怎麼不去當財政部長呢!

  「是差不多要這個數,就按四十萬元算吧,留點餘量,畢竟真要打起來的話肯定意外一大堆,而且撫卹金肯定也不是什麼小數目。」郭子離點頭認可了戚主席給出的數據,然後繼續說道:「另外,第二艦隊將派遣部分艦隻前往法屬南非,並搭載少部分官兵隨行,預計可以輕鬆拿下那塊土地。因此,這部分的花費極少,甚至可能不戰而勝,我認為只需就近從河中地區調遣部分糧食、日用品即可穩定當地局勢,整個花費預計不會超過一萬元一年。」

  話說東岸人現在已經打聽到了法國人從多凡堡一帶被趕下海後,去了何處,又做了何事,也早就做好了攻擊預案。海軍部的參謀們經過推演後認為,第二艦隊只需出動「三兩艘艦隻」、「幾百個武裝人員」,即可輕鬆攻佔這塊法國人尚未徹底站穩腳跟的殖民地,甚至還可能做到兵不血刃,因此基本上沒什麼花費。

  「嗯,第二艦隊那邊確實不需要什麼花費,派個幾百島嶼八旗,再有艦隊威懾,相信法國人若是明智的話,應當不會做出太過激烈的抵抗,一年花個幾千塊錢維持,基本上沒什麼問題。」戚汪平抽了口沿,眯著眼睛若有所思道:「下面就要談談隨船出擊的陸軍戰鬥人員的費用了,這也不是什麼小數目啊,老郭,你們怎麼看的?雖然都是些雜牌部隊,薪餉、撫卹不是什麼問題,但出門在外,這各類物資的消耗也不是什麼小數目啊……」

  其實,戚汪平剛才嘴裡提到的雜牌軍薪餉水平低,確實是東岸軍中目前普遍存在的狀況,而且也是很多軍事行動不出動正規軍,代之以保國*軍、奉國*軍、佑國*軍之類的雜牌炮灰部隊的最直接原因所在——無他,成本低,花錢少!

  要知道,雜牌軍和東岸民兵差不多,出征是沒什麼軍餉的,頂多就是一些意思意思的津貼罷了,也就一個月兩三元錢的樣子。而且與民兵不同,雜牌軍若是死了,有家人的還能給點撫卹(但也很少),沒家人的更是直接省了這筆花費(這也是雜牌軍裡單身漢居多的最主要原因),而傷殘的撫卹金比起本國國民來說也是低了不止一個級別,甚至有時在軍費緊張的時候還會拖欠,這成本不要太低!

  郭子離來面見戚汪平之前,聯合參謀本部裡的陸軍參謀們給了他個準數,這批新招募的奉國*軍官兵,預計全年征戰下來,即便加上戰爭物資的消耗,一年也不會超過十二萬元的樣子,甚至可能只有十萬元出頭,真真是好廉價的部隊——當然比起明末時「中央帝國」的軍隊,這成本還是要高上很多的。

  不過,此番確定出征的那些個正規陸軍連隊,這花費可就小不到哪裡去了。以目前制定的計劃來看,第三混成營兩個裝備了米尼槍的正規連隊、獨立野戰炮兵第一和第二連、工程兵排,以及若干參謀勤雜人員,總數差不多接近了750人。雖說他們即便不出戰這平時也得發軍餉,不過出戰後還得發一些戰時津貼不是?這也是一筆花費了,還好人數不多,還能支應!另外,如果再算上戰鬥過程中的各類物資消耗,戰死戰傷後的撫卹金、燒埋費的話,這花費怎麼著也得十萬元一年的樣子。畢竟,這些人是正規軍,物資供應一貫充裕,各種津貼待遇也不是雜牌部隊能比的,正所謂人比人氣死人。

  這樣算下來,陸軍在外征戰一年,按正常情況算的話,很可能也只需要二十餘萬元的費用。實際上因為沒什麼正兒八經的仗可打——法國殖民地除聖多明各外,基本沒什麼像樣的武裝力量,都可以輕鬆攻克——因此實際花費可能還要低於二十萬元,不過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預算還是往高了做好,省得到時候錢不夠追加預算時,麻煩一大堆。

  因此,此番履行與西班牙人的軍事同盟義務出兵法國,聯合參謀本部預計一年海陸軍總開支費用在六十萬元的樣子。考慮到一些意外情況的存在,最終上報的預算要多出一些餘量,因此呈遞給執委會的最終戰爭開銷是一年七十萬元。

  實話實說,一年七十萬元的額外軍費開支,還是在執委會的承受範圍內的,更別提實際花費可能還不到七十萬元,以及還有一些戰利品的收穫以彌補虧空——當然這個在制定預算計劃時不能考慮進去,萬一沒搶到什麼東西呢,雖然不太可能——而如果這場戰爭持能夠控制在三年時間以內結束的話,那麼總花費可能也不會超過二百萬元,這對於白得將近二十萬平方公里膏腴之地以及布埃諾河以南智利地區的東岸人來說,還是相當划算的。

  摺合一平方公里的土地才十元錢,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划算的生意嗎?要知道,那可是著名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和肥沃的智利中央谷地呢,要不是西班牙人「家裡遭了難」,怎麼可能讓你這個異教徒輕易獲取?

  「一年七十萬元,說起來不多,但籌措起來還是得費一番功夫啊。」戚汪平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臉上的表情卻明顯放鬆了下來,在略微頓了頓後,只聽他又說道:「這個錢,政府方面可以擠出一部分,最多二十萬元每年,無法再多了,剩下的還是得多方籌措。只可惜這些年陸軍第一監獄內的黃金儲備始終未能增長起來,都拿去還債了,五十萬元的軍費開支缺口,還是得從國債和開徵新稅上著手。」

  話說華夏東岸共和國前些年欠下的債務真是龐大,本息最多時達到了五六百萬元之巨,這是一個令舊大陸很多君主們絕望的債務數額。不過,東岸人的還款能力也是極強的,從遠東黑水、登萊、蝦夷地、日本等地弄來的黃金(自己開採 貿易換取),從東非黑人土著那裡半搶半騙來的黃金,鐵嶺金礦的產出,每年加起來也900千克了,摺合成東岸銀元大概是45萬元的樣子,能夠抵消債務很大一部分了。

  而這,顯然也是東岸政府這些年來,經濟上沒有受到債務本息的影響,始終較為寬裕的原因所在。不然的話,你以為國內那麼多樓堂館所、那麼多城市上下水設施、那麼多公路碼頭、那麼多戰艦軍隊,又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如今面臨對法國宣戰的問題,執委會自覺各方面的資金擠一擠的話,還是能夠湊出二十萬元的現金支援戰爭的,至於另外的五十萬元缺口,發債可,開徵新稅亦可,當然還有其他手段,比如通過商品專營的方式變相收稅。

  「火柴、彩票、捲菸三種商品由國家專營,看來已是勢成必然,不然從哪裡撈錢的。」戚汪平又抽了一口手工捲菸,有些無奈地笑著說道:「這斂財的手段還是不夠,只能從這些道道里面想辦法啊。關於這方面,我會督促財政部儘快給出一個可行性報告來的,看看能彌補多少資金缺口。實在不行的話,咱們就繼續開徵臨時戰爭稅,以及面向全社會發行戰爭公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沒壓力……」

  話說由於之前工作的「疏忽」,諸如煙、酒、鹽、糖、茶、香料之類的商品很多沒有國家專營,導致現在政府再想收回這些東西的專營權,阻力極為巨大,基本已是不太可能。因此,只能學後世19世紀時美、法、德、日等國的故智,從還沒有面試的新產品上想辦法了,比如看起來前景極好的火柴,比如銷售額與日俱增的彩票,以及政府新近試圖推廣的捲菸(菸葉雖然暫時無法收回專營,但捲菸可以……)等等。

  財政部的官員們預計,別的不談,光彩票、火柴、捲菸這三大商品,一年就能為財政系統收回超過二十萬元的純利,且這個數字還有極大的上升空間,未來上升到三十萬、五十萬乃至更多,也不是不可能。而如果政府再多搞幾類商品的專賣的話,比如鴉片、乙*醚等商品(目前已經在緊鑼密鼓地實施了),那麼這個數字還能再上漲一些。

  總之,實行特殊商品專營制度後,去掉本就安排好去處的費用(彩票有一部分要用在交通建設上),大概能每年支援個十五萬元左右的軍費開支,也算是相當不錯了。

  這樣一算,一年的額外軍費開支缺口已經被堵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不難解決了!

  「臨時戰爭稅的徵收可以再搞一搞,對諸如高級毛皮、葡萄酒、鯨油蠟燭、鯨鬚製品、鐘錶、鋼琴、高級錦緞等高檔奢侈品徵收額外消費稅,稅率可以定得高一些;對一些面向大眾的消費品同樣也徵收額外消費稅,但稅率可以定得低一些。這兩項加起來,一年為財政貢獻個二十萬元以上不成問題。至於最後的十五萬元缺口,我看先發債解決好了,反正數額也不大,幾家分攤一下就包購了,甚至都不用到公開市場上發售,這是優質金融產品,誰不喜歡!大不了以後我們聯合參謀本部那戰利品來幫政府歸還好了,小意思!」郭子離最後一拍大腿,說道。

  至此,軍費開支這個最大的難題,就在戚、郭二人的三言兩語中悄然解決了,對法國動兵的條件已然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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