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0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贏家(三)

  1666年1月11日,李晴帶著一干隨從們登上了一艘阿姆斯特丹商站所屬的舊船,緩緩離開了泰瑟爾島錨地,朝地中海方向駛去。

  數日後,他們因避讓大風而在多佛爾港短暫停留。逗留期間,英國政府派出官員前來,詢問李晴特使,華夏東岸共和國是否可以加入英國一方,向聯合省開戰,那樣他們將會給予東岸方一筆可觀的補助金以及其他領土方面的補償,比如南非、新尼德蘭、荷屬圭亞那或其他一些加勒比海的小島,都可以拿來談。

  李晴對此表示,東岸共和國愛好和平,暫無任何加入這場衝突的打算,不過他們還是願意與英格蘭就南非殖民地的歸屬、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進行協商。如果英國方面可以說服東印度公司將英屬南非割讓給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話,那麼他們願意放棄新尼德蘭的優先購買權(反正當初也沒花一分錢就得到了這個權力),另外給予英國當地居民、東印度公司的財產補償也可由兩萬英鎊提高到三萬英鎊。

  老實說,英國人現在真的有些傾向於同意這個意見了,尤其是在其本土有著大把樂意看東印度公司出醜的人存在的情況下。當然更多的原因不在於此,主要還是英國人認為即便南非殖民地預先做了不少準備,但真正面對實力強大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進攻時,他們未必能堅持多長時間。既然如此,那麼還不如趁南非殖民地目前尚握在手上的時候,全面轉讓給東岸人,換取他們放棄新尼德蘭優先購買權的同時,也能換回幾萬鎊的資金,何樂而不為呢?至於說東印度公司的損失,自然由英格蘭王國內部協調,這個問題不會太大。

  李晴有關南非的提議,英國人表示會仔細協商,如果有結果的話,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東岸方。最後,他們還是表示對東岸無法站在英國一方共抗聯合省表示遺憾,但他們重申與東岸共和國之間的「友好關係」,希望兩國間的貿易仍能繼續維持,尤其是一些事關工業生產的機械設備和零部件的出口,他們並不希望驟然斷絕。

  在英國逗留了幾日後,1月19日,李晴乘坐的船隻高掛華夏東岸共和國旗幟,緩緩離開了多佛爾港,在東北風的吹拂下,朝西班牙加的斯港駛去。這趟意外之中的英國之旅,自然也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成果。其實想想也蠻可笑的,已經窮得連海軍軍費都籌措不大起來的英國人(去年卑爾根海戰大捷後,沒有趁機擴大勝果而是醉心於搶劫荷蘭商船、漁船,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居然還想用錢收買東岸人為他們作戰,這簡直可笑至極!

  歷史上英國人說好的資助明斯特主教國的資金也沒有到位,事實上只在一開始給了很少一部分,但明斯特大主教仍然率領總計兩萬人的軍隊毅然進攻聯合省。結果荷蘭人抵抗不力、一觸即潰,軍士們四散而逃,輕而易舉地讓明斯特大軍深入了聯合省南部、東部數省,一度搞得海牙和阿姆斯特丹驚慌不已。

  可惜在這種極為有利的局面下,英國人卻因為資金籌措困難而始終未能兌現要支付給明斯特大主教的軍費,結果導致明斯特軍隊因為欠餉而譁變,士兵們大量逃亡。然後被荷蘭人視為救星的法國陸軍六千人趕至,勃蘭登堡選帝侯在荷蘭人的收買下也打算嚮明斯特主教國宣戰,因此財力不支的主教大人被迫在多方斡旋之下與聯合省議和:荷蘭人沒有割地,賠了一筆款子幫助主教閣下解散軍隊,算是將一場本土被入侵的災禍消弭於無形之中。

  不過法蘭西人也從這次事件中看清了,聯合省的陸軍究竟有多麼地虛弱,這或許助漲了他們的某種野心,即這麼虛弱的聯合省,憑什麼享有如此巨大的財富?不過,在將爪子伸向聯合省之前,法蘭西人首先得吞併南尼德蘭再說,在此之前,荷蘭人大概都是安全的。

  1666年2月2日,李晴乘坐的船隻停靠在了西班牙加的斯港,然後他立刻聯繫該城的市鎮官員,請求在加的斯與西班牙宮廷「能夠做主」的實權官員進行一番商談,以正式確認下東西密約的相關條款與細節,而西班牙人也很快做出了迴應,立刻將東岸人的老熟人、之前代表西班牙簽下密約的巴爾博亞男爵派了過來。

  「男爵閣下,我曾經以為不會再見到您了呢,沒想到在卡洛斯國王登基後,仍然是您前來主持這項事務。」在熱那*亞多利亞家族的豪華商館內,李晴打趣地朝巴爾博亞說道:「現在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晴,華夏東岸共和國新任駐歐洲全權特使,有關貴我兩國間的密約的事情,您一概都可以找我,我會及時給予您答覆的,如果是在我的職權範圍內的話。」

  「與貴國談判割讓土地,而且僅僅是為了挽救哈布斯堡王室的未來,這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於是,這項工作,最終還是得著落在我的身上。」巴爾博亞男爵倒是絲毫不避諱,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他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是說在西班牙衰弱如斯的情況下,很多貴族們竟然也有些離心離德,不願意為了哈布斯堡王室在西班牙的統治而冒險得罪法國人。畢竟,對他們來說,讓瑪利亞.特蕾莎公主統治,與卡洛斯王子統治的區別都不是很大,他們大體上還能維持住自己的利益。

  因此,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很多喜歡明哲保身的貴族們是能不出頭就不出頭,以免將來被拉清單,畢竟法國陸軍的實力可是超強的,完全不是西班牙所能抵擋的,萬一法國軍隊真的打到馬德里了呢?不過,哈布斯堡家族在西班牙統治了好幾代人,自然也是有著一大票基本盤貴族的,這些人或是出於利益抉擇,或許出於無奈,或是像巴爾博亞男爵這樣被菲利普國王一手提拔的,總之是與哈布斯堡家族的利益牢牢綁在一起了,也是卡洛斯王子天然的支持者,因此這次還是由巴爾博亞男爵出面與東岸人進行商談,也就很正常了。

  「李晴特使,雖然是第一次與您見面,但我想我們可以無需理會繁文縟節,直接進入正題吧?」眉宇間略略有些疲憊之色的巴爾博亞男爵上來就說道:「正如您所知,菲利普國王在去年因病逝世,卡洛斯王子失去了一棵賴以庇護的大樹,現在很多人都將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其中不乏飽含惡意之人,比如巴黎的路易十四,以及——來自維也納的叛徒、無恥之人利奧波德一世!」

  李晴聽巴爾博亞這麼一說心裡暗笑,看來西班牙人已經打探清楚了,知道奧地利人確實與法國人簽訂了關於瓜分西班牙的密約,因此顯得格外憤怒,因為這是對來自至親之人背叛的絕望!要知道,當年三十年戰爭的導火索在波西米亞爆發後,西班牙王國可是堅定不移地站在親戚奧地利身後的,併為他們打生打死,生生將家底打了一個精光,以至於最後被迫將公主遠嫁巴黎、割讓土地、支付賠款(以嫁妝的形式),代價如此慘痛,結果卻換來奧地利親戚們的翻臉無情,這政治生物果然是最最骯髒、最最無恥的東西!

  「有關東西密約的有效性,我想已經沒有必要再度重申,貴國的莫三部長和我,都已經在密約上簽了字,那麼我想我們就必須嚴格遵守這份協議,承認它的神聖性和莊嚴性。」巴爾博亞男爵又說道:「只要法國人一旦發動對我國的進攻,那麼還請貴國履行同盟條約,出動陸海軍掃清法國人的艦隊、封鎖他們的海岸、奪取他們的海外殖民地、掐斷他們的貿易線,以達到逼迫他們屈服的目的。」

  「很好,巴爾博亞先生,很高興聽到來自西班牙王國官方的正式確認,只要貴國將美索不達米亞地區與特立尼達島如期移交給我國即可,我國屆時會履行軍事同盟義務的,當然這隻針對法蘭西王國。」李晴秉承了本土執委會的指導意見,如是說道:「另外,當我國艦隊駐泊貴國期間,還請貴國妥善提供食品、彈藥及其他補給品,傷病員也請給予妥善安置。如此,我國忠勇的海軍將士們才能更好地打擊法國佬。」

  「沒有問題,你們的合理要求都會被得到滿足。」沉默了一小會後,巴爾博亞男爵說道:「這是西班牙王國的生死存亡時刻,自由也是需要代價的,我們理解。」

  「對了,卡洛斯國王的健康狀況如何?我在阿姆斯特丹聽人說,他經常生病,似乎不是很妙。」李晴又拋出了這個全歐洲都很關心的問題。

  「卡洛斯國王現在很好,要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生病都是正常的。」巴爾博亞男爵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們會照顧好他的,他現在住在巴拉多利德的王室莊園內,由最忠誠於王室的貴族和騎士護衛著,沒有人能夠傷害他,除非踏過我們的屍體。」

  「那我就放心了。」李晴點了點頭,說道:「卡洛斯王子的健康,是歐洲和平的保證。」

  其實,李晴的這話倒也沒有誇張。因為一旦卡洛斯王子有個三長兩短,不幸去世的話,那麼法國人的胃口很可能就不僅僅限於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等地了,而將會是整個西班牙,這自然是其他歐洲國家所不容許了,東岸人也不例外。可以想見,一旦這種情況發生,那麼一場席捲全歐的大戰就將不可避免,所以說卡洛斯王子的健康關係著歐洲的和平,確實一點都不誇張,他若死去,很可能會有數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為他陪葬,一億乃至數億東岸銀元的資金在戰爭中灰飛煙滅。

  當然了,在這樣規模龐大的戰爭中,遠離舊大陸的華夏東岸共和國,無疑將在戰後攫取屬於自己的豐厚利益,成為這場戰爭的大贏家,這是其他國家所不能比的。而即便卡洛斯王子如歷史上那樣活到了18世紀,西班牙與法蘭西在最近只是爆發一場中小規模的戰爭,那麼穩坐釣魚臺的東岸人也將是大贏家,因為他們得到了西班牙人許諾的土地,打擊了法國人的海外利益,甚至還可能獲得他們的海外殖民地,簡直就是包賺不賠的。

  「這個勞什子東西密約,真的簽署得太妙、太是時候了,這令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很多事務,簡直就像是瞌睡時別人送來了枕頭。」李晴一邊與巴爾博亞男爵不鹹不淡地談著,一邊心裡想道:「可憐的西班牙,真是多災多難,這個老大國家註定將成為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崛起的墊腳石,呵呵。」

  與西班牙王國特使巴爾博亞男爵會晤結束後,李晴特使也沒興趣再去馬德里或巴拉多利德拜會諸如王太后、唐胡安(掌握著部分軍權的大貴族,前國王的私生子)等實權人物了。他的船隻第二天便離開了加的斯港,然後加入了一支聯合省的商船隊,向東沿著近岸洋流,艱難捕捉著多變的側風,朝奧斯曼帝國的士麥那港駛去,並於1666年3月5日安然抵達了這個奧斯曼第一大港。

  此行來到奧斯曼帝國,主要還是為了處理一下黑海及白海的商業事務,這是莫三、鄭勇兩代外交人歷經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商業人脈和網絡,他李晴自然是要好好維護的,因此這便來到了奧斯曼帝國。而後面他還要乘船進入黑海,與克里米亞大汗就一些貿易事務進行更深入的詳談,總之是一堆事情需要忙活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贏家(四)

  薩米爾.優素福接到消息從伊斯坦布爾趕來時,已經是十多天後的3月18日了。

  話說自從兩年前出使東岸併成功簽訂了一系列的協議後,這個在第二次塞拉里叛亂(軍人政變)中崛起的新貴,就更得大維齊法希爾.艾哈邁德.科普魯盧的看重了,目前,這廝已經被任命為海軍帕夏,全面組織對克里特島的後勤運輸及增援,以保障奧斯曼帝國能夠順利拿下這個圍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東地中海島嶼。

  薩米爾.優素福對自己的這個新任務非常重視,因為他很清楚,在1664年與奧地利的戰爭沒有取得預期的結果後,法希爾.艾哈邁德帕夏就把救命稻草放在了奪取克里特島上——就在上個月,艾哈邁德大維齊召開軍事會議,決定從1666年開始重點解決克里特島問題,而大維齊本人,也將親身前往克里特島,指揮大軍圍攻威尼斯人在島上最後的據點乾地亞城,一如1664年他親率近二十萬軍隊進攻奧屬匈牙利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1664年奧斯曼、奧地利戰事正烈的時候,薩米爾.優素福出使東岸,用俘虜換武器的方式,將大量來自奧地利、匈牙利、特蘭西瓦尼亞的俘虜(其實相當多是平民,因為就連女人、小孩都有)「出口」至東岸,然後從東岸換回大量火槍、大炮、軍用水壺、騎矛、鞍具、彈藥包、甲具、藥品等軍需物資。

  這項協議因為奧斯曼帝國行政效率的低下,以及戰爭的意外結束(優素福本人返回奧斯曼時戰爭已然結束),一直拖到去年下半年才開始第一批交易,當時五艘東岸商船運來了大批軍資,然後拉回了超過兩千五百名特蘭西瓦尼亞戰俘,為此還冒了得罪奧地利人的風險。不過東岸似乎也沒什麼怕被奧地利制裁的,除了拉普拉塔銀行位於奧地利境內的分支機構以外,不過那有熱那*亞人去負責滅火,問題應該不大。

  戰爭的意外結束,使得運到奧斯曼的大量武器沒有派上用場,看起來它們只能暫時放在倉庫裡生鏽。不過大維齊本人很快就為這些武器找到了新用途,就是我們之前提到的進攻克裡特島的事情。剛剛在拉布河之戰失敗——這是奧地利第一次以劣勢兵力擊敗二十萬奧斯曼大軍,併成功迫使奧斯曼人簽訂了為期二十年的休戰和約——的法希爾.艾哈邁德大維齊,雖然成功保留了奧斯曼對特蘭西瓦尼亞的宗主權,但內心極為憤怒的他決定將這股邪火發洩到威尼斯人身上,並通過全取克里特島的功績,來提升下自己略略有些下降的威望。

  作為艾哈邁德帕夏的親信,薩米爾.優素福這段時間就一直在忙這些事情:主要是將大量軍需物資運到安納托利亞南方的許多臨海小港口,然後通過小船運往克里特島,威尼斯人因為艦船數量有限,且島嶼離岸過近,根本沒法有效封鎖奧斯曼人的海上運輸,因此只能被動地加強自己的防禦,眼看沉寂已久的克里特島戰爭在1666年就又將進入一個新的高潮了——不過看起來似乎對東岸沒什麼壞處,相反他們還能通過出售大量軍資給奧斯曼帝國而成為經濟上的贏家,不是麼?

  「尊貴的薩米爾.優素福帕夏,非常感謝您對我國的善意與幫助。我國新華夏島的官員寫信告訴我,咖啡的出口在去年已經恢復暢通,且銷量也上了一個新的臺階,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如果不是您以及大維齊本人的關照,或許我國商人已經蒙受了不小的損失了。」李晴握著薩米爾.優素福的雙手,用略帶感激的語氣說道:「我國政府會記得我們的每一個朋友的,優素福帕夏,真的感謝。」

  「你們也幫了我的大忙。」優素福笑了笑,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土耳其高筒氈帽,說道:「你也看到了,大量商品堆積在港口,很多都是戰爭物資,這是拿來進攻克裡特島的。艾哈邁德帕夏下了大決心,決定從今年開始調整戰略重心,將精兵強將全數投入到克里特島上,力爭一到兩年內解決這個大麻煩。」

  「那祝你們好運了,優素福帕夏。不過說真的,你們的戰略重心似乎也太多了一些。我數數啊,烏克蘭、特蘭西瓦尼亞、匈牙利、克里特島,之前還和法國人在阿爾及爾作戰,哦,我的天哪,你們忙得過來嗎?」李晴用開玩笑的語氣朝薩米爾.優素福說道。

  「確實有些多,不過好在都結束了。拉布河之戰雖然我們沒能取得預想的結果而敗退,但奧地利人也沒敢追擊我軍,並且承認了我國對特蘭西瓦尼亞的宗主權,最後還簽署了《沃什堡和約》休戰二十年,這已經足以讓我們一個方向安定許久了。現在是時候解決克里特島的問題了,威尼斯人與我們耗了很多年,我不信在我們全力應對的時候他們還能堅持下去,他們都是生意人,你懂的,不會白白做沒有太多收益的事情。」薩米爾.優素福說道:「所以,這個時候你們運來的攻城炮和臼炮就能發揮作用了,謝謝你們,東岸人,奧斯曼帝國會記得你們的友誼的。」

  「記得我們友誼的人已在政治傾軋中不知道死了幾批了,希望你能活得夠久,不然我們的本錢就白下了。」李晴一邊笑著點頭,一邊在心裡腹誹著。

  「華夏東岸共和國與奧斯曼帝國的友誼,自然是無需多言的,這已經是被歷史所證明的。優素福帕夏,感謝默罕默德蘇丹與艾哈邁德大維齊的慷慨,我國政府已正式接收了吉布提,這進一步加深了貴我兩國間的友誼。放心,我國海軍今後會加大在紅海方面的巡查力度,絕對不會讓海盜干擾到正常的商業秩序的。」李晴一邊邀請薩米爾.優素福帕夏到東岸商站內小憩,一邊說道:「今後貴國如果在東非海岸或阿拉伯半島方面有什麼利益訴求的話,我國政府也將會予以關注,因為這是朋友間應該做的事情。」

  話說,薩米爾.優素福帕夏回到伊斯坦布爾後,蘇丹和大維齊本人都追認了他與東岸人達成的協議,其中就包括將吉布提(邊界劃分也比較模糊,反正奧斯曼人也從未在那兒建立起實際的統治)轉交給華夏東岸共和國統治,因為奧斯曼人認為那個地方壓根沒有一丁點兒的價值,而且當地的土人酋長也只是名義上聽從奧斯曼蘇丹的吩咐而已,因此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東岸人,好換取他們在進攻克裡特島的事情上全力支持奧斯曼帝國——以武器和軍資的形式。

  東岸人對獲得吉布提也非常滿意,其實他們也知道奧斯曼對這個地方的所謂統治,一直只是停留在名義上而已。不過,奧斯曼是東岸人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在不觸及原則的情況下,能照顧還是要適當照顧下奧斯曼人的情緒的,因此便用一筆價值四五萬元的貨物,從奧斯曼人手裡換來了名義,一個可以在吉布提乃至鄰近的埃塞俄比亞地區持續開拓、殖民的名義,反正在這個星球上,目前還沒人認為這裡有什麼價值。

  而在獲得吉布提的統治權後,毫無疑問東岸人將在這裡設立一個小型定居點,該定居點至少擁有一家規模馬馬虎虎的修船廠、一個農產品補給基地、一座設施完備的海防及陸防炮臺體系,以給來往商船、艦隊提供補給。而當東岸人初步在這裡站穩腳跟後,鄰近的格勃特湖西岸的大片鹽鹼地、鹽湖的開發,也就將納入議事日程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有著儲量巨大的天然鉀鹽呢,這對東岸國內的農業、化學產業發展都極為關鍵,尤其是翁廣安等人一直在研究著的、並已有成果產出的所謂安全火柴項目。

  再者,鑑於吉布提對於紅海通道的控扼作用,越到後來,這個基地的作用也將愈發地顯現出來,特別是目前東岸人正在極力攛掇奧斯曼帝國在埃及修一條馬拉貨車軌道的時候。

  嗯,簡單來說,就是東岸人希望在紅海的蘇伊士港到白海的海濱地區,修一條木質包鐵的軌道,以供東岸製造的重型貨運馬拉軌道車行駛,因為這能極大地提高兩地間的物資運輸效率。而且由於是木質包鐵的軌道,埃及地區的氣候也比較乾旱(這意味著軌道壽命長),這條軌道的運輸及維護成本並不算高,非常值得搞一搞。

  不過,目前奧斯曼帝國方面還比較猶豫,一方面是不太關心,政治也比較混亂,另一方面可能在錢上面也不是太湊手,因此東岸人遊說幾年了一直沒啥效果。其實這條總長途不超過200公里的木質包鐵軌道,即便算上車輛其一次性投資也絕對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元,奧斯曼帝國每年花在軍隊上的錢不知道有幾百萬元,結果卻拿不出這筆錢來,也是醉了,尤其是在東岸人表示可以出部分建造資金(當然也必須獲得一定股權)的情況下還是如此,那陣的是沒有辦法了,只能說奧斯曼人死腦筋吧。

  優素福與李晴隨後在商站內又商量了一些別的事務,然後才告辭離去,與他一同離去的,還有整整一馬車的各色禮物。對於真心實意幫自己忙的人,東岸人從來可不吝嗇大手筆砸錢!

  3月22日,在用幾天時間處理完畢了積壓的重大事務後,李晴又再度登船,前往黑海並抵達了克里米亞汗國的哈吉港——一座由南海運輸公司投資並獲得五十年經營權的黑海商港。

  哈吉商站的負責人現在已經變成了韃靼裔的東岸官員馬拉提,此人精通漢語、韃靼語和土耳其語,波蘭語、俄語也馬馬虎虎,兵團堡出身的他對東岸極為忠誠。因此在考察多年後,被任命主持哈吉港商站,同時卡法商站也歸其一併代管,幾乎可以說是東岸共和國在克里米亞汗國的最高負責人了,可謂是位高權重。

  李晴這次來到克里米亞,主要是想面見一下格萊大汗,處理一些商業及政治上的事務,比如「韃靼壕溝」要塞的後續(克里米亞人要求進口長射程的重型火炮,東岸政府剛剛批准),比如卡法鐵礦及北部鹽場的技術援助(這也是東岸技術擴散的一部分),另外就是最關鍵的,關於奴隸貿易的問題了。

  說實話,奴隸貿易現在簡直成了克里米亞汗國與東岸之間的心病了。早先東岸人因為吃不下克里米亞人提供的戰俘和女奴,而想辦法引導汗國的封建主們在黑海南岸肥沃的黑土地上開辦糧食種植園,甚至還為他們找到了意大利、西班牙的市場。結果卻因為最近十餘年黑海及巴爾幹地區戰爭頻繁,克里米亞數萬鐵騎頻頻出動,擄掠了過多的奴隸,使得其國內奴隸的數量始終沒有下降,導致東岸不得不暫緩限制奴隸引進的政策,繼續大口吃進來自烏克蘭、波蘭、摩爾達維亞、特蘭西瓦尼亞乃至匈牙利的奴隸,以平衡奧斯曼、克里米亞與東岸的貿易。

  不過這種不正常的貿易狀態很可能就要結束了,因為從1664年起,紛擾了十多年的東歐局勢漸漸平息了下來。先是奧斯曼與奧地利簽訂《沃什堡和約》,嚴格約束各自的越境劫掠行為,特蘭西瓦尼亞、匈牙利獲得了安定;其次,波俄戰爭漸漸也要走向平息了,據說雙方已經斷斷續續談判了很久,烏克蘭很可能將沿第聶伯河被瓜分,基輔、斯摩稜斯克很可能也將被波蘭割讓給俄羅斯。

  這些戰爭一旦結束,克里米亞汗國數萬鐵騎很可能就將面臨「失業」,因為它的宗主國奧斯曼帝國已經不再需要它出兵攻打敵人了,而這無疑也失去了劫掠敵國的機會,這對汗國的經濟是一大打擊,今後與東岸的貿易何去何從,也是個未知數了——因為東岸人之間籌劃的黑海貿易區,也因為奧斯曼與俄羅斯兩大帝國摩擦的日漸增多,而大受挫折,頓河一路就此廢了、第聶伯河也廢了一半,現在能指望的也就是多瑙河了。不過李晴一想起多瑙河流域那多如牛毛的封建主、複雜的地形就感到頭疼,還好這些都是交給代理商去做的,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著手呢。

  4月5日,李晴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格萊大汗出外拉攏俄羅斯南部的草原民族時,身體感到不適,目前已返回都城貝克奇薩萊修養,暫不見客。這令李晴非常失望,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此次黑海之行,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章 臺地(十一)

  「小心,河底有石頭嗎?」編號為「清塘軍-110」的挖泥船猛地震動了一下,富有經驗的船長立刻下令關閉了船尾的螺旋槳推進系統,然後趴在船舷上向河面看去,河面非常渾濁,根本看不真切,這令他非常惱火。

  「老李,你怎麼搞的?中午喝多了嗎?怎麼開的船!這麼簡單的清淤挖泥任務也不讓人省心,真******!」船長走回駕駛艙,劈頭蓋臉地朝一名中年人罵了一通,然後叫過一名年輕水手,喊道:「柯察金,你,下水去看看!」

  被點名的水手是一名剛轉正沒多久的俄羅斯裔,聞言後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脫掉衣褲,一躍跳進了渾濁的河水中。在水裡折騰了半天后,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最終被拉上了甲板,直喘著粗氣朝船長說道:「頭,船隻擱淺了,底下全是淤泥,但我不確定有沒有石頭。」

  船長聞言狠狠罵了幾句粗口,然後思索了半天,才讓手下準備一艘小艇,放到河面上,他得去最近的定居點蘆陽鎮求助,那邊的碼頭上停泊著一些蒸汽船,或許能夠幫助到他們這艘可憐的「清塘軍」系列。不然的話,你打算等到秋汛起來後,河水水深大漲後才離開嗎?開什麼玩笑!

  船長離去後,船員們關閉了船上的動力系統,然後就陷入了無聊的等待之中。這裡是蘆蕩河,本來就是地廣人稀的所在,除了東岸移民之外,就只有大量凶悍的土人了,不過在驍勇善戰的東岸騎兵的驅殺下,近年來已是越來越難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半個多小時後,一艘72噸級的內河小火輪冒著黑煙,「吭哧吭哧」地逆流駛了過來,這令大夥極為興奮,紛紛在甲板上揮舞著手臂向其求助,而這艘船的船長看起來也是個熱心人,在看到求助後,立刻將船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然後放下小艇,派人過來了解原委。

  登船的是一位不到三十歲的軍官,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陸軍夏季常服,看肩章竟然是上尉軍銜,這令大家有些惶惑,在巴塔哥尼亞臺地,陸軍上尉可不就只有一個人麼,那就是聯合參謀本部總參謀長郭子離的二公子、海軍元老李毅的乘龍快婿、號稱「特維爾切人的終結者」的郭漢東上尉嗎?

  「我是郭漢東,你們這是擱淺了嗎?」帶著幾名隨從上到「清塘軍-110」號甲板上的軍官朗聲問道。在得到船上水手們的確認後,他立刻讓身後一名叫裴大德的少尉返回內河小火輪上,讓其派人測量水深,確認哪些地方可以航行,然後想辦法將這艘擱淺的挖泥船拉出淺水區。

  測量水手的活動並不複雜,不過依然持續到傍晚時分才宣告結束,兩條船的水手們湊在一起,討論了許久,最後規劃出了一條最佳的脫離擱淺區的航線。不過由於天色已晚,大家不欲在夜間冒險,因此決定到明天天明後再開始工作,郭漢東上尉聞言嘆了口氣,然後帶著船上數十名官兵分乘小艇上了岸,到離此不遠的一個小村借宿去了,因為很顯然今晚是無法抵達目的地長蘆鄉了——位於後世內格羅河畔的欽帕伊小鎮。

  長蘆鄉的命名和鹽沒有絲毫關係,這裡沒有任何內陸鹽湖,這個名字完全是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副專員蔡華澤一拍腦袋的結果,而這些下面取的名字只要不是太出格,上頭一般也會追認,因此長蘆鄉便這麼定了下來。

  這個定居點目前只有七百多人,明國淮安府移民、本土二代國民、轉正非國民各佔三分之一,去年下半年剛剛設立,為此當時還和印第安人狠狠打過一仗,東岸騎兵以十餘人死傷的代價,全殲這股數百人的特維爾切人部落,然後這才順利地在這片肥沃的河谷地內拓荒、定居了下來。

  這個小村也是長蘆鄉下轄的,人口稀少,大概只有數十人的樣子,以土坯房為主,看起來就可憐得很。郭漢東很是懷疑,這樣一口貧窮、力量薄弱的村莊,一旦遇到特維爾切牧民突襲,怎麼能夠守得住?

  「蔡副專員是怎麼想的?在這種深入臺地內陸的地方,居然也設立了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村子。要知道,這一片的印第安人還沒被清理光呢,而且,就算清理光了,他們也隨時可以跑回來啊,他們可是有馬的!」當著心腹屬下的面,郭漢東上尉也忍不住非議起了上司的不是,覺得這樣搞完全是胡來。

  緊跟在他身邊的裴大德少尉聞言立刻從牛皮挎包裡抽出了一份手繪地圖,就著天邊微弱的光線仔細看了起來,良久後才抬頭說道:「附近已經沒有印第安人部落了,除了流竄過來的以外。這些村落的設立,嗨,還不是為了捕牛方便!長官,你看,每個村都有牲畜欄,裡面存著數量龐大的馴化野牛。而且這些村落的經濟還很畸形,我聽說宣武縣、大梁縣那邊,有的設立了四年的村莊還沒種小麥,鄉村經濟除了果園外,就只有苜蓿田了,很顯然都是用來養牛的。野牛經濟啊,真是沒法評價了,誰讓這掙錢呢!」

  宣武縣、大梁縣都是去年(1665年)年底設立的,分別是全國第56個和57個縣級行政單位,其中宣武縣下轄宣武鎮、順昌鄉、譙城鄉、睢陽鄉四個鄉鎮,共9400餘人口;大梁縣下轄大梁鎮、逢澤鄉、長垣鄉、雍丘鄉四個鄉鎮,共8100餘人口。可以看得出來,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在這兩個縣上面,確實是下了本錢的,至少最近幾年大部分的移民配額(每年只有六千餘人)都安置到了這裡,發展這兩個縣份的決心非常堅決。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蓋因蘆蕩河、寶興河(科羅拉多河)兩岸本就是巴塔哥尼亞地區農業條件較為突出的地方,氣溫適宜,降水不多不少(400-600毫米),河谷沖積土壤也很肥沃,因此適宜安置大量移民進行農業墾殖——當然目前這兩個縣很多農民種苜蓿養牛在很多人看來,完全是走了歪路——後世阿根廷人在19世紀下班葉發動的所謂「征服沙漠」行動中,當戰爭部長羅卡將軍率領六千名士兵將這片土地從印第安人手裡奪來後,這裡一度成了阿根廷的穀倉,因為這片位於兩河之間的土地特別適合種植小麥,大量來自西班牙、意大利以及威爾士的移民湧來此地,開墾荒地、種植穀物、捕捉野牛,很快便依靠土地發家致富了起來,然後進一步促使了殖民者征服巴塔哥尼亞的進程。

  如今時光回到200年前,來自東岸的殖民者們居然與後世阿根廷人不謀而合,同樣選擇了大力發展蘆蕩河、寶興河之間的「小麥區」,只不過東岸人似乎由於經濟的相對發達,更加註重野牛這種能夠在短期內給他們帶來更大利益的東西罷了,而不是悶頭墾荒種小麥。以至於這片後世著名的小麥產區的居民們,不得不從南鴨子湖流域每年進口大量穀物以維持生活,也是奇葩一朵。

  村子裡民兵對陸軍軍人的到來非常高興,他們拿出了食物——雖然很粗陋,但足夠充足——和酒款待為他們保駕護航的軍人,然後將村部的空房、倉庫都讓了出來,以便軍人們有地方可以住宿,郭漢東等人對此表示感謝。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河邊有水手過來知會,經過兩個小時的忙碌,擱淺的挖泥船已經成功脫離了險境,可以繼續工作了。郭漢東思索了下後,決定讓那艘搭載他們而來的小火輪先朝長蘆鄉碼頭而去,而他們則沿陸路行進而去,順便偵查一下附近的情況,因為昨晚宿營時村裡的拓荒者們報告,附近曾經出現過一次印第安人的馬隊,規模不大,二十餘騎的樣子,但已經很值得警惕了。

  上午九點鐘,這支來自第八混成營(原遠東駐防部隊改編而成)的數十名官兵,就在郭漢東、裴大德二人的率領下,扛著步槍,沿著蘆蕩河一路上行,朝長蘆鄉的方向行去。

  今天是個大熱天,遼闊臺地的天空中一絲雲彩也無,讓人好不爽利。不過好在這個年代的阿根廷上空還沒有那個可怕的臭氧層空洞,因此陽光還能忍受,大家身上揹著解渴的馬黛茶,飯盒內裝著幾塊鬆軟的油餅,走在水草豐美的大河邊,倒也還算愜意。

  路上遇到了兩位騎著馬的高喬人。準確地說,是兩個在馬上睡覺的高喬人,在馬兒遇到陌生人並猛烈嘶鳴之後,他們才陡然驚醒了過來,然後一臉尷尬地看著眼前一隊荷槍實彈的東岸士兵。

  「從哪裡來的,高喬人?」兩名士兵放下步槍,上前將騎士從馬上揪了下來,粗聲粗氣地問道:「你們為誰服務?如果是奸細的話,我想現在已經可以向自己信仰的神祈禱了。」

  「別開槍,自己人。」一名年長的高喬人高舉著雙手,狼狽地說道:「我們為西堡鄉的李之信少尉服務,這次是前往蘆陽鎮請求發送一船物資的,真的,這是證件。」

  裴大德提著指揮刀上前仔細核查了一番後,朝郭漢東點了點頭,說道:「是西堡鄉那邊的人,李之信僱傭的高喬牧民,往蘆陽島那邊送信的。」

  西堡鄉位於後世的切爾福羅小鎮附近,是幾個月前剛剛建成的一個定居點,使用從下游拉來的寶貴的木料、磚石修成的一箇中小型的軍事哨所,最多可容納八十名士兵和一週的食物,因此下游的蘆陽島(已經成了東岸人開拓蘆蕩河上游的後勤基地,有超過2500名拓荒者定居)大概每隔一個星期往這邊發一次船,除運輸食品外,還有各類軍資、藥品、工具和建築材料,其中部分供軍事哨所消耗,部分囤積起來,為今年新移民過來後建立定居點用。

  從地圖上我們就可以看出,西堡鄉已經向西深入很遠了,離後世阿根廷內烏肯省的重鎮羅卡將軍鎮、內烏肯也不過就一百公里的樣子。要知道,那裡可是居住著大批的特維爾切印第安人呢,後世羅卡將軍可是帶著兩個師的阿根廷軍隊,斃傷俘近三萬印第安人,這才徹底佔據了那一片水草豐美、且地下蘊藏著豐富的石油天然氣的土地。

  以東岸人目前在這邊的投入,是萬萬捅不起這個馬蜂窩的,否則諸如西堡鄉、長蘆鄉搞不好要被一波流拔掉,甚至就連蘆陽島所面臨的壓力也會相當之大,畢竟這裡本來就是印第安人極為密集的地區。

  當然了,東岸人目前還不知道上游地帶的印第安人有多少,他們只是隱約覺得不少,因此準備先在外圍囤積人口、物資、兵力,操練民兵,疏浚航道——這後一項尤為重要,從去年開始,北巴塔哥尼亞地區行署就已經向本土交通部申請並得到允准,抽調了超過四十艘「清塘軍」系列蒸汽挖泥船在蘆蕩河河道內清淤,以疏浚河道,免得如同之前「清塘軍-110」擱淺的悲劇發生在其他船隻身上。畢竟這條河是由山區洪水溢流後形成的河道,從上游一路沖刷過來後多多少少也帶了不少泥沙懸濁物,這些懸濁物是難得的營養物質,用來肥田最好不過了,而且清淤後的航道搞不好也能通行噸位更大的船隻,這對開發蘆蕩河中上游地帶非常關鍵。

  而等到航道疏浚初步告一段落,物資、兵力儲備(比如郭漢東率領的這部分士兵後面還會有更多分批抵達)都差不多的時候,東岸人也將如同後世阿根廷人發動「沙漠征服」行動一樣,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解決內烏肯地區的土著隱患,徹底獲取那片水草豐美的河谷地,這幾乎是可以確定的事情!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一章 臺地(十二)

  「問問他們西堡鄉那邊的局勢如何?」看著這兩個戰戰兢兢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喬人,騎著一批雄駿戰馬的郭漢東上尉說道。

  作為北巴塔哥尼亞地區事實上的最高軍事長官,郭漢東上尉曾經親自參與過西堡鄉前哨基地的建設,並在那裡戰鬥過一段時間。戰鬥主要發生在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郭漢東上尉率領著已擴充為四個整連(440餘騎)的騎兵,與印第安人交戰了六次,先後斃傷俘印第安人四千餘,繳獲馬100餘匹、駱馬450餘頭、三趾鴕鳥800餘隻、牛2.5萬餘頭。

  不過,獲取瞭如此輝煌勝利的東岸人卻也沒有再度向西深入,而是選擇穩紮穩打,先穩固後方,再圖進取的策略,這樣還避免了與西面蘆蕩河上游更大集群的印第安人部落的衝突,應該說是比較明智的選擇。更何況,現在東岸人已經設立定居點的長蘆鄉周圍還有不少印第安人沒肅清,時常可以看到他們出沒的身影,因此還是以穩固後方為要。

  「西堡鄉很安全,但野外還是有印第安人在活動,我們的人手太少,不足以出擊對敵人展開什麼像樣的打擊。不過,最近李長官新招募了上百名勇士,是的,都是像我們一樣騎術高超的高喬勇士。現在,我們可以像驅逐野狗一樣驅殺那些特維爾切人了,而不是窩在哨所內無所事事地抽菸、聊天。」一名比較年長的高喬人回答道,他身上穿著一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牛仔布工作服,渾身臭烘烘的,頭髮也打結成了一綹綹,不過雙眼卻炯炯有神。

  郭漢東聞言也有些吃驚,沒想到李之信這麼猛,居然招募到了上百個高喬人,這下西堡鄉前哨的安全應該可以保證了。不,西堡鄉有相對堅固的哨所,本來就是比較安全的,應該說他們現在可以出外主動搜索、襲擊殘存的印第安部落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被動地守在家裡當倉庫看守。不過也好在他們背靠蘆蕩河這麼一個難得的能通航的大河,物資轉運暢通,不然就憑這多出來的一百名高喬人,物資轉運就是個不小的負擔。

  在弄清楚了西堡鄉那邊的情況後,郭漢東也沒有為難兩位高喬人,而是在給了他們一人一袋菸絲後,放他們離去了。對這些遊蕩在草原上的高喬人,郭漢東的意思還是以招撫、拉攏為主,他們的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勝在騎術精良、熟悉地理,招募過來後對東岸人的幫助極大。反之,如果將這些高喬人推到特維爾切人一邊,對東岸拓荒者大加擄掠的話,那對東岸人來說也是一個噩夢,因此還是以拉攏為主——當然了,與特維爾切人一起在草原上聯手做馬匪,顯然沒有投靠錢多、糧多、裝備好的東岸人划算,高喬人的智商又不低,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的。

  經過這個小插曲後,部隊繼續前進,僅有的幾名有馬斥候被派了出去,尋找印第安人的總計,而大部隊則繼續扛著步槍,步行朝長蘆鄉前進。或許是之前村子裡遇到的印第安人只有偶爾路過的緣故吧,郭漢東一行人一直到傍晚遠遠看到長蘆鄉定居點的輪廓時,依然沒有搜索帶任何敵人的蹤跡,除了一些雜亂的馬蹄印以外。

  長蘆鄉有個軍營,駐守著數十名來自第六混成營的官兵,此外還有定期輪換的百來名民兵,基本夠守禦城鎮了,但可能對郊外的村莊、田地還無法有效保護,不過印第安人現在也很少過來騷擾了,大概是因為他們缺乏馬匹、武器和別的什麼物資吧——糧食倒是不缺,臺地灌木草原上的動物實在是太多了。

  軍營裡的伙伕們將烤得金黃的牛肉端了上來,同時還有一些清水、麵餅和軍官們享用的啤酒。桌子正中心還放著一大壺馬黛茶,所有人都可隨意享用,一般來說這是士兵們的福利。

  外面刮起了大風,沙子打在營房窗戶上沙沙做響,如同下起了一場暴雨般。巴塔哥尼亞臺地就是如此,時不時地刮起大風、揚起沙塵,尤其是在降水較少的夏季。不過蘆蕩河一帶還算好的了,至少植被相對茂密,年降水也有400毫米以上,如果是丘布特河沿岸乃至更南方一些的地方,那沙塵可就要大上許多了。

  軍官餐廳(其實就是一個小隔間)一角內,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意大利非國民奏起了低音提琴,給這頓晚餐助興,而這也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白天他還要給廚房挑水、打雜。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低音提琴還是這個意大利佬用附近的樹木製成的,據說他知曉樹幹成長的每一個祕密,知曉風在幹木中的作用,知曉在植物漿液脈絡中所存留的最微小的聲學感受的可能性,甚至知曉能決定木材韌性的某些蘑菇所給予樹木的益處。當然他都是自學成才,從沒有跟隨任何有名望的樂器製作師或音樂家學習過,因此長蘆鄉的鄉民們總是嘲笑他,但他脾氣很好,總是不以為意。

  「我歌唱月亮,並非因她照亮了黑夜;我歌唱月亮,為的是她見證了我的長旅……孤獨的月亮啊,我們倆有一點相近;我一路走一路唱,以這樣的方式照亮大地。」在《草原的月亮》優美的旋律聲中,軍官們愜意地享用著晚餐,偶爾談笑風生,看起來這似乎又是個寧靜無事的夜晚。

  不過,天尊似乎總是喜歡跟草原漢子們開一些玩笑。這不,晚飯還沒吃完呢,軍營外的鄉場上就響起了一陣喊叫聲,然後哨塔上那個巨大的鐵鐘被猛地撞響,正在吃晚飯的官兵們一下子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外面。

  「還愣著幹什麼,拿武器,列隊!」將手頭的紅燒鳳頭麥雞扔在桌子上後,郭子離一把抓起指揮刀,怒吼道:「有敵人襲擊,應該是特維爾切人,該死的!士兵們,現在是大家為祖國而戰的時候了,我需要你們每個人都有一顆赤誠的心,用自己的勇猛和無畏,將這幫印第安雜碎通通砍倒在地,今晚,我需要見到敵人的頭顱,越多越好!」

  排長們紛紛從軍官餐廳內湧出,然後帶著自己的士兵們到院子裡列隊,準備戰鬥。加上下午郭漢東帶來的部隊,這會長蘆鄉共有第六混成營、第八混成營八個排168名官兵,有這些訓練有素、經年戰鬥的老兵在,就算這會有兩千名印第安人衝來,依託房屋、哨塔、工事防禦的東岸人,也能將他們有效擊退——當然東岸人也有些不巧,平時這裡一般還駐紮著一個連的騎兵,但上個星期這些人渡河北上,護衛一支隊伍捕牛去了,至今尚未回返,因此這會只能依靠步兵和民兵與敵人進行戰鬥了。

  值夜的民兵已經與敵人進行了第一波交鋒,箭雨、彈丸四處橫飛,廝殺聲、怒吼聲到處都是。一些稀疏的木柵欄已經讓印第安人砍翻,這些人手裡舉著西班牙人常用的大戟,突破重重阻截,朝拓荒者們居住的房屋衝去,他們是要儘量殺傷更多的人員,以給搶奪他們土地、牛羊的外來侵略者以震懾。

  東岸人自然不能讓他們如意了,民兵們打掉槍膛裡的一發彈丸後,立刻取出刺刀旋擰在槍管下方,怒吼著衝了上去。能到這個苦寒之地前來開拓的人,本來也都不是什麼善茬:特蘭西瓦尼亞戰俘、烏克蘭哥薩克、清軍俘虜、熱血上湧的二代國民以及正規部隊退役的老兵,這些人什麼場面沒見過,即便來襲的印第安人極為悍勇,也僅僅是讓他們微微失神罷了,還不足以嚇退他們,畢竟身後就是自己的家人,他們退無可退。

  「啊……」一名長得像熊一樣粗壯的鄂倫春人飛撲上前,用糞叉將一名手持西班牙刺劍的印第安勇士叉到在地,其動作如此之嫻熟,就像在老家獵熊那般輕鬆寫意。叉完敵人的這名拓荒者還不滿足,將一名背對著他的印第安人攔腰抱起,狠狠地擲摜於一旁的火盆上,讓其被燙得鬼哭狼嚎了起來。

  「以上帝的名義,去死吧!」用沉重的鐵錘將一名敵人的腦袋砸了個稀爛後,一名哥薩克戰俘轉正的拓荒者,又用雙臂狠狠地箍住了一名印第安頭領的脖子,直到他窒息得臉色發青死去才罷手。

  當然印第安人也非常凶悍,尤其是這些特維爾切人,常年生活在艱苦環境中,部落仇殺不休、看淡生死的他們也給拓荒者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尤其是在他們的武器也令人詫異地不錯的情況下,短短一瞬,已經有二十餘名拓荒者被放倒了,老弱婦孺神情緊張、臉色慘白地躲在屋裡,一些大一點的男孩拿著菜刀或削減的木矛,手腳直顫地守在門口,但卻沒有絲毫退卻的打算,父親、兄長們在外面廝殺,他們也不能墮了男子漢的威風。

  「快步平上放槍法,舉槍、瞄準、預備——放!」正規軍官兵也很快做好了戰鬥準備,只見軍官們一聲令下,噼裡啪啦的槍聲在夜色中響了起來,橘紅色的槍焰在夜空中是如此地顯眼,極大鼓舞了拓荒者和民兵們的士氣。他們大聲歡呼,更加賣力地將自己手頭的斧子、鐵錘、長矛、刺刀向敵人招呼,印第安人前衝的勢頭頓時為之一滯。

  「裴大德少尉,這裡有我只會,你立刻帶三個排的士兵前往外面的牛欄,那裡應該還有二十個民兵,急需支援。當然,如果能阻止印第安人搶牛的話就堅決阻止,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以保存實力為要。牛沒有了可以再抓,人死了可不能復生,快去執行命令吧!」

  裴大德敬了個禮,立刻帶著第八混成營的三個排出外增援去了,而郭漢東少尉則在躲過兩發流彈後(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火槍……),繼續鎮定自若地指揮著戰鬥。他站的地方非常顯眼,是在一處照明用的火盆旁邊,這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以便更好地指揮和鼓舞士氣——這也是驕傲的東岸陸軍的傳統,怕死鬼可沒資格當指揮官!

  越來越多的拓荒者加入了戰鬥,他們從居所、柴房、草場、倉庫、水渠邊趕來,手裡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鐮刀、釘耙、柴刀、鋤頭、2.7米長矛、機制刀、火槍等等,什麼都有,抓到什麼就用什麼。而且他們這會也不是盲目地一擁而上了,而是在民兵骨幹和軍官的指揮下,逐步收攏部隊,配合著第六、第八混成營的正規軍,逐步擠壓特維爾切人的空間,然後集中火力消滅敵人——混戰可從來都是東岸人最討厭的作戰方式,因為這樣即便你能夠取勝,傷亡一定也小不到哪去,有章法、有組織的戰鬥,才是民兵和正規軍平日裡一直努力訓練和灌輸的內容,而這會很顯然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而一旦東岸人從最初遭到突襲的輕微混亂中緩了過來,那麼其實接下來戰鬥的懸念也就不大了。所有的照明火盆都被點燃了起來,所有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正規軍在久經戰陣的軍官的指揮下,用嫻熟的排槍射擊一次次瓦解了敵人的進攻,直至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

  「勝利屬於陸軍!」一百餘名官兵們大吼一聲,平舉著燧發步槍,踩著整齊的步點,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朝外面壓去。而在他們身後,是大量手持武器、憤怒到了極點的拓荒者們,他們想將今夜來襲的敵人全部拿下,一個也不留,以告慰在戰鬥中死去的親朋、好友、鄰居,同時更是震懾這些印第安部落,即便我們搶了你們的土地、你們的牛羊,但也絕對不是你們能夠招惹得起的,以為靠著一些西班牙傳教士們傳授的低劣戰術就想勝過我們麼?做夢去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二章 臺地(十三)

  1666年2月3日,清晨,長蘆鄉,晴。

  一支馬隊從蘆陽島方向趕了過來,半個小時後,他們又在軍官的帶領下,轟然馳出了長蘆鄉的鄉場,踏上了一望無際的巴塔哥尼亞臺地草原。

  向南沿著敵人撤退的方向一路行了十餘公里後,草原上的風又發了脾氣,一陣陣地吹得人喊馬嘶。沒奈何之下,大夥只能下馬,一人牽著兩批馬兒徒步向前走著。在這片孤單的草原上,此刻看不到任何人或動物,除了這列默默行進著的騎兵隊伍以外。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直到眼尖的前哨斥候看到被塵土染得模糊的天際線那邊出現了什麼。

  那是一群徒步行走著的印第安人,身上被陽光晒得直髮紅,手裡還拿著刺劍、短矛和火繩槍等武器,看樣子和昨夜襲來的敵人是一夥的。一名騎兵排長得到帶隊的郭漢東上尉吩咐,招呼了幾聲自己的部下後,便翻身上馬馳了過去,遠遠繞著這群印第安人兜起了圈子。

  印第安人沒有屈服,他們揮舞著手裡的武器,同時也拿弓箭和火槍朝東岸騎兵射擊。帶隊的排長惱火之下,直接帶隊朝他們衝了過去,在付出了一人戰死、二人受傷的代價後,徹底擊垮了這股印第安人的抵抗,並俘虜了其中的八人。

  情報參謀帶著兩名翻譯第一時間上前對俘虜進行盤問,結果發現,這些人果是昨夜襲擊長蘆鄉的印第安部隊中的一員!昨夜東岸人穩住陣腳並將印第安人反推出鄉場後,他們便放棄了進攻鄉里的打算,轉而攻打牲畜欄,搶了一些牛羊、馬匹便跑。結果因為跑路不快,半路上牛羊又被陸續落下,只帶了馬匹向南方轉進而去。而東岸人除派出少許精銳斥候騎馬追擊、咬住逃竄的印第安人外,主力一概沒動,就守在鄉里面,以免中了印第安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雖然可能性極小。

  而在清晨一支從蘆陽鎮方向增援過來的馬隊抵達後,郭漢東上尉便沒再猶豫,立刻親自帶著這個騎兵連南下追擊去了,裴大德少尉則帶人在鄉里鎮守,兼且收拾殘局。如今在斥候的指引下追了十多公里後,終於綴上了一支看樣子也和主力部隊失散的印第安人。

  「再問不出來什麼東西了嗎?」聽取完情報參謀的彙報後,郭漢東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就全數處決吧!現在行軍途中,也沒法帶這些累贅上路,敢於襲擊我們大東岸的定居點,這些劣等印第安人就該有喪命的覺悟,動手吧。」

  「明白!」情報參謀行了個禮,然後迅速下去安排了。很快,在一陣惡毒的咒罵聲中,被俘的八名特維爾切俘虜被當場斬殺,其首級也被一一割取了下來,放在鞍袋裡,這可都是能拿回去領賞的呢!

  處理完這檔子事後,眾人繼續在殘暴的風沙中向前。斥候這個時候也不確定該往什麼地方走了,只能大概指個方向,然後帶著大家悶頭趕路。風非常大,沙子撲面而來,一路上沒人說話。風沙中偶爾看到一些駱馬、羊駝、三趾鴕鳥、鹿或鳳頭麥雞,這些在啃噬灌木下嫩芽的小動物們在看到艱難跋涉的大隊人馬後,立刻受驚般地跑到遠方去了,然後消失在了模糊的地平線上。

  風,沙塵,更多的風。士兵們牽著馬兒,有時互相看看,卻只能用眼神和對方示意。騎兵連的連長似乎想鼓舞一下士氣,只聽他剛剛張口說了句「再堅持走幾公里,我們就能……」,然後便很快閉嘴了,因為風沙毫不留情地灌進了他大張著的嘴巴里。

  一個小時後,斥候發現了一處營地,並立刻回來報告。那個營地不大,看起來是一個草原中用大堆木材壘在一起的地方。那裡有一小圈柵欄,圍著許多用樹枝、樹皮、駱馬皮毛搭起的帳篷,旁邊還剩下許多的木料、乾枯的樹枝和幾具鴕鳥骸骨。

  「媽的,這幫低劣的土人,臺地草原上的樹木本來就稀少,居然還砍來造營地,真是百死莫贖!」乍一看到這個用木料修建起來的營地,以及劈好明顯用來做燃料的木塊後,東岸官兵們都惱火不已。天可憐見,咱大東岸在蘆蕩河、寶興河一帶的開拓,都沒捨得砍當地的小樹林子,而是一面從本土運建築材料過來,一面籌劃著就地燒製磚瓦,你們這些劣等的印第安人,居然也好意思破壞生態,簡直沒法忍了!

  訓練有素的士兵立刻將這個營地圍了起來,然後從中押出了二十多名不便行走的特維爾切人,經情報官員檢查,發現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刀傷或槍傷,顯然是參加過昨晚戰鬥的印第安人。經過半個小時殘酷的審訊後,郭漢東下令處死了這批特維爾切人,然後讓眾人繼續前行,今天是不追到那些敢於襲擊長蘆鄉的土人不罷休了!

  百餘名士兵們之前也趁機休息了半個小時了,這會在軍官的催促下,又紛紛起身收拾裝具,然後牽著馬兒踏上了征途。猛烈的風沙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才漸漸平息了下來,陽光落在西邊的地平線上,黯淡得很,不過很奇怪地,周圍的空氣中傳來了一陣混合著青草和野花味道的香氣,這讓大夥有些振奮,因為無疑附近有著一片水草豐美的土地。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大家在找了十分鐘後,很快便發現了一個小水潭,經分辨後,潭水竟然是淡水——準備地說,微微有些苦,但還能飲用——水潭邊也長滿了大片的蘆葦、如茵的草地以及一片難得一見的小樹林。水潭東面有一些溢流河,大概在秋天水位高漲的時候,潭水會如同巴塔哥尼亞地區的很多過水湖泊一樣,向東溢流,然後消失在乾旱的臺地草原上,而這大概也是這個小水潭沒有鹽鹼化的最大原因所在吧。

  士兵們在水潭邊宿營了下來,他們用蘆葦編成一個個簡易棚屋,謹慎地安排好哨位,然後便坐在水潭邊,一邊架鍋燒湯(隨身攜帶的牛肉乾比石頭還硬,必須煮著才能吃),一邊拿出炸油餅吃著補充體力,甚至有一些資格老的士官,還湊在一起煮起了馬黛茶,顯得非常閒適——這都是一幫打慣了仗的老油子了,什麼時候都能處變不驚。

  「印第安人的襲擊無休無止,是不是應該提請地區行署和本土陸軍部,執行『沙漠征服』行動了?我覺得是時候給這幫特維爾切蠻子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了,而且,這也是對付白襯衫裁軍之舉的一個非常好的手段,不是麼?」說話的是郭漢東的作戰參謀、陸軍中尉李子謙,此人同樣是一位穿二代,娶了個俄羅斯大洋馬卡列尼娜,之前曾短暫地在兵團堡做過戰術教師,後來又想辦法調到了部隊上,顯然是不想在兵團堡那個地方消磨時光了。

  剛才他說的話,其實也是意有所指的,即隨著1665年新一屆政府上臺後,文官系統針對陸軍的裁軍聲音就又開始甚囂塵上了。財政部的大員們揮舞著賬本在聯席會議上拍桌子,表示總數超過1.6萬人的陸軍(包括八個混成營及獨立的騎兵部隊、野戰炮兵部隊、工程兵部隊、輜重兵部隊、各司令部勤雜人員等等)實在是養不起了,必須大力削減,不然財政很可能就要「崩潰」了。

  他們提出的模式,就是裁撤掉四個混成營5800人,然後再裁掉一些參謀、勤雜人員。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把獨立騎、炮、工、輜部隊都裁一部分,「萬惡的情報機關」憲兵隊也必須裁減「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員,以將陸軍總兵力控制在8000-9000人的樣子。他們認為,此舉每年至少可省卻上百萬元的軍費,這部分資金可用到其他地方,比如推廣教育、科研投資、地方建設等方面,比白白給武夫們發餉要強多了。

  陸軍部上下對這樣的裁軍議案自然是極為反對的,不過他們也很清楚,在東葡戰爭中迅速膨脹起來的陸軍部隊,其規模現在確實也比較扎眼了,被裁撤的壓力極大。按照以往的「套路」,基本上是文官和武將系統幾個來回拉鋸、談判後,雙方各退一步,陸軍雖然不至於裁掉七八千人,但四個混成營被裁成架子營,部分陸軍部直屬部隊及參謀勤雜人員被裁撤掉,陸軍總兵力控制在1.2萬人以內,卻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而這種所謂的「軍縮方案」自然是無法讓陸軍部上下滿意的,因此他們最近又搞起了「歪門邪道」,即執行之前制定過的所謂「沙漠征服」計劃,沿蘆蕩河、寶興河以及南邊的溢流湖一帶大舉出擊,驅逐、消滅當地的印第安人勢力,使其再也不能成為東岸拓荒者們的威脅,並順便開疆拓土、擴大實控區的面積,最終使得文官系統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裁軍理由,爭取將這次聲勢浩大(海軍與文官勾結在了一起)陸軍裁軍提案給賴掉。

  目前,這個方案據說已經進入到了實際執行階段,陸軍部已經開始陸續徵調各混成營進入北巴塔哥尼亞地區,並開始在當地囤積物資、改善交通,為將來的大規模軍事行動打好基礎。而作為北巴塔哥尼亞地區的幾位主要軍官,雖然郭漢東、裴大德、李之信、李子謙等人的軍銜不算太高,但也算有資格知曉此事了,因此這才有剛才兩人的對話。

  郭漢東的父親郭子離是海軍部長、聯合參謀本部總參謀長,他本人在陸軍內也是交遊廣闊,因此對這些事情知曉得也很清楚。這會聽作戰參謀問起了,沉吟了一會後,才小聲說道:「沙漠征服行動已經在執行之中了,陸軍部的意思,是調遣第二、三、六、八四個混成營的全部、本土騎兵營的全部、工程營的全部、獨立野戰炮兵第一和第二連、輜重營的一部,另外就是我們這邊的四個騎兵連,來巴塔哥尼亞臺地這邊剿匪,對印第安人展開致命一擊。這麼算下來的話,我們出動的總兵力估摸著要超過八千人了,而剩下的人還要守著本土各重要地區,因此白襯衫們一時半會也是難以找到裁軍的理由了。至於說這事結束以後怎麼辦,誰知道呢,能拖一會是一會吧,沒準到了那時候局勢又起了什麼變化了呢?要知道,法國佬現在正在對西班牙人提出通牒,要求將南尼德蘭、弗朗什孔泰、洛林、斯特拉斯堡等地割讓給法國,不然就要再度發動戰爭,而一旦打起來,我國政府沒準也是要介入的,這個時候可沒人敢說一定沒我們陸軍什麼事。所以——先往後拖吧,以拖待變,爭取將這次裁軍呼聲慢慢消弭於無形。」

  「我明白了。」李子謙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領會,然後便下去安排營務了。

  而東岸人的這支追擊部隊於小水潭畔宿營了一夜後,第二天又再度啟程,開始了漫無目的的追索行動。因為風沙掩蓋了大隊敵人活動的痕跡,因此這次追擊行為註定是較為艱難的了,郭漢東等人對此也是無奈得很,這幫特維爾切人的狗運倒是很好!

  2月8日,這支部隊在野外又兜了三天後,沒有找到任何敵人的蹤跡,看起來這些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讓大家都十分沮喪。這個時候,食水即將告罄的東岸人也無法再在野外磨蹭下去了,因此只能辨別了下方位,然後呼啦啦地朝長蘆鄉返回——這次追索特維爾切人的行動無功而返,看來只能將算總賬的時機留到後面主力部隊陸續抵達後了,屆時數千征討大軍雲集巴塔哥尼亞臺地草原,郭漢東不信這幫特維爾切蠻子還能翻了天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三章 臺地(十四)

  馬文強剛剛迎接了一支從智利地區過來的馱馬隊,因為其給靠近安第斯山這邊的各定居點的居民們帶來了各類急需的商品,同時返程的時候也會順手從這裡帶走一些精製麵粉、羊毛、乾酪、醃肉、火腿、烈酒等各類土產。可以說,正是這些絡繹不絕地穿梭在各條山間孔道內的商隊,才維繫了安第斯山兩側最基本的商業活動,同時也維繫了這些交通不便的定居點居民們最基本的生活。

  眼前這支馱馬隊一共有八十多匹騾馬,規模極為龐大,隸屬於南鐵公司,從智利一帶運來了大量諸如勞動工具、五金器具、日用百貨乃至極為少見的咖啡、茶葉、蔗糖、菸草等物事,因此一到達目的地就受到了居民們的熱烈歡迎,馬文強當時恰好在附近檢查工作,於是便也來一起「湊熱鬧」,迎接了這支馱馬隊的到來。

  馬副專員的到來讓馱馬隊的領隊有些受寵若驚,他們在這片山區來回很多次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高級別的官員呢。因此,在馬文強詢問山間通道的狀況時,他們說了很多,基本上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我看過王志傑、蒙小虎兩位老師撰寫的地理書籍,也實地走過很多遍了。」兵團堡52屆畢業的年輕領隊自信地侃侃而談:「安第斯山大體上是從北往南,呈現出越來越低的走勢,而且路也越來越好走,山口、孔道也越來越多。從南緯39度往南,山脈的海拔基本很難超過2000米了,很多山口——比如著名的科查莫山口(海拔四百多米)——只有區區幾百米的高度,而且沿途山間谷地、河谷地眾多,地勢平緩,路非常好走,相當一段還可以行船,比起本土的很多道路都不差多少了。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冬季要大雪封山吧,這一點非常遺憾。」

  「我們這一次走的就是科查莫山口,這還是當年西班牙探險家發現的呢。在山間蜿蜒穿行十餘天之後,道路於南緯41度半的地方分叉,往北走可以抵達納韋爾瓦皮湖畔,往南就是抵達你們商堡鄉了,都不算遠,路也不難走。關於這些,蒙虎蒙老師編纂的《巴塔哥尼亞地理》都曾經詳述過,我走了幾次,發現一點沒錯。」馱馬隊領隊繼續補充說道。

  他剛才嘴裡提到的商堡鄉其實是一個新設沒多久的定居點,因為承擔了一個溝通安第斯山兩側的貿易集市的功能,故被大家稱為商堡。商堡鄉位於後世阿根廷埃爾博爾鬆小城附近,與其一起設立的還有三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喬利拉小鎮附近的豐陽鄉、位於後世埃普延小鎮附近的上洛鄉、位於後世埃爾馬滕小鎮附近的丹鳳鄉,算上商堡鄉一共四個新設鄉鎮,規模都不是很大,加起來也不過才區區兩千三百人的樣子罷了。

  從地圖上就能看得出來,這四個新設定居點的位置都是非常靠近安第斯山脈的,蓋因巴塔哥尼亞臺地的氣候類型,越靠近安第斯山氣候越溼潤、風越小(被巍峨雄壯的大山給擋了),植被越豐富,農業條件越出色,因此也是最能吸納、安置拓荒者的。

  不過,農業和氣候條件出色了,它的地理位置卻比較尷尬,因為從這裡去往哪兒都不太方便。向東去大西洋沿岸嘛,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沿途也荒涼無比;如果向西去太平洋一帶呢,那地圖上的直線距離是很近了,可為了翻越安第斯山脈,你必須在山間孔道內彎彎曲曲來回很遠,真的不能算多近,而且沒有現成的道路,冬季還要大雪封山,總之是蛋疼得很,遠不是這位充滿豪情壯志的馱馬隊領隊嘴裡說得那麼輕鬆——你以為在山裡走上大半個月,餐風露宿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麼?也就這些在兵團堡裡接受了長達十年的封閉式教育、「被洗腦洗得很徹底的」年輕幹部們才不會視之為畏途罷了。

  但路途再遠、再難走,這些翻越安第斯山的商路也必須堅持下去,因為巴塔哥尼亞臺地區最肥沃、氣候最好、最具開發價值的土地就在這片了——從阿盧米內湖起,安第斯山及附近區域就出現了一系列的橫切窪地,窪地中的一部分積水成湖,另一部分因為地勢較高成了肥沃的低平原(後世阿根廷人稱做vega)。尤其是納韋爾瓦皮湖,面積最大,風景優美,形狀獨特,湖汊眾多,一些湖汊嵌入安第斯山體,頗具峽灣的外貌。而也正是這些湖水,給附近的低平原提供了農業耕作的主要水源,同時多餘的水還溢流向東,滋潤了無數乾旱的土地,使得臺地草原上的牧草和灌木能夠長得更加茁壯。

  從納韋爾瓦皮湖向南,遼闊的安第斯山區有三個地質特性不同的縱向地帶:第一個地帶是由古生代花崗岩山塊所組成的山脈地帶,後世這裡也是智利與阿根廷的國界山脈,這裡人跡罕至、森林密佈、動物眾多、開發不易;第二個地帶由古老的片麻岩組成;第三個地帶位於更東面,由中生代的陸相沉積和第三紀的安山岩層系所組成,分佈著大量的火山噴出巖(玄武岩),植被較少,動物也沒西面山裡多。

  而在高聳的國界山脈與最東面的山塊(第三個地帶)之間,則分佈著一些深切的窪地,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如今商堡鄉所在的博爾鬆峽谷。它海拔二百多米,兩側雪山夾峙,是安第斯山區風景最優美的居住地之一(後世是旅遊熱門地帶)。

  從這裡再往南,又出現了另一組山間窪地,就是東岸人稱做「金城谷地」的地方。金城谷地這個窪地群地形極其平展,部分被以富塔勞夫肯湖為中心的湖群所佔據,部分則是橫切大窪地,地理位置優越,有多個山間孔道彙集於此;兩側臨山,森林資源豐富,湖泊裡的漁業資源在千百年來從未開發的情況下其豐饒程度也不言而喻;土壤肥沃,降水不少,氣溫適宜,最熱月(1月)月平均氣溫在17-18℃的樣子,最冷月(7月)月平均氣溫大約為5-6℃——可以看出湖泊群對溫度的巨大調節作用——夏季持久的炎熱以及長時間的日照,使得多種作物的種植成為可能,因此農業活動基本上都集中在了這些谷地內。而這,也正是上頭千方百計打通安第斯山通道,讓其與外界得以交流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大雪封山,還真是個頭疼的事呢,要是山裡的冬季降雪沒那麼大的話,就太棒了。」馬文強抬眼看了看遠方依稀可見的特羅納多爾山(休眠火山,海拔3554米),嘆著氣說道,不過他隨即也笑了,自嘲道:「若是冬季降雪不大,那麼在降水稀少的春夏時節,東面的臺地草原上的小溪流可就沒有足夠的高山融雪補充了,那對牧民們來說就是個災難。」

  「是啊,臺地草原雖然乾旱荒蕪,但能夠養活巨量的綿羊,每年產出的羊毛數量何等巨大,幾乎成了一個大金礦了。怪不得國內那麼多商人紛紛來此投資紡織作坊,條件確實是得天獨厚啊。」馱馬隊領隊也附和著說道。

  商隊帶來的物資除部分運往國營百貨商店補充庫存外,其餘一些小玩意就這麼在鄉場上直接擺攤出售了,尤其是一些搭夥跟幫的走四方的私人販子,他們早就迫不及待地在地方鋪了塊雨布,然後大聲兜售起了小到針頭線腦、大到刀斧鋸叉等物事,並吸引了很多居民前來圍觀、採購。

  貿易很多是通過以物易物的形式展開的,銀子在這個相對落後的地方並不是十分好使,這或許是因為本地的商品經濟還不夠發達的緣故吧。居民們拿來出售的商品也不是很多,基本上以農牧產品為主,比如干酪、火腿、羊毛、牛羊皮、自織的呢布、精製麵粉、私釀的糧食酒等等,這些商品智利一帶自產有限,供給相對不足,因此給了本地居民同智利進行交換貿易的可能性。

  不過,以金城谷地、商堡峽谷相對稀少的人口(下轄七個鄉鎮的金城縣全縣只有8100多人口,尚未成立的商縣人口目前也只有2300餘人),以及遠未發展起來的生產力來說,這種貿易的規模其實是相當有限的。這一點,剛剛升任金商地區副專員(專員人選暫缺)的馬文強也是心知肚明的。而且在他看來,金商地區各縣未來要想發展,除繼續維持與智利地區的貿易以外,其實更主要的,還是應該著眼於東面的臺地草原,即要盯緊了目前正呈越來越繁榮態勢的羊毛產業。

  馬副專員堅持認為,以本土東岸大草原那種相對優越的農業條件,在未來基本不太可能大規模放牧綿羊,因為那實在太浪費了。本土的土地,隨著人口的逐漸增長,未來要麼種糧食、要麼發展工業,拿來放羊簡直不可思議。而考慮到鴨子湖流域、巴西南部及河間地區相對炎熱、潮溼的自然環境,拿來放牧綿羊其效率也頗為低下(這種環境綿羊死亡率較高),更何況這些肥沃的土地也更適宜種植糧食、水果或經濟作物,因此東岸本土的羊毛產業未來還是得看巴塔哥尼亞臺地——這裡涼爽乾旱、地域遼闊,只需要不多的人手便可放牧數量極為龐大的羊群,正是最天然的羊毛產地,要不然後世阿根廷的主要羊毛產區也不會就位於此了,以至於英國人為了運輸這裡的羊毛還投資修建了巴塔哥尼亞羊毛運輸專線鐵路,由此可見一斑。

  因此,在馬文強的規劃中,未來南巴塔哥尼亞地區、北巴塔哥尼亞地區除少數河成綠洲地帶以穀物、水果種植為主外,其餘廣大地區都將以綿羊放牧、毛紡織為主要產業,因此金商地區此類適合農業生產的縣份可以為他們提供糧食、水果、酒類、木材、建築材料,而牧區可為他們提供肉類、布匹、鹽、皮革、奶製品——當然分佈於巴塔哥尼亞沿海的海產品加工企業、陶瓷廠、水果深加工作坊、紡織企業也能為金商地區提供少量工業製成品。

  由此也可以看出,這幾個地區之間的經濟其實完全是互補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以目前正處在繁榮景氣週期的東岸毛紡織生產情況來看,金商地區未來發展的前景也極為可期。唯一可慮的,大概就是在執委會諸公的心目中,這裡終究不是核心地帶,每年的投入極其有限,移民、物資、技術、資金的投入大概也就佔全國各地總投入的15%的樣子吧(這還是託了巴塔哥尼亞沿海漁業資源極其豐富的福呢),非常可憐。

  到這我們已經基本明白,這幾個地方想要發展,除了吸引靠地方政府自己的積累外,就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吸引外來投資了,比如之前闖記投資公司在丘布特河沿岸經營果園種植業便是如此。而馬文強的家族在神武縣的果園慢慢收回投資後,前陣子又在青島股票交易市場上定向增發股票,向包括王家、白家、樑家在內的多個家族融資,打算在蘆蕩河兩岸圈好大一片地,專門種植水果、啤酒花、苜蓿等作物,為此,他們還找到了三大勞務工經紀人,讓其想辦法從舊大陸大力招募非國民勞務工前來幹活,想大幹一票的意圖已相當明顯。

  而一旦諸如此類的投資項目慢慢變多,巴塔哥尼亞臺地的人口漸漸增多,南、北巴塔哥尼亞這兩個華夏東岸共和國面積最遼闊的地區級行政單位的經濟,才能走上快車道,然後僻處內陸安第斯山東側的金商地區,也能在這個發展過程中分一杯羹,這才是馬文強馬副專員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三百六十四章 臺地(十五)

  「『沙漠征服行動』,唉,陸軍部玩的又一個把戲……」海安縣政府某辦公室內,蔡華澤翹著二郎腿,將手頭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上,一臉無奈地想道:「左右不過是不想裁軍罷了,可這又怎麼可能呢?即便調四個營來巴塔哥尼亞,白襯衫們一樣會聯合海軍裁軍啊,頂多是少裁點罷了。唔,難不成這又是個討價還價的手段?這麼說起來的話,這次陸軍能夠接受的裁軍數額底線是多少呢,三千、四千還是五千?」

  想到這裡,蔡華澤搖了搖鈴,讓自己的祕書將縣農業局、工業局、物資局、商業局、財政局交通局、保安團的一把手們都喊來自己辦公室開會,一把手不在的由副職頂替,總之這些部門的人都要過來,以便商討下一步的工作規劃——陸軍執行「沙漠征服行動」,那可是要吃人的,不光吃印第安人,他們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四縣諸鄉鎮也要被吃,只不過吃的是錢糧物資罷了。

  是的,你沒聽錯!中央和聯合參謀本部採取的軍事行動,按照慣例,地方上很多時候也是要出點血的,比如廉價出售一些物資給軍部的後勤官員們,比如徵發人員充當夫子,比如地方府庫「借調」物資(很多時候這會成為一筆爛賬)等等,總之破事一大堆。

  可想而知,地方政府在遇到這些事的時候會有多麼無奈與牴觸,畢竟從口袋裡向外掏錢總是不容易的,更別提地方上主政的一般都是文職官員了。他們更喜歡的,還是執委會和軍部將所有戰爭費用全部包了,然後還要在當地採購物資,繁榮地方經濟,哪怕那場戰爭是為他們打的。說白了,人都是自私的,都只想要享受好處而不承擔義務,北巴塔哥尼亞地區上下此刻的想法就是如此。

  蔡華澤此人,原本是丘八出身,交往的也多是一些陸軍官員。不過,自從進了人代會並一步步爬上北巴塔哥尼亞地區副專員的寶座後,他蔡某人的屁股就開始有點偏了,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地方行政系統的官員了嘛,雖然平日裡結交得最多的仍然是軍隊系統的官員,但與文官系統的交集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再考慮到一些利益上的因素,他現在的政治傾向漸漸轉變也就很正常了——但無論如何,至少在目前大多數人看來,他身上的陸軍色彩依然很濃厚,政壇上的老牌家族對他不會真正信任,軍隊裡的老牌軍頭仍然對他呼來喝去,因此這次陸軍部想在巴特哥尼亞臺地搞事,他蔡華澤必須無條件配合,否則可能裡外不是人。

  縣裡的官員們很快便陸陸續續趕了過來,當縣保安團長最後一個趕至辦公室時,蔡華澤點了點人頭,讓祕書把門帶上,然後直接開腔道:「陸軍部可能要在咱們的地頭上執行任務,調集的人數比較多,咱們縣(蔡華澤也兼任海安縣縣長)保安團目前有一千二百多人吧,起碼也得調過去三分之二。另外就是物資籌集、交通運輸方面的事,也得搞好!反正事情就是這麼個事,你們現在也知道了,談談自己的看法吧,一個個來。」

  蔡華澤在海安縣主政好些年,如今對官場上的事情非常熟稔,說話、做事什麼的完全就是一副老官僚的做派,很多時候不得不讓人佩服他的學習能力。而底下官員們在聽到他的這番話時,一個個也沒顯得多意外,畢竟最近陸陸續續有大兵乘船來到臺地區,林林總總已經好幾百人了,這總不能是來度假的吧,這幫官員可是門清著呢。

  「縣長,那我先說吧。」物資局長看眾人都在思索,便站出來第一個發言:「我們縣人口目前大概在一萬人出頭的樣子,很不幸,恰好進入了中等縣的序列。那麼按照規定,咱縣這次可就需要支應200噸的小麥,即便算成本價,也得4500元以上了。另外,魚、肉、糖菸酒茶、被服裝具、牲畜草料的支出,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會下於7500元,再算上其他一些雜項開支,這一年不出個一萬五六千元的現金,怕是很難糊弄過去,可能還不止。」

  物資局長的話讓大家稍稍騷動了一下。一萬五千元的財政支出,說實話,即便在東岸本土,一些內陸縣份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籌集得出來,因為這真的不能算是什麼小錢。而且,這還是託了近些年「土地財政」的福呢,要知道以往西南鐵路沿線的某內陸農業縣份,全縣年財政收入也不過就是這個數字。而在中央將「耕地出讓金」(即農民贖買土地的費用)中的相當一部分(40%)移交給地方,各地區、各縣財政收入都有了爆發式的增長後,很多內陸縣份的財政收入也不過才堪堪達到了四五萬元的水平,而且這些錢往往在年初就已經落實好了去處,你要讓他們在中途將全縣30%以上的財政收入拿來做別的事,對不起,一時半會還真的籌集不出來。

  海安縣目前也就一萬餘人口,去年耕地出讓金收入大概在三萬元上下的樣子,在東岸各縣差不多也就是平均水平吧。不過這個縣有個別的好處,且是很多地方沒法比的,那就是他們在其他稅收方面的收入也相當不少,畢竟這個縣可是有很多海產品加工作坊的,海洋產業(船舶修理、箍桶、制繩、織帆等等)、毛紡織業也有一定規模,另外第二陶瓷廠、闖記投資公司在這裡也砸下了大筆投資,這些都給了海安縣政府極為廣闊的稅源。

  尤其是第二陶瓷廠和闖記投資公司兩家,前者生產的陶瓷、瓷器行銷全國,最近更是開始向祕魯、新西班牙、新庫爾蘭、巴西等地銷售,雖然價格遠遠比不上產自明國的瓷器,但利潤率也相當不低了,因此上繳國稅、地稅的稅款非常之多,再加上地區行署在這家企業內也有股份,每年得到的分紅也有不少,因此這家企業給地區、縣兩級財政創造的貢獻還是相當不小的。

  闖記投資公司差不多也是個同樣的情形,雖然地區、縣兩級政府都沒有股份,但就憑他們在丘布特河沿岸超過十萬元的鉅額投資,給地方經濟帶來的拉動就相當不小,畢竟很多東西要在當地採購嘛。當然了,雖然闖記投資公司投資的果園、農場所創造的利潤率不如第二瓷器廠,但其漸漸開始銷往本土的鮮果、乾果、水果罐頭,銷往附近地區的苜蓿、糧食、啤酒花、亞麻等商品,也給公司帶來了不小的利潤,且利潤的增長率也在逐年上升,這意味著稅款額度也將水漲船高。

  因此,海安縣全年的財政收入大概在八萬元出頭的樣子吧,一萬五千元的開支,差不多佔到了20%的樣子,比例也是相當不小了!縣裡要想湊出這筆開支,不知道要東挪西湊多久才能搞定,而且因為很多錢已經提前發到了下級單位——比如交通局採購船隻、農業局採購果樹苗和種羊、工業局培訓技工、商業局招募人才等等——現在手頭存餘的錢物不多,因此搞不好還得向國家儲備糧庫海安分庫等企業借貸,總之是很傷腦筋的,也會大亂今明兩年地方經濟的規劃與發展,因此就怪不得剛才眾人一陣騷動了——從口袋裡掏錢總是很困難的!

  「這個錢是跑不掉的,不光縣裡要開支,地區行署一樣要開支,只不過出得少一點罷了。林局長,你們物資部儘快檢點庫存,不足的商品儘快採購完畢,不要誤了大事。」蔡華澤提高了聲音,說道:「財政局郝局長,你們也要拿出方案,這錢從哪裡出,一定要想好,不能影響了大局。對了,教師工資不能挪用,從其他項目上摳錢吧……」

  「明白,縣長。」物資局長、財政局長同時點了點了頭,說道。

  採購物資可是一項肥差,兩位局長大人相視一眼,聽說蔡副專員的兩位公子在河間地區經營茶場,同時也販賣一些啤酒、葡萄酒,那麼屆時上門去談談生意,結交一下縣長大人的公子,也是好的。要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可是建國者議會(人代會的俗稱)的議員之一呢,不知道多少人上趕著想抱大腿呢。

  「另外,高團長,縣保安團搞得怎麼樣了,能戰否?這次估計上頭要抽調本縣以及鄰近的鹽城縣保安團助戰,金城、宣武、大梁三縣設立未久,情勢複雜,保安團也不成規模,估計就不會抽調了,因此我們海安縣保安團起碼要抽調八百人上陣,即便不在一線打仗,也很可能會被安排上二線清剿殘敵、押運繳獲和俘虜、運輸物資的任務。關於這些,你們要提前有個思想準備,我不想屆時看到我們的人在外面鬧笑話。這幾天你想辦法去各鄉、各村把人都召集到縣裡來,我想看看他們練得怎麼樣了……」蔡華澤到底是丘八出身,對軍事力量的建設還是非常關心的,因此這才提出要檢閱部隊。

  縣保安團高團長聞言立即打了個立正,表示馬上就著手去辦,定不讓縣長失望雲雲。接下來蔡華澤又與其他幾位官員談了談有關後勤運輸、派發夫子的問題,眾人表示只要人數控制合理、資金到位,應該不至於對縣裡的日常工作產生什麼大的影響。

  「……最後,我想提醒一下諸位,雖然配合陸軍部展開『沙漠征服行動』很重要,但我們也應該看到,今年上半年應當是不會發動的,因此我們也不應忽視經濟建設這方面,這關係到全縣一萬多百姓的福祉呢,不可輕忽。」說完了一大通後,蔡華澤又用總結的語氣提醒眾人,只聽他繼續說道:「本縣確立下來的發展經濟的三駕馬車是什麼?第一,丘布特河成綠洲的果園業,這是重中之重;其次是第二陶瓷廠,本縣白陶鄉有幾位豐富的優質高嶺土資源,必須好好加以利用起來,要知道陶瓷器的銷路可是相當不小的呢,而且利潤率也不低,嗯,海安港通往白陶鄉的公路是要好好修繕一下了,這個財政口要列出方案;第三,羊毛紡織業,本縣腹地草場面積廣闊,非常適合綿羊的繁殖與生長,與巴塔哥尼亞臺地其他地方一樣,毛紡織業也是本縣著重發展的產業之一,其中的收益也非常不錯,值得下大力氣高。」

  「只有發展好了經濟,稅收增加了,我們的財政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而且老百姓也能從經濟的發展中分潤好處,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蔡華澤最後總結說道:「行了,我也不多廢話了,會議就開到這兒吧,你們都趕緊給我去安排、去幹活,抓緊!」

  聽到蔡副專員下了逐客令,一干官員們頓時作鳥獸散,紛紛下去安排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五章 保定地區(一)

  北方鐵路目前基本上已經陷於半停工的狀態了。

  自從與葡萄牙人的戰爭結束後,無論是執委會還是陸軍部,對這條鐵路的投資都大為減少,甚至到了1665年勉強修通盛運—興國段約42公里的路程後,直接投資就已經完全終止,顯然國家鐵道總局的重心已轉移到了其他方面:比如派出工程技術人員和機械前往南錐地區,幫助南鐵公司修通兩洋鐵路的複線及一些小型支線(當然南鐵會付錢);比如派出施工隊伍修建伊南鐵路連通巴拉那河中游和下游地帶,更好發揮這條黃金水道的運輸能力;再比如派出隊伍掃尾富安—新塘段(西北鐵路支線)125公里的里程,以避開大興瀑布,連通烏江中游和下游的航運等等。

  總之項目還是比較多的,直上高原的北方鐵路雖然也極為重要,但就目前來說,還沒有多麼緊迫的通車的必要,因此便這麼悄無聲息地偃旗息鼓了,令鐵路輻射範圍內的烏江上游兩岸的百姓們為之扼腕不已,因為他們很顯然失去了寶貴的幾年發展時間,今後註定要落後南方的許多縣份了,不過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然了,北方鐵路之所以這麼慘,其實也和如今財政口對鐵路投資的大幅度削減有關。因為東岸的鐵路技術這些年更新較快,而早些年鐵路里程也增加得較為迅速,因此這就導致了大量的鐵路線剛一修完就已處於落後狀態。再加上鐵軌質量上的問題層出不窮,日常維修、保養的成本較高,國家鐵道總局轄下的一千多公里鐵路漸漸已經成了一個較為沉重的負擔,每年都要投入數十萬元的資金進行維修、保養和改造,而能夠做到收支平衡的卻只有青梅鐵路這麼一條所謂的「黃金線路」,因此鐵路系統每年虧損極大(即便上頭將相對暴利有線電報業務交給鐵道總局經營也無法彌補虧空),已經越來越難以讓人容忍。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政府下令停建北方鐵路也就顯得很正常了,畢竟沒人願意長期往這個無底洞裡砸錢,除非國家鐵道總局能夠極大改善自己的財務狀況,否則在修完伊南鐵路、富新鐵路剩餘的不足百公里的里程後,政府大約在一段時間也不會再投資新建鐵路里程了。在他們看來,如何維持既有的一兩千公里鐵路里程就已經是一個讓人極為頭疼的事情了,每年數十萬元的虧損真真是要嚇死人,雖然其中一部分虧損額由地方政府承擔了(修鐵路很多時候也是應地方政府的「強烈要求」),但對國家鐵道總局來說,這根勒在脖子上的絞索卻仍然讓他們有點喘不過氣來。

  鐵路系統上下現在應該做的,還是想辦法控制成本、提高價格(這很有必要,歷史上英國人在發明鐵路後二十多年內,全國運營總里程迅速增加到2000公里左右,但卻能夠不盈利,合適的定價必不可少),削減一切不必要的開支,降低虧損額度,然後等待鐵路沿線移民的逐漸增多(移民部和國家開拓總局一直在有意識這麼做)、商品經濟的逐漸活躍,進一步減少虧損額度,然後再依靠政府的補貼和投資,慢慢想辦法翻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而北方鐵路的停建,毫無疑問也讓沿線的幾個縣份的居民們感受到了切膚之痛。定軍縣——設立於今年一月份,下轄定軍鎮、坡頭鄉、秀峰鄉、殺胡鄉四個鄉鎮(澤泉鄉劃歸夷陵縣管轄),約17600餘人——作為這個地區的領軍之縣,感受尤為深切,因為這裡較為發達的手工生產行業已經無法藉助鐵路向北延伸到更遠的地方了,只能和手工業同樣發達的保德縣一起「血拼」附近的市場,也是悲催得很。

  另外,上個月(2月份)剛剛成立的吉山縣、盛隆縣的感受相比定軍縣可能要略微好些,因為他們基本上是農業縣份,出產木材和農產品,不似保德、定軍二縣工業較為發達。不過,他們無法藉助北方鐵路將自己的農產品向北出售到更遠的巴西高原(那裡正在進行一定程度的開發),這經濟上的損失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因此對這條鐵路的停建也感覺到有些遺憾,只不過程度沒定軍縣方面那麼嚴重罷了。

  對了,吉山縣目前下轄吉山鎮、桂山鄉、昭陽鄉、錦賢鄉、成章鄉五個鄉鎮,擁有13700多人口,是為全國第59個縣級行政單位;而盛隆縣則是全國第60個縣級行政單位,下轄盛隆鎮、盛興鄉、龍溪鄉、盛運鄉和翠雲鄉(位於後世卡拉濟紐小城附近)五個鄉鎮,共計有15300多人,與吉山縣類似,經濟上以木材採伐加工、農業生產為主,不溫不火,典型的後進農業縣份,與工商業發達的東岸大草原地區沒法比。

  而如果說這兩個縣還能多少蹭著點鐵路的好處,人民不至於太過絕望的話,那麼在更北面被他們代管的幾個鄉鎮,如興江鄉(位於後世巴拉康小鎮附近)、高崗鄉(位於後世薩南杜瓦小城附近)、崇賢鄉(位於後世薩蘭迪小鎮附近)以及沙溪鄉(位於後世諾諾阿伊小城附近)等新設定居點的百姓們來說,就幾乎是跌入了「十八層地獄」了!這不是說他們的農產品賣不出去,他們是新設定居點,產出本就有限,自給都有困難,向外輸出農產品對他們來說還太過遙遠。他們絕望,主要還是因為鐵路修不到附近的話,那麼購買諸如種子、肥料、牲畜、農具、生活日用品、藥品、建築材料等商品時都會遇到很大的困難,物資短缺幾乎是一定的,而且即便能夠買到其成本也較通鐵路的地方更為高昂,這無疑極大提高了他們的生產和生活成本,試問誰又能滿意呢?

  不過,執委會諸公對於削減絕大部分鐵路投資的決心是不容動搖的,並且也已經取得了政府內部多數人的支持,畢竟這鐵路不光修建成本高,這每年的維護、改造成本也相當高昂,不得不暫緩一下了,畢竟不是誰都能長期忍受鉅額虧損的,這可是每年幾十萬元的事情呢。可以這麼說,即便現在熱*那亞人再顛顛地跑過來說他們願意墊資幫東岸人修建一條鐵路,修完再給錢,估計執委會諸公也不太會答應了,無他,財政負擔太大了!因此,北方鐵路興國站以北各鄉鎮乃至烏江北岸一些新設定居點的對該鐵路望眼欲穿的居民們,註定要在失望中渡過好些個年頭了,而且他們這些年的生活註定要艱難的——好在當地產出也還算可以,窮就窮點,至少不至於餓死人,不是麼?

  「保定地區(暫轄保德縣、定軍縣、吉山縣、盛隆縣及一些託管鄉鎮)想要發展,鐵路真的太重要了,但現在上頭已經明確停止新建鐵路,這對本地區的發展來說其實是極為不利的。邵副專員,保德縣是您一手建立起來的,現在您高升到地區行署了,可不能忘了縣裡的父老鄉親啊!」

  說話的是保德縣的一干官員們,包括新上任的正副縣長和一些局行一把手。難得已經高升保定地區常務副專員(專員暫缺)的邵耀光回保德縣視察,因此一個個都湧上來打感情牌、拉關係,想要從地區行署那裡討點好處,而他們所選擇的突破口,自然就是已經告吹的北方鐵路了,不過似乎看起來效果不大,因為他們縣原本就不挨著鐵路,他們縣的商品向外輸出的渠道,主要還是走保安河通往鴨子湖。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邵耀光這個原本陸軍現役軍官、保德縣的軍管委員在經過家人的勸說後,已經正式從陸軍系統內退役,然後順理成章地轉讓了保德縣的縣長。去年執委會在定軍縣設立了保定地區行署,經過一系列激烈的博弈和利益交換,邵耀光在其父邵樹德的積極運作下,升任了保定地區常務副專員的職務,同時也兼任了定軍縣的縣長,至於保德縣的縣長,則由剛剛被撤銷編制的西北墾殖局(該局下轄的越溪、鐵嶺、成山、梅洛四縣改為政務院直轄,至此政府直轄的縣份已達七個之多)的某位官員空降而來,目前此君正在平安縣出差,商談保德縣工業品輸出的事情。

  而與邵耀光相比,同樣擔任軍管委員、軍管署主任等職務的藍飛、南次郎等人,則仍然選擇在軍隊系統內繼續發展。去年他們就已經移交完畢,然後從盛隆縣、定軍縣等地離職,返回了陸軍,下一步看樣子會被委派到海外殖民地歷練、鍍金,前程也是不錯的。

  「你們這幫混球,還是和以前一樣,整天睜眼說瞎話!」邵耀光看了看跟在身邊的一幫中年人,笑罵著說道:「北方鐵路停建,對你們是有一些影響,但要說多大,我看也就是屁大一般!保德縣的商品,七成以上是通過保安河運到平安縣裝船外運銷售的,別跟老子扯有的沒的!」

  保德縣是邵耀光一手建立起來的,其官員也多是其在位期間提拔、任用,與別的縣份不同的是,該縣官員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既有退伍軍人、表現突出的泥腿子,也有原本葡萄牙殖民時代的老移民,總之成分是很複雜的。不過這些人的工作熱情卻十分高漲,處理基層政務的經驗也比較豐富,尤其是在催徵稅收方面表現極為突出,拖欠比例極少,也是一絕,不知道這幫混球們用了什麼手段,反正邵耀光對他們還是挺欣賞的,因為他們能幹事。

  而且保德縣的商品出口正如邵耀光所言,主要是通過保安河這條每年都清淤疏浚的河道向外運輸,然後在平安港碼頭裝船,銷往全國各地(其實主要是鴨子湖流域)。這個目前擁有整整2.9萬人口的中等縣份(1-3萬人為中等縣),在葡據時代手工業基礎就極為發達,東岸人接手後更是對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使得原本的手工業漸漸開始向半機械化、全機械化發展,並通過優惠信貸、引入新的投資者的方式,使得其工業生產規模也有所擴大,保德縣的經濟自然也水漲船高了。

  當然了,我們都知道,如果生產規模擴大了,卻又找不到足夠消化其產出的市場的話,那麼對於保德縣的工業經濟自然是很大的打擊。不過,持續了四年之久的東葡戰爭給全縣所有企業主們都帶來了福音,生產軍需物資帶來的利潤極大滋養了剛剛擴容的保德縣域經濟,使得其渡過了最困難的起步階段,並最終令其生產穩定在了一定的規模上。而隨後,北方鐵路沿線各大定居點的開拓,以及巴西新佔土地的開發,也帶來了相當的市場需求,雖然有定軍縣作坊主、工廠主們的強力競爭,但保德縣的企業主們多多少少也能分潤到一點市場份額,這也在某種程度上維繫了該縣工業經濟的規模。

  「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個都只知道把眼光盯在本地區內。可整個保定地區才多少人,八萬多人啊,其中苦哈哈還佔了一多半,真正有消費能力的才幾個?」邵耀光不滿地看了這幫抓耳撓腮的前下屬們,然後用怒其不爭的語氣說道:「一幫蠢材,難道就不能開闊思路,將目光從西面、南面轉向東面?理論上來說,咱保德縣也是個臨海縣份吧,雖然狹長的沿海平原被馬爾山脈給分隔開來了,但臨海就是臨海!我聽聞國家開拓總局和移民部一直在往大西洋沿岸設立定居點,北邊那些新設定居點你們都知道的吧?是,離咱們保德縣其實已經不遠了!而且馬上在咱保德縣東北方(後世克里西烏馬城一帶)也要新設一些定居點,並遷移大量移民過來墾荒,這不是市場什麼是市場?」

  「趕緊想辦法吧,離得那麼近,即便用騾馬隊運輸商品其成本也高不到哪去,機會只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邵耀光邵副專員最後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六章 保定地區(二)

  1666年3月15日,邵耀光乘坐馬車返回了定軍縣,住進了地區行署自己的寓所內。

  新成立的保定地區暫時沒有專員,擔任常務副專員的他邵某人其實就是全地區事實上的一把手,因此他還是很喜歡住在地區行署內的,平時辦公也多在這裡,以至於定軍縣的幹部或商人們要找他時,往往不去縣政府,而是直接跑到地區行署來請示。

  「定軍鎮暗渠改造項目已經完工了三分之二了,邵縣長,這第二階段的工程款是不是該發放下來了?要知道,我們瓦倫蒂諾公司今年加大了從那不勒斯、西西里招募勞務工的力度,資金壓力很大,還是請您速速批下來,好讓我能去財政局領錢,我的公司都快揭不開鍋了……」在東岸勞務工市場上縱橫多年、資歷堪稱最老的瓦倫蒂諾坐在邵耀光的對面,可憐兮兮地哭窮道。

  這廝現在也加入了華夏東岸共和國國籍,並改名為巴蒂諾,漢語水平也相當出色,與建設部的很多官員們都非常熟悉,生意做得相當之大。目前也效仿戈什金搞了個瓦倫蒂諾公司,專門承接基礎設施的建設項目,比如眼下這個開工於1663年的汙水河改造項目。

  而這個項目之所以搞了三年還沒徹底完工,其主要原因還是在於定軍鎮乃至縣政府沒錢,而且施工項目的內容也一改再改,從最初的汙水河改成地下暗渠最終演變成了縣城整體的上下水設施改造,項目資金總投入也從一開始的三萬五千元最終飆漲到了七萬五千餘元,真真是嚇人!而且這還是在定軍鎮政府不斷徵發居民服勞役的情況下的成本呢,不然很可能還要更高,由此也可見到舊城改造項目的艱難,要不然你以為現在全國為什麼還那麼多舊城在排隊等著改造麼?實在是資金壓力太大啊!

  邵耀光曾經在主政保德縣的時候,也搞過此類市政建設項目,當時是該縣南部三個工業鄉鎮的衛生環境整治,為此還對那邊的各家企業臨時開徵了環境稅,並動員了大量的勞動力服勞役,這才在自己離任之時勉強搞定(工程總耗資六萬元,其中中央撥款佔一半),因此對這些市政項目非常清楚,知道其中的艱難。

  定軍縣的這個項目耗資7.5萬元以上,且沒有任何來自上級的撥款,一切只能靠自籌,因此項目進展如此緩慢也就可以理解了,錢不湊手嘛!不過好在中央分稅制改革後,約40%的賣地收入(主要來自農民贖買耕地的費用)被劃撥到了地方財政上,因此很多縣份的資金大為寬裕,定軍縣也不例外。

  故此番巴蒂諾這廝上門來催討二萬多元的工程款,知道西北墾殖銀行賬戶內尚餘不少錢的邵耀光也沒打算拖欠他,只見他放下手裡的鵝毛筆,看著巴蒂諾這個人販子,笑著說道:「巴老闆,這錢應該給,我一會就批,你到財政局申請就是了。畢竟,這個項目利國利民,你們肯自己先墊一部分資金開工建設,咱們縣政府應該承你這個情。嗯,恰好現在縣財政也稍稍寬裕了些,這工程款自然不能拖欠,謝謝你了,巴老闆,你為東岸人民作出了貢獻,也希望你今後能夠繼續為國分憂。」

  巴蒂諾聞言自然極為感激,因此在很是說了一通「廢話」後,這才滿面喜色地走出了邵耀光的辦公室,朝縣財政局的方向而去。而邵耀光在巴蒂諾走後,似是想到了什麼,於是也擱下了手裡的工作,叫來祕書和護衛,乘坐馬車到街上溜達了一圈。

  定軍鎮的街道上現在非國民勞務工真的是越來越多了!這是邵耀光從車窗內觀察到的第一個直觀的印象。其中,來自瓦倫蒂諾公司和門德斯公司的人佔了絕大部分,甚至與手頭有大項目的瓦倫蒂諾公司相比,最近開始大量招募愛爾蘭人的門德斯公司旗下的勞務工數量還要更多一些呢,這從滿大街的愛爾蘭人便能看得出來。

  愛爾蘭這幾十年來雖然多災多難(屢次被英格蘭人暴揍),但神奇的是,這個國家的人口數量卻沒有下降得太厲害,甚至在某些和平間歇較長的時間段內,其人口數量還會有不小的增長。國家情報總局對此解釋說道,這可能是由於愛爾蘭人的早婚和漫無節制的生育,因此造就了愛爾蘭人口數量的飆升及居民普遍的貧困,而這顯然也是門德斯公司能夠大量招募到愛爾蘭籍勞務工的最主要原因。

  「縣裡很多幹部們都開玩笑說,我們的城市內現在已經有了愛爾蘭人的『殖民區』了……」看到邵耀光的目光投注在街道兩側正揮汗如雨工作著的愛爾蘭人,他年輕的祕書立刻輕聲說道:「『殖民區』的人口數量變化較大,在牧草或糧食收割的季節,很多缺乏農業機械的村莊會僱傭他們前去工作,這個時候縣城裡的愛爾蘭人都湧出去了;而在農閒時節,這些人又從鄉村湧了回來,到城區內的建築工地上找活幹,以確保自己不會餓死。」

  邵耀光的祕書其實說得沒錯。在如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越來越多的諸如泥水匠、腳伕、挑煤工、轎伕、麥客等「低賤」工作被愛爾蘭人所包攬了,門德斯公司的經紀人團體在這其中似乎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按照縣公安局文件上描述的就是:「門德斯旗下的小經紀人總是以無可再低的工資僱來可憐的愛爾蘭人,然後把真正的僱主付給他們的錢與他們付給勞務工的工資之間的差額收進自己的錢包。在糧食或牧草大收穫的季節,數量超過千人的愛爾蘭勞務工湧進鄉村找活幹,以填飽自己飢腸轆轆的腸胃,他們衣衫破破爛爛,舉止粗魯無禮,看起來就像是一場野蠻人的大規模入寇……」

  但毫無疑問的是,愛爾蘭人的肯幹與低工資同樣極大吸引了僱主們的目光,根據一些資料顯示,在保德縣、定軍縣的很多鄉村,愛爾蘭勞務工幾乎已將「相對懶惰的那不勒斯人徹底逐出了市場」。而除了收割這類沒有什麼技術性的工作外,其他一些諸如伐木、沼澤排水、河塘疏浚、開挖溝渠、搬運石子黃砂等工作,也漸漸被愛爾蘭勞務工所壟斷,瓦倫蒂諾公司旗下的意大利人被他們打得節節敗退,不得不依靠一些大基建項目維持自己的工作。

  愛爾蘭人是如此之能幹,以至於越來越多的僱主們喜歡僱傭他們,門德斯旗下的經紀人們收入大漲,然後在市場需求的刺激下,以更快的速度從愛爾蘭忽悠更多的人過來,除非英國人出手阻止他們——目前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英國人曾經在愛爾蘭近海攔截過一艘滿載苦哈哈勞務工的船隻,並勒令其航行到了利物浦。

  不過,英國海軍的努力很難說究竟有什麼成效。工作在保定地區的愛爾蘭勞務工們,平日裡租住在簡陋、廉價的破板房內,生活消費也低得可憐,平日裡四處找活幹,即便工資很低,但每月仍能節省下很多現金存起來。甚至於,其中不少人還通過門德斯公司的途徑將攢下的工錢寄回了愛爾蘭老家,讓家人們能夠用其支付田地的地租、繳納各種稅費,也是奇事一樁,一如戈什金建築公司的那些俄羅斯勞務工一樣。

  「以後無技術的苦力要引進,但有技術的手工業者的招募也不能落下,我看本縣有些作坊內的愛爾蘭打工者都是有手藝的,這很好,省去了很多培訓的費用,也能更快地為我們創造價值。」邵耀光看著街道兩側密密麻麻的作坊和民居,說道:「現在歐洲戰事頻繁,聯合省已經幾次向我們下了訂單了,總金額甚至已經達到了400多萬元,這對於工農業發展的推動作用簡直是不用說的。咱們地區也要抓住這次機會啊,南方有些地區已經開始向聯合省供貨了,而他們向歐洲供了貨,就註定無法滿足本地市場了,而這個空白就需要我們來填補了。甚至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也要去爭取一下荷蘭人的訂單,反正他們與我國政府簽訂的只是框架性協議,只說要在我國進口商品,至於具體買哪家企業的貨物,決定權還是在荷蘭人手裡,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鐵匠、木匠、制車匠、修鞋匠、泥水匠乃至鄉村小販,能引進的都可以大量引進,靠自己培養還是有些慢。」邵耀光繼續說道:「我記得光咱保定地區上次核算下來就缺少250名修鞋匠、120名鄉村鐵匠、180名裁縫、550名泥水匠、600名箍桶匠,其他缺額在百人以下的我就懶得說了,總之缺口還是很大的,通過海外非國民補充這些缺額,是不過不錯的思路。國家要跨越式發展,可不就得借雞生蛋嘛。」

  邵耀光的意見其實也是如今東岸很多地區一把手的主流意見,即在如今荷蘭人大肆「爆買」、市場供求關係相對緊張的情況下,來自舊大陸的手藝人,是能夠極大填補東岸國內的缺口與空白的,這種能夠有效提升國力的事情,國家應該出面進行引導——邵耀光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保定地區目前有二百多家作坊或工場,平均僱傭人數卻只有5.5人,作坊主們因為合格的手藝人的數量稀少,早就抱怨連天了,他們要麼忍痛推掉訂單,要麼招募完全沒有基礎的新人從學徒開始幹起,總之哪一個選擇都不太能令他們感到滿意。

  合格手藝人缺少的景象在葡萄酒及箍桶行業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去年(1665年)整個保定地區出產了超過七百桶葡萄酒,不過這卻不是他們生產能力的極限,定軍山一帶的地形與氣候給葡萄生產提供了相當優良的環境,不過如果想要消化當地全部的葡萄產量,那麼至少還缺少三倍以上的釀酒匠人和箍桶匠,這令邵耀光尤其覺得遺憾。

  要知道,荷蘭人可是與東岸貿易部門簽署了每年進口一萬桶葡萄酒的採購協議呢,這份超級大蛋糕誰看了不眼紅啊,保定地區的商人們亦是如此!可蛋疼的是,他們現在的年產量撐死了也就七百多桶的樣子,而合格的釀酒匠人及箍桶匠人的培養週期又比較長,短期內產能無法有效擴大,這真真是愁死人了!而這個時候如果有大量來自舊大陸的此類手藝人補充進來的話,那麼產能是可以立時擴大的,而這無疑意味著龐大的經濟效益。所以東岸的地方官員和企業主們,其實是有很大的引進舊大陸手藝人的衝動的,這無關其他,只和利益有關,尤其是在這會英荷戰爭打得甚是激烈,荷蘭人滿世界揮舞支票本採購物資的情況下。

  「算了,引進外來手工業者的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慢慢搞吧。只要我們一直在持續推進這個工作就好了,省的以後再出現英荷戰爭這類商貿盛宴時坐失商機。」邵耀光放下了車窗上的簾子,朝自己的祕書說道:「不過移民多了,咱們的同化工作也不能落下。非國民勞務工若想轉正,取漢名、說漢語、用漢族是必須的,否則就永遠不給他們轉正的機會,讓他們一輩子被人剝削到死。另外,宗教問題也是個不小的麻煩啊,明國和清國移民還好說,歐洲移民就麻煩了,總之是能皈依道教的皈依道教,不能的就往佛教、本國天主教等其他宗教上引,反正一定要切斷和歐洲宗教勢力的聯繫。同化啊同化,試問如果我們都無法深入到新來移民的意識形態領域,那還同化個什麼勁?還不如不引進這些人呢,自己也能落個清靜,日後也不會有什麼隱患!」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35
第二百六十七章 保定地區(三)

  一車又一車腥臭得令人作嘔的汙泥被挖了出來。持續了已將近三年的定軍縣城下水改造工程已進入了最後的攻堅階段,此時活躍在施工工地上的工人總數已經超過了三千人,令人極為驚詫。不過,在這三千人中,佔據了絕大多數的仍然是來自愛爾蘭、意大利的非國民勞務工們,而被政府的本縣居民甚至還不到一千人,外籍勞務工對東岸生產生活方方面面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汙水絕對不能排進塔誇裡河了!」這天親來現場視察工程進度的邵耀光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僅僅是為了環境的問題,而是已經威脅到了我們的健康。衛生部巡視組的官員告訴我,本縣這兩年逐漸增多的痢疾、霍亂病情與飲用水被汙染有著極大的關係,塔誇裡河,是附近幾個縣數萬居民的母親河啊,不能被如此糟蹋!」

  就在上個月(3月)底,衛生部巡視組結束了在蛟河、保定、北鴨子湖三地區九縣的衛生巡查,最後總結時,定軍縣受到了毫不留情的批評,因為這個素來以手工業發達著稱的縣份一直以來都在往塔誇裡河內傾倒工業廢水和生活汙水,不但汙染了本縣的人畜飲水,還對下游夷陵、定西等縣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因此被巡視組重點批評。

  邵耀光作為保定地區實際主持工作的副專員,同時也兼任著定軍縣的縣長,在被衛生部一干官僚們大肆抨擊後,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會後便帶了不少隨從,親自前往正在進入尾聲階段的下水處理設施工地上。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想看看能不能提前幾個月結束這個煩人的項目,哪怕為此多花些錢也在所不惜——之前發生的一場霍亂死了200多人,本地居民們可都記憶猶新呢,如果向他們臨時開徵一筆稅收收個幾千元上來加快工程進度,想必他們的牴觸情緒也不會太大。

  原本橫穿城市的汙水河(塔誇裡河的一條小支流)的大部分已被開挖成了深深的溝渠,為此運出來的汙泥和垃圾幾乎在城外堆成了小山。後來實在是被臭味薰得受不了的居民們,又在政府的組織下,將這些充滿細菌和病毒的汙泥填進了一些死水塘和沼澤,這才作罷。

  「終於不用看到漲水時佈滿河面的垃圾,以及枯水時暴露在外的散發著惡臭的汙泥了。」穿著一雙高筒馬靴的邵大縣長站在有些髒亂的工地邊上,右手指著已被改造成地下暗渠的汙水河,說道:「我現在對今後我們城市的環境有信心了,下水設施對於城市生活來說,真的是太過於重要了。不過,鑑於我希望大家在施工時要格外注意在暗渠兩側預留出足夠的空間,因為未來可能還要建造上水設施,另外煤氣燈系統的建設可能也需要在地下暗渠旁邊敷設管道,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不過我們現在要有超前發展的目光,明白了嗎?一會你們就和門德斯、魯蒂諾二人說說,這事必須認真對待。」

  聽到這話的有關部門官員們立刻諾諾應是,事實上之前他們已經有過類似的考慮了。雖然定軍縣可能目前還支付不起修建水處理及供水系統,也承擔不起東岸煤氣公司研發的第二代煤氣燈系統的費用,更對所費不貲的街車體系望而卻步,但這並不代表定軍縣永遠不會發展這些關係到城市居民生活水平的設施,因此,在城市發展的早期就對未來做好合理的規劃,確實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邵耀光不避惡臭地在施工現場轉悠了兩個多時候,親眼目睹那些來自愛爾蘭的非國民勞務工們,深入到泥濘惡臭的河灘上,沒有任何衛生防護措施,僅僅使用鐵鍬就將一大坨一大坨的汙泥挖到了藤筐裡。他們是挖得如此之深,以至於裝滿汙泥的藤筐都需要用滑輪吊杆才能拉上去。而被他們開挖、清理過的暗渠底部,還有許多來自意大利的泥水匠正在平整地基,然後配合水泥、黃砂、石灰攪拌的砂漿開砌暗渠地步,他們這是要用磚石將暗渠封閉起來呢,這也有利於日後派人清理溝渠底部——時間長了後,汙水中的懸濁物、泥沙什麼的很容易便會在暗渠地步沉積下來,這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必須定期派人清理。

  而清理這些排汙溝渠的活計自然也是由非國民勞務工來做了,收入較高的東岸國民已經很少有人願做這種低賤而又會極大損害身體健康的活計了——清理下水道的工人很容易感染各類疾病,比如黃疸出血病等等,因此這種活計即便是在非國民中也是處於「最低端」的工作——而且,下水道中很多時候還充斥著爆炸性或有毒的氣體,這些年來已在東岸大草原上的一些城市下水道中釀成了慘案,每次都會死傷不少非國民勞務工,以至於政府不得不提高工資,以吸引足夠的人手來清理下水道。

  另外,為了減少這類慘事,政府部門也絞盡腦汁想了一些辦法。比如禁止居民們隨便將一些不適當的物質投入下水道,因為這可能會導致化學反應進而生成一些有毒氣體;再比如,最近東岸煤氣公司的老總王華督想出了一個辦法,即把煤氣燈系統與下水道連接起來,其主要原理就是街道上安裝的煤氣燈從下水道內抽取空氣燃燒,這保證了下水道能夠處在連續通風的狀態,而一旦通風成功,那麼毒氣、爆炸性氣體的威脅就會消弭於無形了。

  這個天才般的想法目前已經得到了政府上層的關注,併成功在首都東方縣的某條排汙暗河旁進行安裝、改造,以對這個設想進行試驗。相信如果這個設想能夠經受長時間的檢驗的話,那麼煤氣燈系統今後一定會成為各地市政建設工程的標配的,這對於東岸煤氣公司的商業推廣無疑至關重要,因為煤氣燈從這時起將會成為東岸城市居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再像現在這樣是可有可無的了。

  定軍縣城目前正在改造的這個排汙暗渠旁邊,按照邵耀光的意思,也是要預留將來安裝煤氣燈系統管道的空間的。而且東岸煤氣公司為了推廣他們的系統,也答應以優惠價格供貨、安裝,那麼定軍縣政府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有便宜不佔是傻瓜啊!

  中午時分,邵耀光等一干縣、地區行署的幹部們,才分乘三輛馬車,緩緩離開了熱火朝天的工地,朝城中心駛去。午飯過後,邵耀光親自在地區行署內召開會議,討論市鎮衛生工作,其中一名來自衛生部巡視組的官員列席了會議。

  「……屠宰場、牛欄、豬圈、肥料拌合場等汙染較重的機構必須儘快搬離城區,到郊外另覓他址。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希望大家要搞清楚。」在一開始聽取了下屬們的看法後,邵耀光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而這無疑讓一些利益關聯者們悄悄皺起了眉頭,但卻也無可奈何。

  其實,公允地說,諸如上述這些「臭氣熏天」的場所一開始並沒有處於城區範圍內,而是位於郊區的。只不過,誰讓近幾年定軍鎮的手工業發展太快,搬進城市的手藝人、商人乃至底層工人及其家屬的數量增長過速呢?而人口和企業的增加自然導致了城區不斷向外圍擴展,並最終把原本的郊區變成新城區,然後自然降低了城區整體的衛生環境水平。

  而如今看來,像屠宰場、肥料拌合場等機構,也要步當初那個偉大的糞便商人的「存貨」的後塵,灰溜溜地搬遷到遠離城區的地方去了,而且這次可能搬得有些遠,會到塔誇裡河另一側去,以避開定軍縣城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高速發展期。

  「當然了,作為對這些企業、機構搬遷的補償,縣政府和地區行署會在塔誇裡河以東單獨劃一塊區域出來,並興建一批簡易木板房。這些房屋都是給前去工作的非國民勞務工們準備的,畢竟諸如屠宰場、豬圈、牛欄等單位,來自愛爾蘭、意大利的非國民勞務工比例較高,驟然搬到河東岸的荒涼地區,生活設施未必跟得上。」邵耀光又說道:「另外,政府也將在塔誇裡河的河面上,修建一座木橋,以方便往來交通。」

  非國民勞務工,在現在的東岸,真的是太過於重要了!在這一點上,邵耀光是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的,尤其是在諸如下水道工作、垃圾清理、豬圈清掃等相對勞累、骯髒的工作上面,外來的非國民勞務工有著相對明顯的優勢,本地居民完全競爭不過他們(更準確地說是壓根沒打算和他們競爭)。可以說,在如今的東岸共和國,勞務工群體規模的越來越龐大不是沒有理由的,東岸已經對他們「依賴上癮」了!

  不過,執委會諸公也都是明白人,明白勞務工的數量總是有限的,而市場對勞動力的需求卻是無限的——尤其是在如今英荷戰爭正烈,新的遼闊市場的大門徐徐開啟的情況下——因此,在他們的刻意引導以及市場環境的催逼下,現在的東岸共和國在機器的普及上真的是沒說的,一系列能夠取代人來工作的機器在這些年被陸續發明了出來,其中有些甚至還與後世的機器有所差別,真正體現了人民群眾的智慧。

  按照《真理報》報道東岸國內機器化生產進程的「抒情文章」上所說的就是:「已有的一切機械發明都極大減輕了人們的日常勞苦!很多笨重的、累死人的活計已經被機器淘汰掉或幾乎處於淘汰的邊緣,森林密佈的南鴨子湖流域,二十年來因使用大粗鋸而弄得精疲力竭的木匠已經幾乎看不見了,鋸木機將他們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同時也減輕了生產對勞動力的需求。」

  「割麥子是一種『高貴的藝術』,但你總不能說,彎腰弓背、無盡無休地單調收割一整天的麥子,要比管理一整天收割機省力些;你同樣不能說,在一個沒有機械化的鐵礦或煤礦中勞動一天,要比在一個完全機械化的礦井內勞動一天要省力些。」

  當然了,即便機器化生產普及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機器終究無法取代人的作用——更何況機器化生產同樣也創造了一些新的勞動力需求——因此東岸工農業體系每年始終需要「吞噬」大量的新增勞動力,工商業越發達的地區越是如此。它們不是「吞噬」本國落後地區的廉價勞動力,便是吸收外來的勞務工,而東岸現在國情下(貧富差距較小,國民生活水平不低,有消費能力的中產階級龐大),壓根就沒什麼廉價勞動力,即便是落後內陸農業縣的百姓也是如此,他們吃喝不愁,憑什麼去臭烘烘且疾病叢生的下水道里清淤?因此,你便看到了,近幾年來東岸國內的非國民勞務工數量飛快地從七八萬人一路攀升到了二十萬人以上,這增長速度也是沒誰了,從某個側面印證了三大勞務經紀公司旗下生意之紅火。

  定軍縣手工業發達,且近年來已經逐漸升級到了半機械化生產的層次上,由地區行署投資興建的中央動力傳動車間便是明證!而相對應的,工業進步了、商業發達了,所帶來的城鎮化發展對移民人口的需求也急速增加,無論是從事所謂「低賤工作」的愛爾蘭人,還是從事相對高端工作的手工業者,都是城市發展所需要的,雖然後者的重要性可能更大些(畢竟現在聯合省下了大筆訂單嘛),但前者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則這座城市的發展一定會遇到瓶頸,這幾乎是可以確定的事情——保定地區的主要官員們,現在已經隱約認識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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