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71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0
第五百三十八章 南鐵公司的未來

    南鐵公司成立至今差不多已經走過27年的時光了。 .更新最快

    在這27年的時間裡,他們通過有限的資金,在陸軍系統的支持下,篳路藍縷地經營起了一條橫跨兩洋的荒原鐵路,同時還在鐵路沿線及附近區域建立起了諸多城鎮、安置許多經太平洋航線移民而來的明國百姓,將這片當時為西班牙人所忽略的土地一點一點地在事實上霸佔了下來。

    到了後來,南鐵公司這家大型康采恩企業更是利用執委會賦予的秘魯貿易壟斷特許權所帶來的大量利潤,將這個寒冷的蠻荒之地漸漸經營成了一片經濟熱土,徹底留住了紮根於此的那些移民們比如火地島的捕魚業、捕鯨業、海獸捕獵業,比如智利一帶的捕魚業和木材加工業等等,就在近二十年內快速發展了起來。

    當然了,我們也不能忘記南鐵公司對於開拓智利地區的中流砥柱的作用。沒有南鐵公司,豐谷島(奇洛埃島)及其附近山麓地帶、毛林河流域、中央谷地南段都不會發展起來,至少發展得不會這麼快,人口也不會增長得這麼迅速。可以說,是南鐵公司為東岸在太平洋一側打下了基礎,將東岸的國旗實際插到了每一個小鎮的最高點,未來如果東岸人想在智利有所進去,也必然是以此為基礎的。

    除此之外,一系列以「南鐵」打頭的企業也在此紮根發展,創造了不菲的收益,比如太平洋造船廠、南鐵麵粉廠、南鐵漁業公司、南鐵運輸公司、南鐵貿易公司、南鐵機械加工廠、南鐵榨油廠、南鐵皮革廠、南鐵釀酒廠、南鐵醫學研究院、南鐵婦幼病院、南鐵週報等等。對此,執委會也都看在眼裡,並且承認南鐵公司的這三十年是有大功於國的,這種模式是值得借鑑和推廣的,雖然把持這家公司的人是他們歷來所比較厭惡的陸軍馬糞。

    但無論如何,三十年特許貿易權即將到期的事實是無法逆轉的。執委會、政務院也絲毫沒有給南鐵公司的特許權續期的意思,國內的一干牛鬼蛇神們也正盯著利潤豐厚的秘魯貿易流口水,就等著沖上前去撕咬這塊肥肉了,這個時候是斷斷沒有人會也沒有敢給南鐵公司的貿易特許權續期的。

    當然了,南鐵公司失去了為期三十年的貿易壟斷特許權,卻並不意味著他們今後無法參與這項規模龐大、年貿易額超過三百萬元的貿易了,南鐵公司旗下的南鐵貿易公司仍然可以像往常一樣繼續在秘魯和本土之間倒騰貨物,賺取利潤,但卻不得不面臨其他商人的競爭,且原本依附於他們旗下的諸多代理人從此也可以名正言順地進行貿易,不用再給南鐵公司交上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利潤了,這些無疑都將極大衝擊南鐵貿易公司的利潤,使得這個南鐵旗下最大現金奶牛的奶源大量減少,乃至枯竭。

    南鐵公司當然也意識到了這種情況,不過從兩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的該公司卻並不慌張,今天上午《南鐵週報》頭版頭條還刊載了公司第三任總裁茅德勝對公司現狀及未來發展的說明。該說明先是回顧了公司過去三十年的發展,指出「最近十八年」來南鐵公司一直堅持給股東們巨額現金分紅,股價從最初的50元一股漲到最高時150元,每個投資者都得到了良好的財務方面的回報。

    隨後,南鐵公司又自信地表示:即便在1678年底貿易特許權到期後,南鐵公司仍然能夠在這個貿易上佔據最大的一塊份額,原因就在於多年來公司在秘魯培植起來的各種人脈關係,這是公司最寶貴的財富。而且,負責太平洋一側海上運輸的是南鐵旗下的運輸公司(有七八條自有的近海小火輪,六條租用的南海運輸公司的大型商船),兩洋鐵路也將繼續由公司經營十年至1688年底(隨後移交給國家鐵道總局運營),這兩條都是保證公司能夠繼續獲取高額利潤的關鍵因素,股東們大可不必慌張。

    當然了,南鐵公司還提到了諸如南鐵麵粉廠、南鐵漁業公司、南鐵釀酒廠、南鐵皮革廠、太平洋造船廠之類的旗下企業的經營狀況,指出其也是重要利潤來源,不過明白人卻沒把其當一回事,蓋因這些企業中有的掙錢、有的馬馬虎虎不虧錢、有的則需要每年大額資金補貼(比如南鐵醫學研究院、南鐵婦幼病院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三產企業能自己管好自己就不錯了,實在沒幾個人對他們掙錢抱有興趣。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南鐵公司現在內部也有些人想將這些資產一一剝離出去,以便集中精力做好主業,只是反對者頗為不少,像茅德勝之類的公司高層也不甚支持,因此就一直冷了下來,反正三產企業整體來看目前也沒有虧錢,還能維持下去,不是麼?

    南鐵公司公佈的這些信息在投資者們中間產生了極大的反響,將原本因為貿易特許權到期而產生的擔心稍稍沖淡了一些,剛剛在昨天(1675年9月30日)抵達興南港參加股東大會的邵元義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社會知名人士,桃李滿天下的邵醫生現在已經不再經營名聲不太好聽的民間借貸及票據貼現業務,轉而成了一個純粹的投資者。他除了在鴨子湖流域投資了牧草嶺肉製品廠、馬氏果業、新星造船廠等企業外(都還算是比較成功的投資),他一半以上的財產,都砸在了南鐵公司身上。為此,這些年來他穿梭於各大茶館、餐廳,從有意出售股票的人手裡溢價收購了不下四十股南鐵公司股票,平均價格在90多元,算是重點投資了。

    因此,他對南鐵公司的命運非常關心,多年來一直在著重蒐羅國家鐵路建設、秘魯貿易和南鐵公司動態方面的尋思,不知不覺倒也成了半個專家。尤其是在教出的醫學方面的徒弟漸漸都能獨當一面之後,他更是將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商業事務中。再準確點說,他將在肉製品廠、果園、造船廠內的投資分給三個成年兒女代為管理,讓他們先積累點經驗,自己則掌管著南鐵公司的投資,因為這是他下了重注的。

    邵元義已經在興南縣住了一個多月了,期間除拜訪了莫大帥夫婦投資並佔有一半股份的南鐵婦幼病院、南鐵醫學研究院、南鐵療養院等老關係戶外,就一直住在旅館裡,一邊研讀他能夠買到的各期《南鐵週報》,一邊與同為投資者的其他人進行著交談,比如來自青島縣的商人庫有福。

    庫有福這個人的背景也是非常複雜的,其父親是著名的庫艾特船長(去年剛剛過世),兄長是在寸土寸金的博覽會大街開設路貨公司的庫有財,在東岸也算是名門了。托其老父的關係,此人年紀輕輕時就出入上流社會,接觸到了很多大人物。雖然那些大人物很可能對他並不怎麼上心,但多多少少混了個臉熟,再加上他老子當初對東岸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受此餘蔭的庫有福在商業經營上也是一帆風順,目前在交通運輸行業投資很多,且獲利頗豐。

    庫有福投資南鐵公司的股票也有些年頭了,並且還是該公司旗下的代理商之一,專門從秘魯進口菸草出口到本土,只不過這幾年因為新庫爾蘭菸草、弗吉尼亞菸草和巴西菸草的衝擊,生意有些滑坡罷了,不過這也沒有動搖他對南鐵公司的信心,根源就在這條鐵路上。

    「股東大會開完了,有些人雖然說得不夠詳盡,但這些年來只要有心關注南鐵公司動向的,自然會明白。」興南縣城內某間裝修豪華的茶館內,邵元義、庫有福二人正坐著閒聊,這會只聽庫有福說道:「況且現在兩洋鐵路已經確定繼續由南鐵運營十年,這就是很大的收益了。想想,那麼多的貨物都要從這裡走,這可是下金蛋的母雞啊,說日進斗金也不為過。光這一項,等等於南鐵要從每個經營秘魯貿易的商人頭上抽成,這就保障了公司未來十年的利潤不會滑坡得太狠了。畢竟,敢冒險走風大浪大的冒著麥哲倫海峽,甚至繞過合恩角航行的『勇士』,說起來還是少數。」

    茶館內除了出售各類綠茶、馬黛茶外,還有一些從本土流傳過來的點心,如酥油泡螺、蜂蜜棗糕、蒸酥果餡餅、果餡椒鹽金餅等等,售價不是很便宜,但他們這些身價成千上萬的人來說,就是毛毛雨了。

    這會只見邵元義慢條斯理地吃完一碟酥油泡螺,拿熱毛巾擦了擦嘴,這才贊同道:「兩洋鐵路在,南鐵公司未來十年無憂。只是庫員外,你我做生意,自然不會只盯著眼前幾年乃至十年。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老邵是真的非常看好這家南鐵公司,比我一些老朋友投資的加勒比航運公司還要看好,我是真想看看這南鐵公司能夠走到哪一步呢。唯一讓人感到不滿的,就是這南鐵的攤子鋪得也太大了,很多廠子根本不掙錢,每年都要虧個不少,還不如關了。可惜啊,我們人微言輕,茅總裁在這些事上又獨斷專行,說了也沒用。」

    其實,在邵元義這些投資者看來,南鐵旗下有許多不良資產急需剝離,也有很多不應有的支出。比如拓荒支出他們就很難理解,因為新建定居點或殖民地並不怎麼掙錢,或者可以說是虧錢的,南鐵公司等於是在幫政府承擔很多開支,這令他很不理解,認為應該完全砍掉當然這是因為他不清楚南鐵與政府之間一些秘密的py交易的結果。

    不過他們終究不是南鐵這種巨無霸企業的決策者,陸軍部在這家企業內佔股超過了50%(其他一些關聯企業合起來持股超過20%),作風又很強硬、跋扈,自然對他們這些中小投資者不假以顏色了。偏偏這家企業又來頭很大,每年分紅都很豐厚,是優質企業中的優質企業,因此邵元義這些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安心當個拿分紅的隱形股東吧,不過平日裡茶餘酒後一番牢騷也是難免的。

    庫有福對此也是深有同感,因此二人隨後又對南鐵公司上上下下吐槽了一番,隨後才見邵元義話鋒一轉,面色有些神秘地問道:「庫員外,前陣子聽聞南鐵公司正在與政務院移交地方上一些縣份的管治權,以便騰出資金、人力去海外投資,你可知這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我聽是聽過,但一直覺得有些離奇,不敢相信。」庫有福喝了一口茶,最終還是說道:「我聽到的傳聞,是南鐵公司除對新華夏鐵公司進行第二輪注資,以徹底完成大慶鐵路的修建之外,還有去遠東登萊地區投資的可能,這實在太過離奇了,我一直覺得是個玩笑,不過仔細想來,卻也不無可能啊。」

    庫有福一說這話,邵元義也頻頻點頭,回應道:「邵某也聽過這個消息,說是登萊的廖司令邀請南鐵去那邊修鐵路,說是給諸多優惠條件,可能還有財政方面的補貼,台灣銀行也會給予低息貸款。只是,本土對鐵路、火車這種敏感事物的出口從來都是管制很緊的,南鐵公司真的能夠成功在膠東地區修建鐵路嗎?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的感覺啊,總覺得不太真實,應該是有人以訛傳訛。不過正如您所說的,去膠東修鐵路,確實也是一筆極好的投資,因為那裡人口稠密、經濟也不錯,修起來回本不會太慢,這對公司未來的發展極為有利。」

    「現在,唯一的障礙,大概就是執委會對鐵路設備這類先進事物出口的管制了吧?」最後,邵元義用略帶疑問的語氣說道。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0
第五百三十九章 投資新方向

    「執委會現在卡得比較緊啊……」茅德勝放下了手裡的一份報告,用一種比較無奈的語氣說道:「投資山東修建鐵路,其實是一筆好生意,我個人是比較認可的,部裡莫大帥也不反對,甚至可以說傾向於同意。現在問題在於執委會那幫人,他們對此顧慮重重,擔心鐵路這種敏感的技術設施出現在遠東,會開闊當地人的眼界,有可能使得當地的科技發展得到統治者的更多投資,這是東岸所無法接受的。中國、俄羅斯、法蘭西這種國家,最好還是讓他們繼續愚昧下去、沉睡下去,這是東岸所追求的終極目標,不容破壞,所以……」

    「所以前往山東修鐵路的計畫很難被通過了?」剛剛被緊急召回南鐵公司總部任職沒多久的徐向東輕聲問道:「執委會諸公是擔心登萊一旦淪陷,鐵路和火車會為敵軍所獲吧?其實沒必要這麼擔心啊,以清國人、明國人那奇爛無比的工業水準,就算讓他們得到了蒸汽機車又怎麼樣?這根本就不是一輛機車的事,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十多個行業幾十家企業的根本問題,沒這個基礎,他們是無法複製我們的火車和鐵路的,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徐向東少校是陸軍現役武官,原本任南智利地區警備司令一職,在毛林河流域與當地殘存的阿勞坎人玩著「躲貓貓」的遊戲,成果斐然。他本以為會在這裡幹好幾年的時間,然後也許會在地區行署成立後退出現役轉任地方行署專員,就如同保定地區行署專員邵耀光一樣。不過前陣子南鐵公司第三任總裁茅德勝突然傳出了身體不適的消息,後來雖經療養後又恢復了健康,但年歲已然不小的他可能無法再度勝任事務繁重的南鐵公司總裁一職了。

    陸軍系統在獲悉這個消息後,立刻進行了一番緊急的磋商,最後得出結論:南鐵公司領導層更新換代已成必然,因此這才把徐向東從南智利中央谷地一帶召集了回來,先是在首都東方港的陸軍部內述職,然後又去執委會見了幾位中央大佬,並得到了他們的勉勵和嘉許。

    這個時候,即便徐向東再愚笨,也明白自己這次是走了狗屎運,要飛黃騰達了。尤其是在陸軍部長莫茗找他談話,表示部裡已經欽定他立刻擔任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未來一旦茅德勝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履行職務,那麼就由他迅速頂上,出任南鐵公司第四任總裁,保障陸軍團體的利益。

    說實話,徐向東對此也是有點小激動的,差點就當場賦詩表決心了。雖然他的父親徐宇也是陸軍元老之一,現在更是擔任著北寧地區專員的職務,沒有徹底退出權力舞台。但說到底他的能力還未必肯定能夠將他送上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這種炙手可熱的位置,因為這其中的競爭實在太激烈了。可以說,這次若不是有陸軍部高層出面一錘定音的話,這個位置還不定由誰來做呢。因此,從這個層面上來說,莫茗莫大帥也是他徐向東的恩主了,有知遇之恩,日後必須回報。

    當然了,從南智利地區警備司令這個正兒八經的統兵武官轉而任職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這基本也意味徐向東日後可能要徹底離開帶兵一線了,轉而在陸軍系統內走官僚路線,這稍稍令他有些失落,畢竟他還是挺喜歡那種和部下們一起摸爬滾打的軍旅生涯的。而不是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裡,穿著筆挺嶄新的軍裝,批閱著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和報告。

    不過,與未來的前程比起來,徐向東還是有足夠的清醒做出正確的選擇的:他現在已然是陸軍少校,卻沒撈到哪怕是一個混成營營長的職務,說起來還是因為擴軍那段時間他得病在家休養,錯過了那次千載難逢的良機。而機會一旦錯過,很多時候就不會再來了,因此現在出任南鐵公司高層,走官僚路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能夠確保他日後在陸軍這個大團體內佔有一席之地,因此沒怎麼由於就應了下此事,並且表態一定會幹好這份工作。

    時至今日,徐向東已經在南鐵公司副總裁的職位上幹了兩個多星期了,算是初步熟悉了一下這個龐大的康采恩企業的架構和內部流程,對很多東西有了一定的認識。當然了,他也清楚他現在初來乍到的狀態,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因此態度上也比較謙虛,抓緊一切機會向別人進行學習。對於這一點,一直暗中默默觀察著他的茅德勝也比較滿意,故今天把他叫了過來,和他聊聊一些企業戰略決策方面的事情,也算是對他的一種鍛鍊吧。

    這會在聽徐向東說起外國人可能無法複製火車技術時,茅德勝也贊同地說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奈何上面不認可啊。而且他們說,清國人獲得這種東西后,也可能出售給英國人謀取利益,英國人雖然也複製不了這種設備,但對工業水平較高的他們來說,借鑑意義還是很大的,因此禁止此類事物出現在遠東。對此,我們也沒辦法改變他們的決定,畢竟現在要講究服從大局嘛。」

    話說到這裡,氣氛也就變得有些沉悶了。茅德勝見狀一笑,緩和道:「當然這事也不是一點爭取的機會都沒有。登萊開拓隊隊長廖逍遙廖司令寫信回來,極力邀請我們南鐵公司前往登萊參與膠煙線和桃榮縣的建設,要知道這可是幾百公里的鐵路呢,且目前登萊有一兩百萬人,承平了三十年,經濟發展也還不錯。這條鐵路若是修建起來並由本公司來運營,那自然是有利可圖的!畢竟,十年後南錐兩洋鐵路就要移交給國家了啊,沒了這條鐵路,我們南鐵公司還剩下什麼?難道要轉型成貿易公司嗎?那成何體統!所以,這事莫大帥也說了,當極力爭取,最好和登萊方面一起使勁,再聯絡一下與我們關係還算不錯的梁向儉等執委,看看能不能將這事最後再翻轉過來。」

    其實,南鐵公司目前手頭除了兩洋鐵路外,並不是沒有其他方面的鐵路投資。他們在新華夏島就入股了新華夏鐵路公司,該公司參與了該島西部大慶鐵路的修建(目前因為其他股東未能及時履行出資義務,鐵路始終未能徹底完工),並且還打算在東半部塔城縣一帶修建塔東鐵路。

    這兩條鐵路一條運棉花、花生、芝麻、皮革、牲畜等農牧產品,一條運稻穀、咖啡、胡椒、可可、劍麻、木材、煤炭等商品,說起來盈利前景都還算不錯的(至少不會虧到本錢),但這兩條鐵路說起來都是由新鐵公司來運營的,非是由南鐵公司管理運營,因為他們只是新鐵公司的股東之一。

    所以,等到1688年南錐兩洋鐵路被正式移交給國家後,南鐵公司名下可就真的沒有一條親自管理運營的鐵路了,說起來還是比較尷尬的,也是不合適的。因此,茅德勝等人都覺得,最好能夠搶在1688年底之前,由南鐵公司出資(他們實際上並不缺錢,資金量較為充足)再行修建一條有盈利前景的鐵路,並親自管理運營,作為公司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的盈利增長點。

    他們曾經想在南非河中地區和義成地區修鐵路,不過卻被告知這些地方都是屬於中央鐵路公司的地盤,南鐵不能隨意越界,這氣得茅德勝拍桌子大罵,說中鐵公司和國家鐵道總局內部混入了太多的白襯衫,讓這些曾幾何時與陸軍關係極佳的部門與企業一個個都變得冷淡了起來。

    不過罵歸罵,茅德勝也清楚,本土如今卻是都是國家鐵道總局的範圍了,南鐵公司若想求得發展,除了海外殖民地外,別無他途。因此,在仔細考察了新華夏、澳洲、拉包爾、大溪地、自由邦(這個國家差不多也是東岸殖民地了)及遠東三藩後,公司上下一致認定將鐵路修在寧波和登萊是最好的選擇,原因就是當地人口相對稠密、經濟發達,修建起來後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回本,繼而取得盈利當然新華夏島也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無奈該島鐵路已經明確必須由新鐵公司修建,這就沒有辦法了。

    所以說,現在南鐵公司可以選擇的目標其實是非常少的,而且如果他們要考慮回本和盈利的話,那麼幾乎就只有遠東三藩這一個目標了。而恰巧在這個時候,廖逍遙從陸軍部內的好友那裡聽聞了南鐵公司現在的窘境,立刻大喜過望,開始寫信試探南鐵公司對前往登萊修建鐵路的積極性。

    而南鐵公司也一度對他們給出了積極的回應,表示如果執委會批准登萊修建鐵路、進口蒸汽機車的話,那麼他們甚至可以直接將膠煙線、桃榮線升級成普通鐵路,而不是什麼低效的輕軌線路,這令廖逍遙非常高興,開始更積極地通過關係為這兩條鐵路開禁而活動。當然他也沒忘了做兩手準備,即一旦執委會否決了出口鐵路和火車至登萊的請求,那麼他們就繼續執行原本的輕軌線路計畫。畢竟,即便是馬拉軌道車,其載貨效率也遠遠超過馬車、驢車乃至獨輪車等傳統交通工具,對於交通運輸和經濟發展方面的意義,都十分重大。

    「嗯,除了梁向儉梁委員,廖逍遙廖司令那邊也該極力爭取。其實別看他現在只是登萊開拓隊隊長,但未來的前途是已經確定了的,身份自不是我這個糟老頭子可比的。他說一句話,抵得上我忙活幾個月,這一點不誇張。所以,我們現在的策略就是,堅定廖司令在登萊修建正規鐵路的念頭,讓他知道輕軌都是糊弄人的東西,效率低下的垃圾,不值得投資建造。」說到這裡,茅德勝站起了身,在辦公室內踱起了步,似是在思考些什麼,半晌後才聽他說道:「對,就得這麼搞!我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被動地等人家來和我們聯絡,而是應該主動出擊上門洽談啊。這樣吧,我考慮是不是在公司內部抽調一些精兵強將,前往遠東煙台與小廖就膠煙線和桃榮線鐵路的事情進行全面磋商,順便考察一下當地的地質、人口和物產,為將來全面經營鐵路及其附屬地打好基礎。」

    徐向東聽了這個下意識認為有些不妥,因為他覺得這個似乎有地方串聯起來與中央進行博弈的味道,說起來也是有些忌諱的。不過在考慮到南鐵公司如今所面臨的局面後,他又覺得似乎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其他的都不理想,因此便贊同了茅德勝的意見,只聽他說道:「茅總裁,此事可行。我們就從總務科、綜合科、工程科內各挑選一些年富力強的骨幹,然後讓他們搭乘船隻前往登萊的煙台港,面見廖司令,痛陳膠煙線、桃榮線鐵路使用正規線路的必要,同時也暗示此事關礙頗多、難度不小,需要我們聯合起來,同舟共濟,方有可能取得成功。」

    徐向東這麼一說,茅德勝立刻笑了,讚許道:「小徐,這事你來操辦,人選一定要挑好了,儘量選老成持重的。我們南鐵公司為國開疆拓土至今日,容易嗎?未來,我們仍將繼續為國家做出應有的貢獻,膠煙線和桃榮線鐵路修建完畢,將使得登萊地區調運兵力和物資的速度大大加快,使得我們在每個地方都能有充足的後勤和更多的兵力與敵人交戰,這在軍事上的意義也不可低估。這個問題,廖逍遙廖司令自然不會看不明白。嗯,待會我就寫一封親筆信,向小廖仔細說說裡面的道道,後面就讓人帶過去。我相信,在我們兩方的通力合作之下,這兩條正規鐵路的開工建設,還是大有可能的嘛。」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0
第五百四十章 鐵路與現代化

    在興南縣與茅德勝商討完一些事務後,1675年10月5日,南鐵常務副總裁徐向東搭乘拉普拉塔之星列車,一路向西,抵達了阿勞坎縣,並在這裡找到了自己的熟人兼朋友、經營航運公司的於興國。

    於興國也三四十歲了,長子甚至已經開始跟在他身邊學習如何管理企業。在看到老朋友徐向東突然造訪後,立刻迎了出來,笑著說道:「徐哥,很久沒見到你了。上次聽說你去界河一帶赴任了,當了警備司令,以為你會成為下一個開疆拓土的功臣呢,沒想到轉來轉去,還是回了南鐵公司。」

    「都是命運的安排。」徐向東握了握於興國的手,笑著說道:「我從南鐵護路隊作訓官幹起,可以說是南鐵培養了我。現在兜兜轉轉二十年,繼續回到南鐵做事,也是很尋常的嘛。」

    「可惜再等十年鐵路就要移交給國家了,南鐵以後難不成要轉型成商貿公司?那樣可不妙啊,我還有南鐵的股票呢,要不賣給你吧,徐哥?」於興國拉著徐向東的手進了裡屋,一邊動作熟稔地泡起了馬黛茶,一邊嘻嘻哈哈道:「南鐵有海量的代理商、有運輸船隊,這太平洋一側,誰還競爭得過你們啊?說是沒有了國家特批的壟斷貿易權,但事實上卻處於壟斷的地位,讓我們這些小本經營的商人還怎麼活喲。得,以後繼續乖乖給南鐵上繳管理費吧,那樣還輕鬆些。」

    「呵呵,說什麼呢。」徐向東坐在了椅子上,摘下頭頂的皮帽,同樣笑著說道:「貿易南鐵當然會繼續做的。只是,這種事情應該持續不了太久,畢竟現在很多人盯著這片呢,我們也不能一直吃獨食不是?最終,這塊大蛋糕我們也只能留下很小一部分,南鐵貿易公司肯定會繼續存在、繼續經營,但不會再回到以前的風光歲月了。船隊也是一樣,現在南海班輪公司、信使班輪公司都對這塊市場虎視眈眈呢,南鐵運輸公司注定無法壟斷這片海域太久的,早晚要讓出大部分市場出來,畢竟那兩家實力更雄厚嘛。」

    「嘖嘖,聽起來好可憐,南鐵給人一種要土崩瓦解的感覺。」於興國誇張地笑了笑,給徐向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然後坐在他對面,說道:「好吧,不開玩笑了。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先聲明啊,別找我借船了,真心沒了。總共9條船,4條在航行中,我也不知道到了哪裡,3條在大修,只有2條空著。但也空不了多久,等新一批貨物到了,就要啟程出發前往大溪地了。」

    「還有2條船沒出發?那真是太好了,幫我們公司捎幾個人去遠東吧,正好順路。對了,這2艘船走什麼航線,去遠東嗎?」徐向東問道。

    「還真不去。」於興國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2艘船載一些日用品、工具、機械零件、武器、船具、書籍、藥品、食品等,經大溪地島前往拉包爾、澳洲,然後再返回阿勞坎。怎麼,有事?很重要?」

    「讓其中一艘船改變一下航線,在拉包爾停靠後北上,前往登萊的煙台港,將我們的人送到那裡再說。事情很重要,但是不方便和你說,放心,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後面時機合適了會告訴你的。」徐向東直截了當地說道:「總之我們也不會讓你吃虧就是了,那艘船到了煙台後,你把一封信交給廖逍遙廖司令,他會批一些當地的緊俏商品採購額給你的,保管比你們去澳洲掙得多。」

    「不是掙多掙少的問題,實在是商業信譽是比較重要的啊。你也知道的,澳洲開拓隊的王炎王隊長是個什麼樣的人,得罪了他,以後我去哪買馬海毛啊!」於興國先是例行叫苦了一番,在發現徐向東不為所動之後,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只見他哭喪著臉道:「得得得,我於某人是真得罪不起你們,這事我幹,我幹了!不過王隊長那裡怪罪起來,你們可不能袖手旁觀啊,畢竟我的公司現在指著他們做生意呢,一旦關係破裂,飯碗也就砸了。」

    「你家不是在加勒比航運公司也有投資麼?還怕這邊的飯碗砸了?」徐向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咳咳,那個投資額度不大。而且母親已經說了,是弟弟妹妹們的家產,以後他們不會從家裡分走別的什麼了,就那些加航的股票,所以那筆投資和我沒關係。」於興國苦著臉說道:「行,我就讓『南極狼』號改變航線去一下煙台吧。放心,這是艘三桅大船,滿載700多噸呢,安全係數很高。只要能順利穿越赤道無風帶,安全航行到山東不成問題。」

    「那樣最好。」徐向東言簡意賅地說道:「嗯,既然這艘船這麼大,那麼一定有許多空著的艙位的吧。這樣吧,再幫我們運一批貨物,主要是測繪、勘探器材,一些機械零部件和鋼製鐵軌,同樣送到煙台卸貨。」

    「行,行,沒問題。反正已經虧到姥姥家了,再多虧一點又能怎樣。」於興國靠在椅背上,無可奈何地說道:「不過運鐵路器材去煙台,還有人,嗯,我好想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哦,你們這是要搞個大新聞。」

    「知道了那就爛在肚子裡,四處嚷嚷對你並沒有好處。」徐向東白了他一眼,繼續喝茶。

    於興國也嘿嘿一笑,說道:「沒事,就咱們在這私下裡聊聊而已,不會外傳的,我又不傻。不過說起來,你們看中登萊,真想想也不意外呢。南非不會讓你們修,新華夏倒是有可能,澳洲是絕對不可能,人太少了,拉包爾、大溪地沒這個市場需求,那麼算來算去也就登萊和寧波啦。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去那片土地了,居然發展到修鐵路都能盈利的程度,看起來不錯啊,勾起了我的興趣了,真想去看一看。」

    「你父母准嗎?你老婆准嗎?你自己捨得嗎?」徐向東繼續朝於興國翻著白眼,不屑地說道:「養尊處優這麼多年,你跟我說還想出去航海,你是在開玩笑嗎?」

    「好吧,我承認我是沒那個勇氣和心氣繼續出海航行了,這事還是交給更有闖勁的年輕人吧。不過說真的,你們這次在遠東修鐵路,是怎麼個玩法?我雖然人不能去,但也想支持你們一把,畢竟南鐵公司可是金字招牌,是信譽和利潤的保障。」於興國先是訕訕一笑,然後稍稍正色問道。

    「放心吧,不會忘了你的。這次其他的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不會與人組建合資公司運營鐵路了,也就是說新華夏鐵路公司那種模式不會再存在下去。南鐵公司修建的下一段鐵路,所有權可以與別人共享,但管理權和經營權必須由南鐵獨享。所以,你要是想入股呢,那是沒問題,這次大概還是會拿出部分股份公開發行募集資金,但你們投資的這些股份卻只能有分紅權,而沒有其他相應的權力,明白了嗎?新鐵公司的日常扯皮已經讓我們煩不勝煩了,不想遠東的鐵路也出現這種岔子。」徐向東耐心地向他解釋道。

    「明白,就和英格蘭、聯合省的東印度公司差不多嘛。中小股東們可以分紅,但對公司情況卻一無所知,也無法插手日常經營,所有一切都是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委員會說了算。理解,理解,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辦,我反正只是想找個好的投資對象罷了。唉,說起來,我還真是把大部分錢都栓在你們南鐵公司上頭了,一旦出事,損失慘重啊。」於興國說道。

    「你還得了便宜賣乖了是吧?」徐向東放下茶杯,好笑地看著他,說道:「這可是一張長期飯票呢,消息一旦傳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腦袋要鑽進來呢。登萊登萊,一百好幾十萬人口呢,氣候溫和、環境適宜,老百姓又很勤勞,眼下已經展現出了富庶的苗頭,等到鐵路修建完畢並正式運營的時候,想必當地的經濟狀況會更上一層樓,那樣鐵路盈利也就一點都不困難了。而鐵路一旦盈利,那麼就有充足的資金經營鐵路附屬地,這更是一筆巨大的財源。」

    按照東岸政府定下的規矩,南鐵公司在海外殖民地修建鐵路時,可以將鐵路兩側一定範圍內的土地據為己有,即鐵路附屬地是也。當然這個範圍可以協商,五公里也好、十公里也罷,全看你和當地政府怎麼達成協議。而按照以前的經驗,鐵路一旦通車並正式運營,那麼鐵路沿線的土地就將大大增值,尤其是那些火車站附近的土地,商業價值極大,一旦經營好了,也是筆源源不斷的收入,甚至不比鐵路的客貨運輸業務收入少。不然的話,為何大家都急著要出去修鐵路呢?

    南鐵公司一旦去登萊修鐵路,那麼拿下兩側各五公里的土地作為附屬地是大概率事件,日後無論是辦修理廠、學校、醫院、集市、農場、礦山什麼的,都會是很不錯的選擇。或許有人會說,當地的經濟秩序和本土沒法比,這些附屬地未必能掙多少錢。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實話,只不過一旦鐵路在登萊地區修建完畢,先進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車奔馳在膠東大地上的時候,必將會對沿線地區邁入現代化帶來很大的幫助,傳統的文化、秩序會漸漸被摒棄或改造,適合新的生產力的秩序會慢慢建立起來,這個過程也許很長,但確是不可逆的,南鐵公司只要掌握五十年鐵路運營權,就可以大賺特賺。

    而登萊一旦開啟現代化進程,那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與山東西四府的人之間的差異就會越來越大,然後再加上膠萊新河這種地理上的阻隔以及政治宣傳方面的影響,登萊一百多萬百姓與山東其餘地區的離心感就會越來越強,最終形成兩個文化相近的民族也絲毫不奇怪,這顯然也是東岸政府一直追求的目標之一。

    「行了,我也不在你這裡多耽擱了,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喝完兩杯馬黛茶後,徐向東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朝於興國說道:「我還得去一下太平洋造船廠,最近這廠子接二連三出事故,死傷了十幾個人,我得去整頓一下。你也抓緊時間安排船隻吧,大概後天就會有人過來找你了,貨物這個星期應該也會到,屆時你就安排一下吧。那個什麼對,是『南極狼』號出門前給我狠狠檢修一下,不能出事,一定要順利抵達山東。不然的話,這事情又要拖個一兩年,公司也要增添很多額外支出。」

    其實,徐向東沒有提到的是,萬一再等兩年,廖逍遙廖總司令已經不在那邊任職了呢?要知道,現在執委會九名委員每年幾乎都在更新1-2人,後面與荷蘭人理清關係後,極有可能重新展開選舉,整體換屆,這廖總司令入常的呼聲可也是很高呢。

    因此,這事得趁著他還在遠東任職的時候就敲定,不然的話夜長夢多,萬一當地換了個熱衷修鐵路的主官,即便是中央執委,在沒取得其他委員支持的情況下,怕也無法隔空命令這種封疆大吏,那樣可就麻煩了。

    於興國是個很聰明的人,其中的關節不用點也一清二楚。因此,在與徐向東結束會談後的當天,他就跑去了碼頭,將尚撲在**肚子上使勁的「南極狼」號的船長、水手們都揪了起來,讓他們趕緊去聯絡船塢、延請技師和小工,抓緊時間對船進行一番保養,然後準備出海駛往煙台港。而為了讓他們沒有怨言,於興國也咬著牙一人發了5-10元不等的獎金,以激勵他們趕緊幹活。

    就這樣,當10月11日最後一批器材到位並裝船後,「南極狼」號三桅帆船也揚起了風帆,小心翼翼地使出了水道曲折的阿勞坎港,然後轉向北方,朝最終目的地煙台駛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1
第五百四十一章 風起雲湧(十六)

    而就在「南極狼」號三桅帆船離開南智利的時候,在其最終目的地登萊開拓隊下轄的遼東墾殖區,第十混成營的官兵雄糾糾氣昂昂地開進了丹東縣西南二十餘公里處的一座清軍廢棄營寨。

    這個營寨是在一天前廢棄的,原本駐紮著兩千多名漢軍綠營,從河南徵調而來的藤牌手和火槍手。河南這個地方自明朝以來就是著名的硝、鉛產地,如今承平三十年,人口暴增,已從明末清初時的七八百萬人暴增到了一千三百萬以上,雖然仍然沒有趕上萬曆年間的人口高峰,但也相差不是很遠了。

    而人口增加了,原本明代就很有名的制硝業也漸漸恢復並發展了起來,這種優勢使得清廷在河南大辦硝場、槍炮局,為襄陽前線的二十多萬大軍輸送彈藥。主持這項事務的是信郡王鄂札,當然他只是名義上的,其實大小事務都由河南巡撫姚啟聖代為操持,不然你指望一個二十歲的王爺有什麼眼界見識和本事?說起來,還是清廷現在太過依賴漢臣了,卻又始終拉不下臉來,因此搞出了個滿臣掛名、漢臣辦事的模式。

    而如果說在官場上這種模式還不是特別常見的話,那麼在軍隊尤其是最近5-10年建立起來的軍隊裡面,漢軍、漢將的比例真是越來越高了。在火槍、大炮大行其道的這個年代,戰爭烈度開始逐漸加大、官兵傷亡也急劇增加,滿蒙漢八旗那麼點人口基礎是不足以支撐長期的、高烈度的戰爭的,因為他們死不起,死一個都要好久才能補充上,因此不得不大規模招募漢軍、漢將進入所謂的新軍之中。

    雖然目前八旗子弟仍然牢牢把持著中高級軍官的職位,但隨著戰爭的不斷深入,多有漢人因功升職,然後慢慢蠶食原本滿人的職位。且這種趨勢看起來還是不可逆的,這無疑更讓清廷上層有些惶恐,這若是再打個幾十年仗,以後軍隊系統從上到下不會都被漢人把持了吧?所以說,他們現在甚至都有些害怕打仗了,但局勢如此,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彷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之中,除非他們能夠放下身段,與漢族地主士紳階層徹底合流,如同歷史上入主中原的金國那樣徹底漢化。

    現在統領河南兩萬餘新軍的指揮官便是從甘肅調來的、年近六旬的漢將張勇。此人曾經在襄陽前線與順軍大戰過,又鎮守西北多年,與回回騎兵多有交鋒(這些人在1644年出動數萬人東進,被李自成老營擊退),功勛卓著,現在調到河南來,利用的就是他豐富的帶兵經驗,練好這支步、騎、炮、輜齊全的新式部隊。以後,萬一襄陽戰局有變當然這在清軍看來可能性極小河南方面還可以他們這支新軍為核心,再收攏一下其他的地方綠營,組成戰略預備隊,馳援前線。

    類似張勇的例子還有不少,比如正在漢中操練新軍(規模在一萬五千人左右)的趙良棟、正在錦州訓練新軍的孫思克等等。當然清國規模最大的新軍還是駐紮在錦州的由圖海訓練的新軍,規模超過了四萬人。與其他部隊使用國產火炮、鳥槍不同的是,這支部隊的武器除冷兵器外,熱兵器多來自英格蘭、荷蘭,且有著八十餘名歐洲僱傭軍官兵在悉心教導新式戰法,雖然目前尚未成軍,但未來一旦徹底整訓完畢,必是一支勁旅,說不定可以與大順皇帝李來亨的銀槍效節軍打一打了。

    如今這個被放棄的營寨裡駐紮著的河南清軍,其實就是來自張勇麾下的人馬,由一名參將統領,本也有些牛逼哄哄的,敢和遼東新軍第一師的人馬比劃比劃。結果前些日子,被從丹東運動過來的陸軍第十混成營一千多名官兵一戰擊潰,斃傷俘1500餘人,剩下的則倉皇而逃,已經喪失了繼續戰鬥的能力。

    第十混成營野戰獲勝後,沒有立刻急吼吼地輕兵冒進,而是在派人對周圍相對複雜的地形進行了一番搜索、清理,並聯絡上了附近的友軍過後,這才舉兵進了這座廢棄的營寨,並將其佔領了下來。

    話說持續了很長時間的遼東戰爭在今年年中的時候終於落下了帷幕。東岸人在糧食、兵力和其他物資都較為吃緊的情況下,頑強守住了局面,沒被推進鴨綠江、推下大海,至今丹東、九連城、寬甸這三大據點仍然屹立在鴨綠江右岸,無聲地嘲笑著清軍這次規模浩大、持續三年之久的攻勢。

    當然了,說是三年,其實一年真正大打的也就幾個月的樣子,其餘時候不過是小範圍騷擾罷了。甚至到了最後一年,連大規模的攻勢也沒了,清軍統帥、康親王傑書甚至返回了盛京,只留前線將領做一些區域性的規模有限的攻勢。

    這樣的攻勢,東岸人自然較為輕鬆地扛了下來,不過卻也無力反擊了:圍攻三年,不但清軍死傷頗眾,東岸人也戰死了大量經驗豐富的老兵,再加上長期縮在堡壘裡面導致的流行病爆發,死亡的人數就更加可觀了,以至於後期不得不從已撤到朝鮮境內的屯墾民眾裡面挑選精壯、補充進部隊,但整體戰鬥力卻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因此,當清軍主力因為無功而返開始撤退時,東岸人也無力進行追擊可能他們更害怕那是清軍的陷阱直到第十混成營這麼一支生力軍的到來。

    陸軍第十混成營雖然不是老資格的部隊,而是近年來新組建的營頭,但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訓練水平,都是遠遠超過清軍的,即便他們真的沒太多戰爭經驗。因此,在登陸後的這一兩個月內,他們不顧長途航海帶來的疲累和不適,主動出擊,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擊潰了多股留下來斷後的清軍小股部隊,加劇了清軍的恐慌情緒,使得這些本就被扔在後面的炮灰部隊爭相逃跑,未及對地方進行更大程度的破壞,使得很多關鍵的設施被保留了下來,比如房屋、水渠、倉庫、農田、橋樑、哨所、營寨等等。

    唯一令人感到惋惜的,大概就是第十混成營出發的時間過晚,路上也耽擱了太多的時日,使得他們抵達山東進而在丹東登陸時,這場戰爭早已進入了尾聲:雙方主力已經脫離接觸,就剩一些小股人馬在野外活動了。

    這些小股人馬,既負責監視、斷後,同時也負責破壞一些未及破壞的基礎設施,比如房屋、水井(之前清軍也需要住宿、也需要飲水)乃至道路。至於說那些糧站、堡寨,基本已經被先期撤走的大部隊拆除了,東岸人多年的建設努力毀於一旦。

    這次第十混成營登陸的時機,恰恰是卡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們在一些山丹騎兵的配合下,在丹東、九連城一帶四處機動,對敵人的小股部隊展開了凌厲的攻勢,斃傷俘近千人。隨後,他們又在斥候的引導下,乘坐海軍多艘「雅克薩」級武裝運輸艦,在清軍反應過來之前於大東溝近海登陸,側擊了駐守在這裡的最大一股清軍斷後部隊:來自河南的新軍兩千人。

    如今戰鬥早就已經結束,第十混成營主力也順利進駐了位於後世東港市附近的一座清軍堡寨內。這個堡寨規模不大不小,也就能容納兩千多人的樣子,剛好夠第十混成營全軍住下。堡寨離海邊很近,有一個非常小的河港碼頭通向大海,碼頭邊此時亂七八糟地停著三四艘小木船,船艙裡還裝著一些肉乾和糧食,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運來的。

    不過結合一下最近海軍輕巡洋艦在大東溝洋面攔截到一艘清國硬帆船的事情,那麼答案就呼之慾出了:這清軍真是好膽,明知道東岸人掌握了制海權優勢,居然還敢玩這種偷渡運輸的把戲,看樣子是吃準了東岸人艦船數量有限,沒法做到長期、全方位的海上封鎖。如果再聯想一下以前清軍還沒這種膽量和「智慧」,那麼東岸人有充分理由懷疑是英國人、葡萄牙人或荷蘭人灌輸的「壞水」,真是豈有此理!

    李子謙是第十混成營的代理營長,上尉銜,歷任兵團堡戰術講師、暫編第一團作戰參謀、陸軍部戰術研究室副主任。這次能夠混成第十混成營代理營長這種炙手可熱的職位,還是靠了老大哥郭漢東的幫助,不然即便他再有能力,也只有在陸軍部的機關裡蹉跎一生,故他對郭漢東還是比較感激的,並視其為恩主。

    這次率部乘船來到登萊後,開拓隊隊長廖逍遙大喜過望,立刻調撥船隻,將其部署到了最最急需兵力的遼東墾殖區對付清軍。而他們確實也不負眾望,雖然清軍主力已退,但他們這一千多人如此乾淨利落地清理掉了尚未來得及完全撤走的清後衛部隊,也足以顯示能力了雖然士兵們因為經驗缺乏多多少少有些慌張,但也能看得出來,平日裡的訓練還是非常紮實的,該練的基本都練到位了,下面就是積累經驗了。

    而在東溝堡(對這座清軍廢棄營寨的稱呼)一帶擊潰兩千清國新軍後,基本上這場戰事也徹底結束了。東岸人死傷了大量官兵、消耗了數十萬元的戰費、欠了朝鮮人幾十萬石的糧食、浪費了足足三年的光陰,才換得了這次清軍退兵,這損失確實不一般地大。

    當然清軍也在這次攻勢中傷筋動骨了。他們調集了京城八旗、關外八旗、蒙古馬隊及直隸、山西、河南等地諸多兵馬,由康親王帶隊,整整打了三年,居然都沒法把東岸人給推下海去,這不能不說是一次很大的挫折。更何況,為了供應這批頂峰時接近兩萬的軍士、戰馬、役畜的消耗,順天、永平諸府的百姓也被大規模征發起來轉運物資,民間是怨聲載道、疲敝已極,多年的積儲消耗一空,已到了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的程度,畢竟他們可沒有東岸人手裡的「朝鮮提款機」來用。

    因此,此次清軍退兵之後,遼東方面上上下下的官員們都樂觀地預計:五年內清軍大概是無法捲土重來了,只能繼續進行著先前那種半死不活的遊騎襲擾戰,破壞性不算大。所以,這會他們甚至已經派人過河前往了朝鮮咸鏡道、平安道、黃海道等安置著七八萬東岸「難民」的諸多城鎮,與當地朝鮮官員、本方官員進行聯絡,商議著何時啟程返回鴨綠江右岸這會種地播種肯定是來不及了,但趁著冬春季節將農業設施恢復一下,為來年春天播種打好基礎,卻也是必須的,除非你繼續放棄明年的墾殖,那正是清軍希望看到的。

    第十混成營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帶足給養,然後在東溝、鳳凰城、寬甸這麼一個弧形區域的外圍進行活動,尋找清軍遊騎、騾馬隊、運輸隊、信使什麼的進行截殺。如果遇到敵方村落的話,也一概予以摧毀,一方面震懾、報復清軍,一方面也是減少清國遊騎在野外獲得補給的能力。

    這個任務還是如今總攬遼東防務的廖得功少校下達的,他認為這種以攻代守的行動,大概能夠確保後方農業恢復行動的順利進行,同時也可對清國方面進行一次「火力偵查」,看看他們是個什麼反應,附近還有沒有大軍駐紮、反擊能力又如何。他非常相信裝備了米尼槍、輕便野戰火炮的第十混成營的戰鬥力,因此將這支手頭唯一的一支機動兵力派了出去,給清軍上上眼藥,讓他們知道老虎的屁股是摸不得的。

    他萬分確信,清軍這次沒能抓住機會一鼓作氣取得勝利,那麼下次攻來時就基本沒什麼機會了,不但可能會遭受可恥的失敗,搞不好還要被東岸軍隊反推回去,喪師失地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1
第五百四十二章 風起雲湧(十七)

    少了只耳朵的劉福全站在一間房屋前,目錄凶光地看著對面的東岸軍官,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將這廝劈成兩半。不過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辦,否則即便能夠成功干挺對面這七八個黃衣賊,回去後怕也是個違抗軍令、軍法從事的下場。

    不過,在戰鬥中被人一刀削去半邊耳朵的劉福全,對東岸人的痛恨此時前所未有地高,要不是已經升做自己頂頭上司的崇年下令的話,自己也不會出面,與黃衣賊使者干交換俘虜的事情。

    是的,沒錯,劉福全今天是奉命與東岸人交換俘虜的。交換的地點在鳳凰城東南方的一處雙方都去過的處於廢棄狀態的山間小村內,清軍來了大概百十人的樣子,帶著數量超過一千的俘虜,大部分都是俘獲的朝鮮軍士,少部分來自遼東新軍第一師等東岸嫡系部隊。

    值得一提的是,這已經不是雙方第一次交換俘虜了,前面幾次雖然過程中多有摩擦、坎坷,但也都完成了,雙方各自接回了己方被俘的軍士,然後分道揚鑣,各回各家。這次雖然交換的人數比較多,但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眼前這個村子似乎已經廢棄很久了,房屋多有頹傾,農田長滿了雜草,陣陣西北風吹來,帶來了風中隱約的狼吠,更為此地增添了幾分淒涼、荒寂和恐怖。充當坐騎的蒙古青馬在劉福全身後打著響鼻、抻著脖子、掙紮著挪動著四蹄,彷彿對對面那些肩高體壯的黑水大馬有些畏懼,一如他那有些色厲內荏的主人一樣。

    前來與劉福全接洽的是一位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東岸軍官,非常年輕,身上罩了一層呢絨質地的大衣,大衣敞開著,露出了裡面土黃色的軍服。大概是長途跋涉的緣故,他臉上顯得有些倦怠,不過精神卻還不錯,尤其是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反襯出了年輕人的堅毅和剛勇這都是在戰場上滾了幾遭的人了,死生之間都去了好幾回,自然不是尋常之輩可比。

    劉福全身後有幾個扛著大刀的隨從,見對面的東岸軍官居然大大咧咧地打量著自己一干人等,立刻揚了揚手裡的刀片,嚇唬道:「黃衣賊,看啥呢,信不信剁了你?」

    年輕軍官聞言不屑地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個小本本,摔在一個嚷嚷地最狠的嘍嘍臉上,說道:「你太放肆了!我是華夏東岸共和國陸軍中尉軍官,你們的上司,見了我也要以禮相待,你算個什麼東西!」

    青年軍官這話說完,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劉福全身後一名嘍嘍上前,撿起地上的小本本,畢恭畢敬地遞給了劉福全。劉福全耐著性子打開一看,上面寫得分明:騎兵中尉貝振聲。

    「小子,你也太狂了。今次若不是上官有令,俺老劉定留下你這狗頭。這會天爺不早了,趕緊換完完事吧。」劉福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

    「正合我意。」貝振聲朗聲應道,隨即也揮了揮手,讓身後的熊輝等人上前交割俘虜。

    熊輝戴著大蓋帽,帽簷壓得很低,雖然對面應該沒幾個人認識他,不過到底是從清國那邊叛投過來的,熊輝下意識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不打算和對方多照面,只是一味和其清點人數、交割俘虜。

    由於清國方面帶了上千名俘虜,東岸這邊只有兩百來人,不是很對等。因此東岸方又補了他們不少銀錢,以便能夠將所有人都能夠贖回來。反正是朝鮮王國政府出的錢嘛(誰讓他們被俘人數太多呢),無所謂了,銀子又不能吃喝的,對遼東的韃子來說除了能發一些積欠很久的軍餉外也沒多大的意義。

    雙方的交割一直到下午兩三點鐘才完成。東岸方面放下了財物,帶著人一溜煙消失在了山間小道內。劉福全看著他們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有心下令追擊,想了想還是頹然放棄了。按照雙方之間不成文的規矩,交割俘虜完成之後一天內,是不能隨意廝殺的,劉福全沒膽子破壞這個潛規則,因此只能嚥下了這口氣,下令己方也轉身撤退,並於第二天返回了鳳凰城,向崇年覆命。

    因為多年以來屢立戰功,崇年這個歷史上籍籍無名的傢伙現在已經爬上了鳳凰城八旗協領的高位,總領城內外滿蒙漢八旗一千餘人、綠營兩千餘人、新軍兩千餘人(含炮隊、馬隊),可謂是位高權重,讓劉福全這個仍然在綠營把總位置上掙扎的傢伙羨慕不已:到底是滿洲大爺,一旦被哪個貴人賞識了,這連升幾級簡直就如同兒戲一般。

    崇年見到劉福全後,詳細詢問了他交換俘虜過程的細節,最後才長嘆一聲,說道:「過幾天恐怕你又得跑一趟了,昨晚一支車隊在山裡被黃衣賊馬隊劫了,一個人都沒回來。你後面帶人去一下東溝堡那邊,和黃衣賊的人通個氣,看看有沒有人活下來。如果有的話,問清楚名字,全贖了。這次失陷的全是關內來的大爺,雖然廝殺不咋滴,但家裡都有些拐著彎的關係,我也沒法,不能不關照一下。」

    劉福全聽了心裡暗爽,合著這是關內過來搶功勞的二世祖們被黃衣賊馬隊給伏擊了。嘿嘿,讓你們這幫孫子麻痺大意,以為黃衣賊是當初那軟泥般的關寧軍麼?不過,劉福全這時也有些感覺不對味,這黃衣賊可以啊,被康親王統率的大軍圍攻三年了,寬甸縣城一度都差點被攻破,這會不急著整頓後方,哪來的本事出來騷擾埋伏呢?難道又有新銳兵馬到來?

    「這陣子你不在城裡,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這大軍還未完全撤走呢,黃衣賊就出動了一兩千人馬,在外面四處襲擾,殺傷我人丁、毀壞我田地、焚燬我村落,其意不問可知。我也曾派人去圍堵這股黃衣賊,奈何其蹤影難覓,行軍極速,始終無法正面攔住,可恨啊。」崇年與劉福全也是老相識了,有些事自然不用隱瞞,因此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言語中頗多無奈。

    其實,他沒有提到的是,一支規模在五百人上下的綠營隊伍曾經在山裡堵到過這支東岸軍隊。當時東岸軍隊只有清軍一半(一個步兵連240人),結果這些人下馬步戰,用凌厲的排槍射擊將清軍打了個抱頭鼠竄。當是時也,野外突然遭遇的雙方相距不過百餘步,清軍以為自己處於東岸人的火槍射程之外,自以為得計,結果被下馬列陣射擊的東岸火槍手給打成了馬蜂窩,一下子就驚退了。

    逃回來的軍官向崇年匯報時說了此事,結果被崇年認為是狡辯,當場就下令斬了。然後一一詢問下面其他人,大家眾口一詞,這才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而這個認知對崇年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耗,一個讓他這幾天都心神不寧的噩耗:當初鎮江堡(即丹東縣)丟失時,那支身穿藍衣的東岸軍隊就給清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不但炮打得準,火槍射程也較遠,且槍槍咬肉,精準得很,讓人膽寒不已。好在後來他們消失了很久,讓清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時隔數年,他們又出現了,下一步難道是要直接攻鳳凰城了嗎?

    驚慌失措之下,崇年也來不及找人核實了,立刻找來兩名信得過的老兄弟,讓他們即刻快馬前往盛京,將這些情況報告給康親王,就說「藍衣賊」又回來了,需小心謹慎對待。與此同時,他也連夜審查了鳳凰城內外防務情況,點檢了一下各營兵馬和器械,心裡面對能否守好城池委實沒有太多的信心。

    當然他也清楚,如果那支騎著馬在山裡機動的藍衣賊部隊真殺過來的話,雖然他對能不能守住城池信心不是很足,但說到底這裡有五千人呢,積儲的糧食也夠吃大半年,依託城牆堅守的話,大量殺傷藍衣賊士兵,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畢竟戰場上瞬息萬變、情況複雜,敵人還是攻城方,又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呢?

    更何況,黃衣賊方面應該也沒做好攻取鳳凰城的準備。他們這次雖然成功守住了寬甸、鎮江、九連城等地,但損失也非常巨大,崇年不信他們一時半會能夠恢復實力。而既然短期內無法恢復實力,那麼即便付出重大傷亡的代價攻克鳳凰城,他們又怎麼能夠長期守住呢?到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罷了,以免自己的戰線拉得過長,但兵力卻又嚴重不足。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黃衣賊現在這勢頭,確實怎麼壓都壓不下去,而且官兵士氣高昂、裝備更是甩己方七八條街,這打起來劣勢太大了,很多時候不得不依靠人多勢眾以及堅城大炮來抵消敵人的優勢。但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因為這等於將野外的村落都讓給黃衣賊了,未來前景堪憂啊現在還好說,因為東岸人還侷促在鴨綠江岸邊,且剛剛被圍攻了三年,損失巨大,狼狽得很,一時半會還沒法將墾殖點向腹地推進。可未來一旦讓他們緩過勁來,不斷向內陸地區開闢新的墾殖點的話,那麼他們的作戰半徑就會越來越大,早晚能夠將鳳凰城也籠罩在內,繼而堂而皇之地集結大軍,將這裡克復,作為他們新的前進基地。

    這樣一種「操作」,崇年明白、盛京的康親王明白、北京的康熙皇帝自然也明白,可這又有什麼用呢?從各地抽調而來的一兩萬精銳之師打了整整三年,可結果如何?愣是拿不下黃衣賊據守的堡壘!這些黃衣賊看起來被壓倒了江邊,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趕進江水裡了,可就是差最後一口氣,始終打不下來,且還讓黃衣賊利用堅城大炮給殺傷了不少兵勇,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唯一的戰果,大概就是消耗了黃衣賊不少老兵、很多錢糧,破壞了他們的設施,延緩了他們幾年的發展時間罷了。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只要沒能徹底將遼東這股黃衣賊消滅,放任他們在那裡落地生根,那麼未來遼東的前途簡直黯淡得很。

    想到這裡,崇年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突然間想到了前陣子風傳朝廷要在濠鏡澳僱傭一批弗朗機人來遼東作戰,不知道這事進行得怎麼樣了。還有,朝廷水師始終未能發展起來,造了兩艘西洋大帆船還東躲西藏地不敢露面,連往東溝堡那邊運一些糧食物資都得偷偷摸摸的,想想真是心塞。

    最後,崇年又想起了聽來的有關草原上的消息:也先的後裔、準噶爾大汗葛爾丹英明神武,在一連串的內部傾軋、廝殺中獲得了勝利,目前基本已經整合了整個衛拉特蒙古,各部幾乎沒有敢公開表示不從的,這令清廷感到了不安。

    更有甚者,草原上還有傳言,準噶爾的人馬曾經短暫出現在喀爾喀蒙古一帶,形跡可疑,這進一步加深了清廷的疑慮和緊張之感。總之,向來將蒙古看得非常重要、對外常年宣稱「滿蒙一體」的滿清朝廷,不得不將很大一部分精力抽出來,投向了蒙古草原上面。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他們輸不起!

    這樣一來,能夠有效投入到遼東方面的資源必然會變得更為稀少,這如何能不令崇年這等常年戰鬥在這片白山黑水的人感到恐懼呢?想想看吧,未來當黃衣賊做好了戰爭準備,集結起了大軍,並聯絡了朝鮮人,大舉進攻鳳凰城的時候,他們拿什麼來擋?指望朝廷再次動員直隸全省百姓輸運給養,然後在草原上大肆徵召勇士前來遼東作戰嗎?不,不可能了,沒準那時候草原已經成了一片新的戰場了!

    每每想到此處,崇年都會有一種窒息之感:東面有黃衣賊、南面有闖獻餘孽、西面則有日漸強大的衛拉特蒙古、北面草原上的蒙古諸部心思也很難說,這大清還真是多災多難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1
第五百四十三章 風起雲湧(十八)

    1675年11月12日,登萊開拓隊轄區棲霞縣桃村,晴。 .更新最快

    登萊開拓隊隊長、登萊保安司令廖逍遙騎著一匹油光水滑的戰馬,來到了桃村這個登萊開拓隊境內越來越重要的小村。

    話說自從膠煙線與桃榮線鐵路初步規劃完畢後,桃村這個兩條鐵路的交匯點就成了各方矚目的焦點。這個形成於前明成化年間、在明末清初戰火中又毀於一旦的小村子,現在駐紮了登萊鐵路建設指揮部、生產建設兵團、登萊新軍第四師等多個單位,每日裡人山人海,喧囂無比,將一個原本荒寂無比的小村子給攪了個天翻地覆。

    在這些單位中,登萊鐵路建設指揮部是負責整個膠煙線鐵路建設事宜的,總部就在這個桃村,另外在膠州、煙台有分部,目前只能組織人手進行最基礎的地基平整工作。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這些線路規劃是輕軌,但「心懷不軌」的廖逍遙直接授意登萊鐵路建設指揮部,要「高標準、嚴要求」平整地基,不得隨意降低標準、糊弄上級。這話,下面人自然心領神會,因此目前都是按照正常鐵路的標準來建設的,除非他們接到下一步的命令。

    生產建設兵團其實就是原本來自山東西四府的災民。他們在旱、蝗、震以及震後水災的侵襲下,衣食無著,不得不通過各種渠道來到東岸控制區,然後被便成了生產建設兵團一、二、三共三個兵團,總數大概在十五六萬人的樣子。如今時隔多年,刨除幹活時的各種減員(工傷、疾病、勞累等)、安置落戶及出海移民的數量,現在大概只有七萬多人了,被重新編組成了兩個生產建設兵團,其一約四萬多人在膠萊新河建設工地上忙活,另外一個不足三萬人,就在這膠煙線鐵路建設工地上幹活了。

    當然在嘗到生產建設兵團這種模式的巨大好處後登萊地區一直缺少這種轉職的生產、建設隊伍,畢竟老百姓只能在農閒時節服勞役,侷限性較大也在想方設法補充其缺額,畢竟按照計畫,這些人都將在未來三年中陸續移民去東岸,到時候可就沒人幹活了。

    但補充勞動力又何其難也!登萊這麼大的地方,一百多萬人根本填不滿,可以說根本沒幾個剩餘勞動力。因此,想要維持住這支部隊的建制及規模,就必須另想他法了,比如各個戰場俘獲又沒有被贖回的清軍俘虜、比如抄家的反東岸分子、比如勞改犯人等等,雖然數量有限,可能遠遠無法彌補巨大的缺口,但也聊勝於無了。

    另外我們也不得不提一下屯駐於此地的登萊新軍第四師。鑑於桃村在未來極端重要的地理位置位於膠煙線、桃榮線鐵路交匯處,北拒登萊權力中樞煙台五十多公里、西至招遠金礦也不到九十公里,可謂是心臟地帶因此這裡已經被正處於組建過程中的登萊新軍第四師的師部所在地,未來至少有三四千人馬駐紮於此,拱衛這個核心要地的安全。

    而說起這個登萊新軍第四師,其實是在登萊新軍第三師成軍後,又一支被納入組建計畫的部隊。由於登萊保安司令部在組建新軍第三師時耗盡了各方面的資源(主要是器械、軍官和技術兵種),因此導致第四師遲遲難產,軍官、士官極為缺乏,騎兵、工程兵、炮兵等技術兵種更是一個也無,故到了現在,這個師爺只有區區千人上下的模樣,寒磣得很。

    不過,監獄膠萊新河防線對兵力的巨大渴求,這個師又不能不組建,畢竟你總不能一輩子靠那些目前已經有些墮落勢頭的僕從師部隊吧?在清軍、順軍、明軍戰鬥力都在平穩上漲的時候,東岸人也是時候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所謂新式部隊與他們抗衡了,遼東新軍第一師、浙江新軍第二師、登萊新軍第三師、登萊新軍第四師以及擬組建的浙江新軍第五師、黑水新軍第六師就是東岸人未來數十年的在遠東三藩的主力作戰部隊。

    在廖逍遙的計畫中,不管財政多麼困難、器械多麼緊張、人員多麼緊缺,這個登萊新軍第四師也要盡快在三年內組建完畢,以便取代那些有著半獨立地位的僕從軍,鞏固膠萊新河防線的安全。

    而今天廖逍遙來到桃村,第一件事不是視察鐵路建設工地,而是對新軍第四師已有的近千名官兵進行了一番檢閱。看著這些年輕嘛年輕得過分、老嘛老得額頭皺紋都一大堆的官兵,廖逍遙有些無語,在挺身隊(一個半步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地方守備隊等軍事組織的官兵被分散補充到新軍各個師後,東岸人組建登萊新軍第四師時就只能從已經退役的軍官、士官中想辦法了。

    這些在鄉軍人,有的回家務農已經好幾年了,現在又被緊急召回,重新當起了職業兵,充當起了訓練官的作用,對新招募的士兵進行訓練,如今廖逍遙看到的這些飽經風霜的好似社會人的老兵們就是了。除此之外,那些年輕人部分是本土畢業的兵團堡幹部、部分是立志從軍的煙台學院(原抗清軍政大學)學生,看起來就很稚嫩的樣子。

    總之,這個新軍第四師其戰鬥力目前無疑是較為有限的。他們在桃村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彈壓地方(督促生產建設兵團的人努力幹活)、看守物資了。至於說讓他們上陣打仗,那簡直就是在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

    對於這一點,廖逍遙心裡面也是有數的。他現在只希望,這個師能夠儘量快一點組建完畢,安安心心地在桃村這裡整訓完畢,然後拉到小規模、低烈度的戰場上練練手,積累些經驗,最後才可以作為主力部隊倚靠。

    不過好在現在清國與東岸之間因為遼東而引發的一系列戰火有了漸漸平息的架勢。現在除了南方開拓隊還在與清軍杭州大營反覆糾纏之外,遼東、登萊這邊的戰火基本已經不再燃燒話說登萊本來就是清軍佯動的方向,最大的戰鬥規模也不過三千多人的樣子軍事壓力大大緩解,甚至一些在情勢緊急時被快速調往萊州府的僕從軍官兵也已經開始分批返鄉,所以登萊新軍第四師還有充足的時間去組建、去完善。

    這既是第四師的幸運,同時也是東岸人的幸運。廖逍遙曾經看過憲兵隊呈遞給他的一份報告,報告中指出,在經歷了此次失敗的攻勢後,可能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清軍都將不會再度選擇攻擊遼東或登萊地區了。他們的軍事機器將會再一次把重點轉向南方,力圖剿滅順國這個唯一能夠勉強成為對手的地方割據政權,然後統一全國,再和東岸人決戰。

    憲兵隊的情報分析官員們樂觀地預計,在未來十年內,清國方面將會面臨一系列的麻煩,比如自己內部割據軍閥吳三桂及其繼承人的處置、比如日漸崛起的衛拉特蒙古對草原的威脅甚至是自己國內漢族文武大臣勢力的崛起等等,每一項處理起來都很考驗智慧,他們不得不花費極大的精力在這些事務上,自然而然就會放鬆對東岸人的壓制,甚至可能還會謀求與東岸共和國之間的和平乃至一定程度的合作。

    廖逍遙對此深以為然,並囑咐登萊保安司令部的參謀們以此制定一系列的戰爭預案,其中既包括軍事打擊,也包括人口蒐羅等等,以防局勢產生大變時來不及做出反應當然了,這也僅僅是預案罷了,遠東三藩做任何重大決定,首先還是必須取得本土執委會諸公的首肯,否則問題將會變得很嚴重。

    視察完軍營後,廖逍遙終於在隨從們簇擁下,來到了正處於建設中的桃村火車站視察。由於未來是兩條鐵路線的交匯處,因此桃村火車站的佔地面積相當大,廖逍遙放眼望去,只見到處都是沙蔓長空的建設工地,一塊塊書寫著「站台」、「機修廠」、「候車廳」、「倉儲基地」、「派出所」、「煤水站」的木牌被插在地面上,昭示著一塊塊地日後的用途。

    廖逍遙看了後,心頭大快,用手指著眼前這一片,朝特意從海倉口要塞趕過來向他匯報工作的膠萊河防司令王世傳說道:「我看到這些就很舒心,這很可能也是我任內最後一項大工程了,甚至我很可能看不到這些建築、鐵路完工的日子。不過我仍然希望,即便在我走後,你們仍然繼續努力,將膠煙線乃至未來可能修建的桃榮線鐵路做好。要知道,鐵路可從來都是我們戰爭力量的倍增器,有了鐵路,我們的部隊、軍資可以很輕鬆地在各處調集來調集去,對敵人形成戰略方面的優勢。」

    說到這裡時,廖逍遙依稀想起了後世看史書時讀到過一戰德國那發達的鐵路網,德國佬當時利用這種遠超法國、俄國的鐵路網絡,源源不斷地將各類物資、人員運往各處,以至於總能在局部形成各種物資、人員方面的優勢,這就是鐵路所帶來的戰略方面的優勢,東岸人大可以效仿之。

    「當然了,戰爭畢竟不是常態,和平才是主流。這兩條鐵路建設起來後,今後整個登萊的人口、金錢、物資都會向鐵路兩側靠近,故膠煙線、桃榮線鐵路同樣是我們登萊開拓隊轄區經濟上的倍增器啊。現在整個地區軍轉民(即解除軍管狀態,設立地方政府)工作已經進行了有些年頭了,地方上的經濟發展只可能越來越快,日後咱們養兵、養官的錢,可都指望著鐵路替我們撈回來呢。」廖逍遙隨後又補充道。

    當然他沒提到的是,未來鐵路的海量收益可能無法被登萊開拓隊政府所獨享。畢竟,單靠登萊開拓隊一家乃至遠東三藩,是沒有能力修建起這兩條鐵路的,他們還必須引入專業人才和資金,比如中央鐵路公司和南錐鐵路公司。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前者反應遲緩,不是很感興趣(也許是他們想規避政策風險,不想和執委會硬槓),後者則反應非常積極,與登萊開拓隊之間的合作也已經比較深入了,雙方現在甚至已經約定一同運作,通過各種手段令執委會「法外開恩」,特批南鐵公司能夠在這裡修建膠煙線和桃榮線。

    廖逍遙仔細推演過,心裡面覺得此事被通過的幾率還是相當不低的,因此他也沒按照計畫那樣建設輕軌線,而是一上來就按照普通鐵路標準來施工的,畢竟馬拉的軌道車與拉普拉塔之星列車的差別,還是極為巨大的!

    「對了,對面清軍最近的動向如何?我的河防司令。」聊完了鐵路,廖逍遙終於把話題重新扯到了軍事方面。

    「總司令,非常好,清軍現在老實得很,我們的偵騎已經很久沒看到三千人以上規模的清軍在野外運動了。最近的一次戰鬥,還是三個月前薩布素率軍進攻海倉口要塞,不過也是草草打了半天就撤了,看起來更像是應付差事。」王世傳想了想後,回答道:「我認為,登萊方面,將享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清軍事實上已經放棄在這裡與我們展開大規模的戰爭,就像戰火已經漸漸平息的遼東戰場一樣。我甚至懷疑,他們會不會又腆著臉跑過來,說要與我們再簽署一份和平協議,我真覺得他們做得出來。」

    「那麼現在還在繼續打的,也就只有浙江那一片了。我們的南方開拓隊、清國的杭州大營、偏安浙南的魯王政權,現在仍然在糾纏不休啊。不過這也是需的,誰讓我們現在移民人口都不是很充足了呢?你看,剛剛開始的這個移民運輸季,所運的相當部分移民,就來自南方開拓隊剛剛在松江府虜獲的清國百姓啊。」廖逍遙說道:「希望他們能夠抓住機會,儘量多屯點人口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1
第五百四十四章 風起雲湧(十九)

    儒尼奧少校剛剛從睡夢中被勤務兵叫醒。勤務兵告訴他,浙江新軍第五師剛剛在夜戰中擊潰一股清軍,目前正在向通州方向前進,預計天明前可以抵達。

    「第五師倒是漲本事了,夜戰也能打好,是蒙的吧?」儒尼奧抹了把乾澀的眼睛,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揶揄地說道:「好了,讓我們向前面行軍,看看會發生什麼吧。」

    這裡是長江北岸的通州境內,東岸大軍在此登陸已經有足足兩天了。由於東岸戰艦在長江下游地段的頻繁活動,揚州、松江、蘇州、常州、鎮江諸府的江岸邊基本已成了雜草叢生的野地,往往走半天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之所以如此,其實還是害怕其治下百姓被東岸軍隊劫走,故不得不出此下策。要知道,每個百姓都是財稅的來源,你清國少一個,東岸就多一個,實力此消彼長,換你是清國官員也得這麼做。甚至恨不得退後三十里,無奈這裡是長江,不是東南沿海,根本無法如此操作。

    一般來說,長江兩側靠近江岸五到十里不等的範圍內,基本是沒有百姓居住的。即便這裡多有良田,可以捕魚,百姓們捨不得離開,卻也在官府的強逼不下不得不遷走,然後留下了數量不一的煙火墩,裡面駐紮著十來個人,既可監視有無百姓偷偷跑來這裡墾荒,同時也用來瞭望敵情,看看有無黃衣賊戰艦或士兵來襲。

    比如這次,當第七混成營營長儒尼奧少校帶著全營1200餘名官兵(有一些傷病員留在後方,戰損缺額亦未完全補充完畢)及已經增加到3500人上下的浙江新軍第五師於揚州府通州境內登陸後,設在江邊的一些火路墩立刻燃起了狼煙,向後方緊急傳遞信號。隨後,這些人便緊閉了墩堡大門,戰戰兢兢地在裡面等待命運的裁決他們不是不想逃跑,實在是軍令森嚴,在理智尚未完全崩潰的情況下,他們可不敢因為自己的怯懦而讓後方的家人受到任何牽連。

    當然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在東岸大軍輕鬆敲開了火路墩的那扇破爛木門後,端著明晃晃刺刀的他們沒有為難這些可憐人,而是將他們統統收監,送到後方去,以後或者在寧波地方服勞役,或者移民去東岸本土,總之境遇不會太壞。唯一的後果,大概就是此生再也不能與家人見面了吧,這或許對他們來說才是真正的噩耗。

    東岸大軍沒在江邊逗留太久。雖然揚州府的清軍據悉已大量南調至紹興、松江一帶增援(東岸人通過審訊俘虜得知),境內可能是比較空虛的,但說到底東岸登陸兵馬只有數千人,遠不是當年組織四五萬所謂的盟軍在長江流域東征西討的規模,故一旦遇上人數眾多的清軍大隊,雖然不是很懼,但總是個麻煩事。所以,當儒尼奧剛剛將司令部安頓下來後,立刻就下令浙江新軍第五師打著火把連夜行軍,朝離得最近的通州城殺去。

    而儒尼奧當時由於偶染風寒,不宜行軍,於是便在臨時指揮部狼山廣教寺內留宿了一晚,而將一切事務交給第七混成營副營長、作戰參謀等人。一直到早上五六點鐘,勤務兵才匆匆前來叫醒他,向他簡單述說了昨晚的戰鬥經過浙江新軍第五師接到命令後不敢怠慢,抓了幾個嚮導便連夜向通州城殺去,爭取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打下這座守禦空虛的城池,結果在半路上遇到一支與他們相向而行的部隊。

    當是時也,兩軍各自打著火把,在一條河的兩岸悶頭趕路,發現對方後立刻展開了交火。這個時候東岸軍隊火器化程度高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軍官們組織了一波又一波的排槍齊射,朝不過區區二十多米外的河對岸進行了密集打擊,製造了很可觀的傷亡。

    清軍驟遭打擊之下慌亂異常,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想要反擊,但黑夜之中很多人四處亂竄,將他們全部淹沒在了混亂的人群之中,到最後這些軍官也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轉而高呼著撤退,打算仗著熟悉地理的優勢跑到其他地方去收拾殘兵、整頓部隊。

    新軍第五師的人本來還很忐忑的,結果見敵人這麼慫,膽氣立刻壯了起來,居然還組織一些相對精幹的人員,想辦法渡河對敵人進行了一次程度有限的追擊,取得了一些斬獲。並一直到第七混成營兩個步兵連聞訊追上來時,他們都一直保持著高昂的士氣,讓人看了頗為欣喜。

    不過,此戰中第五師也暴露了許多不足。比如新兵較多、訓練不足,比如黑夜之中同樣有些指揮不靈(但比清軍程度要輕很多),比如因為軍官缺乏而導致的反應遲緩等等,總之是不打不知道,一打嚇一跳,平時看起來練得很不錯了,一旦真刀真槍打起來,問題總是多多,這只能期望他們日後訓練中能夠有所改正了。

    在找來聯絡參謀並讓其通知第五師繼續向通州城進發後,儒尼奧便帶著兩名參謀坐進了一輛東式馬車內,一邊研討手頭的情報,一邊追趕前邊的主力部隊。

    手頭的情報很多、很雜,基本都是關於長江下游一帶清國各府兵力的調動情況,多數是從俘虜口中審訊得知,其中也不乏情報參謀等人的推演和假設。眾人閒著無事,又拿出情報仔細梳理了一遍,對此刻清軍的兵力部署、調動方向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因此下決心在揚州府境內再破一兩個州縣,儘量多蒐羅一些人口,以免未來幾年沒有充足的人口可移民。

    而在聊完這些後,儒尼奧等人又輕鬆地聊起了如今大陸上的局勢。根據剛剛從順國方面得到的消息,一代梟雄吳三桂在今年(1675年)年中率軍親征夔州府的時候,因為長期奔波勞累及舊傷復發的緣故,身體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幾乎到了不能視事的程度。

    而吳三桂這一病倒,自然使得手下人心浮動,心腹夏國相、胡國柱等人連夜護衛躺在病床上的吳三桂返回d,以穩定住大局不失。順軍在發現吳軍的異樣後,多方打聽、刺探,最後終於得到了吳三桂身體可能有恙的結論。大喜過望的順軍左營立刻全軍出動,從夔州府各自的駐地出發,一路向西猛攻,並很順利地殺入了順慶府、重慶府境內。

    駐紮在保寧府北部廣元、劍閣一帶的清軍無奈之下不得不緊急出動,馳援吳三桂。只是他們的人馬只有兩萬多人(當初夔州府之戰時已經遭受過一次重創,且還得留守相當部分在廣元一帶),對於數量高達五六萬人的順軍左營(在攻佔夔州府大部後劉忠貴大肆擴軍,目前入川的有五萬多人,留守鄖陽府的亦有兩三萬人)無異於杯水車薪,故只能與當地吳軍地方部隊合流,利用地形和城池苦苦抵擋,儘量遲緩順軍左營的步伐。而面對四川如此危局,清廷也不得不檄調正在漢中整訓的趙良棟部新軍一萬五千人剋日南下,增援川中,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就是了。

    長沙的大順皇帝李來亨對於四川的這種突變也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幸福來得太突然一般。前一日吳三桂還趾高氣昂地率數萬精銳人馬東征夔州府的順軍呢,結果沒幾天就重病臥床不能理事了,幾萬精銳人馬也如風捲殘雲般又倉皇退了回去,還連帶著夔州等地的吳軍將士人心惶惶,被順軍過來一掃而空,或降或逃,多年經營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反應過來的李來亨竭盡所能,從湖南湊了一支一萬多人的精銳人馬,在宿將張能的率領下沿著長江西進,打算入川支援作用的軍事行動。至於說李來亨為何不多派人馬入川搶地盤,其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清廷又不是傻子,他們自然也明白如今四川的局勢已經到了關鍵期,因此竭盡全力地調動襄陽當地的人馬,對順軍控制區發動規模不一的攻勢,不在於能夠佔領多少地盤,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牽制順軍前營、中營、後營、右營四支主力部隊的兵力,使得其無法增援已經入川的左營數萬兵馬,減輕吳三桂的壓力。

    在馬當要塞設有辦事處的東岸人當然也接到了順國方面物資援助的請求,他們不敢怠慢,直接報到了寧波方面。新任南方開拓隊隊長馬文強在仔細權衡了下局勢後,下令打開倉庫,以優惠價向順軍方面出售了一大批軍資和器械,以幫助他們在未來可能爆發的大戰中穩住局勢,不讓清國輕易地擊敗。

    當然,做出這種決定,也不無清軍這幾年戰鬥力日益提高的原因在內,在全國各處大肆操辦新軍、學習新戰法的他們,已不再是一支可以隨意忽視的武裝力量,因此進一步武裝順軍、增強他們的戰鬥力,也就成了必然。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適宜對順國採取捆綁政策了。順軍脖子上的鐵鏈,也是時候鬆一下了,不然局勢可能會向東岸人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而這次因為吳三桂病重、順軍左營大舉入侵所帶來的一連串的局勢變化(其實說穿了還是吳三桂征南明所導致的後續事件),已經有著攪動整個中國大陸局勢的苗頭了。已經和平多年的順、清、明三方,有著再度爆發全國性大戰的可能性,這令東岸人有些恐懼,因為他們看不清後面的局勢會如何發展,這是他們最討厭的事情了。

    「我覺得劉忠貴那小子衝勁挺足的。現在他在老家留了兩三萬人馬,商洛山裡的賀珍父子也多多少少幫他們屏護了側翼,因此鄖陽府是比較穩的了。劉忠貴這廝,大概能好好帶著那五六萬人馬,在東川一帶與清軍廝殺了。」搖晃的馬車內,儒尼奧少校一本正經地分析著局勢:「我對左營的戰鬥力還是有點信心的。郭普夏曾經告訴我,左營雖然最窮,但卻是最捨得花錢買武器、買軍資、請教官的營頭,打起來也有一股蠻勁,據說還是當年劉芳亮留下的老底子比較出色,這一代代傳承了下來。不然的話,他們當初也無法在夔州府以一敵二,連續擊破夏國相部吳軍及趕來增援的保寧府清軍了,確實還是有點水平的。」

    「左營入了川,這變數可就太大了。畢竟川中自古富庶,號稱天府之國,劉忠貴若是奪了這塊地方,輕輕鬆鬆能夠拉起十多萬大軍,且戰鬥力還不會太差,比起當年被郭升一步步打下的江西要強多了。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北京的康熙和長沙的李來亨,分別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情報參謀直接點明了左營入川可能會帶來的一系列變化,只聽他說道:「而一旦順國吞併了四川大部並站穩腳跟的話,那麼這將極大改善這個政權的戰略環境。想想看,湖南、江西、四川三個較為富庶的省份外加半個湖北,比歷史上三國時期蜀漢政權全盛狀態還要厲害三分吧。而且在其東面還沒有吳國那種江東政權,大可從容一一吞併,這南北朝之勢呼之慾出啊,前提是他們能夠頂住襄陽清軍的攻勢並成功擊敗四川的吳軍及陝甘清軍。」

    「先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們現在該考慮的,還是怎麼在未來可能激烈變化的局勢中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正確抉擇。」儒尼奧少校突然插口道:「這幾年清國、順國軍事力量的增強,以及今年四川出現的重大變局,都讓我們對這片土地的掌控力度愈發減弱。我甚至有種預感,再過一些年頭,也許中國大陸的局勢會發展到連我們也無力操控、影響的地步,那時可能就會出現大麻煩了。算了,說這些太久遠的也沒意思,煙台那邊的參謀們整天在推演這些東西,他們肯定比我們看得更遠、更準,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什麼也別多想了,先把通州城給老子拿下再說!」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2
第五百四十五章 風起雲湧(二十)

    第五百四十五章 風起雲湧(二十)

    1675年12月16日,通州。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新軍第五師官兵們的大頭皮靴踩在積雪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他們哈著熱氣,肩膀扛著好刺刀的步槍,抬頭挺胸地在城內巡邏著,滿城的百姓咬牙切齒地看著這些人,默默收拾著東西。

    毫無疑問,國人最是故土難離的,即便此時他們面對著的是凶名昭著的黃衣賊(清廷和士紳多年妖魔化宣傳的結果),依然有一些人奮起反抗,不想被黃衣賊擄去。尤其是那些在城外有田產、宅院的士紳或商人,最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產業、自己能夠作威作福的地方,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黃衣賊可不是好說話的朝廷清廷這些年來倒是慢慢提高了漢族官、武將的地位,滿漢之防有所減少,相對應的地方漢族士紳的地位也有所提升不服從他們,下場只有一個,那是死!城樓掛著的那一連串血淋淋的腦袋是明證!

    因此,到了最後,通州城裡總計八千多男女老少,幾乎一個不留地被押出了城,向江邊而去。押送他們的除了新軍第五師的官兵外,甚至還有一些東岸人臨時收編的江賊水匪、青皮流氓乃至邪教人士。這些人戰鬥力不咋滴,但發一些破爛的冷兵器後,倒也是能馬馬虎虎地執行一些看守任務的,大不了事後再將這些人都送到海外殖民地去服役好了,如還有食人族的拉包爾殖民地,讓他們去和土人斗,那畫面一定很美。

    「昨日破城後得虧是在白天,沒弄出什麼亂子來。要是晚破城的話,以新軍第五師那些官兵的德行,怕是早釀出一些紀律事件了吧。」背著雙手走出知州衙門的儒尼奧少校,看著那些在街面來來去去的第五師官兵,向跟在身邊的憲兵少校孫武問道。

    「職部昨晚至各小隊統計了一下情況,發現入城後各部紀律執行得還算不錯,只釀成了8起強姦事件、18起非法殺戮事件,盜竊和搶劫因為有戰利品分紅,因此不算很頻繁,加起來不過百餘起,總體來看非常不錯,無論起清國、順國還是明國的軍隊,我們都是最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孫武少校立正回答道:「當然以都是暴露出來的事件,也不排除有些事件因為無人檢舉而被隱匿了下來。職部也下第五師和第七混成營的基層連隊與官兵們座談過,但他們普遍對我們憲兵的工作很不理解,有對立情緒,前來參加座談會的官兵們往往也是級主官指定的人選,我們未必能聽到真話,發掘出線索……」

    「這樣已經可以了,不必太過苛求。」儒尼奧少校聞言擺了擺手,說道:「常年在外征戰廝殺的,內心都有過魔鬼,看看法荷戰爭、波瑞戰爭、法西戰爭的各國軍隊,縱慾輕殺的還少麼?看看殺進四川的順軍左營,稍有不從按個通韃的罪名,肆意盤剝;看看我們之前撤離的松江府,那個什麼蘇松常總兵麾下的綠營客軍,竟然搶劫起了自家的百姓,簡直讓人無語;再看看你們去過的朝鮮,那些御營官兵打仗不怎麼樣,欺壓起百姓來有人敢說什麼嗎?算了算了,稍微敲打下他們可以了,凡事過猶不及,士氣被弄沒了可不妙了。」

    儒尼奧這話其實也意有所指。因為據斥候傳回來的消息,東岸人在通州城一帶折騰了一個多星期後,揚州方面的清軍終於出動了,據悉目前正向通州這邊增援而來。斥候們報告的各路清軍加起來大概有一萬多人的樣子,不過情報參謀在去掉其重複的、明顯不實的部分後,得出的結論是清軍大概在5000-8000人的樣子,且行軍速度應該不是很快,這一是因為惡劣天氣,二是因為實力不足,想等待更遠的地方的部隊增援過來再。

    規模還不到一萬的清軍,說實話還沒放在儒尼奧少校的眼裡。在他看來,揚州府一帶的清軍裝備落後、戰法陳舊,士氣也不算很高,應該是久在煙花繁華之地駐防的原因吧。因此,對這種鳥槍都沒幾桿、冷兵器肉搏又不如陝甘綠營那麼「狂野」的部隊,他打心眼裡是有些看不起的,覺得麾下的第七混成營一個打五個甚至更多根本不成問題。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留在這裡與清軍糾纏,而是下令各部加快動作,盡速把人押到江邊運走,以免後面拖累戰鬥部隊的行軍速度。他估摸著,以清軍的行軍速度,他們頂多來得及將移民送運輸船,肯定是無法等到空船再從崇明沙返航的。因此,他打算料理完通州城這邊的事情後,放棄這座州城,率部一路向東,朝海門縣的方向運動,最終在那裡或戰或走,清軍應該也拿他們沒辦法。

    兩人一邊談一邊走,很快便到了城門口。在這裡,第七混成營的一個步兵連正在維持秩序,一位面色白淨的連長正手拿一張單子,不時大吼「第三隊」、「第五隊」等名字,隨後便可見到一隊身穿黃衣的新軍第五師官兵大聲回應,押著大群百姓向南進發。而在他們周圍,第五師的騎兵團和第七混成營的騎兵連總計一千餘騎,也分別撥出部分人馬隨行,以確保一旦有人逃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追去將人砍倒,以震懾諸人。

    儒尼奧見狀點了點頭,城門口這裡的人非常多,既有通州城裡的市民,也有從附近鄉村裡擄來的村民。他們一個挨一個站著,非常擠,雖已是冬天,但不少人仍然大汗淋漓。在這種情況下,不用說吃什麼東西了,連廁所也成了奢望。一些人或許是出於緊張的心理,憋不住了,臉色慘白地蹲在了地,在周圍人的低語和不安,一股屎尿的臭味散佈了開來。在這個時候,也沒人嘲笑他們了,因為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甚至可以說處在崩潰的邊緣,因為馬他們要在黃衣賊的刀槍威逼下蹣跚向南,走那未知的旅途了。

    「人到了這個地步,和豬狗一個樣了,一點做人的尊嚴也沒了。」儒尼奧看著眼前的場景,用一種同情的語調說道,彷彿這一切都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一樣。

    「其實也這會忍一忍了。等到了寧波那邊,集體農莊裡的日子還是不難過的。有還算過得去的房屋,至少我們在清國鄉村看到的大片茅屋強吧;有結實耐用、可以禦寒的衣物,那些衣衫破破爛爛,冬天凍得瑟瑟發抖的清國佃戶的衣物強吧;有足量的米飯、鹹魚和蔬菜,按人頭髮下食物,好吧,我承認這點面沒有太過明顯的優勢,但至少他們在清國時吃得好吧。所以,綜合來說,他們去了寧波後,生活水準會升很多,身體素質也會增強不少,同時也會學到一些規矩,日後移民去了本土,可都能過好日子了。」孫武少校說道:「其實我們是在幫他們,是對他們好,雖然這很可能違背了他們的意願。但這重要嗎,不重要吧,呵呵!」

    其實,一般說來這些人抵達寧波府後,會地編入很多單位,不單是集體農莊。如鹽城需要很多勞動力,壯男壯婦干體力活,老人小孩干輕鬆一點的活計;建築隊也一樣,壯勞力平整地區、搬運材料,老弱撿拾柴禾、燒水做飯、打掃衛生,總之不會讓你閒著,而是都有活幹。

    甚至於,近幾年南方開拓隊方面求得本土特批,一些本土已經降低保密等級的技術型企業也來這邊開設了。如由開拓隊政府和台灣銀行合資設立的玻璃廠,如建築材料廠,如繅絲廠等等,也是需要很多純粹干體力活的人的,這些人正好補充進去,幹個幾年學到規矩和紀律後,再運回本土拓荒,一舉兩得。

    當然了,綜合說起來,分佈在慈溪兩岸和鄞縣遠郊的那大片大片的國營農場,仍然是吸收勞動力的最大戶。這些人在這裡集體勞作,種植水稻、小麥、玉米、紅薯等農作物,充作軍需。有時他們也會生產大量蔬菜、瓜果,養一些牲畜,產出除供應自身消耗外,基本也是送到定海港給海軍或移民運輸船隻的水手們補充的。

    這幾年來,隨著移民來源的日漸枯竭僅僅靠寧波和登萊兩地自發移民的話,數量還遠遠不夠,且這兩地還有不少跑去黑水拓荒的呢,尤其是地少人多的寧波這些鹽場、建築隊、果園、農場、磚窯場和工廠的勞動力也日益減少,到後面甚至影響到了正常生產的運行。沒奈何之下,這些單位想在寧波本地僱傭勞動力,不過卻也遇到了政策的障礙(因為南方開拓隊想讓這些人在本地找不到工作,逼迫他們出海移民),因此開工頗有些不足,收入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這番儒尼奧少校率領第七混成營和新軍第五師數千官兵,在松江府、揚州府兩地「連續作案」,擄到了超過八萬多人口(包括此番在通州城附近蒐羅到的),且還有繼續增多的可能性,故應該能極大緩和這些單位的勞動力缺口了,使之不至於抱怨個不停。

    「行了,我們也別站在這兒了,影響兒郎們的工作。走吧,回去知州衙門裡收拾收拾,準備挪窩嘍。清軍來勢洶洶,雖然不難對付,但我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了,還是儘早動身去海門縣那邊,搞不好還能順手擼一把呢,那裡應該也是有不少人口的。」抬頭看了看天空漸漸減小的雪花,儒尼奧少校說道。

    「正是此理。揚州過來的清軍這般龜速行軍,色厲內荏的本質一下子看穿了,顯然是沒把握孤軍深入,怕被我們吃掉。行,既然他們這麼配合,咱們卻之不恭了,趕緊路是正理。」孫武少校也笑著說道。

    1675年12月23日,整整一個星期清軍都沒追過來,這令儒尼奧少校有些慶幸,同時也有些失望。他甚至猜測,前面那數千最先趕過來的清軍,是不是常年備著的「快速反應部隊」,一有情況第二天能出動了,可謂神速。至於其他的,估計得慢慢來了,積欠的軍餉要發一部分下去,武器、草料、輜重也得從各個倉庫內運來(前提是還沒被盜賣一空),另外還要問地方士紳要一些錢糧,征發一些役畜,總之挺「忙」的,怪不得一時半會沒人趕來呢,搞得那支數千人的先鋒也在後面磨磨蹭蹭,怕當了出頭鳥被擊潰。

    而既然清軍如此識趣,那麼東岸人也不客氣了。他們只花了幾個小時攻破了海門縣城,然後一通輕車熟路,「打包」了大量人口、財物和牲畜,朝與海軍約定好的海邊行去,然後花了大概五天時間,順利登船撤到了崇明沙,期間清軍竟然虛弱到一仗都沒來打,看來去年在紹興府發動的攻勢很奏效,確實讓周邊大量清軍被吸引了過來,導致地方很是空虛。

    儒尼奧少校和他的第七混成營沒在崇明沙待多久,因為此番作戰任務已經暫時告一段落,留新軍第五師在那邊整訓即可,他們沒必要繼續攙和,因此在1676年元月初乘船返回了寧波定海港,並向南方開拓隊隊長馬強進行了述職。

    馬強沒關心他們此番戰鬥的具體情況,只問了關心的人口獲取情況,當從儒尼奧那裡得到了一個準確數據並算出了今後兩個移民運輸季(截止78年4月份)都可以高枕無憂後,他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下終於不用被考核了本土現在正在大搞基建,正是對人力極度渴求的當口,在這個節骨眼,他可不想出什麼岔子,以至於影響到頭對自己的觀感。尤其是最近他甚至聽友人寫信說起,執委會打算不顧西班牙人的觀感,在潘帕平原修一些港口和公路的時候,他的危機感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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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2
第五百四十六章 潘帕風雲(一)

    「哐當」一聲巨響,小小的酒館內湧進來了五六個行色匆匆的男人,其中一人手捂著腹部,臉色慘白,看樣子似乎是受了什麼外傷。

    正坐在櫃檯後悠閒地喝著綠茶的掌櫃見狀嘆了口氣,匆忙起身,與幾個夥計一起將這人攙扶到了後院。在那裡,有一位從本土過來淘金的醫生常年坐館,幫牛欄山鄉這一片的居民治療一些簡單的疾病,當然也會做一些處理傷口的小手術,且設備、藥品齊全,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些即便在本土也很緊俏的東西到底是從哪弄來的。

    正在進餐的伊尼戈和勞司吉二人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裡的小刀,重重地嘆了口氣。

    「看來是遇到西班牙騎兵了。」勞司吉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西湖啤酒,說道:「那些人不是不敢對我們動手的麼?怎麼最近接二連三有人受傷或死亡?西班牙人到底在搞什麼?難道不怕我們的政府派兵報復嗎?我覺得他們的腦袋一定是壞了。」

    「他們一開始肯定也是客客氣氣對待那些捕牛客的,而且那些傢伙在開始的時候肯定也是驚慌失措的,畢竟是在別人的國土上討生活吧,害怕是正常的,所以一開始西班牙人的努力很有成效,雙方之間也沒爆發什麼衝突。」到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主,伊尼戈只稍稍愣了下神,便又拿起了小刀,開始切割面前烤得金黃的牛羊肉,而且他的嘴也沒閒著:「但時間一長,在發現西班牙騎兵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客氣、克制的時候,肯定就會有很多人不買他們的賬了,到了那時候,西班牙人除非採取強硬手段,否則是不可能辦成任何事的。」

    「所以最近西班牙人強硬了起來,開始動用暴力手段驅趕我們的人了麼?」勞司吉隱隱感到有些頭疼,他們最近運氣非常好,連續發現了三群野牛,其中兩群都被成功地驅趕到了牛欄山這邊進行交割,獲得了不菲的利潤。可現在看來,西班牙人的騎兵開始在這片草原上頻繁活動,這似乎預示著他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這如何能忍?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幸好我們避開了這段西班牙人『發瘋』的日子,很走運。」伊尼戈說這話時也有些慶幸。因為之前連續做成了兩筆大生意,收入頗豐,伊尼戈、勞司吉二人已經癱在這家酒館兼旅館裡有一陣子了,二人整日裡幻想再做幾筆大一點的生意,然後就把家人接到牛莊或銀海這種稍大一些的城鎮,開一些商舖或作坊,從事牛產品加工業。實在不行的話,做一個牛販子也是很不錯的選擇,當然那樣可能需要手底下有一大票弟兄,起始資金也要很多,更要有相當的銷售渠道,否則也是做不起來的。

    「那接下來的生意就麻煩了。」勞司吉一想到剛剛有所起色的事業突然之間面臨著極大的危機,他就難受得吃不下飯。只見他仰頭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啤酒,然後站起身,不顧其他食客異樣的目光,在大廳裡走來走去,似是在考慮著什麼問題。

    「西班牙騎兵一般有多少人?」在大廳裡轉了半圈後,勞司吉突然返身走了回來,朝伊尼戈問道。

    伊尼戈聞言頓時掙大了眼睛,只見他看著勞司吉,驚訝地問道:「難道你是想和西班牙騎兵正面硬扛嗎?不,那不可能的,他們出動的部隊,少則50-70人,多則100-200人,這裡沒人能夠對付得了他們,除非將牛莊港那邊的守備隊調來,但我看也夠嗆,不足百人的半職業步兵,是對付不了那些來去如風的西班牙騎兵的。」

    「單靠一個人是不行,如果所有人聯合起來呢?」勞司吉繼續問道:「如果所有在這邊從事野牛產業的人都能夠團結起來,出錢的出錢,出人的出人,組織起一支精幹的隊伍來保護我們的利益,那樣應該是可行的吧?」

    「那樣起碼要維持大概三個連的規模才能夠稍稍遏制西班牙人的野心,而且最好還要配備說得過去的器械和裝備,這花費就海了去了。」當過僱傭軍、為菲利普國王打過仗、又為東岸扛過槍的伊尼戈當真是潘帕平原上一等一的軍事人才了,他只稍稍心算了下,就覺得養這麼一支隊伍花費必然極大:「不算採購裝備、馬匹的費用,就說維持費用,一個月就需要至少價值六千元的錢和物,一年就要七萬元。而且這還是沒有戰鬥的情況下的費用,事實上一旦建立起這支隊伍,戰鬥應該是不可避免的,這無疑又意味著另一筆極大的開支。」

    「竟然要這麼多。」勞司吉一時也有些愣住了,不過他很快又反應了過來:「就算一年要十萬元的費用好了!整個潘帕平原上有五十多支大大小小的捕牛隊伍,銀海港、牛莊港那邊還有那麼多的作坊、企業,每家按規模各出一點,湊個十萬塊錢應該也是可能的吧?」

    「理論上來說是可能的,雖然這是一筆很沉重的負擔。」伊尼戈看著勞司吉充滿憂愁的面龐,嘆可口氣,說道:「但實際上呢,五十多支捕牛隊、三四十家作坊或企業,大家的心思真的就那麼齊嗎?你能保證所有人都願意出錢嗎?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小錢,是十萬塊!有幾家人、幾支隊伍願意出?我就這麼說吧,能湊個三萬塊就很讓人不可思議了,也就能養一個連兩三百兵罷了,這能濟得了什麼事?潘帕平原這麼大的地方呢!難不成,你把這支隊伍送到馬德普拉塔城門口,專門監視西班牙人麼?這又怎麼可能!」

    「你這說得也有道理。」勞司吉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神色有些頹然,只聽他說道:「確實有很多人不願意出這個錢。唉,就連我自己,也頂多出個五百塊就是頂天了,再多也不願意往外拿了,可想而知其他人。至少牛莊、銀海城裡的那些作坊主們,大概是不太樂意出多少錢的。畢竟,他們所處的地方非常安全,沒人敢在那裡惹事,包括西班牙人。」

    「所以這短期內是沒有任何解決問題的辦法的。」伊尼戈端起酒杯喝了口,一邊對啤酒發出讚歎的聲音,一邊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了,比如寶興河與蘆蕩河之間的那片地帶,西班牙人是不敢深入那邊的,因為怕遭到裴大德上尉麾下騎兵的攻擊。」

    「那個地方?」勞司吉一聽有些吃驚,頓時提高了聲音說道:「那裡水草不如北邊豐美,牛群的數量本就稀少,之前也被人犁過一遍了,現在如何再能找到野牛群?做夢呢吧!」

    「野牛是活物,是長腳的,你怎麼知道最近幾年沒有牛群去那邊呢?」伊尼戈不以為然地反駁道:「當然那裡的環境確實不如北邊,野牛的數量天生稀少,但勝在安全啊!而如果你還不滿足的話,我們也可以去寶興河以北、鹽城縣一帶的潘帕平原南緣上打擦邊球嘛。那裡離西班牙人的老巢那麼遠,我就不信他們的騎兵還能追過來不成,那得吃多大苦啊!一人帶三五匹馬,滿載食水,長途跋涉,就為了驅趕、打殺我們這些捕牛客?如果能吃得了這個苦,那他媽的還是西班牙人麼?我就是安達盧西亞出來的,半島人什麼德行,我還清楚?」

    伊尼戈這麼說,也是自黑得厲害了,勞司吉一時間無法反駁,只能無奈地說道:「這可真是煩人啊,事業剛剛走上正軌,就給我來這麼一招。西班牙人,我操你祖宗!啊,伊尼戈,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西班牙人,但你是好樣的……」

    「行了,行了!」伊尼戈將一根啃剩的骨頭棒子扔在勞司吉身上,白了他一眼,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其實這早就可以預料到了吧,遲早的事情。當初我在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即東岸的河間區域)服役時,上頭就三天兩頭下令要求我們出動,去驅逐偷偷越境墾殖的東岸國民,由此可見布宜諾斯艾利斯方面對此盯得緊著呢,因此這次派出騎兵大範圍驅逐捕牛客也就很正常了。說句實話,我們能在他們大舉出動之前就做成了三筆大生意,掙了一萬七千塊錢,已經是運氣極好了。現在的話,我勸你還是按我說的做,去寶興河、蘆蕩河一帶避避風頭、碰碰運氣。當然了,如果你覺得那樣人太累了,收穫也很低的話,那麼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咱哥倆繼續癱在這牛欄山醉生夢死,還不是美滋滋?西班牙人的騎兵,難不成還敢衝到這個鎮子裡來撒野?」

    「你這話說得我竟然沒法反駁。」勞司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喝一邊說道:「得,就繼續在這兒暫住個幾天吧,休息休息也好,順便再招募幾個人。之前那幾個掙了錢就回家過小日子的高喬人真是操蛋,搞得我還得再花大價錢僱人,唉。」

    「現在行情就這樣,不過最近前來潘帕討生活的人明顯變多了吧?招募人手應該沒以前那麼困難了,花費應該也可以略少一些。」伊尼戈說道。

    話說截止去年(1675年)8月份,華夏東岸共和國人口數量已經達到了350.7萬人的歷史高位。其中,明人比例為38.2%,比去年同期下降了0.3個百分點;白人比例依然和以前差不多,略有小幅下降,大概在14.8%的樣子;出生在東岸的二代國民的數量繼續毫無懸念地攀升,已經快接近47%了,增速較快;而非國民的數量則出現了井噴式增長,扭轉了自1672年以來一路陰跌的態勢,逆勢增長到了31.3萬人的數字,這其中自然離不開波土戰爭的因素了,克里米亞韃靼人提供了大量質優價廉的奴隸,有力支援了東岸國內的建設。

    而人口增長了如許多,自然而然地願意來潘帕平原碰運氣的人也多了起來,這對當地的西班牙官員、教士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但對在潘帕地區生活、經商的東岸人來說可就是利好消息了。至少,用工費用能夠降下來一些,不是麼?

    另外,東岸政府這一年來其實也在明裡暗裡鼓動人們來潘帕平原發展,尤其是那些分不到田地的次子次女們。即便這會本土正在展開轟轟烈烈的大基建行動,這項低調的政策卻從未取消,幾乎每個月都有船隻從東方港、鎮海港、青島港、靖江港等地出發,載運著大量滿懷憧憬和希望之色地年輕男女們,來到潘帕平原闖生活。

    西班牙人自然也覺察到了這個跡象,他們的大事塞巴斯蒂安伯爵為此一個月內找了兩次東岸外交部長鄭勇,結果都被鄭某人拿之前白玉堂等人寫就的調查報告搪塞了回去。而潘帕平原上西班牙騎兵的驟然行動,大概也與塞巴斯蒂安伯爵將情況報知給布宜諾斯艾利斯方面有關雖然卡洛斯國王不太重視,但他們實在不想坐視潘帕平原這塊遼闊、肥沃的土地就這樣輕易落到東岸異教徒手中。

    西班牙人的種種反應,其實也早就在東岸人的預料之中了。不過他們卻並不打算怎麼理會,仍然繼續我行我素。比如牛莊鎮鎮長何源,這個正兒八經的副處級官員,就接到了上級特別撥下來的五萬畝荒地的開墾指標,就在鎮子周圍,堂而皇之地賣起了地,也是沒誰了,不知道西班牙人知道後,到底會做何感想。

    當然本土也做過西班牙人翻臉的預案,那還是由外交部、陸軍部、海軍部派出代表聯合制定的呢。簡單來說,就是一旦西班牙人真的撕破臉,在潘帕平原上鬧出大事的話,那麼東岸人也不會坐視,肯定會通過外交和軍事兩方面的手段,採取反制措施的。甚至陰暗點說,執委會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僚們,未必就不想西班牙人在潘帕平原上搞出些事情來呢,否則他們還真沒什麼太好的藉口。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22
第五百四十七章 潘帕風雲(二)

    「西班牙人是日漸囂張了,這投資環境有點差啊。」牛欄山腳下的採石場內,從本土過來查看經營狀況的朱衡朱老爺很是鬱悶地說道。這才剛剛在潘帕平原砸下了大筆錢呢為此從不喜歡欠人家錢的朱老爺還去聯合工業信貸銀行申請了貸款,可見多麼看好這項投資西班牙騎兵就驟然出動,開始在草原上驅趕東岸人,一開始還只是驅逐在野外的捕牛客、牛販子等,不過在出現了一些人員傷亡情況後,惱羞成怒的西班牙人開始將目標轉向了草原上自發形成的許多東岸定居點,如今已經頗具規模的牛欄山鄉就是其中之一。

    牛欄山鄉如今大概有2000多常住居民,主要從事農業、建築業和捕牛業。農業方面主要是出生在本土的那些沒有繼承權的年輕人,以種植小麥、大豆和蔬菜為生,客戶也多是那些捕牛客、牛販子及建築作坊的工人。

    這裡的種植農業的發展,毫無疑問完全取決於商業,即市場的擴大。托政府這幾年上調整糧食出口關稅的福,外來糧食在這裡並不流行(走私的除外),尤其是在牛莊近郊國營勞改農場的規模日漸擴大之後,糧食進口量有所減少,本地的種植業愈發興盛,而這無疑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從事農業,直接增加了本地的人口,或許這才是執委會諸公的本意吧。

    與一切看起來都很正規的牛莊港所不同的是,牛欄山這邊要原始得多,因為種糧食的基本都是個體戶,甚至就連小規模的互助合作社都沒出現,也是沒誰了。他們的農田也是自己辛苦開闢出來的,且沒有任何農業機械的輔助,辛苦得很。也幸好這裡的土地肥沃,且不用繳納任何的田稅、不動產稅什麼的,更不用服惱人的徭役,因此一年到頭下來也能落下不少錢,生活水平並不會比本土少多少。

    建築業的從業人員就要複雜得多了,其業主、投資者基本都來自本土(比如朱衡),技術人員、管理人員基本上也是高薪從本土聘請,勞工的話就不好說了,既有從本土僱傭來的二代國民,也有從政府手裡「轉租」的非國民勞務工(這需要你有一定的門路,比如租了不少波蘭勞務工的朱老爺),更有從草原上過來討生活的苦哈哈的高喬人。

    牛欄山鄉目前出產的最主要的建築材料就是石材了,主要用於民居,因為這裡缺乏樹木、蘆葦等一切能夠用來修建房屋的材料,同時因為地下水位的因素,地窩子也搞不起來,因此石材成了稍微有點錢的人建造房屋時的首選材料。

    本地當然也有一些小土窯了,生產的是紅磚,不過規模很小,技術也很落後,不過銷量卻也很不錯。相信等以後本土有實力的投資者前來建起規模更大一些的輪窯後,這裡的紅磚產量會呈幾何級爆發吧。另外,朱衡朱老爺原本打算在這裡也建一座石灰窯的,不過由於資金的短缺和燃料的極度缺乏準確地說,這裡既缺木材,更缺煤炭他最終放棄了這個計畫,除非能夠在牛欄山與銀海港之間修一條鐵路,不過想想不可能就是了。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牛欄山鄉如今雖然人口不多、生產力更是落後,但潛力確實非常巨大。按照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也許只需要十年時間,這個鄉就會發展成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大型集鎮,成為東岸人經略潘帕平原的又一基地,所以這就難怪西班牙人派騎兵過來騷擾了,實在是心腹大患啊。

    今天是1676年1月20日,已經是西班牙人第二次前來牛欄山鄉這裡宣示武力了。第一次他們出動了五十餘騎,只是跑過來草草警告了一番,沒動手,態度也還算溫和,於是大家都沒在意,該怎樣繼續怎樣,除了野外不時傳來有捕牛客遭到西班牙騎兵攔截並產生死傷的消息傳來。

    不過這次看來確實不一樣了!今天一大早,數量高達兩百餘人的騎兵突然出現在了牛欄山外圍,然後兵分數路,一路五十餘騎去近郊清理當地的農舍,驅趕東岸農民,掠奪他們的糧食和牲畜;一路主力近兩百騎,由兩名看起來貌似貴族的軍官帶領著,堵在鎮子外圍,似乎在商量著該怎麼辦;最後一路四五十騎,由一名看起來邋邋遢遢的僱傭軍首領帶著,直朝山這邊而來,畢竟這裡聚集著採石場、磚窯場、牲畜欄等設施,看起來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所在,故吸引了西班牙人的目光。

    朱衡這次難得在採石場住了幾天,看看他兒子朱殿忠幹得怎麼樣,結果運氣這麼背,竟然遇到了西班牙騎兵過來搞事,讓老頭子氣得不行。不過看樣子他兒子朱殿忠倒是比較鎮定,只見他站在石台上朝外面看了看,說道:「父親,西班牙人不敢硬來的,在野外殺一些捕牛客、牛販子已經就是極限了,因為那些人本來整日裡就互相廝殺,每天都在死人,死幾個在西班牙人手裡,根本就不是事。可一旦西班牙人堂而皇之地進攻起東岸人的殖民城鎮(雖然名義上是自發形成的聚居區,但誰都知道這些聚居區的背後是怎麼回事),那麼事情的性質可就變得複雜起來了,不出人命或人命控制在很小的範圍還好,也許還能糊弄過去,可一旦造成了大規模的死傷,這事情絕對會升級,相信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康斯坦丁‧德‧奧萬多將軍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

    「所以你斷定西班牙人不會動粗?」朱衡也站在石台上,眯著眼睛看向遠方依稀可見的城鎮,然後說道:「那你說那是怎麼回事?」

    朱殿忠聽自己父親這麼一說有些吃驚,連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那裡有數十騎正在展開一場追逐戰。跑在前面的大概有十多人的樣子,看不清衣著和裝備,但朱殿忠憑直覺覺得那些應該是捕牛人。而在後面追逐他們的大概有三十多騎的樣子,朱殿忠猜測也許是來自西班牙的梅斯蒂索人騎兵,就是不知道他們出於什麼原因在追逐這些個捕牛人了,因為這些傢伙很明顯是從牛欄山鎮子裡剛剛跑出來的。

    「這應該是跟西班牙騎兵有隙吧,不然為何不追別人,獨獨追他們呢?不好,他們向這邊衝過來了。」朱殿忠的呼吸猛然間有些急促了起來,因為那前後激烈追逐著的數十騎已然調轉馬頭,朝採石場這邊衝來了。

    朱殿忠有心叫人關閉採石場的大門,以免引火燒身採石場周圍有一圈木柵欄,這還是朱衡託人從鎮海港採購的,花費不小不過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敢這麼做,而是讓人將門敞得大了一些,同時讓採石場內那十多名保安給槍上好彈藥,以防萬一。

    他父親朱衡朱老爺在一旁看著,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許了他的行動。其實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在廣袤又危險的潘帕平原上,東岸人討生活本就不易,如果這時候你再不團結起來的話,那麼真的就只能任由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欺凌了。剛才朱殿忠如果真的下令關閉採石場大門,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的話,那麼名聲立刻就會敗壞,日後在草原上也會寸步難行,他經營的產業也會因為種種因素搞不下去。

    這樣的代價,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沉重,他真的承受不了!所以他打開了大門。

    「唏律律」的馬兒嘶鳴聲次第響起,十多騎風馳電掣般地衝進了寬闊的採石場內,然後在騎手們高超的控馭技巧下慢慢減速,最終停了下來。而在他們身後,早就蓄勢待發的採石場保安們一擁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推上了木門,然後落下門栓,將三十多騎西班牙騎兵堵在外面,急得那些人直破口大罵。

    遠處正在牲畜欄一帶收繳野牛的五十餘騎西班牙騎兵這時候也得到了消息,慢悠悠地靠了過來,與另一波人交談了起來,似乎在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在採石場內,朱衡、朱殿忠父子二人也看著那十多個喘著粗氣的捕牛客,想搞清楚到底怎麼了。

    「伊尼戈、勞司吉,怎麼是你們二人?」不過待朱殿忠看清楚剛剛衝進來的是誰後,立刻驚訝地叫了出來:「你們怎麼也惹上西班牙人了?到底怎麼回事?」

    「嘿嘿,其實也沒多大的事。」一屁股坐在地上串子的伊尼戈看了眼朱殿忠父子,齜牙笑著說道:「不過是以前在野外殺了個西班牙貴族軍官而已,結果剛才不巧讓人認了出來,這就跑了。沒辦法,當時是那隊西班牙人先對我們動手的,還打死了咱們兩個兄弟,我們不得已之下奮起反擊,幹了他們那個蠢貨般的頭領。那都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了,沒想到這次在牛欄山這裡又碰到了,真是倒霉。啊,對了,謝謝你們的收留,這個人情我伊尼戈記下了,日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找我。」

    說完,伊尼戈拍了拍腰間的刺劍,然後起身走到勞司吉等人面前,將他們一個一個都拉了起來。這個時候敵人還在外面呢,還沒到他們癱在地上休息的時候。而這些人看起來也都是狠人,這會一個個沉默地從鞍袋裡拿出火槍、彈藥包什麼的,細緻地裝起了彈藥,看樣子是打算和西班牙人拚命了。

    採石場的監工這個時候也從後面趕了過來,他們一共有十一二個人的樣子,帶著差不多同樣數量的平日裡比較聽話的波蘭裔非國民勞務工,拿著大刀、長矛等冷兵器趕來助陣。朱殿忠示意他們站到大門兩側,準備用長矛攢刺敢撞門的西班牙人。

    至於朱殿忠本人自己,也沒有退縮事實上敢在潘帕平原上討生活的,就沒幾個膽小的而是咬著牙爬上了大門右側的一個小型塔樓上,手裡拿著一桿上好彈藥的燧發槍,用不是很熟練的西班牙語同外面交流了起來。

    帶隊的西班牙軍官一開始還耐著性子要求朱殿忠打開大門,讓他們進去「抓捕逃犯」,不料在被朱殿忠斷然拒絕後,就立刻翻了臉,下令一隊騎兵下馬,手持火槍衝了過來,似乎打算來硬的了。

    「砰!砰!砰!」連響,那是另外一側的塔樓上有人向外射擊了。朱殿忠大罵了一聲「狗日的,盡給老子添麻煩」,手裡卻不停,大致瞄著西班牙人所在的方位放了一槍,也不觀察戰果了,便貓著腰躲了到了後面,轉而指揮起了採石場保安們居高臨下用槍射擊。伊尼戈等人見狀哈哈大笑,這幫亡命徒這個時候也衝到了木門後面,隔著門縫對外面的西班牙人進行射擊,一時間打得對面鬼哭狼嚎。

    這個時候,事情似乎已然鬧大了!

    進攻的西班牙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倒下去了六七個人,剩下的人見狀也不敢硬抗採石場這邊三十多桿步槍,於是便撤了回去,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西班牙帶隊的指揮官這個時候其實也很撓頭,他們只有八十多個人,且還是騎兵,馬刀、騎矛是不少,可火槍卻只有三四十枝(其中一半還是威力、射程都很有限的手槍),更沒有攜帶火炮這種能夠敲開採石場烏龜殼的大殺器,因此說起來很難堪,他們這會還真的拿這個採石場沒辦法了呢。可要是丟下這裡不管撤退的話又實在太難看了,且上官那裡也交代不過去,那麼就只能硬著頭皮僵在這裡了,看看入夜後有沒有機會取得突破。

    伊尼戈是何等人物,打老了仗的他自然明白西班牙人的打算,因此他第一時間就告訴了朱衡、朱殿忠父子,讓他們做好應對。眾人商議了下,覺得只要守好大門,那麼缺乏火炮、缺少攀爬器具的西班牙人,根本無法對採石場造成什麼樣的麻煩。

    當然了,等到入夜後趁機派人偷偷出去,去別的地方搬取救兵,也是很必要的事情。比如附近的那個村子就是了,他們一向與採石場關係良好,守望互助,短時間內湊個數十人不成問題,足以把這股西班牙人嚇跑了敢來咱東岸人的地盤上找事,當我們是泥捏的啊!這次你們做下了如此激烈的事,難道就不怕咱們的政府提出外交抗議乃至反制措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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