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潑猴 作者︰甲魚不是龜 (已完成)

 
dnak0000 2014-7-9 00:09: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538968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5
第六百九十八章:猶豫



    厚厚的包圍圈中,猴子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楊嬋。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楊嬋身上,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六耳獼猴也在用眼角偷偷地注視著楊嬋。

    然而楊嬋卻只是掩著臉,靜靜地站著,抽泣著,久久不能平息。沒有人能看得清她此刻的神情。

    那掩著臉的手,是這個倔強的女人此時此刻最後的防線了。

    猴子緊緊地攥著金箍棒,重重地喘息著。

    就在這天地靜默之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每一個人都在焦慮地等待著。

    ……

    斜月三星洞的庭院中,清心與玄奘端坐在石桌前。

    那風輕輕拂過,搖曳了灑落在清心身上的樹影。她一動不動地坐著,微微低垂的長發披散而下,遮掩了臉龐。

    石桌的對面,玄奘低頭默默抿著茶,時不時看上清心兩眼。

    所有的一切都彷彿靜止了一般。陽光下,四周的一切如此地溫潤,卻有一種透入心底的無力。讓人沒有勇氣去面對。

    她恍然想起了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面臨著和今天一模一樣的抉擇。她流著淚,勸猴子去接楊嬋。然後鼓起了勇氣,微笑著獨自面對命運。

    那是柔弱、微不足道的女孩一生中,最勇敢的決定。然而,最終卻只是開啟了一場波及三界的浩劫。

    今生,她想逃離,想將一切就此完結。可是,當他對著自己撐開雙臂時……可惜,一切終究不過是泡影。

    今生的她不再那麼柔弱了,她甚至有些飛揚跋扈,然而……她忽然發現,原來她還是她,前世今生,從來都不曾改變過。

    溫潤的陽光中。短暫的幸福如同流沙一般從指縫之中悄然離去,無論如何緊握,卻也握不住。

    留下的,依舊是那三世的夢魘。

    一片寂靜之中。心,在一點一點的枯萎。

    ……

    樓台上,須菩提孤身獨立,靜靜地聆聽著三界的風聲。

    在他的身後,茶盤前。老君正默默地品著茶。

    一個面色凝重,一個神情悠然。

    ……

    彌羅宮中,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默默地對視著,一言不發。

    ……

    大雷音寺中,諸羅漢皆伸長了脖子,靜靜地等著,一個個面面相覷。

    ……

    一縷微風掠過,撫動了落葉,壓彎了艾草,就連天空中的戰艦那陣型也緩緩地鬆動了。

    這是一場漫長的等待。寂靜之中,一場躁動已經在悄然發生。

    「好不好?」往前一步,猴子遠遠地伸出了一隻手:「答應我,跟我回去?」

    那隻朝著她伸出的手遠遠地懸在了半空。

    然而,楊嬋卻只是死死地掩著臉。

    八百年了,她付出了八百年的等待,這一切,早在猴子上天為官之前便已經開始。

    八百年的光陰,苦苦的守候,為的不就是今天這些話嗎?

    她已經得到了。她真的戰勝了那個原本不可戰勝的「敵人」,可是……

    ……

    石桌前,清心低著頭,雙手交握著已經只剩下一點點茶漬的杯子。一動不動地坐著。

    「六耳獼猴挾持了楊嬋施主。大聖爺一下就亂了分寸了。」玄奘輕嘆一聲,道:「依貧僧看,這一趟即便有所成,也終究不過是日後的禍患罷了。」

    清心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注視著手中空蕩蕩的茶杯,入了神。那微微睜大的雙眸中。在搖曳的樹影之下如同月色下的湖面一般波光粼粼。

    「當日大聖爺是如何敗的,清心上人可知道?」深深吸了口氣,玄奘合上雙目,悠悠道:「大能之間的戰爭,到頭來,戰的是心性。大聖爺武力強橫,可惜……心性與那活了上萬年的大能們,終究難以比擬。因為重情義,他才能成為叱咤風雲的齊天大聖。可,也因為重情義,他才會被壓在五行山下。那是他最大的弱點。如此局勢,將自己的弱點顯露無疑,在博弈之中,又怎可能佔據上風呢?」

    清心緩緩地笑了,一滴眼淚劃過了臉頰。

    「是啊……他怎麼可能會贏呢?其實,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沒有人能控制得了他。他……也就不會被如來所利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都怪我,沒堅持唸完咒文。否則,一切就不會變成今天這般了。」

    ……

    仰望長空,老君捋著長鬚輕嘆道:「你可知,那丫頭的道號,老夫為何要取『清心』二字?」

    清風中,須菩提緩緩地回過頭來,注視著老君,卻沒有開口。

    「取的是,『清心寡慾』裡的『清心』。」抿著唇,老君緩緩閉目輕嘆道:「我們在博弈,那丫頭,又何嘗不是在博弈呢?只不過,我們博的是三界,而她博的是自身的幸福。只可惜,這場博弈,她注定是輸家。歷經三世,雖說性格已經完全不同,然而,本質卻沒有變。她不是輸給了楊嬋,而是輸給了……那隻猴子。從一開始,獻出自己所有的一切的一刻起,她便已經落了下風,八百年了,終究沒能掙脫出來。」

    說著,老君睜開雙眼,那目光緩緩朝著須菩提移了過去。在目光交接的瞬間,須菩提卻避開了。

    老君無奈地笑了出來:「六百多年前的,那是死局,以她的性格,斷無逃脫的可能。只希望今時今日,她能走出來吧……」

    須菩提微微眯著眼睛,依舊一動不動地站著,眺望遠方。

    ……

    層層包圍圈之中,緩緩地抬起那白色的靴子,就在所有人矚目下,楊嬋最終卻是,猶豫著往後退了一步。

    猴子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放下雙手,楊嬋用那雙發紅,朦朧的眼睛望著猴子。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

    「總之,不可以。」楊嬋緩緩地笑了出來,笑得從未有過的舒心。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謝謝你……」一個聲音在猴子的腦海中響起了:「我已經知足了。但是,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因為,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這是宿命,那麼,就讓我們一起去面對,一起去走完這條路吧。」

    輕輕撥開六耳獼猴的尖刀,她對六耳獼猴輕聲道:「他不走,我們走吧。」

    「好……好!」六耳獼猴呆呆地點了點頭,又回頭望了猴子一眼,帶著絲絲挑釁的味道。

    身後的妖將們迅速讓出了一條過道。

    帶著六耳獼猴,帶著一眾妖將,楊嬋一步步地離去。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猴子的視線之中。

    那天上地下的包圍圈也緩緩地解除了,大軍緩緩地收縮,後撤,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離他遠去。

    殘垣斷壁之中,只剩下猴子呆呆地站著,望著楊嬋消失的方向。

    ……

    斜月三星洞中,一位道徒急匆匆地闖入庭院之中。

    「悟空師叔他……」還沒等那道徒說完,便已經恍然發現另一位道徒已經在場。

    深深吸了口氣,那另一位道徒輕嘆道:「我已經……稟報過了。」

    一滴滴的眼淚打在清心的手背上。

    那對面,玄奘頓時一驚,連忙閉了嘴。

    好一會,清心緩緩地仰起頭來,道:「送玄奘法師回去吧……」

    「多……多謝清心上人體諒。」

    「不。」望著玄奘,清心淡淡道:「我的意思,是送你到觀裡臨時準備的住處。除非他來接你,否則哪也不許你去。」

    「啊?」

    還沒等玄奘反應過來,一旁的其中一個道徒已經躬身拱手,緊接著,朝著玄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再望清心之時,玄奘猛然發現清心微蹙著眉頭,那雙眸之中,卻早已空無一物。

    無奈之下,他只得振了振衣袖,起身隨著那道徒離去。

    「你也下去吧。」

    聞言,那剩下的一位道徒微微一愣,只得微微躬身拱手,靜悄悄地退出了庭院之外。

    小小的庭院裡,只剩下清心和那一直呆立一旁的沉香了。

    ……

    「嘿嘿,沒想到你居然選擇了我。老實說,我都有點意外了。」六耳獼猴哼笑著說道:「你放心,以後我都聽你的,明天……不,現在,現在我們就遷都花果山!我要堂堂正正地,把我齊天大聖的位置奪回來!」

    楊嬋一步步地往前走,目不斜視。

    「路會很長,很苦,很危險。」

    「怕啥,他能,我肯定也能!」

    「要跟很多很多人開戰,包括西方如來,還有復活你的地藏王。你要有心理準備。」

    「佛門就是一群只會耍嘴皮子的禿驢罷了,也只有他才會敗在他們手上。哈哈哈哈,有你幫我,他們算哪根蔥?」

    六耳獼猴興高采烈地比劃著。

    由始至終,楊嬋都只是甜甜的笑著,那目光之中,卻空無一物。

    ……

    轉眼之間,那四周已經再見不到一個妖怪。

    猴子孤零零地站著。

    許久,他轉身騰空而起,向著遠方掠去。

    ……

    「師傅,您怎麼哭了?」一旁的沉香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手絹,雙手遞了過去:「那隻猴子……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讓師傅不開心的事了?」

    然而,清心卻沒有去接。她轉過臉,伸手將沉香摟入懷中,微笑著說道:「是師傅自己的錯,不關他的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5
第六百九十九章:一門之隔



    彌羅宮中,通天教主拿著棋子的手頓在了半空。

    元始天尊注視著跪在身前的道徒蹙起了眉頭。

    ……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半眯著眼睛,望著天邊的夕陽,入了神。

    ……

    大雷音寺中,一眾羅漢、佛陀都沉默了。

    蓮台之上,如來緊閉雙目,一動不動的端坐著。

    「沒想到啊,這三聖母楊嬋,竟然使出了這一手。」

    「楊嬋出手控制了六耳獼猴……這一下,局勢又會走向何方呢?」

    「這三聖母楊嬋,明顯還是偏向那孫悟空的,幫六耳獼猴,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也只有那六耳獼猴才會看不清。」

    「這該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如此一來,那六耳獼猴還會繼續和那孫猴子作對嗎?」

    「作對是肯定會作對的,兩個只能活一個。只是,怕就沒原來那麼肆無忌憚了,甚至還會隱約成為那孫猴子的助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地藏王的身上。

    此時此刻,就連地藏王也有些拿捏不準了,只是蹙著眉頭靜靜地站著。

    ……

    天邊的最後一抹流雲蕩盡。

    幾隻大雁懶懶地拍打著翅膀飛過。襯著夕陽,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長空中,猴子緩緩地飛著,朝著斜月三星洞的方向。

    一路上,那思緒都是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他猶豫著要不要再去一趟獅駝國,強行搶人。

    楊嬋不願意,他真的有可能將她強行帶走嗎?

    答案是,有可能。但是這個可能性極低。更大的可能是,在這爭奪的過程中,不小心傷了楊嬋。

    這是他無法承擔的後果。

    可是,搶不回來,難道他就這樣回去?

    這一點,就連猴子自己也說不清。

    他恍恍惚惚,恍恍惚惚。一路從獅駝國飛到了斜月三星洞。這一路,漫長得好像一生一世一般。

    當他緩緩落到斜月三星洞大門前的時候,已是星夜。

    恍惚中,眼前的紅門像極了他當初跪了一個春秋的那一個。

    門的背面。清心帶著玄奘靜靜地站著。

    幾乎是同時,雙方都停止了一切動作,隔著那緊閉的紅門,對視著。

    一旁的玄奘都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實在搞不清清心為什麼安頓他住下。又大半夜地將他拉到這裡來。可是,瞧著清心那神情,他又不好開口問,只能靜靜地陪她站著。

    許久,清心微微低頭,乾嚥了口唾沫道:「開門。」

    守在門內的兩個道徒默默點頭,伸手拉開了門閂。

    大門轟然打開了,懸掛門檻的燈籠,那光順著門縫一點一點地照入,揮灑在清心身上。

    那門外。猴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深深吸了口氣,清心撐起一張笑臉,抬腿邁過了門檻。

    見狀,玄奘也只得快步跟了出去。

    「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想和他單獨說說話。」

    聞言,玄奘點了點頭,停在原地。

    夜風輕輕地吹著,那四周,樹影搖動。

    就在猴子有些恍惚的眼神的注視下,清心順著長長的石階一步步地往下走。直至他的跟前。

    「我……我來接他。」

    「我知道。」望著猴子,清心低垂著雙眸輕聲道:「上次的事,我已經想清楚了。」

    「上次的事?」

    「對。」清心抿著唇道:「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事。我已經想清楚了。」

    猴子有些詫異地望著清心。

    此時此刻,清心的神情格外地平靜。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見面。

    微微頓了頓,清心接著說道:「我不是雀兒,也不是風鈴,我有她們的記憶,是她們的轉世,但我終究不是她們。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

    猴子呆呆地望著清心。

    「所以,我不是她們任何一個人的替代品,也不希望成為她們任何一個人的替代品。」微微低著頭,清心平靜地說道:「你和她們的情分,已經在前世完結了。今生今世,我只想好好地當一個修仙者,不想再捲入任何紛爭。修者,便該是清心,寡慾。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攪我。」

    話到此處,清心便頓住了。

    猴子呆呆地望著她,一臉的錯愕。

    「為什麼……」

    「不為什麼,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清心緊緊地閉著雙目,輕聲道:「其實,有些事,你知,我知,不需要自欺欺人。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無謂今生再為彼此增添煩惱。」

    「可是……」

    「沒有可是。」仰起頭,清心怔怔地望著猴子,似是想笑,卻又始終笑不出來。

    漸漸地,那眼眶中多了點點晶瑩。

    猴子已經徹底慌亂了,可是此時此刻,他又能說什麼呢?

    他剛去過獅駝國,他能說什麼呢……在感情上優柔寡斷的性格,已經將他徹底陷入了死局。

    兩人就這麼呆呆地站著,對視著。

    許久,清心一個轉身,沿著長長的石階一步步地往上走。

    那身後,猴子依舊呆呆地望著她。

    這一路,太長了,八百年的光陰,歷經三世,她已經累了。讓一切就此完結吧。給彼此……都有一個好結果。

    她想最後再和猴子道個別,說個「再見」,什麼的。可是,直到此時,前兩世的記憶依舊纏繞著她。以至於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那是一種令人虛脫的感覺,每走一步,都彷彿隨時會踩空一般。

    她死死地忍著,不想在這最後的時刻,表現出一點一滴的異樣。她害怕,害怕再說下去,她會又如同之前一般,忍不住地想去握住一些她本不該擁有的。

    放棄,才是最好的選擇,這不是她一開始就決定的事情嗎?

    只有放棄,才能讓原本就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不再撒鹽。

    好不容易,她終於走到了玄奘的身前。

    望見那淚眼朦朧,在月光下微微閃爍著光芒的雙眼時,玄奘整個都懵了。

    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清心,半響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去……去吧。如果以後再遇到什麼危險,可以……」忽然間,清心頓住了。

    她微微張口,卻沒辦法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那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墜。

    好一會,她低著頭,與玄奘擦肩而過,跨過那高高的紅門去。

    那大門轟然關閉,將猴子與玄奘,都關在了門外。

    大門的轟鳴聲傳來,直到這一瞬間,猴子才彷彿從睡夢中驚醒一般,卻也只是呆呆地眨巴著眼睛,不知所措。

    夜,安靜得沒有一絲的聲響。

    門前,猴子依舊呆呆地站著,玄奘左右環顧著。

    門後,清心如同虛脫了一般,緊緊地靠著門板,雙手掩著臉,一動不動地站著。那模樣,看得一旁的兩位道徒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

    「八百年了。」樓台上,老君微微俯視著,輕嘆道:「整整八百年了。八百年前,這猴子跪在你門前,賴著不走,為的就是門內的她。一門之隔……今天又是這般,只是,性質,卻全變了。」

    那身後,須菩提伸手擺弄著清茶,沉默不語。

    將目光斜向須菩提,老君輕嘆道:「你這當師傅的也是鐵石心腸,到今天,你就不曾後悔過嗎?」

    微微抬頭,須菩提淡淡望了老君一眼,輕嘆道:「後悔過。」

    「後悔過?」

    「只是……」須菩提依舊面無表情地沏著茶,低垂著臉道:「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比一開始想像的都要大。所以,這一路,便更加不得不往前走。因為……一旦停下腳步,之前所有的犧牲,便都付諸東流了。」

    聞言,老君蹙著眉頭,望著頭頂的一輪圓月呵呵笑道:「既然這樣,那以後還有的是你後悔的。」

    ……

    那門外,猴子終究是帶著玄奘離去了。

    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對猴子來說,乃至對三界來說,似乎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佛門,由於楊嬋出山介入,六耳獼猴這一線充滿了不確定性。雖說不可能徹底倒向猴子,但至少,也不可能如同先前那樣,按照他們所想的去做了。

    對於天庭以及崑崙山來說,楊嬋的介入,意味著二虎相爭之策基本失敗。現在,他們不僅僅沒辦法如同一開始意料的那樣壓制住猴子,反而必須同時面對兩個一模一樣的存在。

    而對於玄奘來說,一場風波過後,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統。腳下依舊是漫漫十萬八千里路,前方依舊是靈山。

    只是,猴子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當他帶著玄奘返回到原本出發的小河畔時,那恍惚的神情,就好像無論看見什麼都笑不出來一般。原本呂六拐等人都在那裡等著猴子歸來,準備集結部屬跟獅駝國拚個你死我活的,見到猴子這般模樣,頓時就沒人敢開口詢問了。

    不僅僅不敢問他要不要集結大軍,甚至連該不該撤軍,都不敢問。

    一下子,原本僅僅六人的西行隊伍急速膨脹,變成了上百人。這當中,除了牛魔王、紅孩兒、呂六拐、獼猴王之外,還有來自他們各自麾下的上百名妖將。

    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守著依舊堅持向西的玄奘,出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6
第七百章:毒計



    在那一場交鋒之後,原本已經如同一個火藥桶一般,處於爆炸邊緣的三界卻忽然匪夷所思地安靜了下來。

    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暗流,正在湧動。

    從那一天之後,猴子變得沉默寡言了。他幾乎不說什麼話,也不催促玄奘,可是,那陰沉的眼神卻似乎在時刻提醒著所有人,該去怎麼做。

    緊緊跟著猴子的呂六拐等人會意地開始了一些暗地裡的工作。

    他們拉來了各自的精銳部屬,在西行隊伍的四周展開了一個方圓百里的防禦圈。在玄奘抵達任何一處之前,他們就會成群結隊地出現,將每一個角落都徹徹底底地搜查一遍。幾乎所有靈力超過一般程度,疑為修仙者的存在,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或被殺死,或被遠遠地隔離開來。莫說妖怪,就是天庭委派的山神,乃至於佛門的僧人都被徹底清除出去。

    任何靠近的物體,哪怕是一隻蒼蠅,都會被徹底地檢查一遍。

    而在玄奘的身邊,卻一切風平浪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除了玄奘之外,三界之中的任何一人都已經感受到了猴子那種咬牙切齒的痛了吧。

    此時此刻,這隻猴子再也不像先前那麼好說話了~≒長~≒風~≒文~任何擋在他面前的,妨礙西行的,都會被徹底地碾得粉碎。

    莫說佛門,就連一直以來與猴子有著某種默契的天庭與道門都只得遠遠地避開這隻猴子。

    與此同時,作為妖族另一派勢力的獅駝國六耳獼猴一方。則緊鑼密鼓地開始了遷都花果山的準備。

    這簡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至少。在目前來說是不可能的。

    花果山歷經了六百多年的乾旱才剛剛迎來降雨,需要至少百年的時間才有可能恢復原本的生機。

    妖怪,也是要吃飯的。至少絕大多數的妖怪是要吃飯的。

    眼下,這片幾乎寸草不生的土地別說一個堪比原本花果山的龐大妖國,就是一個好似獅駝國這樣規模的縮小版妖國都不可能支撐。

    要在這樣一片土地上完成妖族的復興,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龐大的艦隊遠程運輸食物。可是獅駝國根本就沒有一支像樣的艦隊。

    於是,一個規模冠絕三界的造艦計畫被提了出來。

    獅駝國沒有像樣的艦隊。難道就有建造這樣一支龐大艦隊的資源嗎?

    很顯然,並沒有。而且在短期之內,也根本不可能擁有。

    緊跟著這份造艦計畫的,是一份資源的獲取計畫。在這份計畫裡,楊嬋建議六耳獼猴向包括佛門在內的三界所有勢力發動威懾,強索資源……

    握著這樣一份計畫,多目怪的臉色都青了。

    「聖母大人,恕卑職直言,這份計畫,並不可行。」為了避免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多目怪第一次鼓起勇氣,站在朝堂上挑戰這個他從未想過要挑戰的對手:「莫說實力比我獅駝國更強的佛門。就是已經遭受重創的道門,勢力不比當年的天庭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強索。即便是實力低微的龍宮、地府,那背後也都有各自的勢力支撐。平日裡要點小東西或許沒什麼問題,但這份清單……」

    話到此處,多目怪便頓住了。他微微躬身,怔怔地望著高坐六耳獼猴身側的楊嬋。

    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注視著楊嬋,就連六耳獼猴也不例外。

    然而,楊嬋卻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我們來賭一把。」

    「賭?」

    「對,賭一把。」楊嬋緩緩起身,笑道:「莫說龍宮、地府,也莫說道門、天庭,就單單說那佛門。若是這份提案,他們欣然接受了,那麼以後,便要請多目大人閉嘴。若是他們不接受,以後,我閉嘴。如何?」

    這一句話放下去,多目怪徹底懵了。他張大了嘴巴錯愕地望著楊嬋,半天都接不上話來。

    這是剛上場就直接下軍令狀的意思啊……

    好一會,他才有些慌亂地朝著六耳獼猴望了過去,似乎希望六耳獼猴幫著緩解一下這緊張的氣氛。然而,六耳獼猴卻是緩緩地拍手,道:「這個賭局,本大聖,替多目丞相應下來了。來人,筆墨伺候,我要親自給如來書信一封!」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那身旁,楊嬋瞧著台階下的多目怪淡淡地笑著。

    這下多目怪徹底傻眼了。

    那腦海中轉過千萬種想法,可惜,卻拿不出一個主意,更看不懂楊嬋此舉意欲何為。

    難道……佛門真會答應?

    ……

    半日後,這封信函便送到了大雷音寺大殿之上。

    隨著那傳信僧人的誦念,舉殿嘩然。

    「這六耳獼猴,也未免太狂妄了吧?」

    「先不說他本身就是受了地藏尊者的恩惠才得以存活於世,便說那六百多年前的花果山一戰……難不成,那六百多年前的一戰,勝的還是他妖族不成?」

    「哼,連彼此強弱都分不清,即便是鼎盛時期的花果山,也沒他這般狂妄!」

    「大概是被勝利沖昏頭了吧。那真正的孫猴子,還算有幾分頭腦。這個六耳獼猴,壓根就是個野猴子真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人群中,一位羅漢低聲道:「貧僧聽說,這信,是那楊嬋讓六耳獼猴寫的。」

    「楊嬋?」

    聞言,在場的一眾佛陀羅漢,頓時都懵了。

    「莫非,這是楊嬋的禍水西引之計?」

    「可是,我們有可能因為這樣一封信,就貿貿然對獅駝國開戰嗎?這也未免太小看我佛門了吧?」

    一眾佛陀面面相覷。

    許久,高坐蓮台之上,由始至終一直沉默不語的如來緩緩地笑了出來。

    他睜開雙目,輕嘆道:「告訴那送信的妖精,他們要的東西,不日將送抵獅駝國。」

    「弟子遵命!」

    那弟子深深叩首,起身一步步退出了門外。

    大殿之中頓時變安靜了。

    在場的,幾乎每一個人,那目光中都透著疑惑。

    好一會,如來才輕嘆道:「這楊嬋,修為不行,卻有著一份上位者的眼界啊。到底,是執掌花果山一百多年的妖後。」

    聞言,那些個羅漢皆是一臉錯愕地望著如來。

    ……

    消息傳到獅駝國,不僅僅是多目怪,在場的妖怪,包括六耳獼猴在內,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整個朝堂之上,唯一保持著鎮定,認為一切理所應當的,恐怕只有楊嬋了吧。

    六耳獼猴欣喜若狂地從王座上奔了下來,拿著那份佛門的回函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攏嘴。

    「連佛門都屈服了,還有誰有問題?還不速速備齊筆墨,給天庭、道門、東南西北四海龍王外帶地府都去函,要他們進貢?」

    「大聖爺,此事萬萬不可啊,如此一來的話……」

    還沒等多目怪說完,只聽台階之上,楊嬋冷哼一聲。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朝著楊嬋聚了過去。

    只見楊嬋低頭悠悠擺弄著手指,輕嘆道:「多目大人真是健忘啊,這麼快,已經忘了剛剛的賭局了?」

    「這……」多目怪一時語塞,只得朝著六耳獼猴望了過去。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張不屑的臉。

    冷冷地瞧著多目怪,六耳獼猴意味深長地哼道:「剛剛,可險些讓你壞了本大聖的大事啊。以後這件事,你就別開口了,懂嗎?」

    這一段話,說得清淡,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整個獅駝國的要員,包括九頭蟲、獅駝王、鵬魔王,都在一旁聽著。

    原本最受寵的多目丞相,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權柄。

    很快,充斥著威脅語氣的書信便從獅駝國向三界之中幾乎所有的勢力送了出去。而這些個書信,大多數最終都被送到了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手中。

    ……

    「這是怎麼個意思?」指著眼前攤開的一眾信函,通天教主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如來居然服軟了?」

    「這不是服軟。」緩緩地搖了搖頭,元始天尊哼笑道:「佛門四大皆空,這些個東西,本來就是身外之物。即便給他,又何妨?況且,這些不過是造艦的材料罷了,便是有一千一萬艘戰艦,又能如何?天道面前,不過一堆廢鐵。」

    聞言,通天教主頓時有些懵了。

    長久以來,他都是用道家的思維思考問題,而鮮少考慮佛門的思維。

    好一會,他才無奈輕嘆了出來,哼笑道:「這倒是一著妙棋啊……佛門好不容易布下六耳獼猴這顆棋子,西行未定,必不願輕易開罪。自然,也就會將東西雙手奉上。如此一來,佛門不願出頭,我們,就更不便出頭了。也只得跟著佛門將東西送上。哈哈哈哈,這六耳獼猴,倒是聰明得很。」

    「不,聰明的不是六耳獼猴。」

    「哦?」

    「聰明的,是楊嬋。」微微頓了頓,元始天尊輕嘆道:「局勢未定,便讓六耳獼猴開罪三界……讓三界都感受到這六耳獼猴的惡,便是隱隱地,將三界都推向孫猴子那一邊。這麼大動干戈,到頭來,卻只是討回一堆破銅爛鐵……呵呵呵呵,看來,她是鐵了心要玩死六耳獼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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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打壓



    僅僅數日時間,第一批的資源便已經轉載上各方的戰艦朝著獅駝國運來了。

    頃刻間,整個獅駝國都沸騰了。

    幾乎每一隻妖怪,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六耳獼猴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三界朝貢,即使在花果山鼎盛時期,這也是不曾有過的榮耀。

    那氣氛,就好像昔日妖國的復興,彷彿已經垂手可得了一般。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索取資源的計畫穩步進行,造艦計畫自然應該立即啟動。可是,一個沒有足夠資源建造大規模艦隊的妖國,難道會有現成的,能建造艦隊的人力儲備嗎?

    顯然,這也是沒有的。而且這方面的問題比起資源問題更加嚴重。

    鵬魔王、獅駝王乃至於已經身死魂滅的獄狨王,本質上都不是花果山出身,並沒有受過花果山模式的妖族教育。在他們骨子裡,還是當初四處逃竄的妖王罷了。

    花果山時,他們手下的妖怪基本上沒有悟者道修者。離開花果山建立獅駝國之後,他們也從未想過要正兒八經地採用花果山的那一套。如此一來,擁有數十萬妖怪的獅駝國,真正的悟者道妖怪寥寥無幾。

    至於九頭蟲手下的那幫,為了減少天庭的猜忌,從來就沒有過大規模的儲備。

    多目怪手下倒是有一些,可惜人數過少,根本沒辦法擔負起這麼大一個任務。

    面對眼前這麼個情況,即使不用多目怪說,六耳獼猴自己十個手指頭算一算,也知道他那短期之內遷都花果山的計畫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楊嬋卻不以為意。

    就在六耳獼猴為了這件事苦惱之時,楊嬋的另一份計畫發出來了。

    她制定了嚴苛的工程進度標準,要求必須按時按量完成。拖延工期者,將受到嚴厲的處罰。

    一時間,還沒從那三界朝貢的喜悅中緩過神來的獅駝國,一下炸了鍋。無數的奏摺如同雪片一般飛向了六耳獼猴的案頭。

    幾乎每一隻妖怪都反對這個計畫。

    望著那堆積如山的奏摺。就連一貫不顧忌下屬感受的六耳獼猴都有些頭皮發麻了。

    他坐在自己書房裡,翹著兩條腿,有些疑惑地瞧著立在桌前的楊嬋道:「這計畫,可行?」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只是……」伸手輕輕拍在那一疊奏摺上,六耳獼猴悠悠道:「我們在案的人手,只有需要人手的百分之一,怎麼可能落實得了呢?」

    楊嬋隨口答道:「沒試過你怎麼知道?」

    「這件事壓根就不用試吧,事情都明明白白的擺著了。也許……」

    「沒有也許。」楊嬋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六耳獼猴的話。輕聲道:「向佛門強索之前,他們不也不相信嗎?可結果呢?統治妖國,可不是當個普通妖王佔個山頭那麼簡單。萬妖之王,有萬妖之王的做事方法,以前的那一套,該丟了。」

    小小的書房中,六耳獼猴輕輕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地與楊嬋對視著。

    微微頓了頓,楊嬋又接著嘆道:「有困難,是必然的。想要讓妖族崛起。這獅駝國的每一個成員,都應該咬緊牙關,努力去做。連做都沒做過,便已經怨聲載道。居高位,卻不思進取……當初的花果山,不過百年光景,便已經強現在百倍。幾個妖王折騰了六百多年,卻只是弄出一個爛攤子……呵呵呵呵,這些都是怎麼樣的讒臣啊。一群窩囊廢,他們的話。能聽嗎?」

    聞言,六耳獼猴的眉頭已蹙成了八字。猶豫了許久,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計畫強制執行了,一時間。朝堂變成了眾妖哭訴的場所。

    每一隻妖怪都害怕六耳獼猴,因為他們知道,這位「齊天大聖」冷血到了極致。但他們現在更怕楊嬋,因為楊嬋的法令,會將他們一個個往死路上逼。

    獅駝國的每一個角落都怨聲載道,更多的奏摺翻滾而來了。然而。六耳獼猴採取了信任楊嬋的姿態,將它們全部打了回去。

    在楊嬋的要求下,更是將其中反對最為激烈的幾隻妖怪直接處死了。

    局勢總算壓制住了,沒有人敢繼續在朝堂上提這件事,然而,那底下,各種謠言卻已經層出不窮。

    「大聖爺,您真的覺得,這樣行嗎?」找了個機會,多目怪單獨面見了六耳獼猴。

    瞧著一臉凝重的多目怪,六耳獼猴呲了呲牙,悠悠道:「丞相大人不是說好了不過問聖母的命令嗎?」

    「這……」多目怪乾笑兩聲,尷尬地說道:「大聖爺讓微臣不管,臣自然不敢管。這件事不管,微臣管一管另一件事,該是可以的吧?」

    「你想管什麼事?」

    「臣想確定,聖母大人,是否真心幫大聖爺。」

    聞言,六耳獼猴頓時微微蹙起了眉頭,意味深長地瞧著多目怪。

    「當日,大聖爺您與聖母大人的婚事,雖說拜過天地,卻不曾洞房。」微微仰起頭,多目怪壓低聲音道:「這幾日,大聖爺您也不曾與聖母大人同房。臣以為……這事情,不宜再拖了。也正好試試,聖母大人是否真心向著您的。」

    話到此處,六耳獼猴那目光已是微微閃爍了起來。

    ……

    「來人吶,把紅綢都掛上去!」

    那門外,幾聲吆喝傳來。

    房中,正抿著茶的楊嬋捧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片刻之後,又是如同往常一般了。神色之中,連半點波瀾都沒有。

    門緩緩地推開了,六耳獼猴從門外探了個頭進來,笑嘻嘻地望著楊嬋:「你在啊?」

    說著,他抬腿跨過了門檻,深深吸了口氣道:「之前,我們的婚事被打斷了,沒喝過合巹酒,也沒洞房。現如今,你我相聚,也應該補上了。這樣吧,我讓人佈置一下。就這兩天,咱把該做的,都補上,當一對真正的夫妻。你看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六耳獼猴看似隨意,那眼角卻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瞥著楊嬋。

    而由始至終,楊嬋卻連半點回應也沒有,只是自顧自地抿著茶,就好像六耳獼猴壓根沒有走進來一般。

    好一會。見楊嬋還是沒半點回應,六耳獼猴一步步走到楊嬋桌前,伸出二指輕輕敲了敲桌案,道:「你看如何?」

    楊嬋低著頭,淡淡笑了笑。

    「這是誰教你的?」

    「誰教我的?」

    「對,誰讓你這麼做的?」

    「嘿,這種事,還用得著人教嗎?這當然是我自己想的了。」

    楊嬋微微仰起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六耳獼猴。

    這一望,六耳獼猴頓時就心虛了。他尷尬地笑了笑。左顧右盼了一番,張口道:「就算是有人建議的又如何?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是嗎?」

    「不是嗎?」

    「我嫁的是掌控花果山妖國,覬覦三界的齊天大聖孫悟空,你已經是了嗎?」

    「這……」

    片刻之後,六耳獼猴推開房門,氣匆匆地走了出去。那臉漲得通紅。

    ……

    「大聖爺,事情怎麼樣了?聖母大人……」

    「你個王八蛋!」還沒等多目怪把話說完,只聽六耳獼猴一聲叱喝,一把就朝他的衣領抓了過來。

    一時間,多目怪都嚇懵了。整個被六耳獼猴揪了過去。

    「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瞪圓了眼角,六耳獼猴惡狠狠地吼道:「你在她手下那麼多年,應該早就知道她的脾氣了。你是故意讓我去被她羞辱的對吧?」

    「等等……等……」

    「如果不是你之前有功,我現在就宰了你!」也不聽多目怪的辯解。六耳獼猴直接就將他整個摔在地上,緊接著就是重重的一腳,直踹得多目怪滿地打滾。

    「滾!現在就給老子滾!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以後早朝你也別去了!」

    洶湧的怒火之下,多目怪只得連滾帶爬,狼狽地逃出了六耳獼猴的書房。

    那身後,六耳獼猴的謾罵聲還在不斷傳來。

    在場的妖怪嚇得一個個都縮了縮脖子。

    還沒等多目怪站穩。一名妖兵已經悄然來到了多目怪的身旁,拱手道:「多目大人,卑職奉命來取禁軍的兵符。」

    「什……什麼?」多目怪一下聽懵了。

    「禁軍的兵符。」那妖兵又是強調了一次,說著,手已經伸了過來。

    「誰,誰讓你來取兵符的?」

    「新任禁衛統領明天就要上任了,兵符,自然要立即收回。」

    「新任禁衛統領?」多目怪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誰說的?我這禁衛統領還站在這裡,什麼新禁衛統領?」

    「這是聖母大人的意思,您禁衛統領的職務已經被削除了。大聖爺也已經同意,委任狀上,有大聖爺的印璽。」

    聞言,多目怪整個傻眼了。

    ……

    這也許是多目怪有史以來最狼狽的一天吧。

    「多目大人,聖母大人怕您身居多職,怕您過度操勞,已經下令准許您卸去廷尉司掌司一職了。卑職過來取令牌。」

    ……

    「多目大人,府庫那邊希望您前往交接一下。新的府庫掌庫已經到了……」

    ……

    「多目大人,工部那邊……」

    從六耳獼猴的書房到外庭,短短數百丈的距離,當走到自家宅邸的時候,多目怪已經將身上的七個職務丟了個一乾二淨。

    很早很早以前,早在花果山的時候,多目怪其實就已經是楊嬋的隱性政敵了。不過,那時候頂多算是有些小矛盾罷了。多目怪身為新人,力求上位,而楊嬋更偏向於支持包括短嘴等人在內的花果山老班底。所謂的爭鬥,也不過就是耍耍小花招罷了。

    眼下,卻不是了。

    真的是往死裡整的。

    望著自己門上還沒來得及拆下來的「丞相府」牌匾,多目怪無奈苦笑了起來。

    今時今日,他算是真正見識到這個三聖母的手段了。果然是迅雷不及掩耳啊……從今往後,無論六耳獼猴是否真正讓妖族復興,那朝堂,怕也沒自己什麼事了。

    正當多目怪渾渾噩噩之際,他的一位師妹府中匆匆走了出來,連禮都沒行,急急忙忙地便將一份信函遞到了多目怪面前。

    「師兄,這是忽然截獲的消息。來源是,崑崙山,還有天庭……」

    瞧著那信函,好一會,多目怪才伸出手去接過。

    拆開信函,他木訥地看了一眼。可就這一眼,他便已經猛地瞪大了眼。

    「立即召集所有人!快!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手了!」

    「諾!」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7
第七百零二章:信



    正當楊嬋藉著妖族復興的大旗對獅駝國的妖怪們進行大清洗,三界風起雲湧之時,猴子依舊行走在漫漫西行路上。

    微風緩緩地吹拂著大地,荒蕪的山頭上,稀稀疏疏的幾棵枯木在風中微微顫動著枝椏。

    山道上,玄奘孤身一人背著行囊艱難地走著。腳上的布靴已經破損,身上的衣物更是髒兮兮的,彷彿在地上滾過一般。

    烈日下,一滴滴的汗水不斷地從額頭上滑落,嘴唇已經幹出了裂痕。可他依舊精力充沛地前行著,臉上掛著笑。

    那不遠處,猴子正站在山頂上冷眼旁觀著。

    「他的水還剩下多少?」

    那身後牛魔王猶豫著答道:「應該,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那最近的水源在哪裡?」

    「直走的話,再有一天路程就會見到一個村莊,村莊裡有一口井。那該算是最近的水源了吧。不過……」

    猴子的眼睛緩緩地斜了過去。

    微微頓了頓,牛魔王乾嚥了口唾沫,接著說道:「這地方已經好些年沒下過雨了,即便是那口井裡的水,也是所剩無幾。現在就是同村的人,都得用銅板買。如果末將沒記錯的話,玄奘法師身無長物,村民們恐怕不會把珍貴的水給他吧。」

    「那怎麼辦?」

    與一旁的呂六拐對視了一眼,牛魔王低聲拱手道:「卑職已經命人在前面給玄奘法師準備好一個『小水池』了,過了這個山頭就會見到。」

    聞言,猴子微微點了點頭。

    很快,玄奘便翻過了這個山頭,見到了牛魔王口中的「小水池」。

    準確地說,那不過是一個兩丈寬的小水窪罷了。那裡面的水清澈見底,看上去就好像清甜的山泉一般。

    這池雖不大,不過。,玄奘一個人用。肯定是綽綽有餘了。

    遠遠地望見那水窪,玄奘頓時笑開了花,連忙放下行囊,搜出了隨身攜帶的幾個水壺奔到水窪邊上。

    然而,當他真正站到水窪邊上的時候,卻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他默默地轉身,將那些個水壺又重新收了起來。背起行囊,繞道而行。

    由始至終,竟連碰都沒碰那水窪中的水一下。

    佇立山巔之上的猴子微微蹙起了眉。

    那身後,牛魔王也是一臉的詫異。倒是呂六拐無奈笑了出來,輕嘆道:「看樣子,被識破了呀。玄奘法師知道是我們弄的。」

    「他怎麼知道的?」牛魔王連忙問道。

    「怎麼知道的?魔王是愚不自知啊,這還不簡單。」呂六拐抿著唇,搖頭晃腦,略帶調謔地說道:「這地方的水,必是死水。清澈見底。這,一看就是假的。」

    「那下次弄渾濁一點?」

    「這四周連半點水源都沒有,好不容易遇到一處。竟不見綠樹環繞,也不見飛禽鳥獸,連根草都沒有。這,一看也是假的。」

    「那就給他變點飛禽鳥獸,再變幾棵樹?」

    「此處面陽,要真有這麼點水,早被蒸乾了。怎麼可能還留下?」

    「那就在山背上變?」

    「那也不行,你看看這地界都是什麼土?這土,是不蓄水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牛魔王明顯有些不樂意了。聲音一下高了八度:「你行你去!」

    「我行我去?我是丞相,豈是用來做這等小事的?」

    「屁個丞相。你倒是去把這件事辦好啊?就知道馬後炮!」

    「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是想犯上作亂是不是?」

    「行了!」

    那一旁,猴子忽然吼了出來。

    頓時。面紅耳赤的兩人都不敢作聲了,一個個怔怔地望著猴子。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黑著臉說道:「這傢伙,修為半點沒有,對這凡間的事情,卻比你們都要博學百倍。你們玩不過他的。不想喝就拉倒,走不動就施個法刮陣風推著他走,曬昏了給他灌兩口澆醒就是了。」

    說著,猴子呲著牙轉身就走,只留下兩人呆立當場。

    ……

    入了夜,玄奘在那山腰上點起了小小的一撮篝火,一陣寒風掠過,凍得瑟瑟發抖。

    就在山腳下,猴子也點起了篝火,不同的是,猴子的篝火,那真叫火光衝天。足足三隻妖怪在來回添著柴火,另外更有十餘名妖將在方圓十里的範圍內搜索著本就已經極為稀缺的枯木。

    取著暖,小白龍低聲嘆道:「玄奘法師這不是自作孽嘛?好好的,一路都是我們護著,雖說也是辛苦,但至少不至於落魄。現在這麼折騰,硬生生就把自己折騰成個黑人了。」

    那一旁,天蓬隨口回了一句:「你懂什麼?」

    頓時,猴子的臉轉過來了:「你懂?」

    與猴子對視了一眼,天蓬深深吸了口氣,繼續注視著篝火道:「回來之後,跟他聊過幾句。」

    「聊了什麼?」

    「他說,只有體會眾生的苦,才能頓悟普渡的真義。所以,一直在磨礪自己呢。你沒發現他雖然熬著苦,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有精神了嗎?」

    猴子仰頭朝山腰看了一眼。

    頓了頓,天蓬又接著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你急。但這種事,急也是沒用的。路要一步步走,普渡,更是如此。你就讓他慢慢悟吧。」

    「慢慢悟……」喃喃自語著,猴子冷哼了一聲,低頭望向了手心處的兩個小東西。

    一個是聯繫清心的玉簡,一個,則是楊嬋的發簪。

    慢慢悟……他還有多少時間去等嗎?都已經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再等下去,不但如來的問題沒解決,恐怕連那其他的問題,都已經夠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了。

    ……

    此時此刻,斜月三星洞。

    相同的夜色下。清心正在庭院裡的石椅上坐著,低著頭,靜靜地注視著掌心處的玉簡。

    一陣微風吹過。樹影搖晃。

    沉香搬著一大疊的捲軸緩緩從走廊上走過,望見庭院中的清心。頓時一愣,連忙放下手中的捲軸走了過來。

    「師傅,您怎麼啦?」

    「沒,沒什麼。」清心一驚,連忙將手中的玉簡收了起來,略帶慌張地左顧右盼。

    沉香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這些時日以來,沉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清心獨自對著玉簡,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抿了抿唇。沉香低聲道:「師傅,您不是說,不再理那猴子了嗎?怎麼還留著這玉簡呢?」

    「別猴子猴子地叫,他是你師伯。」

    「哦。」沉香應了一聲,有些不悅地低下了頭。

    凝視著空無一物的桌面,清心輕聲道:「今天的功課做完沒?」

    「還差一點點。」

    「還差一點點就去做吧,做好了才准睡覺。為師的事,你就別多問了。」

    「弟子知道了。」躬身拜了拜,沉香只得轉身回到走廊上,繼續抱著那一疊捲軸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清涼的庭院中又只剩下清心一個人了。

    許久。一位道徒推門走了進來,躬身拱手道:「弟子參見師叔祖。」

    清心仰起頭道:「有事嗎?」

    那道徒伸手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雙手奉上。道:「啟稟師叔祖,那山下來了一隻妖怪,給您帶了一封信。說是,請您務必親啟。」

    「妖怪?」清心將信將疑地伸手接過信函,拆封,將當中的信紙攤到了桌上。

    只一眼,清心便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那手微微一顫。

    「那送信來的妖怪呢?」

    「已經走了。」

    望著攤在桌上的那封信,清心不禁有些猶豫了。

    好一會。她才低聲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

    十里之外。一隻小妖正沿著狹長的山道快步走著。那腳步越來越快,到最後。已經快如疾風。

    他飛速地左顧右盼了一番,在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縱身一躍,離開了原本的山路遁入樹林之中。與此同時,那腳步卻比原來更快了,身形敏捷得匪夷所思。

    很顯然,這小妖的修為,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低微。

    不多時,他已經翻越了幾座大山,跨過了幾條河流,卻又繞了個大圈往回走,直到一座不知道已經荒廢了多少年的山神廟前才停下腳步。

    慘白的月光揮灑在他的身上。他躬著身子,重重地喘息著,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緊接著,只見他身形一晃,化作了一個女人。正是時常跟在多目怪身旁的紫衣師妹!

    「信送到了?」

    「送到了。」

    不遠處的樹蔭裡緩緩浮現了多目怪的身影。那身後,還有其他幾個蜘蛛精師妹,以及虎鹿羊三妖,四周的角落裡一個個暗藏的妖將更是紛紛露頭。

    一時間,原本空無一人的山神廟竟擠了足足二十餘隻妖怪。

    不多時,那外面又一隻妖怪匆匆走了進來,單膝跪地道:「大人,那清心上人果然離開斜月三星洞了!」

    「看來,消息真是一點都沒錯啊。」聞言,多目怪頓時一笑,悠悠嘆道:「清心,就是風鈴,也是雀兒。我那封信,若是旁人拿了,只會覺得莫名其妙,隨手丟棄罷了。可是,若是她拿了,就必然有所行動!想來三界之中,也不只我們不希望三聖母掌握獅駝國吧,所以才故意給我們製造便利。眾將聽令!」

    「在!」在場的眾妖紛紛應和。

    「拿下清心,要活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傷其分毫!」

    「諾!」

    ……

    「不阻止?」樓台上,老君的雙目緩緩地朝須菩提斜了過去。

    「不阻止。」須菩提緩緩地搖了搖頭,捋著長鬚道:「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增添一點變數也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8
第七百零三章:埋伏



    長空中,清心緩緩降低了高度,落到了林間荒蕪的小道上。

    一路上,她隱匿了氣息,甚至幻化成凡人,撥開遍佈的荒草緩緩地走著。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個普通的藥農一般。

    然而,就在不遠處的懸崖頂端,多目怪正遠遠地看著她。

    站在他身旁的紫衫蜘蛛精輕聲問道:「師兄,師妹我倒是有點好奇,您到底是用了誰的名義給她寫的信,為何這清心上人一接到信便急急忙忙離開斜月三星洞呢?」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

    「誰?」

    「雲妮仙子。」

    「是她?」紫衫蜘蛛精不由得呆了一下。

    淡淡看了紫衫蜘蛛精一眼,多目怪微微挑了挑眉,悠悠道:「那雲妮仙子本是山神,因與斜月三星洞的老九相戀,觸犯了天條,六百多年前,不得已棲身花果山。那時候,你們還奉了大聖爺之命照顧她呢。」

    微微低下頭,紫衫蜘蛛精若有所思道:「靈台九子身隕之後,她隱姓埋名,師妹我,也是數百年沒見過她了。」

    「你們沒見過她,我卻見過她。」多目怪捋著長鬚,呵呵笑道:「在花果山期間,她與風鈴最是親密。身隕之前託付的遺書,風鈴首先想到的,也是她。所以,她手上有著一封沒人看過的,風鈴的遺書。很不巧,當初她逃離花果山的時候,也是我們護送的。在她眼中,我們就是大聖爺的忠心幕僚。所以,這份不知如何處置的遺書,她猶豫再三,最終交給了我。其實,當日的風鈴也是多此一舉罷了,若真的法陣成了,一概煙消雲散,這封信,又如何能留得下來呢?」

    紫衫蜘蛛精凝視著遠處正沿著山路攀爬的清心。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多目怪悠悠嘆了口氣,捋著長鬚微微仰頭,道:「那信中的落款,用的就是雲妮仙子的名號。又提及了信中不為人知的內容。六百多年了……靈台九子死後,雲妮仙子對須菩提祖師心生怨念,不願前往斜月三星洞,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封保存了六百多年的信函,如今雲妮仙子聽聞風鈴轉世。想要見一見,親手交還這封信函,於情於理,身為風鈴轉世的清心,都不應該拒絕才對。此事,若是換了旁人,定然一頭霧水。可若是風鈴轉世,則是一目瞭然,也定不生疑。」

    「那,我們現在出手拿下她?」

    聞言。多目怪悠悠瞧了紫衫蜘蛛精一眼,輕嘆道:「不。雲妮仙子我已經派人請來了,先讓她們見一面,等見過了,我們再現身。畢竟,這清心的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得罪太過了,以後,也就不那麼好說話了。」

    說罷,多目怪轉身沿著山路一步步往下走去。

    風緩緩地刮著。綠葉微微搖曳。整座山,就像有無數的生靈在輕輕地呼吸一般。

    不多時,清心便已經攀上了山頂,望見了一座破廟。那廟前靜靜站著一位恬靜的女子。

    那一瞬間,清心微微怔住了,望著那身影,忽然有了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雲妮姐?」

    那女子緩緩地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望著清心。

    「您是?」

    清心這才想起了什麼,才連忙撤去身上的術法。變回原樣。可即便是這樣,雲妮依舊是一臉的疑惑。

    瞧著清心,她微微蹙著眉。

    「雲妮姐,我是風鈴啊。」

    還沒等雲妮反應過來,清心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飛撲入雲妮懷中將她緊緊抱住。

    這一撲,直接就把雲妮撲懵了,微微攤著手。

    「風鈴?」

    清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小女孩一般。

    「雲妮姐,我是風鈴啊,我轉世了,換了個樣子。你不認得我了嗎?」

    「轉……轉世了?」雲妮呆呆地眨巴著眼睛,看著清心。

    「嗯。」清心重重地點了點頭,鬆開雙手,又哭又笑地說:「我又活了,能見到你真好。」

    雲妮上下打量著清心,好一會,才握著清心的手綻露欣慰的笑。

    「太好了,你能回來,大聖爺想必會很開心吧。」

    「他……」這一說,清心那原本的喜悅的神情頓時就僵了。

    「怎麼啦?」雲妮仙子細細望著清心,低聲問道:「難道不是嗎?」

    清心猛地搖頭,卻又不說清楚。那模樣,看得雲妮仙子一愣一愣的。

    許久,清心忽然蹙著眉頭疑惑地問道:「不是雲妮姐約我來的嗎?怎麼見到我,雲妮姐好像一無所知一樣?」

    「我約你來的?」雲妮也是一臉的疑惑:「不是……」

    「是我約兩位來的。」正當此時,一個聲音響起了。

    話音未落,只見多目怪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巨木之後。

    望見多目怪,清心猛地一驚,那靴子不自覺地往後挪了一步。

    六百多年前,風鈴曾經在齊天宮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多目怪身為齊天宮的重臣,風鈴自然是認得的。而清心的記憶裡,肯定也有這一部分。

    然而,直到此時,清心才驚覺自己身後已經站了好幾隻妖怪。不僅僅是身後,四面八方,幾乎每一個角落裡都冒出了妖怪,就連天空之中盤旋的幾隻鳥雀,也幻化出了妖身。

    來自四面八方的壓迫感驟然而至。很顯然,這是一個陷阱。

    此情此景,就連雲妮仙子也似乎有些慌了。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多目怪:「多目大人這是要……」

    「抱歉了,未經許可,便用雲妮仙子您的名義邀清心上人前來。」淡淡看了雲妮仙子一眼,多目怪振了振衣袖,遠遠地朝著清心深深一拜,道:「臣,恭迎風鈴小姐回宮。」

    一瞬間,那四周的妖怪都齊聲吆喝了起來:「臣等恭迎風鈴小姐回宮!」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緩緩滑落了。

    清心不自覺地握住了自己的佩劍,繃緊了神經,面帶笑容,卻又死死地盯著多目怪,同時。也時刻留心四周的動向。

    一隻手已經摸到了腰間暗藏的法器上。

    「清心上人的前世,是風鈴小姐,風鈴小姐的前世,則是大聖爺欽定的妖後。」微微仰起頭。多目怪瞧著清心放在腰間的手,淡淡笑道:「多目身為大聖爺麾下一員,您是大聖爺的妖後,自然也就是多目的主母。多目對風鈴小姐自稱一聲『臣』,本就是理所應當。」

    悄悄用餘光掃視著週遭的那一隻隻妖怪。清心一邊挪動腳步試圖佔據有利位置,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為人臣子,帶這麼多人將我哄騙至此,是怎麼個意思?」

    聞言,多目怪呵呵笑道:「風鈴小姐多慮了,這……怎麼能說是哄騙呢?大聖爺日夜思念,臣又實在是不想跟斜月三星洞起什麼衝突,所以,才出此下策,還請風鈴小姐見諒。」

    「大聖爺?我可聽說你已經投靠了六耳獼猴啊。」

    「什麼六耳獼猴。臣實在是聽不懂。」多目怪輕聲笑道:「那是天劫時分割出來的靈魂,如果獅駝國的是六耳獼猴,那另一個,又是什麼呢?呵呵呵呵,況且,在多目眼中,誰能復興妖族,誰就是大聖爺。」

    「你怎麼認為,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清心微微轉身。

    正當此時。多目怪一揚手,那四周的妖怪頓時靠近了幾分。

    清心的身形一下頓住了,那眼睛不自覺地朝身旁的雲妮望了過去。

    這一幕,被多目怪準確地捕捉到了。他微微低著頭。拉長了聲音嘆道:「當日,大聖爺為了您殺上兜率宮,這是三界之中,誰都知道的事情。無論微臣效忠的是哪一個,都斷不敢對風鈴小姐出手。這可是犯上作亂之罪啊,微臣可擔不起。如果風鈴小姐要走。微臣自然不敢阻攔。不過……」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如若那樣,就只能委屈雲妮仙子陪微臣走一趟,在大聖爺面前做個證了。不然,辦事不利的罪名,臣也一樣擔不起啊。」

    「做個證?」雲妮一下愣住了。

    清心連忙道:「你不能去,獅駝國的那個,真的是殺人不眨眼的!」

    聞言,多目怪仰起頭,瞧著清心笑道:「既然雲妮仙子不能去,那就只能請風鈴小姐走一趟獅駝國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說著,清心那按在腰間的手已經微微用力。

    多目怪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擺手道:「別!別!風鈴小姐可千萬別啊!微臣知道您身上有向您那兩位師傅求救的法珠……」

    「知道你還敢給我設陷阱?」清心的聲音一下抬高了八度。

    「都說了這不是陷阱了。」多目怪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既然您身上有求助的法珠,這一趟不就更安全了嗎?可是,若您現在掐碎了,兩位大能雖很快能趕到,但多少還是要有一點時間。微臣自然不敢傷您,可是刀劍無眼,雲妮仙子的安危,可就不好說了呀。」

    「你敢威脅我!」清心一下怒了。

    這一怒,那四周的妖怪一下都怔住了,就連多目怪也是如此。

    這清心的個性,確實與原來的風鈴有著極大的出入。若是六百多年前的風鈴,這一句放下去,應該就十拿九穩了。可……多目怪實在沒想到,自己這麼一說,結果清心反倒是怒了。

    無奈之下,多目怪只得陪著笑臉道:「風鈴小姐,您……這不是讓微臣難做嗎?也就是走一趟,微臣保證,就是走一趟,到時候您要是不喜歡,想回斜月三星洞,微臣即刻送你回去。這樣,大家都好做。如何?」

    就這麼睜大了眼睛,蹙著眉頭,多目怪無奈地等著。清心的目光在多目怪和雲妮之間不斷來回。

    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隱隱地,清心有些亂了。

    她實在不想在這時候去見六耳獼猴。可是萬一撕破了臉皮,雖說多目怪不一定真敢對雲妮下殺手,但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的。

    正當她猶豫之際,只見多目怪悄悄朝著一旁使了個眼色,兩道微不可查的銀絲迅速朝著清心射了過去。

    下一刻,還沒等清心反應過來,那兩道銀絲已經粘住了她的兩隻手腕!

    「你!」幡然醒悟的清心連忙想掐碎藏在腰間的法珠,然而,已經太遲了。

    這兩道,是蜘蛛絲。還沒等清心的手重新摸到法珠上,兩道蜘蛛絲已經猛地一拉,將清心的雙手都拉扯開去。緊接著,無數的蜘蛛絲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地朝她湧來,一下將她渾身上下都纏繞住了!整個人就好像被粘在蜘蛛網上的蝴蝶一樣,懸在了半空!

    「你想幹什麼!你敢對我無禮?」清心不斷掙紮著,怒斥道:「多目怪,立即放我下來,否則有你好看的!」

    然而,那四周的妖怪都好像沒聽到一樣,一個個微微低著頭。

    紫衫蜘蛛精邁著小步從妖群中走了出來,躬下身子,從清心的腰間取出了那一枚法珠,又悄悄退到了多目怪身後。

    又是朝著清心深深一拜,多目怪朗聲道:「微臣出此下策,實在逼於無奈。還請風鈴小姐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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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勸說



    此時,西行路上,已經整整兩日兩夜沒喝過水,處於虛脫邊緣的玄奘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了峰頂。要看

    放眼望去,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的平原。

    雖說那土地依舊乾旱,依舊寸草不生,但這平原之上,至少有一個小鎮,有稀稀疏疏地升起的幾縷炊煙。

    有小鎮,有炊煙,說明有人。有人,也就肯定有水。

    想著,滿臉倦意的玄奘不由得呵了一口氣,笑了出來。

    水,是他現在最急需的了。乾糧倒是還剩下一些。

    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被風沙吹得如同在地上打過滾一般的,髒兮兮的僧袍,他振奮精神,背著行囊一步步下山,朝著那小鎮走了過去。

    玄奘剛下山,猴子便出現在了他原本站過的地方。低頭注視著玄奘的身影,他側過臉對著一旁的呂六拐問道:「這小鎮,都檢查過了嗎?」

    「大聖爺的話,都檢查過了。」呂六拐低聲答道:「整個鎮上只有一隻老鼠有那麼一點修為,也還沒化形。臣已經命人將它給送到別處去了,絕對不至於威脅到玄奘法師的安全。不過」

    「不過什麼?」

    稍稍猶豫了一下,呂六拐輕聲道:「不過這小鎮已經好幾年沒下過雨。鎮上的居民,死的死,走的走,差不多都已經要荒廢了,也就剩下幾戶人家而已。無論是糧食,還是水,都缺得不行。臣本想著讓人托個夢,讓居民給玄奘法師施捨些水和乾糧的。這樣做一來解玄奘法師的燃眉之急,二來,也不至於讓玄奘法師起疑,進而拒受。可是,真正看了情況之後,又覺得光托個夢,恐怕沒辦法讓他們把珍貴的糧食和水拿出來啊。」

    「要糧食和水還不簡單?」一旁的牛魔王插嘴道:「既然他們缺。那就給他們送些去。送個十份,讓他們把一份給玄奘法師就行了。他們還能不同意?」

    聞言,呂六拐頓時翻了翻白眼,冷哼道:「在野外都沒辦法做得讓玄奘法師看不出破綻了。就憑幾個鄉野村夫,你指望他們能演得多像?到時候漏了馬腳,還不是一個結果?真是說話也不想一想。」

    「你!」這一說,牛魔王頓時漲紅了臉。

    見兩人又是一副劍拔弩張,張嘴就要吵的架勢。一旁的猴子冷哼了一聲。頓時,兩個人都將到嘴邊的話給咽去了。

    稍稍沉默了一下,猴子才輕聲問道:「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叫鳳仙郡。原本是個郡城,不過現在,別說一個小鎮了,就是一個村莊也談不上。早就已經十室九空了。」

    「鳳仙郡鳳仙郡」低下頭,猴子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心中大概有底了。

    獅駝國的外圍,山嶺間的一棟小房舍裡,多目怪正來地踱著步。

    那一旁。清心一動不動地坐著,平視前方。雖是面無表情,那神色之中的敵意,卻是顯而易見。

    許久,多目怪開口道:「風鈴小姐,此次微臣用這種方式將您請過來,實在是逼不得已。還希望您不要怪罪。」

    清心冷哼了一聲,連看都不看他。

    無奈,多目怪只得伸手拉來一張椅子,坐到了清心身前。他躬著身子。低聲道:「在進入獅駝國之前,微臣有些事,想先告訴風鈴小姐您。」

    清心微微別過臉去,完全不搭理他。

    見狀。多目怪只得深深吸了口氣,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聖母大人,現在正在獅駝國,這想必,您是已經知道的。不過,您可能不知道她在獅駝國做些什麼。」

    「先前您說獅駝國的那個。是六耳獼猴,不過,聖母大人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她不僅認可了大聖爺的身份,還已經開始輔佐大聖爺。先前,您認可的那位來接她,她也沒有走。看情形,真是死心塌地地準備跟著這位大聖爺了。就在幾天前,更與大聖爺提到了繼續那未完的婚事。想必,同床共枕,也是不久的事情了。」

    聽到這兒,清心雖然依舊對多目怪不理不睬,那眉頭卻已經微微蹙了起來。

    楊嬋真的跟了六耳獼猴?這可能嗎?

    先前雖說她也知道一點這方面的風聲,但她一直認為,楊嬋是另有目的。現在聽多目怪這麼說雖說也很大可能性是騙她的,可是如果楊嬋真的跟了六耳獼猴,那真正的猴子怎麼辦?自己才剛剛跟他說了那樣的話

    一時間,清心的心緒有些不寧了。

    這一幕,被多目怪看在了眼裡。那心中頓時就有了一點底氣了。

    乾笑了兩聲,他又接著說道:「關於該效忠誰,認可誰的問題,即便風鈴小姐要怪罪,多目也是無怨無悔。多目是花果山的老臣子,效忠的是花果山,是大聖爺,是妖族。現如今,大聖爺有兩個,以多目的立場,自然是選擇忠於妖族,能讓妖族復興的那位來效忠了。這一點,說到底,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並無對錯之分。若是換個位置,想必風鈴小姐也會做出跟多目一樣的抉擇。這就好比風鈴小姐您要選擇那另一位大聖爺一樣,多目,也不會認為那就是錯。」

    「按道理,那獅駝國的這位記憶全無,另一位,才有完整的記憶。風鈴小姐您認可的是另一位,聖母大人認該是另一位才是。多目起先也是這麼覺得,所以,才並不急著讓大聖爺去華山接聖母大人。」

    「不過呵呵呵呵,人算不如天算啊。這大聖爺,也不是就聽多目一個人的。這中間的事情就不去提了,總之,大聖爺最終還是接了聖母大人。如今的獅駝國,也是聖母大人說了算。我這種老臣子,已經快無容身之地了。」

    話到此處,清心忽然開口道:「你究竟想說什麼,麻煩快點說完好嗎?還有,六耳獼猴要見我,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是沒有記憶了嗎?還見我作甚?」

    說罷,清心冷冷地朝著多目怪瞪了過去。

    這一瞪,多目怪頓時有些慌了。他微微縮了縮脖子,挺起胸膛,低垂著目光細細思量了一番,才開口道:「大聖爺雖然記憶全無,但那情分終究還是在不是?而且,花果山的一眾舊部,也都還記得您。大家都期盼著風鈴小姐能去呢。」

    說罷,多目怪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過,那笑聲在清心冰冷的目光下,最終戛然而止了。

    「忽悠我也要講個度吧。」清心冷冷地瞥了多目怪一眼,道:「花果山的一眾舊部我確實都認識,但要說多期盼我去這可真是抬舉了。當年在花果山,我也不過就是一個無名小卒罷了,哪與那些個舊部有多少交集?還是說真正想說的吧,多目大人!」

    被這麼一說,多目怪頓時尷尬無比。

    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跪倒在地。

    這一跪,清心也不去扶,只是依舊端坐著,冷冷地看著。

    那眼神,看得多目怪頭皮都麻了。

    咬了咬牙,多目怪扯著嗓子喊道:「此次前來,除了大聖爺的囑託之外,多目其實還受花果山諸位同僚所托,是前來請風鈴小姐為我等做主的啊!」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多目怪才推開房門,渾渾噩噩地走了出來。

    他抬頭望了一眼流雲之間穿行的那一輪明日,緩緩地吐了口氣,眉間愁眉不展,一臉的沮喪。

    眼角還掛著淚痕,也不知道是真哭了,還是假哭了。不過,那溢於言表的沮喪,肯定是真的。

    「師兄,談得怎麼樣了?」紫衫蜘蛛精邁著小步走到了他身後。

    「不行。」多目怪緩緩搖了搖頭,一步步走開去,輕嘆道:「變化太大了,她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風鈴,性格完全不同。這早在拿下她的那一刻,我就該想到啦真是失策啊。」

    紫衫蜘蛛精的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

    淡淡嘆了口氣,多目怪又輕聲道:「本想著哄騙她一番,然後借她的手,可以在朝堂上和楊嬋過過招的。獅駝國的那位最在乎的就是別人究竟當沒當他是真正的大聖爺,有那一段為風鈴小姐殺上兜率宮的往事,即便沒感情,他也得掂量掂量。如此一就有了一個護身符了。可惜啊就她那樣的態度,接下來怕是我說什麼都沒用了。她是風鈴小姐沒錯,但摻雜了兩世的記憶,而且,今生的記憶顯然還要更佔主導一點,對我們的防備心太強了。」

    「那現在怎麼辦?」

    「沒辦法,走一步算一步吧。」捋著長鬚,多目怪長嘆道:「準備一下,我們現在就將她送到獅駝國。反正就算她不能為我們所用,至少也能給那楊嬋添一點堵。那可是三世的情敵啊。無論她對楊嬋是什麼看法,楊嬋肯定是不會喜歡她的,生一點事也好。我們的身份可沒辦法和楊嬋對抗,她可就不同了。我就不信,那楊嬋會是真心實意輔佐大聖爺的!」

    聞言,那紫衫蜘蛛精躬身拱手道:「諾。」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19
第七百零五章:風鈴來了



    杳無人煙的街道上,玄奘背著行囊,緩緩地走著。可直到走到小鎮的最核心地帶,他竟連一個活人都沒遇到。

    玄奘那眉頭都蹙起來了。

    他站在大街的正中央,有些詫異地四下張望。

    每一個角落都積滿了落葉腐爛之後留下的那些個碎末,踩上去有一種清脆刺耳的沙沙聲響。

    兩旁的樹木都已經枯死,只剩下枝椏在風中搖晃。

    看上去曾經繁華的街道兩旁,幾乎每一座房子都盡顯破敗的氣息,失修的窗戶只剩下一端還掛著,咿咿呀呀地叫著。

    更甚者,一些牆壁都已經經受不住無止境的乾旱與冷熱交替,坍塌了。

    如果這個地方來一場大風沙的話,大概明早起來,就再也找不到了吧。玄奘想。

    看見眼前的場景,先前的興奮勁已經一掃而空,轉而換上的,是無奈。

    就這麼站在小鎮的正中猶豫了好久,玄奘才邁開腳步繼續往前探索。

    不管怎麼樣,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如何,還是要先找口水喝的。

    不一會,他就在一處廢棄的院落中找到了一口水井。然而,當他把旁邊舀水的桶用繩子系好,丟下井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咚」的一聲清脆的聲響。

    「井已經幹了?」

    玄奘伸長了脖子朝井裡望去。

    那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不過,剛剛的聲音已經給出了答案了。

    無奈,他只得重新背起行囊,繼續尋找救命的水源。

    很顯然,這個小鎮已經基本上廢棄了,廢棄的理由,是因為乾旱。要在這樣一個小鎮裡找到水源,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好在那遠處還有幾縷炊煙。有炊煙,說明這裡還是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人的。他們手頭上應該有水。

    就這麼一路搜尋著。玄奘緩緩朝著那炊煙的方向前進。

    此時此刻,小鎮外,猴子正端坐在一個廢棄的葡萄架子下納涼呢。

    牛魔王匆匆走了過來,拱手道:「啟稟大聖爺。事情差不多清楚了。確實是天庭在這地方禁了雨。已經三年,連一滴雨都沒下過。」

    猴子抿著唇略略想了想,隨口道:「禁雨的原因呢?」

    「因為不敬天庭。」

    「怎麼不敬法?」

    牛魔王蹙著眉頭,支支吾吾地說道:「聽說……好像是把哪個天神的廟給拆了。」

    「哪個神?」

    「不知道。」

    「不知道?」猴子微微挑了挑眉。

    一直站在一旁的呂六拐摩挲著手,輕聲嘆道:「天庭最愛禁雨了。當年二郎神反天。禁雨。後來的花果山,禁雨。」

    「對對對,他們就在這麼幹。」牛魔王呲著牙道:「當年霜雨山,他們也禁雨。好像遇到什麼事,天庭首先想到的就是禁雨,也不管有沒有用,反正先禁了再說。其實禁雨,也就凡人怕而已,我們哪裡會怕禁雨啊?」

    猴子眨巴著眼睛細細思量著。

    許久,猴子伸手指了指牛魔王。輕聲道:「走一趟天庭,就說,是我讓你去的。讓玉帝給我一個解釋。」

    「諾!」

    ……

    此時,一艘戰艦正緩緩地駛入獅駝國。

    與一般的戰艦不同。這戰艦看上去更小,更精緻,其上甚至有著許多戰艦所沒有的雕塑。華麗得就好像不是用來打仗的一般。

    遠遠地看到這艘戰艦,站在樓台之上的楊嬋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這艘艦是……」

    「啟稟聖母大人。」那身後的妖將躬身拱手道:「這是多目大人的戰艦。」

    「他的?」楊嬋不由得有些遲疑了:「他不是已經被削去了所有的官職嗎?」

    「末將聽說,這艘戰艦當初是為了迎接大聖爺準備的,一直都沒能用上。」那妖將輕聲答道:「雖說多目大人的官職削去了,但這艘戰艦並沒有列入軍籍。依舊歸他個人所有。所以,他還是能調動得了。」

    默默點了點頭,楊嬋又將目光投向了那戰艦,略帶疑惑地嘆道:「都是喪家之犬了。這時候將戰艦弄出來,什麼意思?」

    此時此刻,在那不遠處的另一個樓台上,六耳獼猴也在悠悠地瞧著這艘戰艦。

    他回頭沖一旁的侍從道:「去,看看多目搞什麼鬼。」

    「諾!」

    ……

    吊橋緩緩地放下來了。

    甲板上,多目怪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略略遲疑了片刻。清心最終還是抬頭挺胸地踏上了吊橋。

    她本是被挾持的人,可一進入獅駝國,情況似乎就變了。那些個挾持她的人,包括多目怪在內都躬著身子走在她的兩側與身後。那模樣,與其說是在挾持,不如說是在保護。

    一時間,前呼後擁,這隊伍吸引了整個獅駝國的目光。

    被猴子毀壞,還沒來得及修葺的建築上爬滿了趕工的妖怪,此時此刻,他們都停下了手頭的活有些疑惑地望著這支奇異的隊伍。

    若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出現在獅駝國,肯定不會引起這麼多的重視,即使她再美也一樣。妖族,從來就不缺美女。

    不過,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認識多目怪,每一個人都知道多目怪的身份。

    除了那王位之上的六耳獼猴,還有誰能讓多目怪如此恭敬呢?

    此時此刻,幾乎每一隻妖怪都在猜測著這個突然駕到的女子的身份。

    清心剛一走過吊橋踏上陸地,兩隻妖怪當即給她撐起了巨大的遮陽傘。這派頭,簡直堪比帝王了。

    清心不由得回頭看了多目怪一眼。只見多目怪微微躬身,低聲道:「微臣這是在保護風鈴小姐您的安全。」

    「保護我的安全?」清心不由得笑了出來。

    「正是。」多目怪面無表情地答道:「越多人知道您在這裡,越多人盯著您,您就越安全。」

    「說得真好聽。」悠悠嘆了一口,清心轉過臉繼續朝著多目怪指引的方向走了去。

    短短的時間裡,清心的到來便已經成了所有妖怪關注的話題。幾乎每一隻妖怪都在談論著這件事,卻沒有一個人能猜出清心的身份。

    一位侍從匆匆走入空蕩蕩的大殿,跪倒在了六耳獼猴的王座前,恭敬地說道:「啟稟大聖爺,多目大人求見。」

    「求見?我不是說了不想再見到他了嗎?」

    「多目大人說,他帶來了一個大聖爺您一定想見的人。」

    「就那個女的?」聞言,六耳獼猴不由得挑了挑眉。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那侍從微微仰起頭,眨巴著眼睛望著六耳獼猴。

    許久,六耳獼猴隨手將自己書中的奏摺丟到了桌案上,道:「讓他進來。」

    「諾!」

    ……

    「啟稟聖母大人,多目大人已經帶著那女的去求見大聖爺了。」

    「求見大聖爺?」楊嬋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縫。

    多目怪是一個頗有心計的人。就在不久前,自己才在朝堂上將他徹底打趴下,剝奪了權力。他肯定不會那麼容易死心,這時候,他應該在謀劃著反擊才是。

    可是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對這個女人極為敬重,而且還第一時間帶去見六耳獼猴……怎麼個意思?

    一時間,楊嬋也疑惑了起來,拿不定主意。

    「那女人的來歷,查清楚了嗎?」

    前來稟報的妖將緩緩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此事只有多目大人的親信知曉,只可惜他們守口如瓶,套不出話。要不……末將去拿一個回來,嚴加拷問?」

    「不了,你下去吧。有什麼消息,即刻來報。」

    「諾!」

    ……

    大殿外,一陣微風輕輕拂過,飄揚了旗幟。

    清心隔著校場掃視著千瘡百孔的獅駝國。

    在他的身後,緊緊地跟隨著多目怪的那一大幫子親兵。只要清心往前邁一步,他們就跟著往前邁一步。清心往後退一步,他們就稀里嘩啦地往後退一步。如果清心忽然轉身,他們就會好像一堆蒼蠅一樣散開各處,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在清心的身後聚集。

    一個個畢恭畢敬地,卻又似乎不想礙著清心的眼。

    那模樣,清心就是想對他們發脾氣也發不起來。她忽然覺得,這些個不過也是一堆苦命人罷了。

    誰願意好像跟屁蟲一樣地跟在別人身後,還惹人厭呢?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奉命行事。

    可站在頂端的人,真的就過得更好嗎?

    她想起了當初自己對猴子說的那番話:「人的快樂,取決於心的寬度,即使當上了神仙,也不會增減一分……」

    緩緩地,她無奈嘆了一口氣,笑了。

    那是須菩提教她的,可這麼多年了,修為是上去了,真的有誰做到了,修寬了自己的心的寬度嗎?

    她忽然想起了花果山的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想起了那隻猴子。想起了,這個大殿之中坐著的,其實是他的另一個魂魄。

    紅塵滾滾,每一個人都置身其中,奮力掙扎。自己本以為上了岸,結果,又被拖了回來……

    ……

    空曠的大殿內,多目怪邁著小步快速來到了六耳獼猴的王座前,伏地叩首道:「臣,多目,叩見大聖爺。您日思夜想的風鈴小姐已經轉世,臣,已經替您找到她了!正在殿外等候傳召!」

    聞言,六耳獼猴的眉頭緩緩地蹙成了八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0
第七百零六章 反悔



    「你說什麼?那女的是風鈴?」楊嬋不由得攥緊了扶手,瞪大了眼睛。

    這是她進入獅駝國以來,第一次的忐忑吧。

    「回聖母大人的話,卑職也是剛剛探聽出來的。她是須菩提祖師座第十一位入室弟子,也是大聖爺的師妹。同時又是三十三重天太上老君的愛徒。按照多目大人的說法,她就是當年風鈴小姐的轉世,確鑿無誤。」

    「風鈴……」一時間,楊嬋都呆住了,如同虛脫一般坐到了椅子上,喃喃自語道:「她……她跑獅駝國來幹什麼?」

    「她似乎……是被多目大人綁來的。」

    ……

    高聳的紅柱,光潔而空曠的地板。

    此時此刻,眼前的建築,像極了當初齊天宮的主殿堂。其區別,也許僅僅是少了台階匍匐的眾妖罷了。

    整個大殿冷清得像一塊千年的寒冰一般。

    橫樑,清心沿著鮮紅的地毯緩緩走過,直到正中,仰起頭,望見端坐王位之上的六耳獼猴。

    這一瞬間,她有一種悸動。然而,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六耳獼猴。

    那是一張和猴子一模一樣的臉,然而,兩者的神采卻是截然不同。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也許別人會誤認吧,但清心不會。她擁有與猴子一起漫長的記憶,其中有些是真正屬於她的,有些,則是從前世繼承過來的。

    短暫的悸動之後,接踵而來的是彷彿無窮無盡的落寞。

    王座上,六耳獼猴微微低著頭,瞧著清心。

    「你……就是風鈴?」

    清心沒有答話。只是仰著頭,靜靜地注視著他。

    「你是風鈴?」

    清心還是沒有回答。

    六耳獼猴朝著多目怪望了過去。這一望,多目怪頓時有點慌了。連忙悄悄地對著清心使眼色。

    許久,清心望著六耳獼猴淡淡笑道:「我不是。」

    此話一出。多目怪頓時驚得張大了嘴。

    「你不是?那多目怎麼說你是?」

    「這你得問他了。」清心笑眯眯地朝著多目怪望了過去。

    多目怪傻眼了。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情況。

    「多目!」

    只聽六耳獼猴一聲叱喝,多目怪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忙叩首道:「大聖爺息怒!大聖爺息怒!她確實就是風鈴小姐轉世沒錯!」

    「你有什麼證據嗎?」這句話是清心問出來的。

    這一刻,多目怪死的心都有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清心會在六耳獼猴面前,用這種方式反咬他一口。

    一時間,汗如雨。

    他連忙哆嗦著從衣袖中摸出了一份信函,雙手奉上。支支吾吾地說道:「這是臣從崑崙山弄到的密報,裡面明明白白寫著,清心上人,就是風鈴小姐轉世。請大聖爺過目!」

    六耳獼猴緩緩走台階,伸手扯過了信函。那瞧著多目怪的眼神依舊是一臉的怒意。

    藉著六耳獼猴看信函的空擋,清心悠悠嘆道:「怎麼,多目大人和崑崙山很熟嗎?」

    「臣不知道風鈴小姐說這句話什麼意思?」

    「多目大人和崑崙山不熟,又怎麼知道崑崙山不會給你透假消息呢?如果多目大人和崑崙山很熟的話……」說著,清心仰起頭,意味深長地望著六耳獼猴笑道:「如果多目大人和崑崙山很熟的話。說不準,就是多目大人和崑崙山一起騙師兄您了。」

    這三言兩語的挑撥之,六耳獼猴已經沒心思看完那信函了。他直接將手中的信紙甩在多目怪臉上。

    這一甩,嚇得多目怪整個都怔住了。

    「今天若是沒辦法證明她就是風鈴,老子要你好看!」說罷,六耳獼猴已經轉過身,怒氣衝衝地回到了王位上。

    那瞪著多目怪的眼睛,簡直就想現場把他活剝了。

    此時此刻,多目怪再度回頭望向清心的時候,那眼神已經充滿了恐懼。

    他做夢也沒想到,剛剛敗給了一個楊嬋。現在又要敗給清心……六耳獼猴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清楚的。

    與那隻猴子相比。眼前的這只不只睚眥必報,而且還特別任性。先前給楊嬋使絆。已經使他對自己有些不耐煩了,如果再被栽上一個欺騙的罪名,那可真就是萬劫不復了。

    就在多目怪恐懼的目光之,清心確是一臉的怡然自得。

    「她……她接到我的信,立即就赴約了。如果不是風鈴小姐,怎麼可能……」

    「雲妮仙子是我已故的九師兄未過門的妻子,她有事,我豈有不見之理?」

    「她還是偷偷摸摸來的!」

    「師傅由始至終都不喜歡我那九嫂,身為弟子,不想惹自家師傅不開心,自然只能掩人耳目。」

    「除了風鈴小姐,還有誰可能被老君和須菩提祖師同時收為徒弟!」

    「這……」

    清心一遲疑,多目怪頓時覺得機會來了,連忙起身指著清心喝道:「大聖爺,你看!她答不上來了!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證明!」

    王座之上,六耳獼猴也微微蹙起了眉頭。

    然而,卻見清心嫣然一笑,道:「自六百多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兩位師傅的關係比之先前,卻是好了不少。菩提師傅先收了我為弟子,恰逢太上師傅到訪,見了也覺得有緣,便請菩提師傅將我過給他。沒想到菩提師傅卻不肯,結果,師妹我,就同時有了兩位師傅。不知道師兄覺得,這解釋可是合情合理?」

    說罷,清心朝著六耳獼猴望了去。

    六耳獼猴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多目怪頓時心如死灰。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扯著嗓子喊道:「你說謊!你說謊!之前在路上你分明已經承認了你是風鈴小姐!你明明已經承認了的!」

    「是啊,你帶著一眾妖將逼著我承認我就是風鈴,不然就殺了我。」清心緩緩轉過臉來,輕聲道:「我要是不承認,難保能不能活著見到我師兄。」

    「你!」

    「哦,對。你還要我幫你鬥倒楊嬋。」

    一時間,多目怪驚得整個呆掉了。

    這補上的一句,簡直就是致命一擊。若是搞錯了,六耳獼猴或許頂多就是罵多目怪一頓罷了。可若是為了鬥倒楊嬋……那性質可就完全變了,變成了多目怪為了鬥倒楊嬋,故意折騰出個假的風鈴來矇騙六耳獼猴……

    「來人吶!」還沒等多目怪反應過來,只聽六耳獼猴一聲吆喝。頓時,那門外竄進了一大片的侍衛。

    多目怪嚇得驚慌地張望著。

    「將多目拖去,關起來。嚴加看管!」

    「諾!」

    大片的侍衛當即朝著多目怪圍了過去。

    多目怪連忙哭喊道:「大聖爺!大聖爺!您不能聽她的!她說謊!她只認可那一個大聖爺,她根本就沒當你是真正的大聖爺,她只認為你是六耳獼猴,所以才……」

    那聲音戛然而止了。

    還沒等他說完,他已經發現六耳獼猴的攥緊的拳頭在瑟瑟發抖,嚇得將到嘴邊的話都嚥了回去。

    一時間,連那急衝沖地要去將多目拿的侍衛們都愣了神。

    整個大殿之中寂靜無聲。

    多目怪微微顫抖著,怔怔地望著六耳獼猴。

    許久,只聽六耳獼猴冷哼道:「拉去,鎖上琵琶骨,別讓他給逃了。」

    「諾!」

    多目怪不再掙紮了。

    他只是呆呆地站著,無奈地望著六耳獼猴。任由那一眾侍衛將他整個抬起,拉出大殿之外。

    由始至終,他沒有再吭一聲。

    很快,大殿之中,只剩清心和六耳獼猴兩人了。

    清心靜靜地站著,望著那門外多目怪消失的方向,面無表情。

    那王座之上的六耳獼猴低著頭,揉著自己的晴明穴。

    「你……是我的師妹?」

    聞言,清心緩緩回過頭來。

    「抱歉,我都記不得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我,還是原來的孫悟空。」

    清心淡淡笑了笑,道:「您便是記得,也該不認識我才對。我是師傅新收的弟子。」

    「哦,也對,也對。」六耳獼猴乾笑著,緩緩地紓了口氣,似乎還在為多目怪的事而不快。

    稍稍沉默了一會,他輕聲道:「你既然叫我師兄了,我便不會虧待你。來了就多呆幾日,過些時日,我與你那嫂子就要補辦婚禮了。留來喝個喜酒吧。」

    「好的。那我可以去見見嫂子嗎?」

    「隨意。」六耳獼猴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

    此時此刻,楊嬋的房中。

    「又不是了……怎麼回事?」

    「末將也不清楚,那外面傳聞很多。有的說是多目大人搞錯了,有的說是多目大人故意找了個假的,想來矇騙大聖爺。不過無論如何,多目大人已經被獄了。那個什麼清心上人,說是大聖爺的師妹,正在門外等著要見您呢。」

    「找了個假的?」楊嬋冷哼了一聲,道:「多目是傻子嗎?用這種計謀。你先去吧,讓她進來。」

    「諾!」

    待到那妖將走後,楊嬋才悠悠嘆道:「都不傻,都不傻啊。多目怪找的,肯定是真的。至於六耳……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也就是隨意處理罷了。真假又如何呢?」

    ……

    不多時,那房門推開了。

    清心一步跨入楊嬋房中,那門緩緩地關上了。

    兩人默默相對著,那情緒異常地複雜。

    此時此刻,時隔六百多年,這三世的情敵見面,卻出奇地冷靜。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1
第七百零七章:兩個女人



    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都靜默了一般。

    風徐徐地吹,揚起窗紗。

    有一股壓抑的氣氛瞬間瀰漫了開來,兩個人默默相對,彼此都是面無表情。

    這是跨別六百多年的相會。

    如果可以的話,她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想要相見吧。只可惜,原本平行的兩條線,卻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不得不交織在一起。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就這麼呆呆地站了許久,楊嬋忽然低下頭,如同一位賢淑的婦人一般輕笑道:「師妹難得來一趟,我這當嫂子的,居然也忘記吩咐下人上茶了,真是失禮。」

    說罷,她微微抬高了聲調,喊道:「來人吶。」

    「不用了。」清心連忙接道。

    門打開了,一個侍女躬著身子走了進來,向著楊嬋行了個禮,又向著清心行了個禮:「聖母大人……」

    清心連忙道:「真不用,我只是來見見你,說說話而已。」

    「沒事了。」楊嬋稍稍收了收那強撐起來的笑,換上了一副端莊的神情,輕聲道:「你出去吧。」

    「諾。」

    那侍女躬著身子退出了門外,門又一次合上了。

    房中又一次只剩下兩人了,依舊是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如出一轍地空洞。

    許久,清心眨巴著眼睛道:「我是風鈴轉世。」

    「我知道。」楊嬋輕聲答道。

    「我來見你,是想跟你說清楚,還有……問清楚一些事情。」

    「你問吧。」

    清心抿著唇。好一會。卻輕聲道:「我還是先說吧。我怕先問了。你會誤會。」

    「那說。」

    「我已經放棄了,徹底放棄。」深深吸了口氣,清心道:「我和他在月樹上由始至終都沒有過花,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個誤會罷了。他……從來都不屬於我。其實早在六百多年前,我就已經放棄了,只是弄巧成拙,最終……」

    話到此處。清心深深朝著楊嬋鞠了一躬,道:「對不起。」

    楊嬋依舊靜靜地站著,眼角處微微漫起了淚光。那呼吸略微急促了些,不自覺地攥緊了手。

    一陣微風拂過,揚起了窗紗。不知為何,楊嬋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涼意。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然後我想問。」

    「你問吧。」

    「我想問你,為什麼不跟他回去,為什麼要留在獅駝國……如果你只是想幫他的話,不應該這樣。這樣。只會讓他更加束手束腳。」

    ……

    此時此刻,獅駝國的大殿中。紫衫蜘蛛精跪倒在地,雙手將一塊水晶托到了頭頂。

    那水晶之中演繹的,正是楊嬋房中的場景。

    望著水晶之中的畫面,讀著唇語,六耳獼猴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她真的是風鈴……」

    微張的口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她居然真的騙我了……」

    ……

    仰起頭,楊嬋隨手抹去眼角的淚花,輕笑道:「這些,我沒必要向你交代。」

    「我只是想問清楚……」

    「如果你真的想要放棄,那就完全放棄,不要再拖泥帶水了。」楊嬋抿著唇望向清心,道:「徹底一點,什麼都不要管,好嗎?」

    ……

    「大聖爺,三聖母留在獅駝國,根本就是為了當內應,不是真心幫您的。我那師兄才是……」

    「來人吶!」一把奪過紫衫蜘蛛精手中的水晶,六耳獼猴飛一般的奔出了門外,怒吼道:「將聖母宮給我圍起來!如果有人敢給她報信,就地處決!」

    「大聖爺,那我師兄……」

    還沒等紫衫蜘蛛精說完,六耳獼猴已經帶著守在門外的一眾妖將急衝沖地奔向了聖母宮。

    此時此刻,他哪裡還有興趣去關心關在監牢之中的多目怪呢?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明明也是孫悟空,這兩個女人,卻都視而不見呢?

    六耳獼猴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句話了。

    一股恨意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著。

    ……

    「我已經放棄了,難道你連這點事情都不肯告訴我嗎?」

    「我已經說過了,既然放棄了,就徹底一點,不聞不問不是很好嗎?」

    「你!你憑什麼?」

    「我憑什麼?」楊嬋伸手撫摸著桌案,冷哼道:「就憑我是他的妻子,而你不是!」

    轉眼之間,房中的氣氛似乎一下繃緊了。

    清心有些怒了。她攥緊了拳頭慌亂叱道:「我……我怎麼就不能知道,我是他的恩人,我救過他的命!」

    「就你救過?」楊嬋那聲音也一下抬高了八度,反駁道:「我沒救過他嗎?你自己問問他,我救過他幾次?不只救過他,還救過你!當年在東海,沒有我,你們兩個早死了!如果你那時候就死了,也就沒後來那麼多事了!」

    「你!」

    「我不只救了你,救了他,我還替他掌管了花果山一百多年,守了整整一百年,等了他整整一百年!」怒視著清心,楊嬋一字一句地說道:「而那一百年裡,你都做了什麼?你不過在天庭風花雪月罷了!你都做了什麼?你憑什麼跟我爭?」

    一瞬間,面對失態的楊嬋,清心怔住了。

    ……

    寬敞的過道上,六耳獼猴握著水晶,大步前行。那瞪大了的眼中充斥著怒火。

    「前後左右,所有的方位通通圍起來!」

    無數的妖怪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已經隱隱地將整個聖母宮包圍住了。

    「圍攻聖母宮?怎麼回事?」

    「不知道,命令是這麼下的,我特地問了一次。確認沒錯。」

    「是不是那個……那個又來了?」

    「不是。」妖群之中。鵬魔王壓低聲音道:「命令是萬一有變。連聖母大人也格殺勿論。」

    「這……」

    有妖怪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吧……殺聖母大人?大聖爺瘋了嗎?」

    「你不下手,殺的就是你!」一位妖將駁斥道。

    頓時,再也沒人敢有異議了。

    「也許他真的瘋了。」一個聲音在獅駝王的腦海中響起了。

    回過頭,他發現鵬魔王正遠遠地看著他,手中握著隨時可以聯繫猴子的玉簡。

    ……

    「我……」

    「我的舅舅已經死了,父母之仇已報。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真正憎恨的人的話,那便是你了。不是你。我和他的婚禮怎麼會中斷,他怎麼會殺上三十三重天……一別六百五十年,六百五十年,天各一方,你覺得,我還應該感謝你嗎?」

    「我……」

    「有時候我會想,你既然要自殺,為什麼要挑我成親的這一天?既然開始了,為什麼還要中斷咒文,為什麼不真正好像你說的那樣。徹底消失,沒有人再記住你呢?」

    「我……」

    「我不想知道你怎麼想的。也不想知道你究竟以何種立場來這裡見我。我只希望你離開這裡,立即!」

    話到此處,楊嬋依舊瞪大了眼睛,怒視著清心,卻又已經淚如雨下。

    這是足足積攢了八百年的怒火,從雀兒,到風鈴,再到清心,無處宣洩的怒火。

    她永遠無法戰勝一個死人,無論她做了多少。

    此時此刻,清心呆呆地張大了嘴巴,慌亂地想要說什麼,卻一句話也答不上來。那眼淚同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

    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聖母宮守衛迅速被六耳獼猴手下的妖將制住了。

    由頭到尾,竟連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有。

    大軍已經將整個聖母宮團團圍困,那宮內卻還一無所知。

    握著那水晶,六耳獼猴孤身一人,咬著牙,朝著楊嬋的所在一步步走去。

    ……

    「我……我不是不想消失,我只是……我只是怕他受傷。他在強衝法陣,我……我只能中斷咒文……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傷。我……」呆呆地望著楊嬋,清心已是淚如雨下,那心在微微顫抖著,甚至連自己在說什麼都已經分不清了:「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個累贅。在斜月三星洞的時候,我就只知道哭,服了闊靈丹也無濟於事。到了花果山,我連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我真的好怕,好怕他有一天會趕我走。我一直都在追,可無論我怎麼努力,卻始終趕不上他的腳步。」

    「我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你,你可以和他並肩作戰。而我,只能由頭到尾在一邊看著,什麼忙也幫不上。」

    楊嬋靜靜地注視著她。

    「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和他一點都不般配,就算有那個承諾也一樣。他是齊天大聖,而我,我只是一個小女人而已。那只是他的愧疚,我不想要他的愧疚。我一直都想放手,可是……每次一見到他,一知道他有難,我就……」

    「對不起……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離開這個局。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也從來沒想過要跟你搶。他一直都是你的……」

    楊嬋那緊蹙的眉頭緩緩地鬆開了。

    「你在華山的時候,我勸他去接你。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和你在一起,因為那樣才是對的。那樣,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你們才是真正的般配。沒想到……」

    此時此刻,高傲的清心竟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挑你們成親的那天,不是故意停下咒文,不是故意害他被壓五行山下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整個房間之中都只剩下她的抽泣聲了。

    楊嬋呆呆地望著她。

    「對不起……」

    面對這樣的情敵,一個哭成了淚人,不斷道歉的情敵,楊嬋已經整個怔住了。她再也無法橫眉豎目,只能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同樣默默流著淚。

    原來,由頭到尾,並沒有任何人錯。有的,只是一段孽緣。兩個好女孩,因為一隻該死的臭猴子,誤了終生的故事。

    ……

    那門外,六耳獼猴正健步如飛地朝這裡衝來。

    ……

    一瞬間,房中的楊嬋與清心幾乎同時感覺到什麼。

    楊嬋連忙一把將清心拖入懷中,在她耳邊說:「別哭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你……不要開口。」

    下一刻,還沒等清心反應過來,房門「咣」的一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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