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大潑猴 作者︰甲魚不是龜 (已完成)

 
dnak0000 2014-7-9 00:09: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538965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2
第七百零八章:啪啪啪



    陰暗的監牢中,多目怪靜靜地盤腿而坐。

    四周的一切靜默得好像無盡的虛空一般。

    「喲,這不是多目大人嗎?你怎麼也進來了?」

    「嘿,大概是惹得你的那位『大聖爺』不高興了吧?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黑暗中,一陣陣的嘲笑聲傳來。

    多目怪微微睜開了眼睛,卻只是靜靜注視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面。

    牢門推開了。

    一個妖兵舉著火把匆匆走了進來,那身後跟著紫衫蜘蛛精。

    陰暗的牢房中,所有的目光一下都被吸引了過去。

    紫衫蜘蛛精邁著小步,來到多目怪所關的位置,半蹲下身子,隔著圍欄對多目怪道:「師兄放心,水晶我已經交給大聖爺了。他已經下令將整個聖母宮圍困。應該用不了多久,大聖爺就會過來接師兄您出去了。」

    深深吸了口氣,多目怪抿著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那目光卻依舊空無一物。

    ……

    就在那門外,六耳獼猴微微仰起頭,橫眉豎目。

    清心一下呆住了。楊嬋則是迅速恢復了平日裡的模樣,絲毫不露端倪。

    然而,撲面而來的壓力感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那是騰騰的殺氣。

    六耳握著水晶,緩緩抬腿,一步跨過了門檻。

    那牙咬得咯咯作響。

    此時此刻,清心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六耳獼猴手中握著的那水晶裡呈現的是這房中的景象。這意味著,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多目怪使了詐。剛剛的對話。六耳獼猴應該是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已然曝光……或許。並不僅僅是如此。

    「你來幹什麼?」楊嬋冷冷地問道。

    「我不能來嗎?還是,你不希望我來?」

    楊嬋冷哼了一聲,悠悠道:「整個獅駝國都是你的,你有哪裡不能去的呢?不過,進我的房,居然連門都不敲一下?」

    邁開腳步,六耳獼猴繞著兩人在房中緩緩地走著,那目光始終鎖定在楊嬋和清心身上。

    「敲門?」六耳獼猴咧開嘴笑了笑:「我在想。萬一我先敲門了,你們兩個都跑了怎麼辦?那樣,我不就錯過了一齣好戲了嗎?當然,我在外圍已經布下重兵,就算你們想跑,也未必跑得掉。」

    聞言,清心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直覺告訴她,她現在就應該跑,可是她跑得掉嗎?不提外圍的重兵,就光六耳獼猴在這裡。她就已經跑不掉了。

    唯一的希望,也許是那求救的珠子吧。可惜的是珠子現在還在蜘蛛精手上。

    慌亂之中。她只好朝著楊嬋望了過去。

    出乎她的意料,此時的楊嬋面色依舊。

    更確切地說,楊嬋的臉上只是多了一絲詫異,那眼睛緩緩地眯成了一條縫。

    「你圍了我的聖母宮?」

    「圍得不對嗎?」

    楊嬋一下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圍她,還是圍我呢?」

    被理直氣壯地這麼一問,六耳獼猴頓時愣住了。

    這一瞬間的遲疑,迅速被楊嬋捕捉到了。她把眉一橫,冷眼問道:「你圍她我可以理解,就算你不圍,我也會下令圍,但是你圍我算是怎麼個意思?」

    「你下令?你是在說笑嗎?」六耳獼猴一下笑了出來。

    然而,他很快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了,楊嬋的眼神越來越冷。那種感覺,就好像憤怒到了極致,卻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了下來一般。

    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我若是不來,你怕是會……會跟她一起跑了吧?」

    「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六耳獼猴有些慌亂地說道:「剛剛你們的對話,我都知道了。你留下來,是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楊嬋依舊面不改色。

    這一問,六耳獼猴的心頓時更虛了。

    他這才猛然想起,剛剛楊嬋與清心的對話之中,竟沒半點對他不住的地方。事實上,楊嬋根本就沒有回答清心的那個問題,一切都不過是清心的猜測罷了。

    而真正讓他動怒的,是紫衫蜘蛛精補充的那句話……

    可是,紫衫蜘蛛精補充的話,能算到楊嬋頭上嗎?

    一時間,六耳獼猴有些騎虎難下了。他連忙說道:「我都已經選擇了你了,她連讓我知道真正身份的打算都沒有,還有什麼好爭的?你跟她爭,不就說明……說明你認可的依舊是另一個嗎?」

    楊嬋冷哼一聲,反問道:「是嗎?」

    「這……」

    就在六耳獼猴遲疑的這一剎,楊嬋緩緩抬起腳,往前跨了一步:「我跟她爭,就說明我向著另一個?」

    「難……難道不是嗎?」嘴上這麼說,六耳獼猴卻是往後退了一步。

    「那我不跟另一個走,留下來幫你,又說明了什麼呢?」楊嬋又往前跨了一步。

    「這……」六耳獼猴再次往後退了一步:「說不定,你是為了當內應……」

    此話一出,楊嬋的身形頓住了,怔怔地望著六耳獼猴。

    這一次,楊嬋沒有再往前,可在那質問一般的眼神之下,六耳獼猴還想往後退,只可惜那背已經頂到了牆上,退無可退了。

    「你是這麼認為的?」

    「我……」

    只聽「咣」的一聲巨響,還沒等六耳獼猴答上話來,整張桌子都被掀翻了。那上面的一應瓷器碎了一地。

    這聲響,就連宮牆之外的妖兵們都可以清楚地聽見,一個個嚇得縮了縮脖子,攥緊了武器。

    「動手了?」

    「那……我們要不要衝進去?」

    「大聖爺怎麼交代的,拋杯為號?」

    「他什麼都沒交代……」

    聞言。所有的妖怪都極有默契地往後縮了一步。一個個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那房中。打碎的瓷碗微微顫動著。

    此時此刻,楊嬋已經側過身去,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冷哼道:「既然如此,還等什麼?你的鐵桿兵呢?還不立即取我性命?」

    這一句話放下去,就連一旁的清心都忍不住有些傻眼了。她甚至已經分不清剛剛的楊嬋是真的,還是現在的楊嬋是真的了。

    六耳獼猴已經被楊嬋這舉動嚇得睜大了眼睛,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整個房間中。只剩下那瓷碗微微顫動的聲響。

    正當此時,楊嬋用帶著哽咽的聲音說道:「六百多年前,你為了她而拋下我,現在,沒了記憶,你卻要為了她而殺我?好,很好,這就是我應得的。」

    「喂,怎麼變成我為了她而殺……殺你?」

    「難道不是嗎?」楊嬋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因為她出現了。你就圍了我的聖母宮!」

    「我剛剛不是說了同時圍兩個人嗎?怎麼就……」

    話還沒說完,楊嬋已經氣勢洶洶地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朝著六耳獼猴甩了過去。

    六耳獼猴嚇得連忙閃到一旁。

    「你……你別動手啊!你聽我說。這是誤會!誤會!」

    「滾!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就在被楊嬋推出門外的瞬間,六耳獼猴恍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指著清心道:「她……」

    「你還敢想她!」

    「我……」

    「要拿她也是我來!輪不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心思!滾——!」

    一頓咆哮之下,六耳獼猴嚇得水晶都丟了,只得連滾帶爬地出了房門。

    「咣」的一聲,那房門關上了。

    六耳獼猴整個趴在地上,那額頭上還冒著冷汗。

    一隻老鼠精畏畏縮縮地伸過腦袋來:「大聖爺,您……沒事吧?」

    「滾——!」

    一聲咆哮,嚇得那老鼠精縮得老遠。

    六耳獼猴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快步衝出了聖母宮外。

    「大聖爺,您去哪啊?」

    「去天牢!多目怪,我要你好看!」

    直到遠遠地聽到六耳獼猴的咆哮聲,房間裡的楊嬋與清心才緩緩鬆了口氣。

    清心整個虛脫一般地坐到了椅子上。

    「楊嬋姐……你真厲害。這你都能……」

    「噓。」楊嬋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清心連忙閉了嘴。

    就在清心的注視下,楊嬋一步步走向牆壁,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停在了一處平淡無奇的地方。

    只見楊嬋迅速在五指上凝聚靈力,「咣」的一聲,整隻手都刺入了牆壁中,下一刻,從牆中拔出了一枚薄薄的水晶。

    那上面還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與房中地板上六耳獼猴掉落的水晶遙相呼應。

    「不是你的錯,是多目怪一開始就算計我,在我房中佈了眼。」說著,楊嬋「咔」的一聲,直接將那水晶捏了個粉碎。

    這一幕,看得清心一臉的崇拜。這膽識,這心思,確實是她望塵莫及的。

    ……

    「啪!」

    六耳獼猴重重的一個巴掌甩了過去,多目怪的一顆牙齒都被打飛了。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多目怪的臉又斜向了另一邊。

    「啪!」

    第三巴掌,多目怪的鬢髮都被徹底打散了。

    他微微低著頭,一縷血絲從他的嘴角垂落。

    恍惚間,他想起了在車遲國被猴子甩的那三個巴掌。多麼諷刺啊。

    「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六耳獼猴厲聲問道。

    多目怪一聲不吭,只是低著頭,彷彿死了一般。

    「既然沒有,你就永遠關在這裡吧。如果不是念在你有功在身,我現在已經要了你的命了!」說罷,六耳獼猴轉過身,大步朝著牢門走去。

    頭也不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3
第七百零九章:抉擇



    殘垣斷壁,黃沙翻滾。

    就在不遠處,便是那個近乎廢棄的鳳仙郡了。

    滿面黃沙的玄奘端著一碗清水抿了一口,遠遠地回頭張望。

    就在他的身旁,一位老人正費力地從水井裡捲起一桶水來,累得氣喘吁吁。

    回過頭,玄奘輕嘆道:「老人家,這井有多深啊?」

    「大概有五十丈,整個鳳仙郡,也就剩下這口井裡還有水了。」

    「平日裡,都是從這井裡提的水,種的莊稼嗎?」

    「種糧食?」老人頓時笑了出來,悠悠道:「這井不只是深,出水量還少。人都快不夠喝了,哪裡還能拿來種莊稼?整個鳳仙郡早在一年前,就再沒人種莊稼了。」

    聞言,玄奘微微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碗中這珍貴的水,無奈嘆了口氣。

    「整個鳳仙郡都不種莊稼,又不見牛羊,也不像可以打獵……老人家,那平日的吃食,該怎麼辦呢?」

    用圍在脖子上的灰色毛巾抹了把臉,老人深深吐了口氣,走到玄奘身旁半蹲下來,道:「你看我,像是什麼人物?」

    「啊?」

    「就……我平日裡,像是做什麼營生的?」

    「營生啊……」玄奘蹙著眉頭想了想,輕聲嘆道:「老人家您手上雖然有繭,卻不厚,不像莊稼漢。聽您說話,像是讀過幾年書的。這營生……貧僧實在不好猜啊。」

    那老人站起身來,叉著腰得意地笑了笑,悠悠道:「實不相瞞,老漢我,乃是此地郡王。」

    「郡王?」玄奘略略吃了一驚。

    一郡之王,按照他的認知。即便是個空銜,也不至於淪落至此才對啊。

    「對,郡王。」老人轉過臉伸手一揚。十分得意地說道:「這方圓百里,都是祖上的封地。雖說現在已經一文不值了。但老漢我,還是得守住,得對得起祖宗。這裡數年沒下雨,別的什麼人,都走光了,就我還留著。因為,我還有一點餘糧。雖說遣散家人的時候送了不少,但也還有一點。一點點……」

    老人伸手比劃著。露出一種十分俏皮的笑容。

    「不過,也不多了,再有三五年不下雨,我也得餓死。哈哈哈哈。」

    回過頭,老人看到玄奘盯著自己手中只剩下半碗的清水和身旁的薄餅猶豫,輕笑道:「吃,本郡王雖然窮,但也不缺這一點。要是上天真要硬生生渴死我,餓死我,就算多你這麼一點。我也活不下去的。不用客氣。」

    玄奘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意,對著老人點頭笑了笑。

    「再說了,我還指望著你家佛祖能保佑保佑我呢。東天庭我們是得罪死了。指望不上了。這西方,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東天庭得罪死了?」

    「對啊。」

    「老人家您不是凡間的郡王嗎?怎麼會跟天庭扯上關係?」

    「這……一時間也說不清,總之,玉帝下了旨,本地百年不下雨。託夢給了每一個人。剛開始,老漢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的,現在看來,是真的了呀……」

    說著,老漢無奈嘆了口氣。又朝玄奘看了兩眼,催促道:「大師趕緊吃。吃完,我們該回去了。這地方晚上冷。還是到我那宅子裡去住。」

    那遠處,猴子正站在風沙裡遠遠地看著。

    「牛魔王回來了沒?」

    「還沒呢,上天庭,恐怕沒那麼快。」

    ……

    此時此刻,牛魔王正站在南天門外與李靖四目交對著。

    牛魔王蹙著眉頭,有些疑惑地說道:「鳳仙郡不降雨是為了花果山?」

    「對。」李靖默默點了點頭:「毀了神仙的廟宇,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若真是激怒了天庭,哪裡還可能提前託夢,告知當地百姓即將禁雨呢?」

    「怎麼個為了花果山法?我……我沒懂。」

    「三界的雨量,是恆定的,一處多了,一處就得少。」

    「那為什麼以前花果山判了禁雨,我們雨還是照樣下。好像萬聖龍王他們一招就有了,沒那麼多雜七雜八的事。」

    李靖微微挺直了腰桿道:「龍族能呼風喚雨,這是他們的天賦。但也不是無止境的。一旦過頭了,雨就會枯竭。即便是龍族召喚,也召不到了。況且,你們那時花果山需要的雨量不多,現如今花果山乾旱了數百年,百廢待興,若是不加緊降雨,恐怕無論如何都恢復不了。而且,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

    「其二,是魂魄。雨露滋潤,萬物復甦。可這復甦的魂,從哪裡來?即使一隻螞蟻,那也是要有地府的一縷魂魄對應的。有生,必有死。」

    「你的意思,玉帝為了花果山,把整個鳳仙郡給毀了?他會那麼好?」

    「首先,數百年前,鳳仙郡就是一片黃土,數年前,又因為一場變故,早已經是萬物凋零。如今歸於黃土,並沒有什麼不對。」微微頓了頓,李靖又輕嘆道:「另外,陛下這麼做,不是為了討你們大聖爺歡心,而是為了女蝸娘娘。花果山,有女蝸娘娘的府邸。」

    說罷,李靖抿著唇道:「這件事,你就先這麼和你們大聖爺匯報。看他怎麼說。若是他真要犧牲花果山成全鳳仙郡,屆時稟報了陛下,再行定奪。」

    牛魔王默默點了點頭。

    這可是他第一次代表猴子出使。來的路上,他還想了無數次怎麼恐嚇天庭一干神仙的。可惜,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一開始想的那樣。玉帝都不用見,對方幾句話甩過來,就已經讓他啞口無言了。

    特別是一旦扯上了花果山,這事兒,可就不是他做得了主的了。

    無奈嘆了口氣,牛魔王只能轉過身去,騰空而起。

    ……

    回去的路上,玄奘雙手合十,跟著老人默默地走著。

    走過空蕩蕩的街區,走過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樓閣。

    看著眼前的景象,玄奘只能沉默。

    曾經,這個小鎮應該是十分繁華的,如今卻因為天庭的一份旨意,變成了荒無人煙之地……

    在天庭、佛門的面前,凡人,乃至於凡間所有的一切,就如同螻蟻一般,分毫沒有自主的權力。

    如今想想,自己以凡身證道的想法,會不會太過荒謬了呢

    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對眼前的這一切,或許也只剩下一個選擇了。就是好像眼前的老人家一樣去承受。可是,忍耐,真能等到撥開烏雲見明月的一天嗎?

    等到的,或許只是死亡罷了。

    一路上,老人沒有說話,玄奘也沒有多嘴。

    很快,兩人來到了老人的府邸前。

    那是一座極為破敗的府邸,院落的圍牆,已經因為乾旱而崩塌,門口的牌匾也已經被侵蝕得看不出字跡。幾乎每一個角落充斥著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推開虛掩的門,玄奘看到其中一座小屋門口坐著一個看上去已經有**十歲,滿臉的皺紋多得好像這黃土地上的溝壑一般,看樣子已經連走都走不動的老婦人。

    「王爺……回來啦?」

    那是一個極其沙啞的聲音。

    「都說了別叫我王爺了,我早不是什麼王爺了。」

    說著,兩個老人呵呵地笑了起來。

    玄奘低聲問道:「這位是?」

    「這是……一位鄉親。」

    「鄉親?」玄奘一下有些懵了。

    這座院子很大,可以看得出,老郡王雖然並不是什麼奢靡享樂之人,但曾經的家底,還是有的。

    直到走到夠深的地方,確信那老婦人已經聽不到了,老郡王才低聲道:「年輕人都逃荒去了,老人,實在老得走不動的,也只能託付給我了。這院子裡還有四五位呢。現在也就我最年輕了,還能去提水,幹點體力活。」

    「那……郡王您的子孫呢?」

    聞言,老郡王卻是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

    「鳳仙郡不降雨,是因為花果山?」

    「對,李靖是這麼說的。」

    猴子一下笑了出來:「玉帝會這麼好死?」

    「李靖說了,玉帝下這道旨意,不是為了大聖爺您,是為了女蝸娘娘。」

    「放屁!」猴子一下吼了出來,嚇得牛魔王頓時脖子一縮:「女蝸娘娘這才是多久前的事?鳳仙郡,早就已經好幾年不下雨了!之前花果山倒是已經降雨,但那都是杯水車薪,下一點意思意思一下,他娘的當老子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們是忽悠你呢!再去一趟,這次不說清楚,你也別回來了!」

    「諾……諾!」牛魔王嚇得掉頭就走。

    轉過臉,猴子又指著守在一旁的呂六拐道:「你!去看那和尚怎麼說!」

    「我……我?」

    「難道還要我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啊?」

    無奈,呂六拐只得提著褲腿奔出了門外。

    那房中的其他眾人都一個個蹙著眉,望著怒氣衝衝的猴子。

    ……

    轉眼之間,呂六拐已經來到了玄奘的房中。

    他捲起衣袖朗聲道:「大聖爺說了,玄奘法師您要行普渡之道,他支持。您要感受萬物之苦,自力更生,他也隨你。他現在就問您一句話:這鳳仙郡的苦,乃是因天而起。若要解決,倒也不難,給玉帝去一封函,什麼都解決了。具體這函去是不去,就看玄奘法師您的意思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3
第七百一十章:玄奘的回答



    「因天而起……」

    聽到這句話,玄奘的目光不自覺地暗淡了許多。…,

    這是那老郡王早已與他說過的事,如今只不過是從呂六拐的口中再次確定罷了。

    儘管如此,玄奘的臉上,還是掩不住的無奈。

    有時候,凡間的生靈就是這麼渺小,一個神仙的一句話,不管因為什麼理由,就可以讓千千萬萬的生靈死於非命,分毫沒有商榷的餘地。

    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知道……是為什麼嗎?」

    「還不是很清楚。」呂六拐振了振衣袖,挑了挑眉拉長了聲音道:「大體的意思是,雨水有限,凡間的生靈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裡多了,那裡就只能少。沒辦法的事。」

    「有限……」玄奘的眉不禁蹙了起來。

    「就是這麼個意思。」呂六拐也不客氣,輕輕一跳,坐到玄奘側邊的椅子上,意味深長地說道:「也就是說,你把這裡的乾旱解決了,自然就有其他地方會幹旱。沒有任何人能同時解決所有地方的乾旱。」

    說著,呂六拐還故意拿起桌案上放著的半塊薄餅啃了起來。

    那是老郡王給玄奘的,呂六拐吃了,玄奘就得挨餓了。雖然玄奘行囊裡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乾糧,但那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又是沉默了許久,玄奘才輕聲道:「可否,讓貧僧考慮一晚?」

    「可以。」已經狼吞虎嚥吃光了薄餅的呂六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一下跳下了椅子,拂袖道:「那我就明天再過來問了。」

    說罷。轉身就走。

    那身後。玄奘還恭恭敬敬地躬身謝禮:「貧僧謝過施主。」

    剛走出門沒幾步。呂六拐就看到了貓在牆角的小白龍。

    「噓,過來。」

    「幹嘛?」

    「他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優柔寡斷唄。嘿嘿,我吃了他的餅。」

    「啊?」

    仰起頭,呂六拐得意地說道:「我故意的,誰讓這和尚那麼優柔寡斷,壞大聖爺的事的?活該他挨餓。」

    說罷,呂六拐甩了甩衣袖。得意洋洋地走了。

    星夜茫茫,小白龍仰頭望了一眼頭頂的天空,無奈嘆了口氣。

    ……

    此時此刻,獅駝國,聖母宮外依舊明裡暗裡駐紮著許多兵衛,一個個都有意無意地在朝聖母宮張望。

    宮內,燈火通明。

    小小的房間被改造成了牢籠,楊嬋拿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上砸。只聽「嘩啦」一聲,碎得滿地。

    牢籠裡,清心端坐著。蹙著眉頭望著楊嬋。

    「做給外面的人看的,很快。他們就會稟報六耳獼猴了。」楊嬋淡淡看了清心一眼,道:「這宮裡,就沒有一個是我自己人。」

    「那你還願意留在這裡?」

    「不留又能怎麼樣?」

    「你可以……去花果山,或者回華山?他應該會在取經之後來接你吧。」

    「取經真的會成功嗎?」楊嬋反問道。

    這一問,清心眼中的神采頓時黯淡了幾分。

    「你也不信吧?」淡淡笑了笑,楊嬋輕嘆道:「其實,誰信呢?也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擊敗一個代表了虛的如來。取經,不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罷了。」

    提起監牢外的茶壺,楊嬋默默滿上了一杯熱茶,一步步走到欄杆前伸手遞給了清心。

    清心連忙雙手接過,道:「你說的,我也想過。其實……如果他願意不再記恨六百多年前的事情,與如來和平相處也未嘗不可。畢竟,如來四大皆空,只求佛法,和他並沒有什麼衝突的地方。並不一定要拚死一搏。」

    「是這樣嗎?」

    「不是嗎?」

    兩人默默對視著,許久,楊嬋笑了出來。那是有些無奈的笑。清心則顯得有些茫然。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不是你願意退讓,就會有退路。」轉過身,楊嬋端坐到椅子上,悠悠道:「就好比當初花果山的事情。假設,我假設,我們不挑釁天庭,不與天庭為敵,你覺得,兩者能和平共處嗎?」

    清心呆呆地眨巴著眼睛望著楊嬋,似乎有點不太明白楊嬋話裡的意思。

    「答案是,不能。」凝視著桌面,楊嬋接著說道:「你咄咄逼人,會引發衝突。你柔弱可欺,一樣會引發衝突。只是,主動權到了對手那邊了。」

    「可是,如果他不突破到天道修為的話,我想不出如來會因為任何理由而再次對他出手。」

    「你想不出,並不代表沒有。」楊嬋輕笑著說道:「誰又能想到如來會對老君出手,給老君設陷阱呢?可到頭來,不就發生了嗎?」

    清心頓時愣了一下。

    「凡人的一生,是很短暫的。修者的一生,卻可以長達數萬年,甚至永久。誰又能保證,在這麼漫長的光陰之中,不會出點什麼岔子呢?到時候,你再想反悔,你就已經沒有退路了。」緩緩閉上雙目,楊嬋輕聲道:「況且,他沒突破到天道,卻隨時保留著跨過天道門檻的能力,這不是更糟糕嗎?若是不取經,只怕如來,該是會第一時間出手吧。」

    「博弈,只存在於彼此都能讓對方感到『痛』的情況。如果其中一方對另一方毫無威脅,也就不存在博弈的籌碼了。那猴子雖然衝動,但是這層道理,還是想得明白的。」

    說著,楊嬋意味深長地看了清心一眼。

    這一眼望去,清心頓時覺得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一般。

    她目光黯淡地說道:「看來,你們都看得明白,就只有我看不明白。」

    「因為你本身就不是這局中的人。」楊嬋不假思索地說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你都不是這局中的人,甚至,完全不具備在這局勢中生存的能力。你的存在,你今天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他對你的掛念,令你有了一重特殊的身份。」

    話到此處,清心已經緩緩地低下了頭。那捧著熱茶的手不斷揉搓著,似乎格外地不適應。

    沉默了好一會,清心才低聲道:「我以為……你會藉著這次機會,對付我。畢竟因為我你才……」

    「雖說楊家在這些大能面前算不上什麼,但我是瑤姬的女兒,是二郎神的妹妹……還不至於,那麼下三濫。」楊嬋卻是輕蔑一笑,道:「你就安心在這裡呆著吧,我不會讓他打你主意的。但,你也走不了,除非你的那兩位師傅願意這時候來趟渾水,把你接走。否則,我會有危險。」

    ……

    第二天一早,當呂六拐再次來到玄奘房中的時候,卻發現房中已經沒人了。好在玄奘的四週日夜都有妖將監視著,不多時,他便在鳳仙郡郡城的東邊角裡發現了玄奘的身影。

    他拿著昨夜自制的標尺用炭筆在一副羊皮地圖上不斷標記著什麼,那身旁,緊緊跟著的是老郡王。

    「他在做什麼?不是說好了今早給答覆嗎?」

    「答覆已經給了。」一旁的天蓬無奈搖了搖頭:「他在找水源。」

    「找水源?」呂六拐一下有些懵了。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找得到。」天蓬抿著唇無奈地笑了笑,悠悠道:「這郡城裡既然有一口井還能出水,就說明還有地下水。說修行術法,玄奘法師可謂是一竅不通。但如果要說這些個七教九流的伎倆,玄奘法師可謂是駕輕就熟。你瞧用草藥治病救人的功夫,他就一點都不比那些正兒八經的大夫差。」

    ……

    當天蓬回到駐地的時候,前往天庭索要說法的牛魔王也已經回來了。不過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與昨日的說法無甚差別。

    「這裡的水,確實是去了花果山。第一次調水,是因為大聖爺您要求花果山重新降雨,幾年前又調用了一次魚蝦糧食,則是因為烏雞國。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不可能四處調用的,否則會出大亂子。後來,又接上女蝸娘娘的事情,這鳳仙郡,就索性做絕了……」

    聽到牛魔王這麼一說,站在一旁的捲簾尷尬地笑了笑。

    烏雞國的事他是絕脫不了干係的,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因為猴子出手而了了,沒想到,還留著這麼一條尾巴……

    「所以呢?他們不打算給鳳仙郡降雨了?」

    「這倒沒說。」牛魔王略略想了想,答道:「李靖的意思是,想要降雨也行,就是另外地方調水罷了。可是,倘若以普渡為目的的話,這樣做怕就沒有意義了。讓我們自己想好。」

    這一說,猴子一時間確實也不知道怎麼答。、

    扭過頭,他正巧看到天蓬和呂六拐走了進來,隨口道:「那和尚怎麼說?」

    「他……他沒說。不過,他現在正在準備打井。」

    「啊?」

    猴子一下衝出了門外。

    很快,他在城南的一處廢棄的院子裡看到了玄奘和老郡王。

    玄奘果真赤著上身拿著錘子,豎起了一塊塊的木板,一副親力親為,自己動手打井的架勢。

    遠遠地望著忙得熱火朝天的玄奘,猴子的眉頭已經蹙成了八字。

    「大聖爺,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猴子冷哼一聲,道:「隨便他吧。真是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4
第七百一十一章:鯰魚



    挖井,是一件極為艱巨的事情,特別在缺乏勞動力的情況下。

    郡王已經老了,整個鳳仙郡,也就剩下玄奘可能去幹這種活。自然而然的,這擔子,落到了玄奘的身上。

    於是乎,日昇日落,玄奘開始起早貪黑地挖井,老郡王則忙前忙後地幫玄奘打下手。

    那四周的角落裡,一眾妖將、猴子等人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地看著。

    「這地方真能挖出水來?如果能挖出來,之前的人為什麼不挖呢?」

    「對啊,整個郡的人,挖起井來,怎麼都要比玄奘法師一個人快吧?」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五丈,十丈,二十丈。還是沒有水。

    「我們要不要也幫忙?如果我們動手的話,一個晚上挖一兩百丈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

    「你傻的,幫忙有什麼好處?你忘了玄奘法師什麼態度了嗎?一旦我們幫忙,指不定又鬧出事情來。吃力不討好,何必呢?」

    三十丈,五十丈。還是沒有水。

    「要是一直沒水,他不會打算就這麼一直挖下去吧?」

    「那大聖爺的西行怎麼辦?」

    一眾妖將面面相覷。

    與此同時,每天看著玄奘埋頭挖井,渾身上下蓋滿黃土的模樣,猴子已經恨得牙癢癢的了。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

    ……

    靈山,大雷音寺。

    「玄奘在鳳仙郡挖井?他還能再傻點嗎?」

    「那地方確實有地下河流,但流量極少。如果位置對,挖出一點水來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就那麼一點水,能作甚?」

    「倒也不是不能。鳳仙郡本身活著的人便不多了,能多一口井,哪怕出水量再少,也該是可以讓百姓過得更好一些。」

    「可是這樣有何意義?這就是他的普渡嗎?救那麼幾口人,而不是救整個郡?」

    整個大殿都沉默了,諸佛面面相覷。

    「是不是……我們太高估他了?那渡世之說過後。玄奘已是強弩之末,走入了死局?」

    人群之中,靈吉忽然想到了什麼,淡淡一笑。

    一時間。殿內諸佛都朝著他望了過去。

    「靈吉尊者可是有話?不妨說來。」

    聞言,靈吉振了振衣袖,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大殿正中。雙手合十,對著如來躬身一拜。

    「貧僧有一妙計。」

    「妙計?」

    「對。」

    「說來聽聽。」

    靈吉搖頭擺手。眉開眼笑道:「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就不妙了。只能,做。」

    這一說,在場諸佛越發疑惑了,一個個都蹙起了眉頭。

    靈吉微微仰頭,望著如來。

    許久,如來點頭道:「那,便試試吧。」

    「靈吉遵命。」說罷,靈吉躬身往那殿外退了去。

    待他走後。諸佛一下議論了起來。

    「這靈吉是要做甚?為何不可說?難不成,這裡還有內應不成?」

    「興許是弄巧賣乖罷了。」

    「依他的性情,倒也不奇怪。不過,這計策是否妙,可就難說了。」

    「聽說他當日於高老莊外戲弄玄奘,到頭來不但討不著好,卻還平白給人作嫁。這次的『妙計』可別弄巧成拙才好。」

    正當諸佛議論紛紛之時,如來卻如同聽不見一般,低頭輕嘆道:「那楊嬋的出現,怕是地藏尊者也是始料未及吧?如此一來。六耳獼猴這著棋算是廢了。相安無事,還哪裡有法可辯?」

    說罷,那目光微微轉動,朝著地藏王望了去。

    「這倒不至於。」地藏王淡淡道:「六耳獼猴自存在之日起。便注定了與那猴子勢不兩立,怎可能相安無事?」

    如來深深吸了口氣,道:「本座聽聞,那海中的漁夫在魚槽之中放入鯰魚,用以挑動其他魚奔走逃命,從而確保其存活。如今看來。怕是要地藏尊者往這六耳獼猴的魚槽中放入一尾鯰魚了。難得復活,他可不能消沉度日,以至大劫臨身啊。」

    所有的佛陀都靜靜地注視著地藏王。

    許久,地藏王雙手合十,默默朝著如來行了一禮,躬身退出大殿之外。

    ……

    與此同時,鳳仙郡。

    「你說……清心上人,在六耳獼猴手裡?」

    呂六拐重重的點了點頭。

    天蓬有些詫異地望向了一旁的牛魔王。

    牛魔王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兩個平日裡見面難免吵上一吵的妖怪正一起眼巴巴地望著天蓬。

    稍稍收了收神,天蓬連忙朝著窗外張望。

    那不遠處,猴子正盤腿坐在屋頂上,望著西方一臉的憤恨。

    「這事情……還沒告訴他?」

    「不敢說啊。」呂六拐低聲道:「最近大聖爺心情惡劣,要是讓他知道了,保準立即殺到獅駝國去。所以我們只能來找你商量了。」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清心上人會在六耳獼猴手裡?他不應該知道清心上人就是風鈴的呀。而且,清心上人應該在斜月三星洞……怎麼會……」

    「六耳獼猴是不知道,但天庭,還有崑崙山是知道的。我估計,是那幫老不死的故意放出的風聲,為的是給我們添亂。」呂六拐一邊朝猴子所在的位置張望,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至於清心上人為什麼會離開斜月三星洞,就不清楚了。總覺得這是個陷阱。」

    「那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你們去救人……應該不太行吧?不說的話,到時候她真出事了,你們大聖爺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

    「這……」

    一聽這話,呂六拐和牛魔王頓時就慫了一半了。

    好一會,呂六拐才深深吸了口氣道:「有消息說,清心上人和聖母大人在一起,暫時很安全。」

    「消息可靠嗎?」

    「確定可靠。」

    「可靠就好。」

    說著,屋裡的三人齊刷刷地朝著窗外望了去。

    此時,猴子已經一躍從那屋頂上跳了下來。藉著老郡王離開的空擋迅速跑到了玄奘所在的井邊。

    他深深吸了口氣,對著那黑漆漆一片,只剩下深處還有一點點火光的井口喊道:「喂,是我!」

    那井裡沒回應。

    稍稍沉默了一下。他又喊道:「你想這樣折騰到什麼時候?這都多少天了,有完沒完?這裡距離靈山已經不遠了!」

    那井底,玄奘拉長了聲音答道:「西行是為普渡,不普渡。西行何用?」

    「放屁!你他娘的這叫普渡嗎?一句話,別說井了,我立即給你把一整個湖挪過來都成!你非要這麼鬧騰,有意思嗎?」

    「貧僧可以讓大聖爺您移山填海,別人呢?這樣出來的只是一己之功。非普世之道也!」

    「那你這是要怎麼樣?非要挖到水不可嗎?信不信,我拿塊石頭把你壓下面,讓你普渡個夠?」

    那井底下,玄奘沒有再說話了。只剩下千篇一律的「鏘鏘」聲。

    一咬牙,猴子轉身搬來一塊大石頭,對著井口吼道:「你別以為我不敢,反正你這麼拖下去這輩子也到不了靈山,我索性把你封裡面算了!」

    說著,真咣噹一聲,用大石頭將井口封住了。

    然而。那底下的玄奘卻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繼續默默地挖掘著。

    兩人就這麼僵持上了。

    不多時,一位妖將悄悄從遠處的殘垣斷壁探出頭來,壓低聲音道:「大聖爺,老郡王回來了,不能讓他看見您啊。」

    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無奈之下,猴子只得甩了甩頭,將那石頭又給搬回了原地。

    由始至終,玄奘竟連半句抱怨都沒有。

    ……

    此時此刻,六耳獼猴正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一臉的鬱悶。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六耳獼猴發現自己一旦面對楊嬋的哭鬧,就會不自覺地發怵。那種感覺,就好像與生俱來的一般。

    難道是記憶碎片的關係?

    六耳獼猴拚命地去回憶。越想頭越痛,痛得直冒冷汗。

    無奈,只能索性不想了。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他仰頭對著一眾妖王道:「你們……誰有辦法把那個清心從聖母宮弄出來?」

    聞言,一眾妖王面面相覷,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滾!沒用的東西!」六耳獼猴猛地咆哮道:「都給我滾出去!」

    這一吼。那些個妖王嚇得連忙一個個躬身退出大殿之外。

    獅駝王悄悄扯住了鵬魔王的手道:「他……這是怎麼啦?」

    「還能是怎麼啦?」鵬魔王故意將音調稍稍抬高,道:「怕老婆唄。都記住了,以後大聖爺的事情呢,能辦就辦,不能辦……回覆一聲,挨個罵就是了。聖母大人的事,可是拼了命也得做好的。現在下面的怨念越來越大,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說罷,朝著走在旁邊的九頭蟲和其他幾個小妖王掃了一眼。

    那一個個的妖王雖然默不吭聲,卻又一個個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那最早遇到六耳獼猴的山羊精穿著一身華服從遠處走了過來,急衝沖地與眾妖王擦肩而過,直接奔入大殿裡去了。

    「這是誰?」

    「還能是誰?他可是正當紅的新任丞相啊。也就是運氣好,不然,就他那修為,那見識,能當丞相?」

    「就這麼個人物還當丞相,看來這獅駝國,真是走不遠了。」

    九頭蟲冷冷的掃了眾妖王一眼,低聲道:「小心說話。」

    這一說,幾個妖王才閉上了嘴。

    ……

    大殿內,山羊精雙手奉上了一封信函,朗聲道:「啟稟大聖爺,方才,有個人往臣的府裡塞了封信,是給大聖爺您的。臣不敢怠慢,便趕緊給大聖爺您送了過來。」

    六耳獼猴隨手拆開信函,往那落款的位置掃了一眼,頓時愣了一下。

    「地藏王?」

    「正是。」

    「他現在在哪?」

    「正在臣府裡。」

    「走!帶我去見他!」說著,六耳獼猴已經起身急衝沖地走出了大殿。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4
第七百一十二章:浪費時間?



    明媚的陽光,環繞的池水正中,一個涼亭佇立。地藏王正端坐在那涼亭下靜靜地抿著茶。

    「大聖爺,這邊請。」

    不遠處,山羊精帶著六耳獼猴匆匆走過拱門。

    遠遠看到地藏王,六耳獼猴頓時停住了腳步。

    兩人隔著一個池子默默對視著。

    許久,地藏王淡淡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六耳獼猴則是深深嘆了口氣,沿著蜿蜒的走廊快步朝他走去。

    「別來無恙啊。」地藏王雙目低垂,一面品著手中的茶,一面輕嘆道:「與上次見面相比,如今,閣下可是風光了不少。果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六耳獼猴一屁股坐到了石桌的對面,瞪大了眼睛,便死死地盯著地藏王。

    然而,地藏王卻是左顧右盼,似乎對這庭院之中景緻的興趣遠大於對六耳獼猴似的。

    「你猜。」

    「別拐彎抹角的,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直到此時,地藏王才悠悠瞥了六耳獼猴一眼。只見六耳獼猴已是咬牙切齒,怒意溢於言表。

    「還是你先說吧。」好一會,地藏王才輕嘆道:「這麼長時間了,閣下想必有許多事情想與貧僧說,或者,想問貧僧。」

    「也行。」六耳獼猴張開雙手撐著桌案,死死地盯著地藏王道:「你當初為什麼要救我?」

    「如果貧僧說,貧僧是慈悲為懷,你信嗎?」

    「當然不信!你救我,肯定有你的目的!」

    「既然閣下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你!」六耳獼猴一時語塞。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敢用這種戲弄的語氣來與六耳獼猴說話,想必六耳獼猴此時都已經發飆了。就算不至於讓對方身首異處,絕對也會讓對方生不如死。

    然而,對佛門……特別還是有本事將自己從天劫的手上救回,知道著許多自己不知道的門道的佛門中人。六耳獼猴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

    好不容易按下心中怒意,六耳獼猴咬牙低聲道:「行吧,你想不說,我也不問。反正問了。也沒什麼意義。既然如此,那便說說你想說的吧。忽然跑到獅駝國來,你總不至於是路過吧?」

    地藏王仰頭望著天,道:「那肯定不是。」

    「既然不是,你來我獅駝國什麼目的?」

    「貧僧來獅駝國。是給閣下帶幾句話,算是提醒,也算是勸告。」

    「你說!」

    聞言,地藏王淡淡笑了笑,緩緩起身,伸出一指道:「其一,天劫。」

    聽到這一句,六耳獼猴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虛了幾分。

    「天……天劫什麼時候會來?」

    「這,貧僧就不知道了。」地藏王負手道:「也許很快。也許……還要過個一年半載,但總之不會很久。」

    「你就是特意來提醒我這句話的?」

    「當然不只。」

    說著,地藏王,抿著唇來迴繞了幾步。由始至終,六耳獼猴的目光都不曾從他的身上移開。

    然而,好一會,地藏王都沒再說一句話,只是不斷四下張望著。那感覺,說是在組織語言,倒不如說在走神。

    終於。六耳獼猴有些不耐煩了,冷哼道:「你這什麼意思?既然不只,你又不說。既然如此,來我這浪費時間作甚?」

    地藏王悠然回頭。瞧著六耳獼猴似笑非笑地問道:「貧僧這是在浪費時間?」

    「難道不是嗎?」

    地藏王故作恍然大悟狀,隨口問道:「那……貧僧浪費了多少時間?」

    「浪費了……」話沒說完,六耳獼猴已經幡然醒悟。他一下站了起來,怒道:「你這什麼意思?專程來戲弄我的?」

    這一說,地藏王卻笑了。

    石桌的兩旁,一邊是怒氣衝衝地六耳獼猴。一邊卻是一臉笑意的地藏王。

    被地藏王這麼一笑,六耳獼猴心中頓時又虛了幾分。

    「你究竟什麼意思?」

    「其實,也沒什麼意思。」地藏王稍稍收了收神,振了振衣袖道:「貧僧方才不過浪費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閣下便已經惱怒。不過說來也對,天劫近在咫尺,閣下時間寶貴,怎可浪費?但是……」

    六耳獼猴一下有些懵了,他有些錯愕地瞧著地藏王。

    深深吸了口氣,地藏王這才接著說道:「但是,閣下時間既然如此寶貴,又為何要隨意浪費呢?您浪費的,可不是區區一炷香時間,而是數日,數月啊。」

    六耳獼猴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地藏王輕笑道:「貧僧就是提醒閣下,閣下現在所做的事,通通都是浪費時間。」

    「我所做的事情是浪費時間?」六耳獼猴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

    只見地藏王臉色一變,用蓋過六耳獼猴的聲音喝道:「難道不是嗎?」

    頓時,整個庭院都安靜了下來。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地藏王。

    地藏王也睜大了眼睛,望著六耳獼猴。

    「你想取代原本的孫悟空,所以,你聽信多目怪的話,擊敗獅駝國的妖王,將他們收入麾下,重新組建妖國,對嗎?」

    「對!」

    「你想取代原本的孫悟空,所以,你聽信鵬魔王的話,從華山劫來了楊嬋,對嗎?」

    「對!」

    「你想取代原本的孫悟空,所以,你聽信楊嬋的話,威懾三界,動用整個獅駝國的力量,準備遷都花果山,對嗎?」

    「對……」被這麼一個接一個地問,加上地藏王那如同刀鋒一般的目光,六耳獼猴頓時有些底氣不足了。他略帶疑惑地反問道:「難道……難道我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地藏王一下盤起了手,緩緩道:「其實,你要取代原本的孫悟空,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行了。」

    「什麼事情?」

    「讓他代替你被天劫收走!」

    「這……」

    「相反,如果你最終被天劫收走,那麼,你現在做什麼事,都毫無用處。因為當只剩下一個孫悟空的時候,便無所謂真假了!」

    ……

    燭火吱吱地燃燒著,夜風徐徐從窗外吹過。

    六耳獼猴靠坐在窗前,一雙瞪圓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窗外,佈滿了血絲。

    地藏王的話在他的腦海裡不斷重複著。

    「我告訴過她天劫的事情嗎?」

    「我記得我說過一次……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既然她知道,為什麼還要我費盡心機去遷都,而不是想辦法去擊敗對手呢?」

    許久,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地藏王說的對,他在浪費時間。這一段時間,他是徹底迷糊了。

    多目怪的心裡,只有妖族的復興。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自己這個大聖爺。其他妖怪就更別提了。

    至於楊嬋的心裡究竟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由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真正正地,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連地藏王也沒有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但至少……他說的話,是對的。無懈可擊。

    可是,自己應該如何去擊敗對手呢?

    上一次的碰撞,六耳獼猴至今記憶猶新。

    想著,他只覺得太陽穴隱隱發疼。

    要真正地成為齊天大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惜的是,有本事幫助自己的佛門,卻由始至終只是一副曖昧的態度。

    這可怎麼辦呢?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

    門緩緩地推開了。

    山羊精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臣,參見大聖爺。」

    六耳獼猴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麼晚了,什麼事?」

    「出了一點小事。」山羊精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城東那邊有幾個兇徒,想要逃離獅駝國,被邊軍給拿下了。」

    「逃離?為什麼要逃離。」

    「他們……」乾嚥了口唾沫,山羊精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們覺得,獅駝國的法令太過嚴苛了,特別是造艦計畫,以至於……」

    「啊?」

    六耳獼猴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一睜眼,頓時將山羊精嚇得整個跪倒在地直哆嗦,他連忙喊道:「臣已經跟他們說了,嚴苛的法令,是為了妖族的崛起。可他們依舊冥頑不靈。此事已經稟報了聖母大人,聖母大人讓臣將那幾個兇徒處死……臣這就去辦!臣這就去辦!」

    說罷,山羊精咣咣咣地連續三個響頭,就要起身退出門外。

    「站住!」

    被六耳獼猴一喝,山羊精連忙停下了腳步,卻依舊不敢抬頭。

    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從額頭上滑落。

    望著窗外沉默了許久,六耳獼猴才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法令太過嚴苛了?」

    「臣不敢!」

    「不敢你半夜三更來找我作甚?說!恕你無罪!」

    有這一劑定心丸吃下去,山羊精這才鼓起勇氣,跪地,磕頭道:「臣以為,法令確實有些嚴苛了。處罰是要有,可是……若因此而殺了他們,往後怕是……」

    話音未落,只見六耳獼猴已經邁著大步與山羊精擦肩而過。

    「走!」

    「大聖爺,您……您去哪?」

    「聖母宮!」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5
第七百一十三章:說客



    漆黑的夜,聖母宮的幾盞孤燈微微閃爍著。

    一排衛兵舉著火把鏗鏘走過。

    長夜漫漫,一如往常。那把門的兩個侍衛都在打哈欠了。

    忽然間,其中一個侍衛猛地瞪大了眼睛。

    「大……大聖爺!」

    那另一個侍衛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抬起頭來。

    「噓!」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山羊精已經給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連忙將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默默行禮。

    獅駝國,不會有任何妖怪敢阻止六耳獼猴做任何事,哪怕是楊嬋手下的也一樣。

    大門緩緩打開了。

    六耳獼猴跨過門檻,山羊精帶著一眾親衛在身後緊緊相隨。

    「大聖爺,我們這是去見聖母大人嗎?」

    聽到這句話,六耳獼猴腦海中頓時閃過幾日前的情景,那腳步一下頓住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輕聲道:「先不見她,我們去見,那個清心。」

    轉過臉,山羊精連忙對著跟在身旁的聖母宮侍衛擺了擺手:「聽到沒有?還不快帶路?」

    「諾……諾!」兩個侍衛連忙提著燈籠走到了前頭。

    臨邁開腳步前,六耳獼猴冷冷地對山羊精交代道:「還有,我暫時不想見三聖母。」

    ……

    房中,正點著燭火查看奏摺的楊嬋猛然一驚,仰起頭來。那目光微微閃爍著。

    片刻之後,她連忙起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然而,當她推開房門的時候,卻已經有兩名妖將攔在她面前了。

    在那兩名妖將的身後,原本負責守門的兩個侍女微微低著頭,不敢做聲。

    楊嬋瞪大了眼睛與那兩名妖將對視著。

    在那犀利的目光之下。兩名妖將微微低下了頭,卻依舊寸步不讓。

    「大……大聖爺說,說聖母大人為國事連日操勞。實在過意不去。今晚,讓聖母大人早些歇息。」

    「我要見他!」楊嬋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大聖爺說讓聖母大人早些歇息。」攔在楊嬋身前的手依舊。那妖將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說道:「還請聖母大人不要讓小的難做……」

    這是……軟禁了?

    此時此刻,楊嬋幡然醒悟。

    如果能見到,或許她還有些辦法可以扭轉。可是,如果見都不讓見……

    ……

    一步步靠近關押清心的閣樓,六耳獼猴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身後,包括山羊精在內的一眾妖怪紛紛停住了腳步,一個個呆愣地望著六耳獼猴。

    月色下。那閣樓只餘幾盞微弱的燈光,顯得格外幽靜。

    六耳獼猴靜靜地注視著,那雙目緩緩地眯成了一條縫。

    許久,他輕聲道:「你們都在這裡等著,不要輕舉妄動。」

    說罷,他身形一晃,化作了一個平日裡跟在楊嬋身旁的侍從,一步步朝著閣樓走了過去。

    ……

    閣樓中,清心正歪歪斜斜地靠在臥榻上,看著書。

    說是監禁。給的卻是客人的待遇。也就是在房中象徵性地加了幾道欄杆罷了,其餘的,吃穿用度一概不缺。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少了說話的人罷了。

    畢竟是在六耳獼猴的地頭,若是楊嬋真的給了清心客人的待遇,甚至為她指派了下人,到時候指不定這獅駝國中的其他人會怎麼想。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清心微微抬頭,隨意地看了一眼,道:「進來。」

    門緩緩地推開了一條縫。

    那門外,化作侍從的六耳獼猴小心翼翼地朝房中觀望,撐起一張笑臉。這才抬腿跨過門檻。

    「清心小姐,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清心見是楊嬋的侍從到來。也並不起疑心,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微笑。道:「看完這兩本書就睡了。有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事。」六耳獼猴乾笑道:「聖母大人覺得小的比較貼心,所以安排小的以後在這裡服侍清心小姐。」

    「啊?」清心一下有些懵了:「楊嬋姐派你來服侍我?」

    在清心錯愕的目光下,六耳獼猴一愣,連忙故作不解道:「有……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她會派你來服侍我?」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六耳獼猴連忙笑道:「您與大聖爺有三世的情緣,這是三界皆知的事情。聖母大人是公認的妖後,您,又能差到哪裡去呢?說不定,過幾天不用您開口,也不用大聖爺說話,聖母大人就會主動提請讓大聖爺迎娶您呢。哪能沒個人伺候?」

    說罷,六耳獼猴掩著嘴笑,那眼睛卻微微睜大了,時刻注意著清心的神情變化。

    此時此刻,聽完這番話,清心已經徹底糊塗了。她望著六耳獼猴呆呆地眨巴著眼睛,那思緒已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楊嬋高傲,所以,即使是情敵,楊嬋也不屑於對她動手。可正因為楊嬋高傲,難道楊嬋可能主動提出二女共侍一夫?

    不對……這時候提出,即便是二女共侍一夫,那也侍的是六耳獼猴。這可能嗎?

    難道是……楊嬋想讓自己和六耳獼猴成婚,生米煮成熟飯,然後……

    想到這,清心一下有些慌了。握著書的手微微緊了緊。

    不過,她很快又緩過神來。

    她忽然想起了楊嬋說過的話,她說,這獅駝國中,沒有一個是她自己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要麼這侍從誤解了楊嬋的意思,要麼……這些話,壓根就不是楊嬋說的!

    想到這,清心不由得警惕地望著六耳獼猴。

    這一來一往之中,清心的神色變幻已經被六耳獼猴看在了眼裡。他連忙低頭捧起桌案上的茶壺給清心熱茶水去,藉以避開清心的目光。

    清心依舊死死地盯著他。

    燒水、沏茶。每一步都做得嫻熟,很快,一杯熱騰騰的茶被奉到了清心的身前。由始至終。六耳獼猴就好像沒注意到清心那質疑的目光一般。

    在這過程中,他已經重新理清了思路。

    他十分自然地坐到了距離清心不遠處的椅子上。

    這一坐。清心頓時笑了出來。

    「清心小姐笑什麼?」

    「你是楊嬋姐派來服侍我的?」

    「當然。」

    注視著那杯熱茶,清心悠悠嘆道:「楊嬋姐的下人,絕不會在主人沒有賜座的時候,自作主張地坐下。說吧,你究竟是誰?」

    說罷,清心猛然瞪大了眼睛朝六耳獼猴望了過去。

    然而,在這銳利的目光之下,六耳獼猴卻反而笑了。

    「清心小姐果然好眼力。」

    清心一隻手已經摁到了腰間的法器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六耳獼猴。

    就在此時,六耳獼猴話鋒一轉,輕笑道:「沒錯,小的並不是聖母大人派來服侍清心小姐的。小的其實是……聖母大人派來的說客。」

    「說客?」

    「對,說客。」六耳獼猴微微點了點頭,故作無奈狀,道:「大聖爺……或者說,六耳獼猴已經起疑了。事出突然,不然,此事本該由聖母大人親自與您說。可惜……」

    說到這兒,六耳獼猴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

    「清心小姐,您還是自己看吧。」

    順著那窗,清心看到聖母宮內,楊嬋的住所已經被重兵圍住了。點點的火光來回移動,那是大批巡邏的妖怪。

    「聖母大人……來不了。」六耳獼猴悠悠嘆了口氣,道:「所以,只能由我這微不足道的小人來跑這一趟了。」

    一時間,清心呆住了。

    聖母宮,楊嬋的住所被圍。這毫無疑問說明六耳獼猴確實起疑了。而且這一次的起疑,已經不是先前那麼簡單。楊嬋三言兩語就能打發。

    「我……我想見楊嬋姐。」

    「見不了。若是能見,便不會讓小的走這一趟了。莫說聖母大人了。便是小的這無關緊要的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清心小姐您面前的。」

    「信呢?既然楊嬋姐讓你來當說客,那肯定有託付的信函!」

    「沒有。」六耳獼猴搖了搖頭道:「若有信函,小的就走不到這兒了。早在那半路上就被搜出來,然後一刀割去了腦袋。」

    「沒有信函,那信物呢?」

    「也沒有,與那信函同理。小的本來就是身無長物的小妖,身上若是帶著個珠釵首飾,一旦被搜出來,同樣走不到這裡。」

    「那我怎麼相信你?」

    被清心這麼一問,六耳獼猴頓時一愣。好一會,卻又緩緩地笑了出來,道:「小的一進門,清心小姐就開始質疑小的的身份,小的已經明說了是來當說客,究竟是要來說什麼,清心小姐卻分毫不問。難道……小姐就不好奇嗎?」

    被六耳獼猴這麼一說,清心頓時更加慌亂了。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方才與對方的一問一答。雖說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保持了警惕,可是……就方才那樣的問答,對方一句「六耳獼猴起疑」,自己甚至都沒反問對方「起的什麼疑心」……這不等於了暗示對方,自己和楊嬋之間有著某種秘密,或者,楊嬋本來就在做著六耳獼猴所不允許,不知道的事情嗎?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清心才緩過神來,微微低眉道:「說吧,她讓你,說服我什麼。」

    「事出緊急,實在無奈。」聞言,六耳獼猴輕聲道:「聖母大人希望,清心小姐能答應與六耳獼猴成婚。」

    這一句話放下去,清心握著書的手頓時微微顫了一顫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5
第七百一十四章:籌備婚禮



    門緩緩打開了。

    幻化作侍從模樣的六耳獼猴躬著身子,退出門外。

    卻在那大門合上的瞬間挺起了胸膛。原本臉上堆滿的笑也在頃刻間消散,化作了冷漠,甚至帶著一絲絲的憤怒。

    「大聖爺,怎麼樣了?」

    「她說……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考慮考慮。」

    「考慮?」

    六耳獼猴化作原本的形態,那牙已經咬得咯咯作響。

    「她一開始分明就不想讓我知道她的身份。由始至終,她都只認西行路上的那一個。現在,她居然為了楊嬋的安危說,考慮?呵,真有趣,真有趣!」

    說著,六耳獼猴攥緊了拳頭一步步朝聖母宮外走去。

    一個親近六耳獼猴的妖將一臉的懵懂,低聲問道:「大人,大聖爺他這是……」

    「還沒聽懂嗎?」山羊精壓低聲音道:「這個所謂的風鈴小姐轉世,她的心是向著聖母大人的。這樣一來,有問題的就不僅僅是她了,還有聖母大人!」

    說完,山羊精已經丟下那妖將快步朝著六耳獼猴跑了過去。

    「大聖爺,大聖爺!您等等我呀。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準備婚禮!」

    「準備……婚禮?」

    在場的妖怪一個個面面相覷。

    「還用我再說一遍嗎?」

    「諾……諾!」

    ……

    房間裡,清心呆呆地凝視著放置身前的那杯茶。

    那是六耳獼猴為她泡的茶,茶水已經涼了,她的思緒卻還是一片混亂。

    「如果您不答應,聖母大人可能會有性命之憂。您也知道,六耳獼猴瘋起來。誰也攔不住的。更何況,他並沒有跟聖母大人患難與共的記憶。聖母大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六耳獼猴最後的「規勸」在清心的腦海中迴蕩著。那心跳得飛快,就彷彿像要將渾身的血液都逼出體外一般。

    「楊嬋姐。會出事?」

    她不懂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楊嬋為什麼會被軟禁,更不知道六耳獼猴是如何起的疑心。但……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肯定跟她的到來有關。

    那天楊嬋不是已經佔盡了上風嗎?為什麼又忽然……

    許久,她緩緩閉上雙目。

    她已經決定切斷過往,可是,現在似乎已經由不得她了。甚至,為了維護初衷。她必須要將自己都賠上……

    ……

    「聖母大人……」一名妖將偷偷摸摸地將楊嬋的窗開出了一條縫。

    楊嬋連忙快步走到窗前。

    「您是……」

    「末將是呂丞相的舊部,趁著這次獅駝國招兵買馬混進來的。」那妖將神色慌張地說:「末將剛剛聽到一些切實可靠的消息。六耳獼猴,已經偷偷去見過清心上人了,而且是用您侍從的面貌。現在已經下令籌備婚禮了。」

    「婚禮?」楊嬋大吃一驚。

    還沒等楊嬋反應過來,那妖將又接著說道:「末將正想辦法聯繫清心上人,不過,那閣樓看似無人看守,暗地裡,守衛卻比這裡還要嚴得多。末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末將此行,只是希望聖母大人知道。六耳獼猴已經對您有了極大的戒心,還請您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輕舉妄動!」

    說罷。那妖將扭頭就走。

    月色昏暗,楊嬋甚至沒看清楚那妖將的面容,只是記住了他的氣息。

    「要……舉行婚禮?」楊嬋不由得緊了緊拳頭。

    不多時,一隊妖兵舉著火把從窗前走過,高舉的火把將一切都照得通亮。

    ……

    此時此刻,深夜。風徐徐地吹過,捲起了一地的沙塵。

    整個鳳仙郡都靜悄悄的。

    房間裡,玄奘點起一盞油燈,正伏在桌前細細地查閱著什麼。一隻手輕輕地揉著肩膀。

    痠痛。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一副凡軀,每日往返井上井下不斷折騰。孤身一人挖井……一天兩天或許還可以,可若是每天如此。誰又能吃得消呢?

    白天或許還好,幹著活的時候只是感到疲勞,而一旦到了晚上鬆懈下來……那可真是渾身上下沒有一寸肉是不顫的。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玄奘法師。」這是老郡王的聲音。

    玄奘披著上衣一步步走到門前,輕輕打開了房門。

    那門外,老郡王正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裡,是幾片薄餅。

    「老郡王這是……」玄奘頓時愣了一下。

    「玄奘法師辛苦了。」老郡王一個側身進了門,將那盤子放到了桌面上,堆起滿臉的笑,道:「這些日子,玄奘法師為了我們鳳仙郡,實在是辛苦了。老頭子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可送給您的。這幾塊薄餅,就當一點小小的心意吧。」

    聞言,玄奘頓時蹙起了眉頭。

    他呆呆地看著那薄餅,又看了看老郡王。

    「老郡王您這是……送客?」

    這一說,老郡王不禁有些尷尬了,卻還是硬著頭皮道:「算不得送客。玄奘法師一番好意,老頭子怎麼可能做出那種缺德事情呢?只是……」

    頓了頓,老郡王猶豫著說道:「只是,既然挖不出水,要不然就算了吧……」

    好一會,玄奘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應該算是意料中的事情吧。沒有挖出水,鳳仙郡卻又多了一口人,這對這個郡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望著老郡王一言不發。

    老郡王卻還眼巴巴地望著他。

    此時,兩人都不知道,就在那屋頂上,猴子早已經掀開了一片瓦,靜悄悄地瞧著他們。

    「這一下,玄奘法師該放棄了吧?」一旁的呂六拐壓低聲音道。

    「應該是要放棄了。不過他絕對不是那種會什麼都不做就離開的人。」牛魔王輕聲道:「也許他會讓我們幫忙挖,或者讓我們請天庭多少給這裡降點雨。」

    說著,兩人都面露欣喜之色。

    猴子卻笑不出來。

    一旁,小心翼翼趴著的小白龍悄悄道:「可是,這樣一來,不就等於說玄奘法師的普渡之道是錯的了嗎?那我們西行,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說,呂六拐和牛魔王頓時都閉了嘴,不敢做聲了。

    正當此時,天地忽然一閃,一聲雷鳴傳來。

    猴子猛然仰起頭,望見一片雨雲!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5
第七百一十五章:雨雲



    「要下雨了?」猴子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一臉的疑惑。

    李靖不是說這裡降雨,其他地方就得乾旱嗎?怎麼又忽然允許了?

    這可有點不太像天庭的作風。

    房間裡,聽到雷聲的玄奘與老郡王也奔了出來,抬頭仰望。

    一瞬間,老郡王那眼淚奪眶而出。

    「要下雨了,哈哈哈哈,下雨啦?」他整個如同孩童般蹦蹦跳跳地,慌亂地四下張望,拉著玄奘的手道:「快,快找東西接水!快快快快!老天開眼啦,老天開眼了!」

    他撒開腿朝著自己居住的院落狂奔而去。

    「都快點出來!要下雨了!要下雨了!鳳仙郡有救了!哈哈哈哈!」

    那如同哭喊一般的歡笑聲在夜空中迴蕩著。

    電閃雷鳴之中,一陣陣帶著濕潤氣流的風迎面而來。四周所有的一切都雀躍了,那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頃刻間甦醒了過來一般。

    玄奘抬頭望見了屋頂上的猴子。

    「這是……」

    「我也不知道。」猴子攤了攤手。

    沒有多少的遲疑,一個轉身,玄奘飛速朝自己的屋裡奔去,很快搬出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幫幫他吧。」猴子扭頭朝著牛魔王使了個眼色:「把鳳仙郡所有能接雨水的東西都搬出來。」

    「諾!」

    隨著牛魔王伸手一招,無數的妖將從各個角落裡冒了出來。他們快速衝向周圍已經廢棄的小屋,將裡面一切能接雨水的容器都搬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鳳仙郡幾乎每個角落都看得到整齊放置的瓶瓶罐罐。

    「這樣算不算玄奘法師普渡成功呢?」小白龍低聲問道。

    「恐怕算不得。不過……比徹底失敗強吧。」猴子淡淡嘆了口氣:「也許是天庭哪裡又空出了雨水,就先給我們照顧上了。難得玉帝也會開竅。」

    猴子躬著身又坐了回去,摸著下巴掃視著眼前的一切。默默地等待著一場傾盆大雨。

    遠處,老郡王還在呼喊著:「都快出來!快出來啊!要下雨了!趕緊接雨!」

    此時此刻,已是老淚縱橫。

    整個鳳仙郡中早已經沒什麼人了。僅存的幾個老人,也都已經在他身邊。可他還是依舊不斷地呼喊著。瘋瘋癲癲地,像是在呼喊著那些已經離開的人。

    「也好吧,算是解了圍,做了一件好事。」猴子無奈地笑著。

    呂六拐在一旁陪著笑。

    不是最好的結果,但……至少不是最壞的。如果這場雨不來,玄奘大概只剩下被趕出鳳仙郡一條路了吧。

    隱隱地,猴子有些失望了。

    很快,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老郡王還想搬出更多的容器。卻猛然發現整個鳳仙郡中所有的容器都已經被搬了出來了!

    「這一定是神仙顯靈啊!一定是!哈哈哈,都是託了玄奘法師的福啊。老夫愚鈍,您一定是佛祖派來拯救鳳仙郡的。老夫居然還要趕您走……求玄奘法師原諒!求玄奘法師原諒!」他帶著一眾老者匆匆跪倒在玄奘面前,握著玄奘的手嗷嗷大哭。

    「老郡王別這樣,這雨……這雨與貧僧沒任何關係。」

    「雨沒關係,這些瓶瓶罐罐,總有關係了吧?是玄奘法師感動了上蒼,是佛祖顯靈啊!」

    玄奘無奈地看著他們,只得手忙腳亂地攙扶老郡王,可惜老郡王卻無論如何不肯起身。

    一個接一個地磕著響頭。無論玄奘認與不認。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每一位老者都激動得嗷嗷大哭,玄奘手忙腳亂地安撫。猴子在那屋簷上無奈地看著。

    然而,連續的電閃雷鳴,卻始終沒有下一滴雨。

    漸漸地,老郡王停止了哭喊。那四周的一眾居民,也都一個個有些疑惑地望著天。

    「不對啊,這雨雲……是不是有問題?」猴子也微微仰著頭。

    正當猴子準備騰空而起,到那雲上去看一看的時候,就在所有人的眼前,那雨雲緩緩地消散!

    錯愕之中。所有人,包括猴子。包括老郡王,包括玄奘都呆住了。

    只一會。頭頂便又恢復了往昔那萬里的晴空,一顆顆星辰閃爍。

    「這是怎麼回事?」猴子一個激靈,連忙縱身掠向蒼穹,卻發現一切的痕跡都已經消散了,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原本的雨雲,甚至沒有留下一分一毫。

    一瞬間,所有人面面相覷。

    鳳仙郡乾燥的風又一次掃過大地,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往昔,只剩下地面上呆呆站著的人,還有數不盡的容器。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要下雨嗎?」老郡王呆呆地望向了玄奘。

    一時間,玄奘也只能微微低下頭。

    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不,不會的,肯定一會還會下雨,一會還會下雨。」老郡王斬釘截鐵地說。

    一眾半身入土的老人,就這麼一個個裹著被子聚在一起,呆呆地望著天。

    那神情,看得玄奘的心都微微一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耍我們嗎?」猴子指著牛魔王叱道:「你!立即讓李靖來這裡見我!立即!」

    「諾!」

    叉著腰,猴子重重的喘息著。那感覺就好像被什麼人戲耍了一通一般。

    牛魔王走了,鳳仙郡大喜之後的失落,卻並沒有因此而消散。

    那些老人依舊跟著老郡王一個個呆在院子裡,望著天,不願離去。

    玄奘也只好在院子裡陪著他們,手中握著女媧給的藏心石。

    「是不是……貧僧做錯了什麼?」

    「不,不!」老郡王連忙挪動身子,緊緊握著玄奘的手道:「不是玄奘法師您的錯,是老頭子我的錯。您幫我們挖井,感動了上蒼。這才降下的雨雲。可老頭子我居然還想趕玄奘法師走……一定是老頭子我的錯!一定是老頭子激怒了佛祖,這才降下的懲戒!大師和雨雲都是鳳仙郡的希望,雨雲走了!大師您不能再走了呀!」

    凝視著老淚縱橫的老郡王。玄奘一時間,竟找不到安慰的話語。只能維持著半蹲的姿勢。靜靜地注視著他。

    那屋簷上,猴子已經氣得嘴角一陣抽動。

    ……

    「鳳仙郡降雨了?」李靖微微蹙起了眉。

    「沒降。但問題是本來要降的,雨雲,閃電,啥都齊了,結果忽然又全不見了。」牛魔王盤著手道:「大聖爺很生氣,讓李天王立即過去見他。」

    李靖聽得一愣一愣地,連忙扭頭望向一旁的哪吒道:「鳳仙郡是西海龍王的地界。快去把西海龍王的降雨奏報拿過來。」

    哪吒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南天門城樓奔去。

    不多時,他又回來了,手中拿著一本足有他半人高的大冊子。

    將冊子放到地上攤開,李靖整個爬了上去迅速查閱了起來。很快,他找到了屬於風仙郡的記錄。僅僅是一個叉而已,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寫。

    「不可能不可能,鳳仙郡未來三年都不可能有降雨。」

    「這本王管不著。」牛魔王哼了一口氣道:「反正雨雲確實來了,又走了。天王還是一會自己跟大聖爺解釋吧。又或者您不願意去,那樣的話,恐怕就只能讓大聖爺親自來請了。」

    面對這如同最後通牒一般的話語。李靖猶豫著從衣袖中摸出了一片玉簡。

    ……

    與此同時,玄奘已經藉故離開了一眾老人聚集的院落,來到了一條小巷裡。

    那小巷的角落裡,猴子正半蹲著掏耳朵。

    一步步走到猴子身前,玄奘輕聲道:「貧僧已經說過了,西行之事,無需大聖爺出手。」

    「我沒出手。若我出手,便不是只來雨雲,應該是連雨也一起下了才對。」說著。猴子若無其事地彈了彈指甲。

    玄奘靜靜地站著,注視著猴子。一言不發。

    那遠處依稀傳來一眾老者哀怨的聲音,玄奘的拳頭不禁攥緊了

    「怎麼。你不相信?」猴子叉著腰緩緩地站了起來。

    玄奘深深吸了口氣,回頭望老郡王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道:「貧僧相信,只是……」

    「只是?」

    「只是,西行證道之事,需得一步步走,不可一蹴而就。道未證,即便到了靈山,又有何用?」

    「那就還是不相信咯?」猴子翻了翻白眼,輕嘆道:「我已經說過了,如果真是我,為何那雨最終沒下?」

    「那為什麼整個鳳仙郡的瓶瓶罐罐都自動出來了呢?總不會是自己長了腿吧?」

    「你!」

    這一問下來,一時間,猴子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瞪大了眼睛盯著玄奘。

    「貧僧已經說過了,西行之事,無需大聖爺出手。」

    「如果我不出手,你能活到現在?」

    「正因為萬事依賴大聖爺,貧僧這一路才少有所成。」

    「你這是怪我咯?」猴子一下笑了出來,卻是帶著嘲諷的笑。

    月色下,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玄奘寸步不讓,許久,猴子卻也只能作罷。憤恨地甩了甩頭道:「算了,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什麼。反正你愛信不信吧。」

    說著,猴子隨手一拳重重打在牆壁上,竟直接將本就朽壞的牆直接打穿了。

    沙塵迅速瀰漫了開來。

    一個轉身,猴子一躍而起踏上了屋簷,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巷中只剩下玄奘一人依舊靜靜地站著,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緩緩地轉身,離去。

    ……

    百里之外,靈吉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6
第七百一十六章:談一談



    對於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沒有希望。事實上,對於此時此刻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生靈,包括妖,包括人,也包括神仙,對於他們來說,生活都是沒有希望的。而他們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沒有希望的日子。

    最可怕的,往往是迎來了希望,卻又失去。

    這一晚到底有多漫長,連玄奘都說不清。他彷彿能看見聚集在一起的老人們一個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老去。而前一刻,他們還是那麼地歡欣鼓舞。

    那是一種彷彿生長在臉上的絕望。

    老郡王反覆拉著玄奘的手,不斷地說:「玄奘法師,您千萬不能走啊,您千萬不能走。」

    這喋喋不休的述說,一直持續到老郡王最終昏厥過去。

    他暈倒了。然而,那四周的老人們,甚至都沒有多少詫異,一個個神情木然。

    在那一瞬間,玄奘忽然懂得了這其中的因果。

    大概從選擇留在這裡的一刻起,這便已經注定了是他們共同的結局吧。辛苦地活著,沒有希望地活著,直到某一天,忽然死去……

    這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的真相。

    玄奘沒有再去勸那些個老人回屋,因為這一刻,他彷彿真正明白了他們的痛苦。

    勸,也是勸不動的。最重要的是,連玄奘自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將老郡王安頓在房中後,玄奘又一次拿起了他的工具。月色下,他一步步走向那一口還沒挖通的井。

    遠遠地瞧著玄奘遠去的背影,猴子低聲道:「你覺得,普渡真的可行嗎?」

    一旁的天蓬側過臉,有些木然地瞧著猴子。

    好一會。他回過頭,輕聲道:「你覺得不行?」

    「我沒覺得不行。」

    「你肯定是覺得不行了,才這麼問。不然你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你!」猴子一時語塞。咬著牙好一會,才低聲道:「行。我確實是覺得,我們越來越走入死胡同了。心裡越來越沒底。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們這一路……最終能得到什麼了。」

    「李靖找我了。」

    「啊?」

    「他說雨雲的事情跟天庭無關,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聞言,猴子有些不耐煩地呲了呲牙:「那也要過來見我,不過來,我就當他默認了。回頭有他們苦頭吃的!」

    「過是會過來,不過……你也要把握一下分寸。」深深吸了口氣。天蓬悠悠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不是他們,就沒必要過度刁難了。」

    ……

    天已經灰濛蒙的亮了。

    書房中,六耳獼猴正歪歪斜斜地坐著,一臉的不悅。

    「大聖爺,聖母大人說要見您。」

    「她還說了其他的沒有?」

    「沒,就說要見你而已。」

    「不見!」

    「諾……諾!」那妖兵連忙躬身拱手,退出了門外。

    好一會,守在一旁的山羊精小心翼翼地說:「大聖爺,您真……真不見一見聖母大人啊?」

    「見她幹嘛?」

    「聖母大人當初為花果山鞠躬盡瘁。如果沒有她,當初怎麼可能……」

    「住嘴!」六耳獼猴一掌重重打在桌案上。

    頓時,山羊精嚇得整個跪了下去。不敢動彈。

    「都是騙子,全都是騙子!」六耳獼猴咬著牙怒叱道:「楊嬋!從一開始,我就那麼相信她,甚至連立下大功的多目都被我扔進了監獄。結果,到頭來她竟然……至於那個清心就更不用說了,從一開始就騙我。我甚至都對她放低了戒心,就因為她一個師妹的身份,我就允許她在獅駝國自由往來。結果呢?」

    山羊精低著頭,靜靜地聽著。

    六耳獼猴越說越氣憤。又是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叱道:「我對別人凶狠。可我何曾對她們凶狠?即使是現在,對那個清心。我也只是軟禁。真要對付她,早就把她扔到牢裡上酷刑了,哪裡容得她那樣舒舒服服過日子?這兩個女人……我到底哪點不如他了?為什麼都向著他?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就用她們來引那傢伙上鉤!只要我大張旗鼓成親,不怕他不來,到時候,再想想怎麼折騰!」

    聽到這一段,山羊精的心頓時咯噔一下。

    「用聖母大人和清心小姐來……當人質?」

    「怎麼?你同情她們?」六耳獼猴的眼睛緩緩地朝著山羊精斜了過去。

    這一眼,看得山羊精一個激靈,連忙猛地搖頭。

    「不是就好!」六耳獼猴翻了翻白眼,悠悠道:「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既然不是,那就幫我想個更好的辦法。這一次,一定要確保他有來無回!」

    一時間,整個書房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六耳獼猴重重的喘息聲。

    山羊精跪倒在地,那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並不是多目怪或者鵬魔王這種妖族的一方諸侯,在他的心目中,無論是大聖爺,還是三聖母,或者是風鈴小姐,都是碰不得的,都是對妖族極為重要的存在。

    可是,他現在竟然……竟然被要求用三聖母和風鈴小姐去設計另一個大聖爺……

    想著,他不禁手腳發涼,面色慘白。

    許久,他唯唯諾諾地說道:「大聖爺,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

    「以大聖爺您的實力,再加上有三聖母、風鈴小姐這兩個籌碼在手,想要……想要成事,不難。只是……」

    「只是什麼?」

    山羊精微微抬頭望了六耳獼猴一眼,低聲道:「只是,臣怕大聖爺您日後,後悔。」

    低頭俯視著跪在前方的山羊精,六耳獼猴淡淡道:「繼續說。」

    聞言,山羊精這才幹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低聲道:「大聖爺是妖族的希望,也是臣的恩人。如果不是大聖爺您,臣現在指不定還在哪個角落裡窩著呢,哪裡當得了丞相。臣覺得,這獅駝國的妖怪,該都是和臣一個想法才對。無疑,大聖爺您,比另一個對我大妖族,更加有利。」

    話到此處,山羊精又是微微抬頭望了六耳獼猴一眼。在確定六耳獼猴的臉色沒有任何異常之後,才接著說道:「可是,三聖母和風鈴小姐並不是妖,在她們眼中,想必覺得過往更加重要。」

    「過往?」

    「對。」山羊精伸手抹了把汗,低聲道:「就是記憶。」

    「所以,我就永遠不如他,你……是這個意思吧?」

    「不不不!」山羊精連忙搖頭擺手道:「臣以為,大聖爺應該跟她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真的,這是臣的真心話!也許,談一談,問題就都解決了!」

    「談一談就解決了?」瞧著驚慌失措的山羊精,六耳獼猴不禁笑了出來。

    「也不是說一定就能解決。」山羊精拚命在心中盤算著,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一個能保住楊嬋和風鈴的說法,只得乾脆說道:「臣只是以為,大聖爺您至少應該開誠布公地和她們談一談,然後再決定。畢竟……以前的事情,雖說大聖爺您不記得了,但它畢竟存在。萬一哪天您又記起了,到時候可怎麼辦啊……」

    這一說,六耳獼猴頓時愣住了。

    燭火微微搖曳著,書房中,兩人默默對視。

    許久,六耳獼猴那雙目緩緩地眯成了一條縫:「你說得對。既然如此,我就再給她們一次機會。生死有命,如果見完還是一樣,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大聖爺您決定先見誰?」

    六耳獼猴蹙著眉頭,腦海中浮現了清心的身影,晃了晃頭,又浮現了楊嬋的身影,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先見那個清心吧,這次,以本來面目去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6-4-4 14:26
第七百一十七章:後手



    清晨,獅駝國的宮殿門口列起了巍巍軍陣,一隻隻兩丈有餘的長戟直指藍天,遠遠看去,就好像一片黑色密林一般。

    就在這軍陣正中的過道上,清心緩緩地走著。

    那四周,無數的兵將拱衛,一個個橫眉豎目,早已經不是先前那樣諂媚的神情。此時此刻對他們來說,清心更多的,只是一個囚犯。

    「風鈴小姐,臣也算是花果山出身的。雖然以前身份低微,沒能與您有過什麼接觸,卻也知道一些。說起來,您也算是臣的主母了。」

    「說句僭越了身份的話,臣不懂您對我們這位大聖爺與那另一位大聖爺的看法究竟有何區別,但,一會您一定要好好答話。」

    「最好,都挑好的說,千萬不要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其實,兩個不都是大聖爺嗎?您嫁哪個不是嫁?」

    「我們的這位大聖爺與原本的那位不同,他沒有原來的記憶,對您的印象,也僅僅是依靠從別人口中得知的那一丁半點。所以,您可千萬別覺得他不敢對您出手啊。」

    「臣能做的,也就到這兒了。剩下的,就看您自己的造化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清心在山羊精的引導下一步步走過了軍陣,踏入大殿。

    光潔的地板,高聳的圓柱,整個大殿空蕩蕩地,與那外面的校場可謂截然相反。幾乎每一個角落裡都透露著一種冰涼的氣息。

    正中的王座上,六耳獼猴微微低頭俯視著清心,端坐著。

    深深吸了口氣,清心微微低著頭繼續一步步向前,直到來到六耳獼猴面前。

    「昨天的事情,想必已經有人跟你通風報信了吧?」

    清心沒有回答。

    山羊精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風鈴小姐。大聖爺問你話呢。」

    清心依舊沒有回答。她微微抬眼望向六耳獼猴,那忐忑與無奈,早已經溢於言表。

    「沒事。她不想回答,那就當她還不知道。」六耳獼猴努了努嘴道:「你先下去吧。」

    「諾。」轉身的一剎。山羊精拚命的給清心使眼色。

    見狀,清心也只得機械地點了點頭,算是給他一個安心吧。

    待到山羊精離開後,六耳獼猴才悠悠說道:「我準備和你成婚。」

    「楊嬋姐知道了?」清心反問道。

    「她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嗎?反正我已經基本確定她的心思不是向著我的。」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成親?我也不見得向著你。」

    「但你可以向著我,不是嗎?」六耳獼猴哼笑道:「我是說,從現在開始。」

    那門外,隔著一扇門的山羊精聽到這句話頓時就急眼。

    這叫好好談談?這根本就是準備採取威脅的手段好嗎?

    不過。也沒辦法,六耳獼猴就是這樣的。想想,自己確實也太天真了,居然指望六耳獼猴能跟清心好好地談一談……不過,也是盡力了。事態的發展,早就不是自己這個小角色能把控的了。

    「什麼意思?」清心反問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騙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從今天開始,你不准再騙我,要一心一意。明白我的意思嗎?」

    聞言。清心頓時就笑了。

    六耳獼猴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你笑什麼,我提的條件難道不夠好嗎?」

    「你是真的真的,對我毫無記憶了。真正的你。絕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真正的我?」六耳獼猴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真正的我咯?」

    清心靜靜地站著,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地面。

    「回答我!」一聲咆哮,六耳獼猴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頓時,那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就連門外戍守的衛兵都嚇得微微縮了縮脖子。

    許久,清心才眨巴著眼睛道:「你知道,我前世的悲劇是怎麼發生的嗎?」

    「啊?」

    「風鈴早就知道自己是雀兒了。卻不敢說。因為一個人最根本的東西,就是記憶。沒有了記憶。就會變成另一個人,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那時候。還沒人知道我的兩個師傅其實握有能夠將記憶植入靈魂的辦法。就連……就連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方式,就是打入地魂,讓今生徹底消散,從而真正復活前世。」

    六耳獼猴半眯著眼睛瞧著清心道:「你想說什麼?」

    鼓起勇氣,清心仰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說,你,確實不是你。」

    這句話一出來,六耳獼猴頓時倒吸了口涼氣,瞪大了眼睛。

    那門外,山羊精已經緊張得捶胸頓足。

    「大膽!」

    「難道不是嗎?連你自己都害怕別人質疑你的身份了!說什麼和我成親……呵呵呵呵,別說是你,即便是另一個,我都已經決心遠離。之所以到這裡來,完全是因為被多目怪脅迫!在跟我說這些話之前,你有想過我在想什麼嗎?就這樣,你還想我一心一意對你?真是笑話。」

    一時間,六耳獼猴被清心質問得啞口無言,那攥緊了的拳頭在微微顫抖著。

    「住口!」

    下一刻,六耳獼猴將身前的桌案整個掀翻了。上面的物件灑落一地。清心卻依舊靜靜地站著,錯開視線去不看他。

    指著清心,六耳獼猴微微顫抖著說道:「你真的不怕我殺你?」

    「你殺不了我。」清心冷哼道:「在你沒突破天道之前,我的兩個師傅聯手,你根本就無法應對。更何況,還有一個他。」

    「笑話!」六耳獼猴叱喝道:「如果你的兩個師傅不同意,多目怪有本事將你從斜月三星洞裡騙出來?」

    聞言,清心頓時一怔。

    ……

    「哈秋!」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忽然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棋盤對面的老君笑嘻嘻地望了過來:「看來,有人在想你啊。」

    須菩提微微蹙起了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身前的棋盤。

    「如果沒猜錯的話……」拈起一子,落到棋盤上,老君輕聲道:「應該是清心那丫頭了。冤有頭債有主。她這次可沒罵錯人。哈哈哈哈。」

    須菩提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那目光聚在棋盤上,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別處。

    「老夫最疼愛的可就這一個徒弟。佛門開始動手了,獅駝國的事若是不管,指不定會發展成什麼樣。你若是好似之前那樣,起了個頭就丟下不管,老夫可就要管了。」說著,老君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接著說道:「不過可事先說好,若是讓老夫管了,往後清心,便只是老夫一個人的徒弟,你……就再也不要插手了。」

    「放心。」須菩提微微抬頭瞧了老君一眼,捋著長鬚道:「下棋嘛,先手有先手的優勢,後手也有後手的優勢。而且,在對敵手棋路缺乏瞭解的時候,後手,往往更有利。地藏王走了趟獅駝國,靈吉去了鳳仙郡,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別,就你而已,不是我們。」

    須菩提拈起一子,落到那棋盤上,道:「行行行,我就我。」

    ……

    正當大殿內氣氛僵持之際,一名衛兵忽然快步從那門外奔了進來,跪倒在地。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啟稟大聖爺。」衛兵拱手道:「宮外來了一位修士,說是奉命前來拜訪您的。」

    「修士?」六耳獼猴依舊冷冷地注視著清心,叱道:「奉誰的命?沒空,不見,讓他滾!」

    「可是……」

    「沒聽懂嗎?滾!」

    「可是,大聖爺。」衛兵唯唯諾諾地說道:「那人說是奉了您師傅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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