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夜天子 作者:月關(已完成)

   
uuuuuuuuuu 2014-7-15 16:23: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0 4896272
V123210 發表於 2016-5-10 01:24
第39章間之區別


    劉挺、葉小天、馬千乘借著興頭兒,就此定下了姻親之約。時人重然諾,雖然沒有紙麵文章,但是他們三人是何等身份,吐口唾沫就是個釘兒的人物,此事自然再無疑議。

    雖然孩子尚未出處,不能確定男女,但哪怕都是同性,也是金蘭之交。三人之間的感情自然親近了許多,於是劉大刀吩咐廚下備酒,將二人和秦良玉延請入後宅款待。

    酒席宴前,馬千乘舊話重拾,道:“劉大哥,葉二哥,小弟我最小,你們可得讓著我點兒,這攻克海龍屯第一攻,你們可不能跟我搶。”

    劉大刀身為八路討逆大軍的總指揮,本就沒可能去搶先鋒官的活兒,反正他是正牌的總指揮使,不管誰立了功,都少不了他那一份兒。

    不過,說是三家聯姻,其實他和馬千乘算是通過葉小天才掛上的親戚關係,要說遠近還得是葉小天,再者葉小天是他本部先鋒,有這樣立下大功的機會,總要分個遠近親疏,所以便向葉小天看去。

    葉小天明白他的意思,略微一想,道:“你既叫我一聲二哥,我怎麼好與你搶,我不但不搶你的功勞,而且……我還會助你一臂之力。”

    馬千乘喜道:“這哥哥真是沒白認下,二哥打算如何助我?”

    葉小天四下掃了一眼,劉挺會意,沉聲道:“統統退下,沒我吩咐,擅自靠近者,殺無赦!”

    劉大刀正在軍中,他是正牌的朝廷將領,可比不了葉小天這樣的土司老爺隨意,身邊敢留有女侍,是以此時一旁端茶遞水、斟酒侍候的都是兵弁。一聽總兵大人如此吩咐。眾人稱喏一聲,紛紛退下。

    葉小天看看劉挺、馬千乘和秦良玉,道:“這再沒旁人了。我有一個打算,本就要與大哥商議的。此時正好合盤托出。”

    葉小天略一沉吟,道:“其實,在我營中,一直藏著一個女人。”

    馬千乘指著葉小天道:“哈!早知二哥風流,果不其然。你不怕幾個嫂子吃醋嗎?”

    葉小天白了他一眼,馬千乘轉向秦良玉,嘖嘖連聲地道:“你看看人家。”

    秦良玉笑吟吟地看著他,柔聲道:“郎君若想納妾或再娶幾位夫人。奴家也無異議的。”

    馬千乘瞧見她甜美可愛的笑臉,卻情不自禁打個哆嗦。此乃誘敵深入之計,一旦中計,必被坑殺得片甲不留,不能上當。

    劉挺皺了皺眉,對葉小天道:“這仗一打就是幾個月,****行軍在外,你嫌乏味,身邊留個女子侍奉,我這睜一眼閉一眼。權當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卻不必說出來,幸好此間沒有外人,切記在別處可不要提起。否則我想偏袒你,也不好對諸將交待。”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頗為尷尬,尤其是迎著秦良玉既好奇又好笑的目光,葉小天更是無奈:“老子的名聲就這麼不好嗎?明明從未幹過欺男霸女之事,如今貴為一府土司,也不過隻有四個夫人,煙花柳巷從不曾去過,除了幾位夫人再不曾有過別的女人。連通房丫頭都沒占過一個,怎麼人人都認定了我生性風流。”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大哥、三弟,你們想的岔了。我把這個女人留在軍中。實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

    葉小天嚴肅起來,一字一句地道:“她是……楊應龍的三夫人,白泥田氏的大小姐,田雌鳳!”

    廳中寂然,劉大刀和馬千乘肅然起敬,就連秦良玉都瞪大了一雙杏眼,心起了些不好啟齒的念頭:“這個二哥,也不知道是哄人的功夫厲害,還是榻上手段高明,怎麼……連楊應龍的三夫人都拐走了。”

    馬千乘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就說,當初在臥牛嶺參加你的婚禮時,就隱約聽說這位三夫人和你……,哈哈,果然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解恨!解恨!”

    他的親娘就是被楊應龍誘騙失節,甚而為此害夫陷子,試圖投奔情夫的,如今楊應龍遭了現世報,被葉小天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馬千乘心中實是意無比。

    劉大刀一拍大腿,道:“這種手段,忒也無恥!不過,想用來打擊楊應龍,激他憤然出戰,或者確有效果。隻是……,哪怕你是為了朝廷,二弟啊,那田雌鳳可是謀逆主犯之妻,除非她肯幫你,主動效忠朝廷,不然恐怕逃不過誅族之罪。”

    葉小天忍無可忍了,一拍酒案,惱羞成怒道:“夠了!你們把我葉小天看成什麼人了,我是那等好色無行之徒麼?”

    劉挺正色道:“二弟,男兒本‘色’,誰說好色便無行了,大哥頭一個不同意!你也不必多想,這等事情,便是承認了又有何妨?人不風流枉少年!”

    馬千乘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聽說,二哥你在葫縣時,便與花知縣那貌美夫人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要說無行,這不好說。要說好色嘛……”

    秦良玉瞧著葉小天,眼神兒有些怪異起來,微微透著些嫌棄。先前要說播州三夫人,因為敵我關係,她勉強還能接受。可花知縣夫人……,這人怎麼專門勾搭人婦啊。不成,平日得讓千乘少跟他來往,沒得學了一身壞毛病。

    葉小天怒目瞪向馬千乘:“誰告訴你的?”

    馬千乘毫不猶豫地就把李向榮出賣了:“我去吃你喜酒時,聽李經曆說的。”

    “這個殺材,待我回去,再找他算帳!”葉小天惡狠狠罵了一句,才辯解道:“你們都想岔了,我雖把三夫人帶在身邊,但我們二人清清白白,可從不曾有過苟且之事!”

    劉挺和馬千乘看著葉小天,眼神中一副“你說怎樣就怎樣好啦,不要這麼氣極敗壞的”的神情。葉小天無奈,隻好繼續解釋道:“我特意把她帶在營中,原是有所考慮的。不然,你們以為婁山關,我如何一早就布下了伏兵?而這一次,我想再借她一回助力!”

    葉小天把他的想法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劉挺和馬千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拍了一記大腿:“好狠!”秦良玉看向葉小天的目光,也隱隱透著些不忍。

    葉小天實在受不了這三個人嫌棄的眼神兒,忍不住道:“這一計,秦始皇用過,宋太祖用過,周公瑾用過,韓世忠用過,就連嶽武穆都用過,我用一用,有什麼打緊?”

    劉大刀和馬千乘異口同聲道:“可他們間的都是男人,不是女人!你間的不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美女!我可是一個憐花惜玉的好男人。”

    葉小天怒發衝冠:“我呸!再要扯淡,老子就和你們劃地絕交!”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1 04:33
第四十章 勾心鬥角
  
  葉小天回到自己營中時,腳下虛浮,已經有了七分醉意。兩個兵弁連忙上前攙扶。田雌鳳聞聲迎出帳來,瞧見葉小天模樣,不禁嗔道:「身在軍中,尚還飲酒。」
  
  葉小天籍著七分酒意,睨著她道:「軍中禁酒,你當我不知道?只是能守此約者,自古幾人?今日有大喜事,總兵大人尚且醉飲,何況是我。」
  
  田雌鳳目光一閃,道:「大喜事?可是馬禮英的先鋒已然趕來匯合的事麼?」
  
  葉小天擺手笑道:「這算甚麼喜事,真正的大喜事,哈哈哈……」
  
  田雌鳳回身對兩個兵弁道:「快去為大人準備醒酒湯。」
  
  田雌鳳一直和葉小天廝磨在一起,前些日子更是打得火熱,若不是展夫人駕到,還指不定二人雙宿雙棲的要荒唐到何等地步。這些士兵只得了葉小天吩咐,嚴密監視此女,切勿令其離開,倒也不曾明說過她的身份,這些士兵哪裡曉得底細,只當這是土司老爺新納的女人,軍中帶了女人,自然要小心一些。
  
  這時田雌鳳一說,二人倒也不敢怠慢,馬上便去準備醒酒湯。田雌鳳扶著葉小天入帳坐下,輕輕為他按摩額頭,柔聲道:「什麼大喜事,讓你這麼高興?」
  
  葉小天得意洋洋地道:「婁山關既破,海龍屯早晚也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可要打下海龍屯,卻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所以劉總兵與我一直有些猶豫,主攻者固然功勞最大,可這損失……,現在好了!」
  
  葉小天沾沾自喜,順手取過一盞涼茶一口幹了下去:「有人裡應外合,欲破海龍屯,不費吹灰之力。這首功,是劉總兵的了。而劉總兵這裡……」
  
  葉小天伸手一指自己鼻尖:「生擒楊應龍,立下播州討逆第一大功者。非我莫屬!」
  
  田雌鳳驀然一驚,脫口道:「是誰?何漢良麼?」
  
  這何漢良是何恩的侄孫,何恩與宋世臣等人在掌印夫人張氏死後,飛速逃離播州。向朝廷告變,算是叛了楊應龍。楊應龍對這幾家自然加以鎮壓。不過,這些小土司也都有自己治理管轄了多年的地盤,楊應龍造反在即,馬上接手總難做到如臂使指。還需要保留這些家族做他的傳聲筒。
  
  於是,何漢良在被楊應龍降為吏目之後,便讓他盡起本族土兵,隨同楊應龍一起出戰。在最慘烈的綦江之戰中,楊應龍親自督戰,何漢良主攻,全殲守軍三千人。
  
  並在破城後執行了楊應龍的屠城命令,一時間投屍蔽江,江水為赤,成了震驚全國的一樁大慘案。
  
  何氏家族自此分裂。一支站在朝廷一邊,一支卻被迫上了賊船,欲罷不能。葉小天說到有人為內應,田雌鳳率先想到的,就是這被迫投靠的何漢良。
  
  葉小天不屑地道:「何漢良?何漢良雙手沾滿血腥,是皇帝下旨必須誅殺的奸惡之一,他豈會降?豈敢降!嘿嘿,你想不到的,絕對想不到……」
  
  葉小天在田雌鳳光滑粉潤的下巴上輕輕勾了一把,有些輕佻。這時侍衛端了醒酒湯回來。侍奉葉小天服下,又攙他登榻,脫了靴子。田雌鳳見狀,便退了出去。
  
  葉小天雖然知道田雌鳳不會武。可就算她手無縛雞之力,在人睡夢中殺人,卻也不是那麼難。所以只要他睡下,且無特別吩咐,帳中必然不留一人,且帳外會有兵弁守衛。是以田雌鳳想留下趁他酒醉再多問一些也不成了。
  
  海龍屯上出了內奸!
  
  這個念頭反復盤繞在田雌鳳心裡,越想越是恐懼。本來,自從婁山關失守,她對守住海龍屯的期望已經不大了。但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當她明知有一件事將發生,而這件事將促成海龍屯輕易易主的事情後,她就會忽略掉即便沒有這件事,整個時局其實也要朝這個方向發展,只是中間會多一些波折罷了。
  
  她會覺得,解決了這樁危機,海龍屯就保住了。可要解決這件事,必須得由她這個知情人把消息迅速報與楊應龍知道,一定要讓天王知道,一定要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整整一晚,田雌鳳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
  
  翌日天明,葉小天一身戎裝,吩咐部屬道:「今日訓練暫停了吧,我去迎候馬總兵。大家養精蓄銳,多歇幾天,馬總兵到了,其他幾路人馬也就不會遠了,早日攻克海龍屯,早日回返銅仁。」
  
  眾土兵久離家鄉,一聽此言,盡皆歡呼。
  
  田雌鳳一如既往,目光幽幽地看他離開,毫無異狀。但葉小天離開不久,田雌鳳就換了一身男裝,急匆匆向外走去。
  
  中軍侍衛馬上攔住了她,道:「田姑娘,軍營之中,請勿亂走。」
  
  田雌鳳道:「我去關城裡買點東西。」
  
  中軍侍衛道:「姑娘要買什麼,我替你去。」
  
  田雌鳳頓時紅了臉,頓足道:「你說的什麼混帳話,女人家用的東西,怎好要你個大男人去買?」
  
  中軍侍衛奇道:「什麼應用之物,我買不得?啊……」
  
  那中軍侍衛突然想到了一樣,若是這姑娘月事來了,一些必用之物倒真是不方便經男人之手。這時節世間還是有許多避諱的,比如男女同床時女人一定要睡在外邊,以防晚上起夜要從男人身上爬過去不吉利,更不要說去替女人買月事所用之物了,那是很晦氣的。
  
  一聽田雌鳳這麼說,那中軍侍衛頓時為難起來,遲疑半晌,才道:「土司大人有過吩咐,小的實在不敢違反。要不然……等土司老爺回來再做決斷?」
  
  田雌鳳暈著臉兒怒道:「等你的大頭鬼!我……我能等,可有些事兒,能等嗎?」
  
  說到這裡,田雌鳳一張俏臉變成了紅蘋果,說不出的可愛。一則,那中軍侍衛誤以為田雌鳳是土司大人的女人,之所以限制她的行動,只是怕人知道軍中攜有女人,二來,也是因為田雌鳳麗質天生,對於美麗的女子,男人總是難於堅持原則。
  
  那中軍侍衛遲疑了一下,道:「既如此,姑娘請稍待。我去請示一下上官。」中軍侍衛急匆匆而去,他去請示的上官不是別人,正是華雲飛。葉小天的中軍大帳安全防衛工作,可是由他負責的。
  
  華雲飛聽了侍衛稟報,便是微微一笑,心道:「大哥所說不錯,這女人機警的很,果然想得到合理的藉口。如果我們故意製造鬆懈,放她離開,只怕反而弄巧成拙,引她懷疑了。」
  
  華雲飛想了想,道:「可以,準備幾套土服,不要穿著戰袍去。不然叫商家看見,難免還是會有風言風語。」
  
  那侍衛領命,回去對忐忑等待的田雌鳳一說,田雌鳳不禁大喜,若是換了便裝,顯然更方便她逃走。田雌鳳一口答應下來,等那侍衛為她取了一套土服來換上,便在四個侍衛陪同下急急離開了大營。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2 02:30
第四十一章 此鳳雌鳳
  
  有一件事,是男人最不喜歡做的,那就是陪女人逛街。。哪怕這個女人千嬌百媚,人比花嬌。如果這樣一個女人又是自己碰都碰不得的,那陪她逛街就更無聊了。
  
  婁山關關城是進出播州的重要門戶,這裡的商業自然發達。雖說目前正處於戰爭之中,但是門戶已經開了,而且駐守婁山關的是官兵,這樣的話商賈們就覺得更多了一層安全保障。
  
  商人逐利,是不怕風險的。一百個商賈中哪怕只有十個肯冒風險以逐重利,這關城來來往往的商賈便也如雲了。所以這關城內的商業,竟是有些畸形的繁榮。
  
  既然要逛街,買的東西當然就不只是「女人要用」的那點東西了,但凡女人感興趣的東西可能都要買一點:胭脂水粉、首飾頭面、鮮豔的布料、甚至一些街頭小吃……
  
  田雌鳳穿著一身靛青色的略顯中性的彝家服裝,這兒看看、那兒瞧瞧,不一會兒就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由四個彝家漢子模樣打扮的軍士提著。走到一家女性用品的專門店鋪時,田雌鳳站住了身子,微現忸怩地道:「你們等在這兒吧,我進去瞧瞧。」
  
  四人也知她要買的東西恐怕不方便叫他們看見或聽見,便在門口站住了。走了這一路,他們的提防之心本就淡了,再加上走這一路,真比打一場仗還要筋疲力盡,也是真沒了力氣。
  
  這關城內的商業雖然繁榮,可是由於它是處於深山中的一個關隘,而且以往客商都只是由此經過,現在則是至此而止,所以沒有門面豪綽的大店,不管賣的東西貴賤。那店鋪都曲曲仄仄,仿佛雜貨鋪子。
  
  田雌鳳側著身子走進去,鋪子裡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黎黑的膚色,瞧見生意上門。便滿臉堆笑地站起來。田雌鳳隨手撿看著東西,悄聲對那婦人道:「大嬸兒,你救救我,我是被外面那四個男人擄來的。」
  
  婦人一聽大驚失色,馬上向外面看了一眼,又駭然看向田雌鳳。田雌鳳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大嬸,他們都是窮凶極惡的大惡人。我一個弱女子,落入他們手中,後果不堪設想。大嬸找個藉口,引我去後邊,我從後邊逃走,這裡有些銀兩,算是對你的酬謝。」
  
  田雌鳳攤開手掌,露出一些散碎銀子。那婦人低頭看看銀子,抬頭看看田雌鳳,扭頭看看外面四個百無聊賴的漢子。眼神忽然一變。
  
  田雌鳳何等警覺,登時便知不妙,這婦人怕事。根本不想救她出火坑。田雌鳳想也不想,順手抄起案上一柄剪刀,死死抵在了那婦人小腹上。
  
  她用的力大了些,這一下子就刺破了衣衫,刺傷了那婦人,但她動作太過果決,那婦人悶哼一聲,瞧見她冷厲的眼神,竟然不敢作聲。
  
  田雌鳳用威懾的眼神兒盯著她。直到她膽寒地低下頭去,才扭頭羞顏道:「我……我已經有些不適了。大嬸陪我去後邊。」
  
  田雌鳳說完,順手抓起幾條布帶。恰好遮住了那剪刀,抵著那婦人向後邊走去。外面四個大男人目光渙散地蹲在那裡,等二人進了後面,其中一人道:「什麼有些不適了?」
  
  有個略懂的漢子道:「來了月事,想是已經流了。」
  
  先前那人唇上還只有一抹絨毛,顯然不太明白:「啥流出來了,啥月事?」
  
  先前那漢子不耐煩地道:「二炎,這是婦人之事,你不懂。」
  
  那二炎繼續追問:「那為啥要去後邊?」
  
  先前那漢子道:「難不成當眾脫給你看?」
  
  田雌鳳抵著那婦人到了後院,她就知道這些人家前後院必是相通的,一瞧後邊果然有個小院兒,後院門兒是半掩著的。田雌鳳冷冷地看向那婦人,那婦人戰戰兢兢地道:「姑娘,你……你不要殺我。我一個孤苦無依的普通婦人,獨自做點小生意過活,實在不敢招惹那些惡人呐!」
  
  田雌鳳冷笑一聲道:「所以,你就要推我下火坑?」
  
  田雌鳳手中剪刀一劃,就劃破了那婦人的臉,隨即舉起剪刀,刺向她的胸膛。那婦人嚇得尖叫一聲,撒腿就跑,田雌鳳恨恨地一跺腳,也向後門逃去。
  
  那婦人逃進房中,扭頭一看,田雌鳳正從後門出去,不禁鬆了口氣,立即竄到前邊,捂著滿臉鮮血的面頰,喊道:「兀那漢子,還傻蹲在那兒做什麼,你們的女人,已經跑啦!」
  
  四人一聽,立即站了起來,把東西一扔,就往後院兒追去。後院兒外頭,也是一條街巷,四通八達,一陣雞飛狗跳,四人追的不見蹤影了。
  
  那婦人用布匆匆裹了頰上傷口,破口大駡著向左鄰右舍訴苦一陣,一時見也做不得生意了,就打了烊,往房裡走去,翻箱倒櫃的想找點兒金瘡藥出來。正翻找著,忽然頸上一涼,那婦人扭頭一看,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站在她旁邊,用剪刀抵著她脖子的,可不正是已經逃跑了的那位姑娘。
  
  「你……你你……」
  
  那婦人好像見了鬼,渾身哆嗦。
  
  田雌鳳微微一笑,道:「沒想到,我再回來吧?」
  
  那婦人張口欲喊,田雌鳳目光一厲,手中剪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她的嘴巴,那婦人登時二目圓睜,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田雌鳳把那剪刀從她嘴巴刺進去,一直捅進咽喉,握著柄兒使勁轉了幾圈兒,直到那婦人口鼻全是溢出的血液,活活被自己的血憋死,這才惡狠狠地鬆了手,任她軟軟倒下。
  
  葉小天此時確實在迎接馬總兵的官員行列中,他已經接了馬總兵,趕到劉大刀處與之匯合。馬總兵到了,劉挺自然更要設宴款待,葉小天做為陪客,一時也是不得離開。
  
  正自杯籌交錯間,華雲飛派來的人到了他身邊,葉小天扭頭回顧一眼,淡淡問道:「她如何了?」
  
  那死士小聲敘述起來,最後道:「她佯做逃走,那婦人剛一逃回,她也跟著回了院子,就躲在院角鵝籠後面,引開追兵後殺了那經商的婦人,現在就藏身在那裡。」
  
  葉小天聽到田雌鳳這樣的手段,也不禁微驚了一下,不過想到她陷害播州掌印張夫人的行徑,似乎這也不算什麼了。葉小天沉默了一下,才緩緩地道:「裝模作樣地追搜一陣就是,不要大肆聲張,至於她的吉凶禍福,由她去吧!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3 11:31
第42章 人心散了
  
  自馬禮英馬總兵率先趕到婁山關與劉大刀匯合以後,其它四路北方兵馬也加快了行軍速度,而此時楊應龍所採取的策略又太過保守,為了保留精銳拱衛海龍屯,外線部隊少有精銳,以至對各路明軍少有阻擊效果。
  
  於是,四月十六日,北路共六支大軍於婁山關匯合,一時聲勢大盛。簡短的會師與誓師之後,劉大刀以早已趕到婁山關,充分得到休整的葉小天部和馬千乘部為左右先鋒,呈鉗狀向播州腹心進發,其他各路大軍分別為這兩路先鋒部隊側翼或後翼側應。
  
  他們避過險峻難攀的大樓山山區,馬千乘一路沿洪江、仁江一路進發,葉小天則沿樂安水一線進發,從進攻路線上來看,兩路先鋒還是有主有次的,馬千乘這一路走的是中線,明顯是主攻,而葉小天則是他的側翼,助攻策應。
  
  這一日,葉小天行軍至樂安里施家寨附近,前方探馬忽然回報,眉潭方向似有一支播州兵馬活動,葉小天立即吩咐放慢行軍速度,戒備前行,並加派探馬斥侯瞭解情況。
  
  華雲飛作為先鋒之先鋒,率三千兵行於最前,他立即向眉潭方向小心靠攏,試圖找出這支敵軍。要知道,他們一路前行,最終目的地是海龍屯,如果外部有一支機動敵軍不時騷擾,會產生極嚴重的影響。
  
  葉小天的主力部隊則就地駐紮下來,組織第二陣地,同時派人快馬向後方正緩慢行軍的劉大刀報訊,目前可是在敵佔區,明軍氣勢雖盛,依舊得穩紮穩打才行。
  
  葉小天這裡正就地設置營寨。安置拒馬,斜刺裡忽然出現一支兵馬。此地已近海龍屯,要說地理之熟悉。誰也比不得播州本地的土兵,那支先前曾稍露行蹤的兵馬。竟然在誘開華雲飛的部隊之後,從小道直接穿插到了葉小天的中軍面前。
  
  葉小天大驚失色,先前明軍被播州幾次殺敗,大多都是他們利用了地形和地利,打了個出其不意,勝負才如此懸殊,難不成今日要舊況重演?葉小天立即命人拋下建了一半的工事,匆匆組織防禦。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來犯之敵並未利用他軍中此時的混亂進攻,當他們突兀出現後,居然原地停下,也擺出了防禦的陣勢。
  
  葉小天心中納罕,不趁我立足不穩進發,卻擺下陣勢試圖公平單挑,這是誰啊?莫非宋襄公轉世?這仁義的也太……蠢了吧!
  
  這時對方已基本立穩了跟腳,陣營層次稍見分明,葉小天登高遠眺,瞧見對方軍中挑出一面趙字大旗。葉小天手搭涼篷正自盤算播州一方有哪些姓趙的主將。就見對方陣營一開,八個大漢一人挑一面白旗,搖啊搖的向他這邊走過來。
  
  「咦?這是要和談。還是要投降?」
  
  葉小天又驚又奇,趕緊吩咐手下莫要放箭,讓他們過來。
  
  其實對方要想與他有所交涉,打起一面白旗足矣,不過對面那位來使大概比較怕死,生怕這邊沒看清他的來意,一頓亂箭取了他的性命,所以居然打起了八面白旗。
  
  八面白旗迎風招展,搖啊搖的就跟招魂幡兒差不多。後邊則跟了三個人。葉小天眼見對方不過走來十一個人,想突營也是辦不到的。這才放鬆了戒心,讓軍士閃開一條道路。引他們到中軍來見自己。
  
  八個打旗兒的到了葉小天的軍中便被止住了,只盤檢了後邊所跟三人,繳了他們的武器,這才引向中軍。
  
  葉小天臨時弄了個馬紮,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氣勢昂然地等那來使參見,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那三位來使到了近前,還隔著五六丈遠,其中一人便高呼一聲:「小天兄,久違啦!」
  
  「耶?這是誰與我稱兄道弟?」
  
  葉小天閃目一瞧,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趙文遠!
  
  且不論當初是如何的勾心鬥角,也不論當初究竟誰想害了誰。不管怎樣,趙文遠那如花似玉的婆娘是死在他臥室壁櫃裡的,而趙文遠他爹,居然是被死在他臥室壁櫃裡的婆娘給一箭射死的。所以葉小天見了趙文遠,還真不好意思繼續端架子。
  
  趙文遠大步流星地趕到葉小天面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動,溢於言表。葉小天身邊護衛知道他們已經被搜過身,不可能攜有武器,是以只是加強了戒備,並未阻止。
  
  趙文遠一把拉住葉小天的手,用力搖了搖,激動地道:「沐晨兄,小弟無心從賊,奈何身在賊巢,身不由己啊!小弟一直思量尋機擺脫賊首楊應龍的控制,棄暗投明,可惜一直不得機會。直到最近,才伺機脫離,小弟遊弋左右,翹首以待,終於……」
  
  趙文遠哽咽了一聲:「終於等到了你們!」
  
  趙文遠是來投誠的!
  
  葉小天聽到一半就明白了趙文遠的來意,不由大喜,隨即卻是深深的惋惜:「可惜了,這趙文遠要是魄力再大一些,既然有心投誠,且虛於委蛇,不離開海龍屯,只遣人與我聯絡,到時候裡應外合,海龍屯豈不唾手可得?可惜!可惜!」
  
  可惜趙文遠比他想的還沒志氣,葉小天不知道的是,其實趙文遠在外面打遊擊的這些天,就有機會直接投向明軍。只是他擔心被明軍將領冒功給宰了。
  
  要知道,恰好接收了一名降將,這可不算什麼功勞。如果是陣斬敵將,殲其全軍,這功勞就大了,真難保哪個黑了心的明軍將領幹出這種事來。而葉小天,他曾經與之為友,深知葉小天的為人,這種事,葉小天幹不出來。
  
  所以他這些日子到處流竄,遊而不擊,就是在等葉小天。婁山關?婁山關他不敢去,葉小天在婁山關內休整,山前還有三座軍營呢,他不想冒險。
  
  趙文遠的膽魄本就不算十分地大,自從他繼承了家業,成了趙氏土司的家主,豪宅美妾,僕從如雲,就更不想死了。
  
  葉小天雖忱惜于趙文遠白白浪費了一個立功的大好機會,可轉念一想,趙文遠投誠這事兒,只要大肆宣揚一番,還是頗有作用的。這件事會打擊播州守軍的士氣,同時,會增強他先前所設離間計的效果。
  
  想到這裡,葉小天便也堆滿笑容,對趙文遠道:「文遠將軍,你臨陣反戈,深明大義,吾心甚慰!葉某馬上報與劉總兵,為你接風、慶功!」
V123210 發表於 2016-5-14 08:40
夜天子 第43章 有內奸


播州土官趙文遠深明大義,心懷朝廷,臨陣投誠,楊應龍已眾叛親離。


這是朝廷方面大肆宣傳的主要內容。


趙文遠反了,貪生怕死,背主求榮、不得好死!


這是海龍屯方面聞訊后做出的反應。


為了證明趙文遠不得好死,楊應龍馬上派出大軍,氣勢洶洶去趙氏土司的地盤進行懲罰性報復。


可惜了,趙文遠這廝根本不在乎,他在決意投誠之前,只把自己的生母偷偷藏了起來,那些兄弟、叔伯,他一個也沒告訴,這些人完全被蒙在鼓里。


此時的楊應龍,如同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換做剛起事時,他對何家還能耐下心來分化瓦解,盡管何恩跑到皇帝那兒告他謀反,恨得他牙癢癢的,依舊寬赦了何恩的侄孫何漢良的死罪,逼他綁在了自己的戰船上,這時候他卻沒有耐心對趙家也做同樣的處理了。他需要殺戮來威懾手下各路大將,逼他們不敢生出反心。


所以,盡管趙文遠那些叔伯、兄弟不斷地向他乞求、向他表忠心,愿意與趙文遠劃清界限,楊應龍還是把趙家殺了個血流成河。


趙文遠在明軍陣營中獲悉此事,號啕大哭一番,披麻帶孝,血書控訴楊應龍的暴行。待他回到自己寢帳,卻忍不住捂上被子,偷笑了半天。殺吧,都殺光了才好,這樣老子引王師平叛之后,這些趙氏地盤,可都歸我一人所有了。


此時,田雌鳳已經離開了婁山關,進入了楊應龍的控制區。


田雌鳳雖不會武,卻膽大心細,她佯作逃走,實則依舊隱藏在那個小商販婦人家中。那婦人因為傷了面頰,暫時歇業打烊,恰成了最好的掩護。田雌鳳在那人家藏了一晚,翌日離開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瘦瘦小小膚色黎黑的漢子。


田雌鳳倒不懂得喬裝,不過一些簡單的喬扮還是容易的,頭上再戴一個斗笠,臉上擦了鍋灰,就算有人覺得這人眉眼清秀了些,不等細看,她也就走過去了。


婁山關此時并不禁出入,只是對于來往的大隊人馬盤查較嚴,同時不允許北方來的商隊繼續前行,以免資敵,只允許他們在婁山關內做生意,這也是容許零散人員來往的主要原因,不然他們把生意做給誰?


因此一來,田雌鳳便順利出了關,但婁山關前還有三路明軍屯守,一道道的關卡,萬一在哪一道關卡被看出破綻呢?


其實正常情況下,田雌鳳能順利離開婁山關,就該懷疑葉小天別有所圖了。她既失蹤,葉小天豈有不大肆搜捕的道理?問題妙就妙在,她一直就知道,葉小天把她帶在軍中,是一件極隱秘的事。


既然如此,她逃走了,葉小天就未必敢聲張。一旦聲張開來,軍中藏有女人,先是一樁大罪。這女人是楊應龍的三夫人,極力主張造反的主要謀劃者之一,卻讓她逃了,更是大罪一樁。


田雌鳳才不相信葉小天這個滑頭會自留把柄罪名給朝廷,尤其是在朝廷大勝在即,葉小天可以分潤功勞占得好處的時候。而她潛逃出關的時候,發現人群中有些便衣模樣的人物東張西望的似乎在尋找什么人,就更證實了她的想法。


饒是如此,她也不想冒險連闖三關,所以一出婁山關就鉆了林子,走野路。


走野路固然沒了沒發現身份的危險,但叢林中行走,卻也不是那么輕松。田雌鳳不會捕獸獵鳥,用了三天時間才走出大山,期間也不過是山泉就野果,勉強裹腹。


好不容易出了山,才吃到一頓飽飯。這山外也不是什么大城大阜,只是一個小村鎮。不過這種地方只要有錢弄點吃的還是容易的,田雌鳳急于趕回海龍屯,在鎮上吃了頓飽飯,買了些干糧,又花錢買了條驢子代步,馬上便離開了。


這一路上因為近來官兵與播州兵打仗,山賊路匪倒是因此絕跡了,不然的話,她一個女子,又不懂得些防身功夫,后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又行了兩日,到了一家更大的鎮子,同時此處也是播州軍的前沿陣地了,雖然戍守這里的只是一些走不掉的當地小土官吏目,心中也在彷徨朝廷大軍一旦開到,是即刻舉白旗投降還是堅持一下再說。


不管怎樣,現在朝廷兵馬還未到,此處還在楊應龍控制之下,之前趙氏家族被血腥屠戮的血淋淋事實又擺在那里,當田雌鳳亮明身份之后,當地小土官吏目是不敢生出一點異心的。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馬上安排土兵,把這位姑奶奶恭恭敬敬地送走。


就這樣,田雌鳳回到了海龍屯。


海龍屯上,楊應龍近來的情緒一直不好,極大的精神壓力讓他整日都處于暴躁之中。


一直以來,楊應龍都覺得自己雄才大略,足可為一代人主。而他在貴州眾土司中出類反萃,更助長了他的信心。


但他卻未想過,他是播州楊氏的家主,祖先傳下的基業是何等的雄厚,許多事他能做成,只是因為他擁有雄厚的根基,并不見得他如何的天縱英明。


不錯,安宋田楊四大家中,他已凌駕于田氏之后,鋒芒甚至在宋家之上,可田家的敗落不是他的功勞,鋒芒更在宋家之上,并不代表他的實力和才干已經超越了宋家。


直到真正起兵,倚仗地利人和,一連打了幾個勝仗,他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以他的雄才大略,以他的天縱英明,這都是應有之事。他信心十足地準備著入主中原,卻沒想到最終迎來的卻是死守海龍屯。


這時候,趙文遠的背叛,更是在他心里狠狠地捅了一刀,因為這是第一個在他起兵后公開背叛的人。之前的何恩、宋世臣等人,畢竟是在他起兵之前就逃離的,而且誘因是因為他殺了掌印夫人張氏,而這些人與張氏關系密切。可趙文遠卻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親信吶!


這時候,他倚為臂助的田雌鳳回來了。


楊應龍聞訊大喜過望,親自下山迎接,卻不料田雌鳳上了山,馬上告訴了他一個令他心情陡轉之下的壞消息:“海龍屯上有內奸!”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5 06:39
第44章 誰是內奸
  
  「有內奸?」
  
  楊應龍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其實在趙文遠叛逃的消息傳回之後,楊應龍就已經擔心會有人起而效仿,所以他才會對趙氏家族失去理智地大肆屠戮,雖說這麼做對明廷明顯更有利。在這樣微妙的心理狀態下,他最信任的田雌鳳親口說出的消息,無疑會讓他絕對的相信。
  
  「是誰?」
  
  楊應龍咬著牙,雙手已經攥緊,就像扼住了叛徒的喉嚨。
  
  田雌鳳輕輕搖了搖頭:「他沒有說出來,他只是……」
  
  田雌鳳回想了一下,說道:「那日,馬禮英的先鋒馬千乘……」
  
  說到這裡,田雌鳳飛快地看了楊應龍一眼,如果不是因為楊應龍勾引馬千乘的母親,害得馬家遽生波瀾,恐怕馬家未必會成為討伐楊應龍的急先鋒,相反,因為馬楊兩家的關係,朝廷還得分兵防範馬家,那結果未必就如今日一般了。
  
  田雌鳳繼續道:「因為馬禮英的先鋒官馬千乘趕到婁山關,葉小天為他接風洗塵,大醉而歸。酒醉之後得意忘形,才說出了這個秘密。他說,有此人為內應,破海龍屯易如反掌!」
  
  楊應龍越聽臉色越是陰沉,田雌鳳忽又想到一事,道:「對了,他還說,我們絕對想不到此人是誰?」
  
  楊應龍的臉色更黑了。
  
  「絕對想不到此人……」
  
  楊應龍微微閉上眼睛,緊張地思索:「那人既已投效朝廷,且答應裡應外合,自然不會是主動領兵執行襲擾計畫,實則遊而不擊,伺機投敵的趙文遠,那會是誰?此人一旦裡應外合,海龍屯絕對守不住?那麼此人在我麾下,必然是身負要職了,而且必是統兵大將!我們絕對想不到此人是誰。那麼他必然是我極信任的人。表現的極忠誠的人了!」
  
  「田飛鵬、田一鵬?不可能!田家的利益與我楊應龍綁在一起,誰都可以叛,田家不會!」
  
  「兆龍?也不會!他是我的胞弟!我的大業,他參與甚深。降了朝廷,也難取得朝廷信任。從中取利。」
  
  「大阿牧陳瀟?不會不會!陳瀟對我忠心耿耿,前番清洗何恩、宋世臣家族,他出力甚巨。如果他降了。來日何恩和宋世臣絕不會饒他。」
  
  「何漢良?他族叔祖降了朝廷,他若投降。恰有人接應。不過……纂江之戰,在我督促下,他屠了全城。雙手沾著近萬百姓的鮮血。萬曆震怒,下旨將何漢良列為絕不受降的必殺之賊!皇帝金口玉言。豈會出爾反爾!」
  
  將自己的心腹大將仔細想了一圈兒,楊應龍又饒了回來:「田飛鵬和田一鵬也未必不可能啊!白泥田氏雖然站在我這一邊,可銅仁田氏卻是站在葉小天一邊。聽說葉小天投桃報李,已經把思州交給田家打理。如果有銅仁田家接納,並代為向朝廷求懇,為了圖謀我播州,朝廷難道真的不會授降?不對,如果是田飛鵬和田一鵬,那麼葉小天就沒必要瞞著雌鳳,而是勸田雌鳳一併投降了。」
  
  「兆龍……,大難臨頭,親兄弟怕也靠不住啊。如果兆龍不求富貴榮華,只求保住性命與他這一脈,那麼主動投敵,未必不可能啊……」
  
  「陳瀟……,陳瀟基於同樣的理由,同樣也有嫌疑。何恩和宋世臣縱然恨他入骨,可想要害他,終究無法借力於朝廷。而陳瀟只要將功贖罪,不被朝廷追究罪責,從此安份守于陳家牧守之地,何、宋二人又能奈他何?」
  
  「何漢良……,屠了纂江全城,舉國驚恨,絕難被赦免。雖然他的叔祖何恩正在朝廷一邊,反而是最不可能投降的了。」
  
  楊應龍想了一圈兒,悲哀地發現,他的親兄弟楊兆龍和他的大管家陳瀟本該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反而有被他猜忌的理由。反而是外戚田氏和被逼從賊的何漢良,反而最為可靠。
  
  楊應龍思量許久,輕輕拍了拍手掌,一名身段輕盈姣好的女侍衛款款走了進來,這是楊應龍的死士,忠心絕無疑問。
  
  楊應龍沉聲道:「加派人手,給我盯緊了楊兆龍和陳瀟!他們有任何異常舉動,都馬上報與我知道!」
  
  那死士輕輕點頭,影子一般飄了出去。對於主人的命令,她只知服從,絕無疑問。死士自少年時選拔培養,灌輸的就是絕對服從與絕對忠誠的理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不是正常的人類,而是近乎一台機器了。
  
  田雌鳳看著她的男人有些疲憊的背影,柔聲道:「你懷疑是兆龍或陳瀟?」
  
  楊應龍疲憊地捏著眉心,道:「他們嫌疑最大。」
  
  田雌鳳輕輕點了點頭。
  
  楊應龍回過頭來,見田雌鳳臉頰削瘦,下巴尖尖,憐惜地道:「你受苦了,清減了許多。」
  
  田雌鳳起身上前,握住他的手,輕嗔道:「看你說的,你我夫妻,還這麼見外。」
  
  楊應龍一笑,想要問及她在葉小天營中有無受苦,忽然想到她剛才所說,葉小天大醉而歸,此時她從葉小天口中聽到他得意之中賣弄的話來,心中忽地一緊。
  
  酒為色之媒,葉小天大醉而歸後,為何雌鳳會在他身邊?雌鳳國色天姿,風情萬種,是個男人就能抗拒她的魅力。那葉小天留她在身邊那麼久,又是可以予取予求之俘虜,他會不會……
  
  但田雌鳳冒險逃出,千辛萬苦才趕回來,他實在問不出這種話來。而且即便問出來又能如何,他與田雌鳳這對夫妻才是志同道合的真知己,兩人多年恩愛,又有共同的孩子,他對田雌鳳才是絕對的信任。
  
  他不信田雌鳳會背叛他,就算田雌鳳迫於形勢,委身於賊,被那葉小天****過,他也無法拋棄田雌鳳或者加罪於她了。至少在此時此刻,他的心境是這樣的,男兒的獨佔欲也比不上此時這種相濡於沫的情感。
  
  所以,話到嘴邊,楊應龍又把話咽了下去。
  
  但田雌鳳何等精明,瞧他眼神變化,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想到自己對葉小天的百般誘惑,如果不是葉小天尚能堅守本心,只怕兩人真的早就同床共榻,抵死纏綿,臉上便是微微一燙,不過神色卻是如常,說道:「相公多疑了。葉小天私德操守上面,倒是無可挑剔!」
  
  如果葉小天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感動的淚流滿面。就連他的好兄弟大亨和華雲飛都不相信他在兩性關係上的操守品行,還是田三夫人最瞭解他呀!
  
  田雌鳳嫣然一笑,又道:「再說,以我的身份,就算我肯從了他,他敢要麼?」
  
  楊應龍一想也是,田雌鳳可是他這個大賊首的女人,葉小天正是前程似錦的時候,如果和她有什麼瓜葛,那可就把一切都毀了。朝廷一旦獲悉這樣的消息,絕對再難對他保持信任。
  
  楊應龍頓時釋然,對於自己忽然對如此忠心的妻子產生了懷疑,更是愧疚於心,便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致歉道:「雌鳳,是我錯了。應龍這一生,風流自詡。直到如今這般時刻,才知道,你是唯一值得我付予真情的女子。」
  
  夫妻倆輕輕擁抱在一起,大殿上一雙貼合在一起的人影,拖曳的好長、好長……
ladmantw 發表於 2016-5-16 13:53
第45章 除奸

    楊應龍這邊吩咐下去——就專心於佈署防禦,以應對很快將云集海龍屯下的朝廷大軍。此時的海龍屯,已不比上次婁山關般樂觀自信,那般險峻難攻的婁山關一日告破,海龍屯雖更險於婁山關,卻是處於重重包圍之下,它能堅持多久?

    楊應龍的死衛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幾天裡,有關楊兆龍和陳瀟的消息陸續送到楊應龍案上:

    「楊兆龍數日裡來,常獨自喝悶酒。」

    楊應龍冷然一笑:「膽小如鼠!」

    「陳瀟前日新納了兩房小妾,都是十四五歲的小丫頭!」

    楊應龍微顯鄙夷:「醉生夢死!」

    「楊兆龍曾連續兩次召集心腹議事。」

    楊應龍語氣凌厲:「查清他們究竟商議了些甚麼!」

    「陳瀟借納妾之機,著人下山採辦。卻把自己兩個幼子混在下人之中,悄悄送出了山。」

    楊應龍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查清他們身在何處,統統給我抓回來!」

    又過兩日,楊應龍得到消息,明軍先鋒部隊馬千乘、秦良玉部已經趕至養馬城,南川路、永寧路兩路大軍的先鋒業已趕到,與之匯合。與此同時,葉小天部向海龍屯的東北面也在進發,隱隱與馬千乘形成犄角之勢。

    葉小天這一路只有他自己的本部兵馬,但葉小天可是足足有近兩萬人(旁人是越打越少,可葉小天卻是一邊打一邊募兵,還招收降兵,所以他的軍隊反而在逐步壯大),因此他這一路兵馬,其兵力與實力,還在養馬城的馬千乘三路大軍之上。

    楊應龍正疲於應付,他的死衛又送來了最信消息:楊兆龍連續兩次召集心腹,所議主要內容就是關於最近的局勢。楊兆龍對海龍屯的未來不抱甚麼期許,但並未查到他有什麼不軌舉動,只是難免有些意氣消沉。

    楊應龍聽了不免鬆了口氣,如果楊兆龍真有什麼不軌舉動,那他是一定要殺的。可不管如何,楊兆龍總是他的胞弟,殺死同胞兄弟,心裡總是不太舒服的。

    隨即,有關陳瀟的消息也再次送來,陳瀟借去青蛇囤巡察之機,又把一個幼女和他的側室夫人送下了山。

    楊應龍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去抓,這邊控制了陳瀟,那邊抓住了他的側室夫人和幼女,楊應龍還未及審問,追查陳瀟兩個幼子下落的探子回報,陳瀟的兩個兒子已經在他忠心下屬的護送下,進入思南。追查之下,他們的蹤跡消失在前往北方去的驛道上,如果繼續追查,恐要進入中原,需時太久。

    楊應龍聽到這裡,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他的胞弟楊兆龍嫌疑漸去,他的疑心就已集中在陳瀟身上,如今更是認定了陳瀟就是那個內奸。

    陳瀟被帶上了天王閣,臉色灰敗,神情沮喪。一見楊應龍,卟嗵一聲就跪倒在地,顫聲道:「天王,屬下知罪了!還請天王看在屬下多年來勤勤勉勉、忠誠不二的份兒上,饒恕屬下一次。」

    楊應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怒笑道:「忠誠不二?你私通朝廷,為了保住自家的性命前程,不惜背主求榮。還有臉說忠誠不二?」

    陳瀟愕然看著楊應龍,眸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懼之色,他忽然明白過來,他本以為是楊應龍發現他在安排後事,將自己的後代骨肉偷偷送出海龍屯,卻沒想到楊應龍居然以為他投靠了朝廷。前一樁只是出於私心,後一樁卻是不可赦的死罪了。

    陳瀟怪叫道:「天王何出此言,屬下只是一時糊塗,不忍家人與我玉石俱焚,所以起了私心雜念,把他們送出山去,屬下受天王賞識,知遇之恩不敢或忘,自然是要與天王生死與共的,豈會做出降敵背主的事來!」

    楊應龍仰天狂笑一聲,瞪向陳瀟,殺氣騰騰:「還敢花言巧語的來騙我!你把兒子女兒乃至你的婆娘,一一送出山去,只是為了替你陳家保留一線血脈?嘿嘿,只要再給你幾天功夫,你那兩個成年的兒子也會被你悄悄送走了吧?」

    這時,陳瀟的長子和次子也被綁進了大殿,不一會兒,他的兄弟、妻妾,乃至這一次被送出山去的側室夫人和年僅六歲的小女兒,都被一一帶了進來。

    陳瀟眼見全家被抓,心膽俱寒,哭訴哀求道:「天王,你真的誤會了呀!我那長子次子,屬下早就對他們說過當下形勢,要他們與屬下一起,為天王效死盡忠,從未想過送他們離開海龍屯。」

    陳瀟的長子和次子點頭如搗蒜:「是啊天王,家父的確是這麼囑咐我們的。」

    楊應龍冷冷地道:「現在你們當然這麼說了。」

    陳瀟急了:「天王,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啊!」

    楊應龍張開五指,緩緩握緊劍柄,一寸寸將長劍拔出,冷冷地道:「人心隔肚皮,楊某可辨不出你的善惡忠奸。你既然對我忠心耿耿,願意為我而死,那現在就用死,來證明你的忠吧!」

    楊應龍信手一揮,長劍如一泓秋水,橫空一閃,陳瀟的一個侍妾便摀住咽喉,呃呃連聲地驚恐看著楊應龍,喉間指縫鮮血忍不住地噴湧出來。

    一具屍體卟嗵一聲倒在塵埃,那小女孩見母親慘死,嚇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陳瀟渾身發抖,泣不成聲地道:「天王,屬下真的對您從無二心、從無二心吶!」

    楊應龍不為所動,手中長劍又緩緩舉起,這時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阿爹!」

    楊應龍劍勢一頓,回首望去,就見一個七八歲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小女孩快步跑進來,後邊晚了一步,跟著一臉無奈的田雌鳳,還有這小女孩的生身母親,楊應龍的七夫人甜兒。

    小姑娘叫楊花,楊應龍最小的女兒。楊應龍換了一副慈祥的笑臉,彎腰抱起女兒,道:「花花,你來做什麼?」

    楊花氣鼓鼓地對楊應龍道:「阿爹,秀秀是我的好朋友,你幹嘛要殺了她娘啊。」

    楊應龍垂了血淋淋的長劍,對楊花道:「花花,你可知道,秀秀的阿爹和阿娘,背叛了咱們楊家?這個秀秀,剛剛被她爹爹送出海龍屯呢。你知道她爹爹要留下來幹什麼嗎?他們要殺了你爹,殺了你娘,還要把你也殺掉。」

    陳瀟大聲嘶吼道:「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

    那個叫秀秀的小女孩也眼淚汪汪地道:「我爹真是送我和娘離開,說我還太小,不要留在山上陪他送死。阿爹從來沒說過要對不起天王的話。」

    花花聽了回首看向楊應龍,楊應龍微笑著看著女兒:「花花,你是信阿爹的話,還是信他們的話?」

    那楊花看看楊應龍,又看看淚流滿面的秀秀,遲疑起來。

    楊應龍對楊花柔聲道:「花花,這世上,誰都可能害你,唯有你的爹娘,不求任何回報,也要寵你、疼你,你說你該信誰?你的爹娘險些被人害死,包括你,你說你還該不該庇護她?

    想想看,如果不是爹發現了這一切,死在這裡的就是咱們一家人,他們背叛了爹爹,依舊可以榮華富貴,秀秀依舊可以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美食,有她的爹娘寵她疼她,可你那時呢?」

    楊花聽父親說著,漸漸露出憤怒的表情。

    楊應龍把女兒緩緩放下,把劍柄塞到她的手裡,又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蹲在身子,在她耳邊柔聲道:「花花,你是我楊應龍的女兒,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你要記得,你是不同尋常的。愛恨情仇,大是大非,你要比一個尋常男子還要分辨的清楚,還要擔當的起來!」

    楊應龍緩緩看了滿臉淚水的秀秀一眼,聲音漸冷:「他們背叛爹爹,背叛楊家,就是咱們的大仇人。花花,秀秀是你的朋友,阿爹不殺她。你來殺!」

    楊花小小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可是扭頭看到父親鼓勵的眼神,稚嫩的小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那口劍。楊應龍握著女兒的手,緩緩舉起了她手中的劍,對準了秀秀小小的身子。

    「不要!花花,我們是好朋友啊,你不要殺我!」

    秀秀驚恐地叫起來,想要往後退縮,但是侍衛的大手牢牢摁在她的肩上,讓她動彈不得。

    「花花……」

    秀秀絕望地叫,花花畢竟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她害怕地閉上了眼睛,但是攥著劍的手,卻始終不曾鬆開,任她的父親握著,對著秀秀,狠狠地捅了下去。

    「楊應龍啊!」

    天王殿上一聲鬼魂似的慘叫,陳瀟雙目充血,渾身篩糠似的抖:「楊應龍,你沒人性啊!你個喪盡天良的狗東西,我陳瀟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楊應龍展顏一笑,道:「你做人都只是我的一條狗,做鬼,難道我就會怕了你?」

    他從正呆呆發愣的女兒手中取回長劍,緩緩指向陳瀟的次子,微笑著問道:「眼看著全家人一一死在自己面前,那是什麼感覺?你放心,你一定會死的比他們誰都慘,我保證!」
ladmantw 發表於 2016-5-17 11:11
第46章 收穫的季節

    陳瀟的被殺比起趙文遠的叛逃,給海龍屯帶來的影響更大。

    一則,陳瀟的身份地位相當於播州帝國的內閣首輔大臣,是首相,遠比趙文遠這個播政家政大管家身份更為高貴,帶來的衝擊和影響自然也大有不同。

    二則,陳瀟和趙文遠都是土官,都有自己的地盤和部屬,而陳瀟是陳氏土司家族的當家人,趙文遠只是趙氏土司家族裡在楊應龍面前最得寵的那一個,他並未能一統趙氏,坐上家主寶座。

    趙文遠叛逃,把親信都帶走了。陳瀟被殺,他的親信部屬卻要經歷一場大清洗,而這個過程中,執行者們難免公報私仇,難免會搞擴大化,結果鬧得人人自危。

    葉小天在假扮胞兄葉小安期間,也曾對臥牛嶺搞過一次大清洗,但是那次大清洗的背景環境不同,而且他行雷霆手段大肆清洗的多為新近「加入」臥牛嶺的人,這些人根基尚淺,原本很是鬱悶了一陣子的「老臣子們」,反而揚眉吐氣,這也使得臥牛嶺的局勢迅速穩定下來。

    可海龍屯現在是個什麼局面?外有大軍壓境,步步緊逼!前有趙文遠叛逃,人心惶惶。此時大阿牧陳瀟被殺,其部屬親信遭到大清洗,對海龍屯帶來的震盪實是難以平復,而且楊應龍此時也顧不上去平息內部因此產生的騷動了。因為,馬千乘兵行神速,在匯合了兩路大軍後,已經迅速開拔到了海龍屯下。

    陳氏家族的主要成員都在山上,自從趙文遠叛逃,楊應龍就下令所有親信大將必須把他們的至親嫡系全部帶上山來,於是這些人無一漏網地被楊應龍幹掉了。

    陳氏家族的宗干嫡系可以上山,可陳氏土司的領地和子民卻是沒法帶上山的,所以在他們的地盤上自然也留了人打理。在獲悉陳瀟及家族嫡干子弟全部被殺後,留守家園的陳氏子弟二話不說,包袱都沒打,直接打開寨門降了朝廷。

    陳瀟的領地在甕水,翁水東面就是湄潭。葉小天在湄潭收了趙文遠,把趙文遠的兵也收編到了自己旗下,鬥志昂揚奔甕水而來,摩拳擦掌地正打算大打一場,卻不想陳家子弟直接開了城門,出城投降了。

    於是,葉小天兵不血刃,又佔了甕水。

    葉小天大喜,這真是天從人願,他本來只想在征討楊應龍的過程中,迅速整合思州四府,除掉石阡童家這個隱患,把白泥等三司據為己有。卻不想楊應龍倒行逆施,接連把趙文遠和陳氏家族推到了自己一邊。

    趙家在湄潭地區,毗鄰餘慶,餘慶則毗鄰已為葉小天所有的石阡。陳家呢?在在翁水,毗鄰趙家的湄潭,如此一來,就把銅仁、石阡、餘慶、湄潭、翁水連成了一線。

    而在這條線的下方是哪兒?就是白泥、草塘、黃平這三塊葉小天本就準備要納入囊中的領土!

    所謂氣運加身之人,就是種種的偶然與必然交織在一起,本來會有無數種可能的發展,可是他遭遇這些可能的時候,常常是好的結果。

    這其中有運氣的成份,但是有沒有一些曾經的幾乎被人忽略了的條件,那就很少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比如趙文遠遊而不擊,伺機投敵,為何專要等葉小天趕到?在別人而言,這就是葉小天的氣運。在趙文遠而言,則是因為他和葉小天早就打過交道,他瞭解葉小天的為人品性,他不擔心葉小天會殺降冒功。

    再比如此時的陳氏家族,他們既可以投向翁水西南邊的馬千乘,也可以投向東北面趕過來的葉小天,兩人的軍隊此時距翁水的距離差不多。他們為什麼選擇了葉小天?

    這裡邊有沒有趙文遠先投了葉小天並受到了公正的待遇的原因,有沒有葉小天扮葉小安上海龍屯時,此時負責陳家的負責人曾經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一起喝過酒的原因?有沒有楊應龍勾搭過馬千乘的母親,馬千乘對播州恨意較深的考慮?

    或許這些都是有的,但在別人而言,卻未必會考慮到,他們會本能地認定,這就是葉小天的氣運。一旦他們認定葉小天此人有大氣運,那麼會怎麼樣?

    沒人覺得自己有本事與天斗,與天意氣運所鍾的人斗。如果可能,他們希望自己能和有大氣運加身的人站在一邊兒。於是,趙文遠和陳氏家族此時的負責人陳東對葉小天更加信服了,其他尤在觀望的一些土官,也把準備投效的目標放在了葉小天身上。他們開始更加關注葉小天的一舉一動,思量是否前往投效。

    而葉小天卻也很會做人,在他忽然發現不只白泥、草塘、黃平三地,甚至就連甕水、湄潭、餘慶三司也有可能落入自己手中的時候,對趙文遠和陳東就更是待若上賓了。

    千金市馬骨,圖的是各方豪傑紛紛往赴。何況趙文遠和陳東不是一堆枯骨,這兩位都有一份豐厚的「嫁妝」,葉小天這番表演,對正急於尋找新主子、尋找新出路的土官們來說,無疑是一道福音。

    此時,白泥方向,於珺婷和展凝兒兩人業已出兵,對白泥安撫司展開了進攻。她們攻擊的進度並不快,步步為營,壓力是一點點地施放在白泥田氏身上的。因為臥牛嶺掌印夫人田妙雯的親筆信,已經被她們分別送到了白泥田氏大小土官們的手上……

    其實呢,就是以田妙雯名義所寫的一封勸降書,印刷了數百上千份,用望樓吊鬥在上風頭撒了滿城,田氏家族乃至白泥城的百姓幾乎都看得見。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這聲來自白泥田氏同族之人的呼喚,相信會有許多人聽進心裡。

    馬千乘可沒有葉小天那麼好運,養馬城,他是很費了一番周折,硬生生地打下來的。前面是龍爪囤,這一關,他還得打!龍爪屯的後面是青蛇囤,青蛇囤後面是海云囤,海云囤的後面才是海龍囤,險峻陡峭,飛鳥騰猿亦難翻越之地。

    他們兩人選擇了不同的路,當葉小天踏上收穫之路的時候,馬老弟得過五關斬六將,一路打下去。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8 13:12
第47章 活脫脫一個天王
  
  龍爪囤,馬千乘打得辛苦無比。
  
  夫妻倆並肩上陣,親自督戰,用了四天功夫才拿下龍爪囤,軍士傷亡無數,大軍疲憊不堪。好在此時劉大刀率領主力業已趕到,所以將他們撤了一下暫作休整,另派了其他軍隊擔任攻堅任務。
  
  此時,安大公子安南天業已率領安家土兵加入了貴州葉夢熊一方的討逆大軍。從貴州方向進逼播州的一共只有兩路軍馬,在八路大軍中只占了四分之一,安南天參加的是左路軍。
  
  安南天本著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甫一加入,便搶下了先鋒官的活兒,在烏江之上架設浮橋,於十六日奪下落蒙關,攻至大水田,佔領桃溪莊。
  
  土兵的軍紀大部分都是很糟糕的,哪怕他們出兵的目的是正義性的。燒殺搶掠自然不可避免,再加上安南天也不像秦良玉一般嚴厲約束子弟,所以安家土兵火焚了桃溪莊,這處世外桃源因為楊應龍的野心和安家兵的散漫,被夷為白地。
  
  宋家一直關注著安家的動靜,當安家出兵之際,宋家也立即派了宋天刀,加入了貴州方面的西路軍,並主動請纓成為先鋒。
  
  其實這兩大世家實力絕對是有的,只要他們願意,他們甚至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徵調出一支超過葉夢熊組織的朝廷軍隊的龐大軍隊。但是他們是千年世家,大勢已成,進取心比起葉小天的孤注一擲就差了許多。
  
  所以他們遲至此時才出兵。而且動用的軍隊數量依舊是少數,是真正的協同剿叛。但求無過、不求有功的心理早已深入安宋兩家的骨髓,這一點即便是以安宋兩家的掌門人之雄才大略,卻也不能避免。
  
  但是這兩家人的加入,並不在於他們自己能出動多少兵馬,而在於其政治意義。安宋兩家這是明確表態站在朝廷一方了,對其他各方土司將產生什麼影響可想而知。
  
  附庸于播州楊應龍的小土司們因為他們的加入。軍心更是渙散。毫無鬥志可言。而這些土司們之間由古到今歷經千年,多多少少總有些可追溯的親戚關係,這時自然都拿出來用了。
  
  前方戰事打得火熱,各方土司卻是信使不斷,串連的、商量的、接洽的、準備易幟的,哪怕是正面戰場上打得你死我活的,私下裡都在頻繁進行著接觸。
  
  黃平安撫司眼見如此情形,也不得不考慮自己家族的未來了,黃平安撫司位於播州的最南端。本與水東宋家接觸就極為頻繁,此時自然想投奔宋家。
  
  只是宋家投入戰鬥比較晚,此時還沒渡江,黃平安撫司剛剛派人去與宋家接洽。于珺婷就派了信使來。
  
  于珺婷一面對白泥安撫司實行武力征討,一面大撒傳單,利用田妙雯的身份進行攻心宣傳。雖然白泥田氏早已自成體系,但是與銅仁田氏畢竟是共同的祖先,在形勢岌岌可危時,這一點就成了他們倒向臥牛嶺的關鍵因素。
  
  眼見田雌鳳與田飛鵬、田一鵬等白泥田氏嫡系都在海龍屯上,且帶走了田家最精銳的兵馬。如果硬抗必然會被於小妖女毫不留情地抹殺,留守白泥的田氏子弟把老祖宗請了出來。
  
  白泥田氏這位老祖宗,論輩份是田妙雯的曾祖父,久已不問世事,但是值此非常時刻,白泥田氏家族的子弟既不想與楊應龍同歸於盡,又不敢承擔這個選擇的權力,只好把這位老人家抬了出來,請他說話。
  
  老頭子馬上入土的人了,也不擔心一旦楊應龍還能絕地反盤時,田雌鳳等人對他的清算,便代表白泥田氏,答應歸附臥牛嶺,如此一來,于珺婷便佔領了白泥,與黃平宣撫司近在咫尺了。
  
  于珺婷馬上派人與黃平宣撫司聯繫,第一位使者是她以臥牛嶺的名義派出的,第一位使者還沒回來,她又以白泥田氏的名義派了一個說客。
  
  緊接著,她便移師黃平與白泥兩地的接壤之地,做好了武力進逼的準備。黃平安撫司雖然更傾向于投奔水東宋家,可惜那邊結果如何一時還不得而知,而葉小天的使者卻是已經到了。
  
  而且白泥田氏已經降了葉小天,葉小天的勢力等於已經與他接壤,為長遠計,這一點不能不予考慮。再加上白泥田氏與黃平宣撫司也有姻親關係,有白泥田氏派出的說客苦口婆心地勸說,結果當黃平安撫司派往水東宋家的人帶了穩妥地回信兒以及宋家的使者興沖沖地趕回來時,于珺婷已經出現在黃泥安撫司,代表臥牛嶺與黃平安撫司正式簽署了協定,將黃平安撫司羅氏家族納入了臥牛嶺治下。
  
  事情發展順利於否,往往取決於第一步。于珺婷智取石阡府童氏,勸降白泥田氏,招降黃平羅氏,這樣一來,被他們半包圍起來的草塘宣撫司宋氏可就差了慌。
  
  草塘宋氏與水東宋氏並沒有什麼關係。草塘宋氏始祖本是元朝時靖江路總管宋居混,後來其子宋明學任草塘安撫使,再後來其長孫宋欽開始,成了世襲草塘平夷宣撫司宣撫使,領貴竹等十個長官司,紅邊、陳湖等十二馬頭。
  
  如今眼見北面的余慶、湄潭、甕水被葉小天佔領,南面的白泥、黃平也投了于珺婷,夾於其間的草塘別無選擇,投靠臥牛嶺已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至此,葉小天超額完成了任務,不但原本計畫之中的白泥、草塘、黃平三地納入囊中,還額外收穫了余慶、湄潭、甕水三地,佔據了播州的半壁江山。
  
  「人啊,得知足!太貪心的話,是要天打雷劈的!」
  
  葉小天打著飽嗝兒對華雲飛說:「自打過了婁山關,咱們連打硬仗,減員嚴重啊!這樣,你帶傷兵去草塘,配合珺婷接收余慶、湄潭、甕水、草塘、白泥、黃平六府,我帶精銳主力前往海龍屯,匯合王師,做最後一戰!」
  
  華雲飛問道:「那麼,大哥留多少人?」
  
  葉小天想了一想,道:「千乘老弟帶出來三千五百人,現在連番征戰,大概只剩兩千五百人了吧?我臥牛嶺,可比不得石柱馬家本錢雄厚,我就留……兩千人吧!兵在精而不在多嘛。」
  
  華雲飛恍惚了一下,光是徹底控制了整個思南,地盤和勢力就不比石柱馬家小了吧?現在又加上余慶、湄潭、甕水、草塘、白泥、黃平……,如今這地盤已經趕上原來的播州了,活脫脫又是一個天王,你葉天王說你比不得石柱馬家本錢雄厚,你也不怕老天爺一個雷活劈了你!
askl2326 發表於 2016-5-19 00:39
第48章 決戰海龍囤
  
  葉小天原本擁有一萬八千名兵卒,實際上在趕到海龍屯東線時,他的總兵力已經因為以戰養戰而超過了兩萬人。這樣一支龐大的軍力說走就走,只留下兩千人,正常情況下是很冒險的。
  
  不過,葉小天負責的是東線,東線至此已經被葉小天全部解決,他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
  
  而且,在兵出婁山關之前,葉小天已經和劉大刀打過招呼,由他獨自解決播州東線,其他方面的任務不用他負責。
  
  葉小天破纂江、破婁山關,都出過大力、立過大功,而且他是四川方面軍中唯一一支來自貴州的外援,作為客軍,自由度大,真要走劉大刀也不好太過約束。
  
  何況葉小天不僅此前出力甚巨,而且與劉大刀還有了極密切的關係,痛打落水狗、搶最後一功的人又多,以至鋒芒正盛的葉小天此時退出,可謂急流勇退,沒有任何一路軍的統帥或將領提出指摘,反而暗暗贊他識趣,不與自己搶功。
  
  葉小天這一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裡子面子都得到了,還賺了偌大的便宜。以致後來羅大亨每每稱道:「人人都說我羅大亨會做生意,其實我大哥才是真的會做生意!跟他比起來,我這些手段,根本不上臺盤!」
  
  葉小天順風順水地解決了東線,賺得盆滿缽滿,撐得放屁流油,這才姍姍地趕往海龍囤。而劉大刀率明軍主力。此時已連破青蛇囤、海雲囤,兵至海龍屯下。
  
  由於葉小天上一次前往海龍囤時。已經注意到了水位下降的事,並及時告知了劉挺,劉大刀沒有駐軍於低窪山谷內,而是分兵駐紮於被他攻下的龍爪囤、青蛇囤和海雲囤,一瞧就是一副打持久戰的樣子。
  
  葉小天率兵趕到,馬上趕去劉大刀屯兵駐紮的海雲囤。這裡與海龍囤面面相望。順風的時候。高喊的聲音對面山上都聽得一清二楚,但咫尺就是天涯,想要到對面山上去,卻難如登天。
  
  各路大軍主將俱已到達,劉挺馬上召開了各方面軍的作戰會議。馬總兵道:「海龍囤險峻陡峭,飛鳥難渡,靈猿難攀,如果正面進攻,傷亡難以估量!」
  
  劉挺蹙眉思索良久。緩緩地道:「正面進攻,絕不可取!」
  
  吳廣總兵道:「若是我們圍而不攻,耗盡山上米糧呢?」
  
  這人是從內地調來的,不甚明白土官地區的情形。劉挺在廣東時和他就是極熟稔的朋友。因此沒有說話,只是白了他一眼,吳廣大為不悅,粗聲大氣地道:「嘿!我說老劉,你幾個意思?」
  
  葉小天代為解釋道:「土官,所有糧賦,均由其自己收取。這楊應龍貴為播州第一土司。海龍囤上的糧食只怕吃上十年都吃不完。而且這山上有泉水有土地,若是開荒種地、養豬牧羊的話……」
  
  吳廣老臉一紅,訕訕地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這個法子也是絕不可用了。」
  
  劉挺思量許久,道:「放棄正面,馬總兵,你從兩翼尋找勉強可以攀爬處,修建棧道,鋪設可以攀登至山上的路徑!至於其他各路大軍……」
  
  劉挺緩緩站起,沉聲道:「集中攻其後囤,各路兵馬一日一路,輪流作戰,不讓山上守軍有片刻歇息!」
  
  馬千乘愕然道:「放棄正面麼?如果楊應龍突圍怎麼辦?」
  
  劉挺瞟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我還就怕他不突圍。一旦離開海龍囤,天下之大,他又能逃去哪裡?」
  
  ※※※※※※※※※※※※※※※※※※※※※※
  
  「轟轟轟!」
  
  一百二十門虎蹲炮,次第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劉大刀集合各路明軍的大炮,共計四百餘門,可是山前地勢狹窄,排布不開,因此這大炮也分作四輪,人不停歇,炮也不歇,打算以車輪戰,徹底打垮楊應龍。
  
  因這後囤狹窄的地勢,根本容不下二十余萬大軍,所以明軍中要隔個七八天才輪到他們主攻的軍隊依舊駐紮於前囤,明日接替的軍隊則駐紮於後囤山外,只有主攻部隊才在後囤峽谷內活動。
  
  海龍囤上,大炮每響一聲,站立在那兒的楊應龍心裡就抽搐一下。儘管他不願承認,也知道敗局已定,再也不能反轉了。
  
  田雌鳳站在他身邊,默默地看著山間騰起的一團團煙霧,不知是不是火藥熏的,眼睛也有些紅了。
  
  「一時半晌的,他們攻不上來!」楊應龍堅強了語氣:「我們回吧!」
  
  田雌鳳沒有動:「天王,我們該儘量拖延他們的時間。」
  
  楊應龍站住了腳步,望向田雌鳳。
  
  田雌鳳道:「每過一日,明軍消耗都得數萬兩銀子,拖得久了,朝廷吃不消,這大軍不撤也得撤!」
  
  楊應龍道:「那是自然!所以,我已下了死令,自山腳而上,層層設防,每一處險隘處的守軍,只可戰死,不可後退半步!這山險要無比,我倒要看看,他劉大刀拿多少人命來扛!」
  
  田雌鳳道:「這自然是應該的,卻也不妨多些手段。」
  
  楊應龍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
  
  田雌鳳道:「詐降!先派人詐降,繼而派人襲營。他們想以疲兵之計勝我,我們也不能讓他們輕鬆了。」
  
  楊應龍思索一陣,緩緩點頭:「使得!」
  
  山澗間一泉飛瀑,化作銀白色的一條匹練,重重地砸進百丈深的峽谷。而在絕壁之上,一些土兵打扮的人正用鑿子榔頭敲打著岩壁,釘入大指粗細的鐵釘,一塊塊地鋪著棧道木板。
  
  馬總兵手搭涼蓬,仰頭望瞭望那高聳入雲的石壁,回首對葉小天道:「葉大人,多虧了你啊!這山勢太過險峻,虧得你的人善於攀援,若要馬某獨自來做,只怕每日都得有摔進山澗,粉身碎骨的兵士!」
  
  葉小天笑道:「馬總兵客氣了,為國盡忠,何分彼此。何況馬總兵仁德寬厚,威望卓著,小天也早想攀交將軍呢。今與將軍並肩作戰,不勝榮幸之至。」
  
  馬總兵被他拍的渾身暢快,重重一拍葉小天的肩膀,道:「人常說,川黔地方的土司目高於頂,皇帝老大他老二,從不把我等流官放在眼中。你卻與那等人大大不同,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馬某交定了!」
  
  二人正說著,一個校尉急匆匆跑來,喜形於色地道:「總兵大人!大好消息,楊應龍自盡了,田三夫人派人向咱們投了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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