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二百六十章 活聖靈

　　在已經燒熔成大片結晶體的高塔殘骸前，希爾妲的另外一部分靈魂正靜靜地佇立著，這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毫無表情，對其他人的接近也沒有任何反應，郝仁靠近之後在她面前揮了揮手，發現對方似乎看不見自己。

　　這縷殘魂已經虛弱到連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喪失殆盡，現在她就跟一個靜止的全息投影一樣，儘管在渡鴉12345的力量補強下顯出身形，卻無法對外界刺激做出丁點反應。

　　「然後該怎麼辦？」薇薇安回頭看了一眼盛放著希爾妲遺體的醫療倉，發現那東西一點動靜都沒有，「咱們就這麼等著？」

　　「應該就是等著就可以了，」郝仁看著仍然處於緊閉狀態的醫療倉，「渡鴉說只要讓希爾妲的靈魂碎片互相靠近就行，她留下的神力『種子』會把剩下的事情搞定。」

　　於是幾人安下心來靜靜等待，但維姆並不知道渡鴉12345有多大本事，他看著眼前那道熟悉的幻影露出惴惴不安的複雜神色：「我沒想到母親大人身上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她真的會活過來麼？」郝仁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維護渡鴉12345的形象：「放心吧，我們提到的渡鴉是個力量強大的神明，哪怕她只把一丁點氣息留在你媽身上都可以把她救活。」

　　旁邊的薇薇安和伊扎克斯也跟著幫腔讓維姆安下心來，幾人輪番勸告總算讓這位精靈心中的不安稍退，後者開始和其他人一樣靜下心來慢慢等待結果出現。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間漫長而難熬。在維姆心中彷彿度過千年一般，但終於這番等待沒有白費：在某種神秘的力量作用下。希爾妲那失落的殘魂似乎終於被補充滿了活力，這個站在廢墟前的暗淡影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明亮、豐實起來。並從模糊轉為清晰，她就像大夢初醒般困惑地搖了搖頭，隨後轉向郝仁這邊。

　　散發著微光的殘魂困惑地看了眼前這些陌生人一眼，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當前的處境：她是希爾妲留在故鄉的部分，因此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和一部分執念在另一個世界經歷了些什麼，同時她又對周圍的環境大惑不解：這部分靈魂的記憶還停留在時空加速器大爆炸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不過殘魂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她復甦到可以接受下一步融合的時候，渡鴉12345殘留下來的力量突然爆發出來。將這部分靈魂殘片直接吸入了醫療倉。數據終端立刻提醒其他人：「意識開始甦醒了，快把她送回飛船上！」

　　郝仁一聽這個可不敢耽擱，立馬扭頭就領著隊伍往回跑，嫌醫療倉的飛行速度太慢他還在後面推了一段：要不是擔心希爾妲受傷他都有心讓伊扎克斯在醫療倉後邊也放幾個炎爆術了。最後一行人順利地帶著這套設備回到了穿梭機上，並最終返回了巨龜岩臺號的醫療區域。

　　將醫療倉重新連接在醫療區的系統上之後希爾妲的靈魂融合也進入尾聲，目前看來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系統檢測到希爾妲的意識正在逐漸回歸，靈魂上的各種異常也以驚人的速度恢復過來。最後在所有人期待而又不安的注視中，銀白色的倉蓋緩緩打開。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或者說在鬼門關賴了一個多月的精靈女王緩緩張開眼睛：這次她是「真正」活過來了。

　　「你們……」希爾妲奇怪地看著周圍一圈人，「幹嘛這麼看著我？」

　　郝仁還沒吭聲他旁邊的維姆就忍不住撲過去了：「母親大人！您平安無恙真是……」

　　「等等等等，你突然這是怎麼回事……這成什麼樣子！」希爾妲下意識地把維姆推開，不過她這時候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等一下……我腦子裡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東西……我剛才好像去了一個……我身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天大的事，」郝仁這才找到說話的機會，心情放鬆之後他笑呵呵地攤開了手。「你可差點把我們嚇死啊——不過你自己倒是真的死了一次。」

　　十幾分鐘後，郝仁和其他幾個人七嘴八舌地把剛才的情況解釋了一下。希爾妲對這一切目瞪口呆，她這個當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竟然發生了這種事：「你們說的是真的？我剛才……死了一次？」

　　「嚴格來講是你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死了。死了整整一個月才死透徹，然後還沒死夠倆鐘頭就被神仙救了回來……」

　　薇薇安一腳跺在郝仁腳面上，聲音咬牙切齒：「不會說話就別說！你這張嘴還有救沒救了！」

　　郝仁呲牙咧嘴地原地蹦著：「我這不是突然放鬆下來有點激動嗎？！人家當事人都沒意見！」

　　希爾妲看著眼前鬧哄哄的情況，又看著站在自己旁邊一臉複雜表情，想要說話又懾於母上威嚴只好板著臉保持嚴肅的維姆，終於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輕鬆地從醫療倉裡跳出來：「看來這個世界上仍然存在太多我們不了解的東西，求知的路是無止盡的——維姆，別這麼哭喪著臉了，你可是要繼承王位的。」

　　隨後她帶著微妙的表情笑起來：「這倒真是挺難得的經歷，執念……原來我還有這份力量，我應該謝謝那位女神，否則可就錯過艾瑞姆最偉大的一刻了……額，莉莉你怎麼了？」

　　莉莉從剛才就瞪著眼睛看著希爾妲，一臉驚悚加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時候她才指著醫療倉結結巴巴地提醒道：「希爾妲……你不覺得你把什麼東西落下了麼？」

　　「什麼東……」希爾妲不解地回頭看去，其他人也跟著望了過去，於是下一秒全場一片死寂。

　　郝仁憋了幾分鐘才終於蹦出兩個字：「臥槽！」

　　希爾妲的身體仍然靜靜地躺在醫療倉裡。

　　「這怎麼回事？！」維姆頓時驚呼起來，與此同時郝仁也迅速發現了站在醫療倉外面的希爾妲情況略有不對勁：她身邊似乎縈繞著淡淡的光輝，整個人有一種不易察覺但確實存在的飄渺感，儘管她的「身體」看上去實實在在，但仔細觀察的話卻會發現這幅身體的輪廓隱隱約約有著半透明的跡象。

　　「這是……靈體？」希爾妲對自己的情況也驚訝不已，但她作為當事人反而比其他人還要冷靜，她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當前這個狀態和平常有什麼不對，但卻發現完全沒有影響：她輕而易舉地拿起了手邊的東西，沒有像傳說中的幽靈那樣透體而過，她還碰了碰薇薇安的手，以確認自己仍然保有體溫。

　　希爾妲看上去一切正常——除了她的身體仍然躺在醫療倉裡之外。

　　郝仁二話不說趕緊聯絡渡鴉12345，不出所料那位女神姐姐正在線上等著呢，應該是等著希爾妲的復活結果，郝仁剛把號撥過去就聽到了她咋咋呼呼的聲音：「呦，郝仁，情況怎樣？老娘的V2.0限量定製嘉年華版自動復活工具包管用不？」

　　「限量個蛋！」郝仁頓時讓渡鴉12345嗆的差點背過氣去，「希爾妲倒是醒了，但她靈魂跑出來自成一體了！」

　　「啥？」

　　郝仁趕緊把這邊情況解釋清楚，順便還讓數據終端把視頻給接了過去，渡鴉12345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可能是在組織語言，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正在臨時編個比較合適的藉口，但最終她還是說了句有用的話：「額……意料之外的情況，看樣子那個精靈跟我的力量還挺合拍，也或者是我在她身上留的力量稍微多了點……她這是直接靈體成聖，現在變成活聖靈了。恭喜艾瑞姆全族吧，他們現在有個不朽守護者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黎明即將到來

　　郝仁很好奇活聖靈是個什麼東西，他感覺這個聽起來挺厲害，渡鴉12345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聖靈不是帝國的什麼在籍編制，其實是很多凡人種族文化中的概念，指的是那些有巨大功績的英雄人物死後靈魂不滅，化為英靈的狀態，希爾妲的兩部分靈魂在合二為一的過程中好像是被我的力量催化了一下……額，也可能是別的什麼意外情況吧，反正現在她已經是另外一種生命形式了，一個全新的生物，強大而且不朽，介於她是在被復活之後轉化為聖靈的所以我叫她活聖靈。」

　　郝仁想了想：「聽起來感覺挺厲害——但這個有後遺症沒有？」

　　「理論上是沒有，」渡鴉12345的聲音聽起來可不那麼讓人踏實，「理論上，理論上哈，她現在並不是虛體的，我的力量重塑了她的物質形態，因此她如今也是有血有肉實實在在，就好像換了一副神造軀殼一樣，她原本的身體可以捨棄了，現在這副形態應該能讓她活得更健康。非要說後遺症的話……嗯，因為身體在發光，晚上睡覺的時候容易嚇自己一跳？」

　　郝仁一聽渡鴉12345開始例行扯淡就知道這件事應該不用擔心了，他跟對方又打聽了一些細節問題便掛斷通訊，繼續饒有興趣地觀察希爾妲現在這個奇奇怪怪的狀態，後者也是一樣對自己的新身體分外好奇，她輕輕揮了揮胳膊：「感覺沒什麼不方便的，跟原來的身體一樣好用。既然女神都說了沒問題那就別擔心了。」

　　「該怎麼跟民眾解釋這件事？」維姆皺著眉。「母親大人現在這……額，有點超出我們的認知範圍了。」

　　「那就先不要解釋。」希爾妲一揮手，「我個人的事情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艾瑞姆的大遷徙，讓人民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就好，反正不仔細看的話我現在跟普通精靈也沒什麼區別，實在不行等遷徙完之後再跟人們說明情況。」

　　維姆點點頭，不過接下來現場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冷場狀態，莉莉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點破最關鍵的問題，她伸手指著醫療倉：「……那這個該怎麼處理啊？」

　　所有人一塊盯著希爾妲的「遺體」，就連資料終端這種思維不走尋常路的逗貨都感覺這事兒實在不好說，所以乾脆地選擇閉嘴繼續假裝自己是個杯墊。郝仁想了半天才猶豫著開口：「要不挖個坑埋了？」

　　莉莉摸了摸希爾妲的「遺體」。頓時一哆嗦：「不行，還熱乎著呢，而且心跳脈搏呼吸都有，這時候要是埋了感覺跟活埋似的。」

　　希爾妲臉色更是古怪，她捏著自己曾經的身體：「我應該是第一個遇上這種苦惱的精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屍體，還要跟其他人商量……嗯，要不送到物質回收爐吧，也算不浪費。」

　　莉莉頓時更哆嗦了：「那比活埋還滲人啊！」

　　「你們精靈的喪葬習慣是怎樣？」薇薇安好奇地問了一句。

　　「喪葬？我們好幾千年沒這習俗了。現在死掉的精靈都是送去回收爐，不分貴賤統一按品質結算成配給點數，」維姆解釋著，「不過母親大人這……還活著吧。而且這幅身體也不像是死了……不行，我腦子不夠用，母親大人您自己做決定。」

　　希爾妲終於也難得露出頭大如斗的模樣。確實打從艾瑞姆精靈直立行走以來就沒人遇上過這種蛋疼的情況，你讓她就這麼跟別人商量怎麼處置自己遺體還真有點困難。看她思考的實在艱難。郝仁忍不住拍拍資料終端：「你說，希爾妲這幅身體現在算是活的死的？」

　　「生理上是活的。但沒有靈魂就只是一團在進行有序化學反應的碳水化合物而已，而且由於渡鴉長官的力量殘留在這幅軀體內，導致後者哪怕不進食不喝水也能永遠保持這個狀態『存活』下去，她會從周圍空間攝取能量，或者利用那殘存的一絲神性給自己製造能量。反正就是這麼個近乎冰封的狀態……這導致不管是挖個坑埋了還是扔爐子裡回收都會讓你們面臨心理上的坎，」資料終端說到最後很人性化地發出一聲歎息，「唉，所以說你們人類真奇怪，只是一個承載程式用的外殼而已就看得這麼重，你們對這些沒用的東西賦予了太多意義，導致換個新殼子都一大堆心理問題，本機就……」

　　「你丫的再廢話我給你換一身海綿寶寶的機殼！前兩天我可是在帝國資料總網上問了，有專門給你這種量產終端訂製外殼的業務，我一個月的配給點數夠給你換三萬多次的！」

　　資料終端頓時沒動靜了。

　　希爾妲其實看的也很開，作為一個標準的艾瑞姆精靈她覺得把自己這幅無用軀體扔去回收爐沒什麼不對，儘管心理上有點壓力但她完全可以承受，只是郝仁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感覺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就把她扔去回爐實在看不下去，最後他只能建議把這幅身體先就這麼放著，反正巨龜岩臺號上有的是地方，而且這艘船平常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當個倉庫用。

　　希爾妲對郝仁表示了感謝，莉莉卻忍不住咕噥起來：「與其說是倉庫……怎麼更感覺是給人當了停屍房呢？」

　　郝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這個哈士奇：「這姑娘，成天淨瞎說大實話！」

　　希爾妲的問題終於是解決了，艾瑞姆大遷徙的事情也再度擺上了這位女王的辦公桌，她回到自己的王宮之後並沒時間休息，而是立刻就馬不停蹄地奔赴長老尖塔，去主持那個因故被推遲了數個小時的重要會議。

　　郝仁他們則回到皇家尖塔的休息室安心等進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希爾妲那邊應該很快就能傳來消息。

　　至於希爾妲的「屍體」……反正目前郝仁是不再想這件事了，他把那具身體放在醫療倉裡上了鎖，然後把整套設備安置在醫療區後面的小型格納庫裡，留下一個自律機械專門負責監控那具身體的動靜，隨後就把這件事放在一旁暫時不去管它。巨龜岩臺號暫時就成了希爾妲的停屍船……想想有哪不對，但好像也沒什麼重要的。

　　沒辦法，給神仙打工你就是需要一副堅不可摧如同頂樑柱般的粗神經，否則這幫神仙說不定能給你帶來多大驚喜，但凡心理脆弱點的興許兩三次任務就被折騰的比渡鴉12345還神經病了，郝仁必須保護好自己的心智：通過自我催眠和健忘的方式是最有效的。

　　而與此同時，等待消息的還有皇家尖塔外面，乃至於整個島鏈上的十億精靈們。

　　維姆遵照希爾妲的指示已經把「大新聞」的預告發佈出去，在兩個小時前，艾瑞姆島鏈的所有廣播設備——那些遍佈街頭巷尾以及每一戶居民家中的資訊屏——全都播放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卻又讓精靈們很容易就感覺到有大事將要發生的緊急通知，這份通知由艾瑞姆攝政王和技術長老會、資源長老會等幾大長老會代表共同宣讀而且迴圈播放，內容只有簡短的一段話：

　　「告知艾瑞姆所有子民，王國全境進入特殊動員狀態，請所有公民將手邊重要的個人物品清點記錄，同時確保所有島鏈的物資運輸通道暢通，請所有運輸、統計、記錄及人事相關部門的公民臨時加班進入工作崗位，保證未來二十四小時內你們的部門可以滿負荷運轉……這是一級重大預備事態，本消息將迴圈播放，所有公民有互相告知的義務。另：請所有公民確保互相聯絡暢通，如發現失蹤失聯人員立即報告，務必確保所有公民都處於社會監控之下以防遺漏。」

　　這則消息後面還有很多細則，基本上就是要保證所有精靈都為大遷徙做好準備，同時還要保證每一個精靈都在未來的二十四小時內處於隨時可以接收到新消息的狀態，這是一場十億人的搬遷，他們要做的準備工作可是非同凡響的。

　　而在消息最後還有最重要的、讓所有精靈都莫名有所期待的一條備註：「請艾瑞姆所有子民放心，本次特殊動員並非應對災難，女王陛下已經回歸，她為我們帶來了空前的、振奮人心的希望。請做好準備，艾瑞姆即將迎接黎明。」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女王公告

　　艾瑞姆王國的精靈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這樣奇怪的公告了——他們倒是很熟悉因各種災難事故而緊急發佈的動員令，但他們已經有數千年未曾在緊急動員令後面看到好消息的字眼，這份突然發佈的奇怪消息讓十億精靈困惑不已，而其中比較靈敏的一些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一種未明的激動和興奮情緒在艾瑞姆社會中瀰漫著，並隨著時間推移傳播到了每一個精靈身上。而消息更為敏銳的公民則還注意到了另外一個情況：皇家區已經封鎖，而且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每一座浮島上的物資調度和人事管理方面的負責人都被召集到了旭日之島上，這是以往發生災難動員的時候都未曾出現的情況。

　　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即將發生，這毫無疑問。

　　除去必須前往各個關鍵崗位加班的精靈之外，越來越多的精靈回到家中，開始依照公告指示清點自己的個人物品並且聯絡自己所認識的親朋好友，隨後守候在可以接到皇家播報的任何一種媒體終端前等待進一步的消息，所有的媒體終端——包括那些很少啟用的，僅在公佈重要情報時才會亮起的城市街頭顯示屏上——現在都轉播著同一個等待畫面，上面極致簡潔，只有一個不斷跳躍的倒計時：艾瑞姆社會對「時間」是相當嚴肅的，任何會議都有固定的時限，所有與會人員包括皇室成員在內都必須在時間限制內發言並作出決定，倒計時結束之後不論會議是否取得成果都必須將會議最後一刻的進展向外公佈，這是他們獨特的行事方式。而那個倒計時就是正在舉行的全體長老會議的計時。歸零的一刻希爾妲將親自公佈某個結果。

　　終於，倒計時走到盡頭。公告屏上閃爍起一陣波紋，希爾妲的身影出現在所有艾瑞姆精靈面前。

　　「艾瑞姆的子民們。我是你們的女王，我相信你們已經接到數小時之前的提前公告，並依照公告要求將消息傳達至所有人，我希望現在每一個艾瑞姆精靈都已經按照要求守候在資訊屏前，因為我現在將公佈一個極端重大的消息，它涉及到我們每一個人，」希爾妲表情肅穆地宣讀著，「我們即將前往一個新家園，一個資源豐饒的新世界。」

　　希爾妲稍作停頓。似乎是感覺到了來自每一座浮島城市的、總計十億精靈的強烈騷動和震撼，她讓民眾們有時間反應一下好接受她接下來的發言，這才接著說下去：「時空加速器試驗並非完全失敗，它至少成功將一個人送至了遙遠的新世界——那個人就是我。所有人應該都知道一個月前的那場爆炸以及我這段時間的失蹤，現在我將公佈……」

　　整個艾瑞姆島鏈，所有尚在運行的、有居民駐守的浮島都在迴盪著希爾妲平靜而富有威嚴的聲音，每一座穹頂下的各種雜聲在這一刻全都安靜下來，天空的飛車在最近的塔樓頂上停下，正在各處工作的工程機械吱吱嘎嘎地停機。一些臉上帶著困惑和震驚神色的精靈從各自的家門中走出來，他們聽著在整個穹頂中到處迴盪的女王聲音，略帶迷茫地四下張望，很多人都看到了跟自己同樣表情的鄰居。這些精靈無法相信自己在家中資訊屏上看到的消息是真的。所以想出來求證事實——於是他們看到了外面街頭每一處巨型顯示器上都是同樣的畫面，耳邊到處縈繞著同樣的聲音。

　　這是鋪天蓋地的事實。

　　希爾妲的「女王公告」並沒有多高高在上的氣勢，也沒有什麼繞口難懂的官方辭令。她是一個與民同在的統治者，因此在這時候也是用很平靜的口吻像在講故事一樣首先把自己過去一個月的經歷告訴她的子民們：

　　「……我被送往一個豐饒的新世界。並結識了一些有著高潔靈魂和強大力量的生物，我得到他們中某些成員的救助。並在他們先進技術的幫助下回到這裡，為你們帶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越來越多的精靈從家中出來，來到街頭巷尾的聚會場上聆聽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似乎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互相確認自己聽到的是事實。旭日之島上同樣是這番景象，不過更多的精靈選擇了聚集在皇家區外的一圈廣闊空地上：這處城市還未從之前的災難翻滾中恢復過來，現在只是勉強恢復了正常生活秩序，皇家區外到處都是剛剛被清空的空地，一些坍塌的建築物被清除乾淨，現在這些空出來的地方擠滿了精靈。人群在一種異樣的安靜中聚集起來，並竊竊私語著談論正在發生的事情。

　　「……艾瑞姆文明被應允可以在一顆全新的、資源富足的星球上生活，這顆星球的主人慷慨地將整顆行星暫借給我們，直到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技術找到其他新家園為止。長老會以及皇家議政團已經在剛才達成共識，艾瑞姆全族大遷徙將在三日後開始。屆時會有來自高位文明的運輸艦隊前來接引，各位子民，請對這次大遷徙放心，它是絕對安全、可信的，而且是我們整個種族最後的機會。接下來各穹頂城市將公佈獨立的物資、人員登記方案，整個遷徙過程會進行分批運送，並持續到最後一個精靈安全抵達新家園為止。」

　　公告結束之後，希爾妲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了她的兒子以及長老會那些德高望重的精靈們，這個高效率的社會開始全功率運轉，為即將開始的大遷徙進行準備。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之前第一個公告只是讓居民進行了最低限度的動員，接下來就是政府層面的工作了：清點、整合整個艾瑞姆王國的資源，針對大遷徙之後可能要面對的情況對各種物資進行取捨和分類，從現在開始就組建一系列臨時工作組，以處理遷徙時要面對的各種問題。當然眼下還有些臨時情況需要解決：讓那些在突發新聞前不知所措的民眾冷靜下來，讓所有人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讓那些比普通百姓強不到哪去的、同樣一腦門子霧水的各部門負責人盡快進入狀態開始工作，這些都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當然，艾瑞姆王國還要建立一個專門和異種文明交涉的團隊——883即將拉來的那幫長途老司機將是艾瑞姆精靈有史以來第一次官方正式接觸的異種文明，這些精靈對此事看得相當重。

　　雖然郝仁仍然覺得那不過是一幫黑的司機而已……

　　希爾妲回到皇家尖塔之後很快出現在郝仁面前，後者還挺尷尬：「我聽你演講來著——怪不好意思的，什麼高潔靈魂什麼的……」

　　薇薇安在後面戳著郝仁的後腰：「別嘚瑟了，你剛才都快笑成哈士奇了好麼。」

　　希爾妲微笑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公告的時候對你們誇大描述一下能增強民眾的信心，我知道我說的有點誇張，你千萬別當真。」

　　郝仁滿臉笑容頓時僵死成一堆馬賽克，他覺得跟這個直腸子的女王交流起來簡直要人親命……

　　「接下來就等著三天後大搬家了，」郝仁揉著臉蛋子把表情恢復過來，「我給你的那些搬家注意事項都發給你的長老會和議政團了吧？那可是女神親自整理，全都是老牌種族的經驗。」

　　「當然，我們一眼就能看出那份文件的價值，」希爾妲笑著點頭，「維姆幾乎把它視作一份神啟——額，那好像真的就是神啟。總之現在我們正在組織物資盤點委員會和醫療預備組，並且保證遷徙的時候每一批人中都有足夠的醫護人員和物資調度人員，另外我們還會把維生系統準備好。」

　　「嗯，對，最後這條非常重要，豆豆星雖然環境挺好，但你們仍然可能不適應那邊的情況，尤其是異星疾病，這玩意兒可是教訓過很多冒失種族的。」

　　「放心吧，艾瑞姆精靈有很神奇的醫療技法，即便沒有設備輔助我們也有很強大的生命魔法，」希爾妲自豪地笑著，「我們唯獨對此很有信心。」

　　「悠著點吧，」數據終端在旁邊嘀咕，「很多比你們技術先進的種族興沖沖地踏上外星球土地，他們也做了十足的準備，包括幾十上百道的檢驗檢疫程序——但最後被外星感冒病毒教做人的傢伙每年還是只多不少。」

　　希爾妲表情嚴肅起來：「請放心，我會認真看待這個問題。」

　　郝仁點點頭，不過他還沒開口就被一個風風火火闖進來的人給打斷了：維姆跑了進來。

　　「母親大人，」年輕的攝政王語氣急促，「樂土組織和一部分異見團體果然有動靜！」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走起

　　「你早就猜到了？」郝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總會有人存在不同意見的，」希爾妲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我能讓絕大部分精靈長老會的決議，這已經是民心所向的表現，而剩下的人總會有些不一樣的想法，我早就知道會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只是這些人或多或少而已。維姆，他們怎麼說？」

　　「樂土組織的一些成員似乎在暗光之島宣傳這是一場騙局，另外還有一些異見組織在通過各種渠道號召民眾起來質疑『大遷徙』背後的真相，」維姆說著，臉色略有尷尬地看了郝仁一眼，「簡而言之……他們不太信任一群來歷不明的異邦人，尤其不相信會有如此大方的事發生，不相信有人會慷慨到將一整顆星球拿出來幫一群陌生人。」

　　郝仁原本還想著大遷徙的事兒一成，艾瑞姆社會中那些樂土組織和類似的異見團體就直接順勢消散了呢，畢竟資源枯竭的危機沒了，這些異見組織聚集起來的理由也跟著消失，他們沒道理繼續蹦下去才是——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情想得過於簡單。精靈和人類一樣，也是思維很復雜的生物，換句話說就是很多時候都想太多：這不眼瞅著女王公告剛說完陰謀論就出來了，由此可見逗比是一種信仰，不隨著情勢轉變，哪怕天塌下來某些人也是能找到全新的添亂姿勢的。

　　但這些異見者的想法並不是不能理解，面對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好事兒和一群連物種都不清不楚的異邦人，不管是誰產生懷疑都屬於正常現象。那些疲於生存的艾瑞姆平民或許已經習慣聽從女王的一切吩咐而不思考其他。但那些整日研究陰謀的黑色組織在這種情況要是不蹦出來那就對不起他們的職業道德了。

　　希爾妲對此顯然早有準備：「你們手頭掌握著多少組織的情報？」

　　「大約百分之七十，」維姆點點頭，「過去一個月里他們的活動很高調。所以暗探趁機會掌握了不少情報。母親大人，要展開大抓捕嗎？」

　　「不。這種時候採取過激措施反而會引發更大混亂，說不定他們連『女王被控制心智』的故事都能編出來，」希爾妲搖搖頭，「交給菲爾頓，他就是專門應付這種情況的。」

　　等維姆點頭退下之後郝仁忍不住看向希爾妲：「用我們幫忙不？這貌似是個挺棘手的事兒。」

　　「不，這是我們的內務，最好還是讓我們自己處理吧，要是我手下的議政團連這種事都辦不好那王國也沒救了。」希爾妲很自信地婉拒了郝仁的好意。

　　薇薇安走到窗前，看著遠處廣場上仍未散去的人群：「這對他們可是個很大的沖擊……不過只有三天時間，來得及嗎？整整十億人的大遷徙，我覺得應該準備更久才對吧。」

　　希爾妲對此同樣很有信心：「艾瑞姆王國已經很適應這種大規模的緊急動員了，三天時間對我們而言足夠做好準備，很多應急方案和部門其實都是現成的。而且你們剛才也看到了那些不安定的社會因素：時間拖得越久它們就越容易出問題，我要在更多異見者煽動起更多民眾之前保證第一批移民順利抵達新家園，只要第一批人安全到站，很多事情就都順了。」

　　郝仁聽得連連點頭，希爾妲和她的治國團體確實雷厲風行。但雷厲風行之餘也不欠缺考慮，而且說實話……這幫精靈再準備又能準備到哪去呢？他們可以說是一窮二白，能帶走能用上的物資設備歸攏歸攏也就那麼多。他們一直是精打細算過來的，已經窮到不管去哪都可以拎包就走的地步——也就只剩下個包了……

　　希爾妲沒有在皇家尖塔待太久，很快她就被手下的大臣們召集到議政廳去處理那一大堆激增出來的公務，接下來的三天這位女王以及她手下的議政團體恐怕將迎接艾瑞姆有史以來最繁忙的大加班，這個王國的整個管理階層大概都別指望能休息哪怕一分鐘了。

　　而在這三天裡，郝仁也真正見證了這些精靈的辦事效率到底能高到什麼程度：

　　這是一個隔三差五就要緊急動員，連三歲小孩都要跟著大人經常參加救災演練的特殊文明，他們已經將「緊急事態」四個字刻在骨子裡，就如希爾妲所講。他們的所有物資從一開始就統計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他們的設備壓根不用再次清點就已經按重要程度和類別分檔管理。他們的倉庫按照重要程度涇渭分明地劃分了堆棧，甚至他們的每一個公民都習慣把家裡的東西按照「維生基礎」、「緊急可攜帶」、「可拋棄」三級分類保管。這樣一個種族是不用怎麼特殊動員的。

　　拜那些嚴重過期故障不斷的浮島所賜，艾瑞姆精靈在最近一千年裡沒少經歷過「緊急遷徙」，浮島發生崩壞的時候可沒有準備時間，很多時候穹頂城市裡的幾百上千萬市民在二十四小時內就要全部撤離到其他島嶼上去——這次希爾妲還給了大家三天時間搞規劃，這對很多艾瑞姆平民和城市管理者而言已經算格外寬裕了。

　　在第一天，所有穹頂城市便發回了物資統計和人口報告，第二天，臨時成立的遷徙管理委員會開始在物資長老會的委派下將每一座穹頂城市的物資匯總並提前按人頭進行預分配，同時各個浮島上的工廠也開始加班加點進行拆除作業，他們要把相當數量的設備帶到新家，以保證盡快在新家園扎穩腳跟。而且考慮到大遷徙之後原有的社會結構很容易發生崩壞，十億人被扔在一個陌生世界裡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重建管理秩序，因此他們還要帶去足夠的通訊設備並保證每一批遷徙隊伍中都有足夠的管理人員。郝仁將渡鴉12345傳授的那些「移民經驗」全都轉交給了希爾妲和她的長老會們，這些經驗的作用毋庸置疑。但不管怎麼說，這次大遷徙對艾瑞姆文明都不只是一次拯救，更是一次考驗：

　　如果他們的管理者不夠強力。這十億移民說不準就會變成十億難民，他們的社會秩序和重建能力必須經受住這次考驗。否則可以預見的將是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混亂，渡鴉12345可是順便告訴過郝仁一個真實案例的：某個社會穩定性不佳的種族在大搬家之後落地摔成十七八個割據勢力，那場面簡直不要更酸爽，據說當時負責辦理此事的審查官為這事兒還被扣了倆月的獎金……

　　郝仁覺得自己很幸運，不用擔心被扣獎金，因為至今他都沒見過獎金長啥樣……

　　什麼時候能轉正啊！

　　總之不管怎麼說，郝仁覺得希爾妲和她身邊的大臣們應該是有能力控制好局面的。

　　在希爾妲的「女王公告」發布當天，郝仁就聯絡了883艦長。對方表示一切都不必擔心，艦隊的召集工作相當順利，一群「有著多年共事經驗而且忠厚可靠的老船長」一聽說有機會來助人為樂，當即每個人都被心中的正義感所激勵，熱血沸騰地恨不得把貨倉裡的東西全都扔到太空裡然後直接跑過來幫忙，說實話，883艦長語氣誠懇的讓郝仁差點就信了……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在忙碌中眾人幾乎沒感覺到時間流逝，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上路的日子。

　　艾瑞姆太空島鏈仍然靜靜地在那顆孤獨恆星周圍運行著，穹頂下的城市卻彌漫著一種緊張而異樣的氣氛。今天就是移民艦隊出現的日子，這究竟是不可思議的事實還是一次空前的玩笑很快就要得以驗證。

　　無數精靈聚集在旭日之島皇家區外的廣場上翹首以待，希爾妲和她的大臣們則站在圍牆外的大平臺上。如今已經不需要什麼形式上的激勵演說或者發號施令，所有人都在同樣地等待著。郝仁就站在希爾妲身旁，他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感覺有點冒汗，他能很強烈地感覺到有無數視線其實並不是看著希爾妲，而是集中在自己身上，不過他還是盡量表現的自然一點：「應該就快到了。」

　　「艦隊來到穹頂上空的話直接就能看到，」希爾妲有些期待地說道，「那一定很壯觀。」

　　「壯觀不壯觀我不知道，但肯定很五花八門。」郝仁扯著嘴角，「我召集了一幫雜牌軍。他們基本上全是跑私人運輸的，我這算親手審批了一次史上最大的黑出租車隊啊……等會兒。我問問他們到哪了。」

　　郝仁說著，讓數據終端接通了883艦長的通訊：「我說你們到了沒？」

　　通訊器裡馬上傳來了883那粗狂有力的大嗓門：「就到了就到了——剛才過門的時候稍微卡了一下，有個逗比新人卸貨沒卸乾凈，居然在貨倉裡留了沒報審的軍備品，差點讓自動警戒機給扣下……哦哦，這就到了，還有一分鐘脫離超空間，有干擾我先掛了啊。」

　　郝仁對希爾妲聳聳肩：「這就到。」

　　沒過一會兒，在穹頂城市外面巡邏的巡航機編隊便發回了通訊，通訊內容在整個城市中廣播出來（這能起到振奮人心的作用）：「偵測到不明能量場出現在島鏈邊緣……有不可思議的空間現象出現！船來了！艦隊真的來了！」

　　廣場上沉寂了幾秒，隨後驟然一片沸騰。

　　由郝仁負責號召，883艦長負責組建，來自各大私營長途個體戶，有史以來最亂七八糟的大型移民艦隊終於抵達了這個荒涼的不毛之地，很快第一艘飛船便遵循引導信號來到了旭日之島附近，巡航機將這艘飛船的磅礴身姿傳輸到穹頂城市中，城市各處的大型信息屏上隨之出現了這第一艘飛船的影像，於是廣場上再次一片沸騰。

　　第一艘到位的並非883號艦，而是一艘有著鮮亮的黃白色塗裝、整體呈三角形的大型客運飛船，也不知道是來自哪個文明圈的私營飛船。郝仁第一眼就看到這艘船的側面有一處全新的塗裝，上面用巨大的艾瑞姆文字寫著一行字：「熱烈歡迎艾瑞姆精靈乘坐本艦！『遠行星號』客運飛船是你們出門旅行的必然選擇！」

　　緊接著第二艘飛船也出現在島鏈上空，另有一艘巡航機趕忙上前把畫面轉了過來。這艘船的側面用更大的字號寫著：「『航宇運務』，快捷高效，無上之選！」

　　第三艘船幾乎是咬著第二艘船的光影從超空間裡蹦出來的。這艘船更誇張，一側裝甲帶幾乎都讓詞給占滿了：「要搬家。找『迅達』！迅達星際捷運，平民的價格，貴族的品質！新一代超空間引擎，來自帝國的生態技術，專業訓練的臥槽字太大寫不下了」

　　郝仁看著轉播畫面一頭冷汗，趕緊拽著希爾妲的袖子：「直播能掐了不？」

　　希爾妲頭上的冷汗不比郝仁少：「這時候還怎麼掐——十億人都看見了！」

　　正說著呢883號艦也終於姍姍來遲，郝仁看到轉播畫面的一瞬間幾乎瞎了一臉，這艘船別說裝甲帶了。丫整整四個面都用超巨型光帶寫上了詞：「883號艦，老字號運輸專家，客貨兩用，專業快捷，帝國公務單位合作伙伴，您永恆的不二選擇！本艦期待艾瑞姆朋友的第二次乘坐，並將永遠竭誠為您服務！」

　　四個面都有字，每行字三公里長，而且還專門用發光帶照亮，在太空裡一閃一閃簡直亮瞎狗眼。你找遍太陽系都肯定找不到比這更大的車體……

　　郝仁扭頭看看身後：在他和希爾妲身後站著的是一群穿著制服精神抖擻的精靈，這些精靈是希爾妲最信賴的大臣，也是從三天前就開始準備、到現在心態已經調整到近乎抱著史詩榮耀感站在這兒的「外交官團隊」。這幫勤懇可敬的精靈以莫大的使命感準備迎接今天這載入史冊的第三類接觸，卻沒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幫為拉活不擇手段的黑車司機……

　　額，也不算黑車，畢竟這趟跨界運輸是郝仁批準的，算招安了的黑車司機吧。

　　「我就說過你不用這麼準備，」郝仁嘆了口氣，「來的都不是什麼嚴肅家伙，連我這樣的都算這次行動最高負責人，我旁邊這個蹲在地上扣石頭的都算大遷徙計劃的首席文秘（莉莉）。你覺得這幫外交官有必要嗎？」

　　維姆其實才是這支外交團隊的組建者（也是最堅定的支持者），他表情古怪地看了看自己老媽和郝仁，這才別過頭去：「雖然有所耳聞，但我真沒想到……」

　　郝仁看了一眼那些爭相在飛船上印詞，恨不得把自己飛船的名字投影在人家艾瑞姆精靈太陽上的家伙，嘴角一扯：「嘁，同行是冤家……」

　　這時候883艦長的聲音突然從數據終端中傳來：「到了到了！應該看見了吧？我們幾個是艦隊領航船和牽頭船，剩下還有一大群雜牌軍在這個這個……額，在這個島鏈邊緣的隕石帶外面停著呢。你問一下他們把登艦手續都準備好了吧？我們從哪接手？這些浮島有沒有能直接給我們這些大飛船連接的轉接通道？」

　　一連串問題砸過來，總算把希爾妲身邊那些已經有點呆愣的大臣們給砸清醒，他們這才找到點「開工」的真實感，之前三天的演練可算派上用場，立刻就有人開始指揮起來：

　　「把通訊器轉接到位！」

　　「發送預定的引導代碼！」

　　「運輸組運輸組，準備開啟十四至二十六號閘門……」

　　事實證明繁文縟節這種東西果然還是能省就省比較好，艾瑞姆精靈弄著不習慣，那幫老司機更受不了耽誤時間。他們迫不及待開始了工作，各自按計劃靠近他們應當負責的太空浮島，準備開始裝貨。

　　不過有個問題還是未能避免：絕大部分飛船都沒辦法直接和艾瑞姆浮島對接。

　　這些運輸船全都是要命的大個子，而且裝卸方式和對接方式也都五花八門，它們唯一的通用對接口還是執行的希靈標準：艾瑞姆精靈肯定沒這個專業設備。所以這個裝卸過程就要麻煩很多了：由每一艘大飛船派出小型運輸機一趟一趟從浮島邊緣的出入閘門往母艦上裝。

　　估計光裝載第一批人員和物資就要一兩天，這還是綜合考慮到艾瑞姆精靈的高效率和那幫老司機的熟練度之後的樂觀結果。

　　當然，有一些飛船是帶有超空間傳送裝置的，並且其傳送穩定性也能被精靈的體質所承受，這部分飛船的裝載過程就要快捷多了。

　　不管怎樣，本次交接雙方都已經考慮到這個情況，老司機們的小型運輸機已經準備到位，穹頂城市裡的市政交通部門也準備了充足的運力，雙方盡管都是初次接觸，但在準備萬全的前提以及各方專業人士的努力下，整個工作進行的還算順利。

　　而那幫艦長並沒有在自己的飛船上一直閒等著，他們有必要和這次的「大客戶」接觸一下，於是在883艦長的帶領下，一大幫星際老司機乘坐著五花八門的穿梭機來到了旭日之島。

　　並且見人就塞廣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草本艦長

　　其實從那幫巨型飛船抵達艾瑞姆島鏈以來，希爾妲和她身邊的大臣們就一直處於暈頭轉向的狀態，不得不說郝仁通過883的人脈召集起來的這幫艦長實在臭味相投，他們共有的行事風格讓打定主意要來一次高規格外交行動的精靈們措手不及，原先計劃的迎接儀式沒了，外交稿件還沒開始讀就被宣布作廢，還有一大幫外交官也被晾在了平臺上，一群星艦艦長腳跟還沒站穩就直接開始工作，雷厲風行的態度比希爾妲還厲害。

　　不過想想也是，大概正常的私營宇航艦長都是這個風格——人家來這邊就是拉活來的，對他們而言今天這算日常業務，你見誰平常出門打個的還要提前沐浴更衣的？

　　幸好希爾妲多多少少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對手下人該有的演練是一樣都不少，艾瑞姆各級職能部門雖然一開始蒙了一下，但很快就走上正軌，開始按照計劃轉移物資和人員。

　　郝仁跟希爾妲站在皇家區高高的露臺上看著下面城市的繁忙景象，看著那一張張或緊張或期待或迷茫的臉，這些精靈似乎還有點措手不及的意思。盡管從三天前就開始準備，但當巨型艦隊真的突然出現在浮島上空，所有人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旁邊的維姆都忍不住捏著自己的耳朵：「誒……不是做夢啊……」

　　薇薇安看向希爾妲：「這種時候你們娘倆就這麼看著沒問題嗎？按理說這時候應該大領導親臨一線指揮才對吧？」

　　「不，所有工作都有專門的部門在負責，這種大型行動需要的是大量專業工作人員和嚴密的制度配合。而不是一兩個大人物在現場瞎忙活，我和維姆的工作在過去三天裡就結束了。現在只要看著一切按我們的計劃進行就可以，」希爾妲笑著看向穹頂城市上空那緩緩浮過的、怪異龐然的巨大陰影。「終於……開始了，這三天的辛苦沒有白費。」

　　說著，她又低頭看看自己微微發光的身體：「我突然發現這種被稱作『活聖靈』的形態還有個好處，竟然不會感覺累，過去三天我幾乎完全沒有休息，但現在感覺還是精力挺充沛的。」

　　莉莉看著希爾妲閃爍微光的身體，仔細觀察之後發現對方的身影好像稍微黯淡了一些：「還是有影響啊，你沒發現你魂淡了嗎？」

　　郝仁：「……少女你真是思路精奇，給你一塊大骨頭把那張破嘴占住可好？」

　　莉莉頓時高興起來：「好呀好呀！」

　　這時候一群樣式塗裝都各不相同的雜牌穿梭機編隊從東北方向的天空向這邊急飛過來。那是來自移民艦隊的艦長們，他們在靠近皇家區平臺的時候完全沒有受到阻攔，顯然已經提前申請了穹頂內的空中航線，穿梭機在皇家平臺上平穩降落，領頭的三角形飛行器裡跳出來一個體格壯碩寬面方額的魔鬼筋肉人——正是好些日子不見的883艦長。而在這位艦長身後跟著的是來自其他飛船的艦長們：絕大部分是人型生物，但也有幾位骨骼精奇的異形混在其中。這幫艦長剛才在城市其他閘口繞了一圈，先跟第一批乘客打過招呼並且盡情發了一會兒小廣告，這時候才跑來跟郝仁見面。

　　883巨熱情，也不知道是真的多日不見甚為想念還是因為這次借著審查官的光大賺一筆而特別激動。總之他上來就是個威力十足的熊抱：「誒呀，郝仁，上次一別可……怎麼這麼硌得慌？」

　　郝仁身上閃爍著一陣微光：「廢話，看見你這體格我下意識就把護盾打開了……」

　　希爾妲身後那幫大臣終於看到正主出現。紛紛圍上來打招呼，一幫老司機立刻用星際時代的熱情態度一一回應：「你好你好，我是『遠行星』號指揮官卡巴拉。這是我名片……」「我是『白峨號』艦長，這是我名片……」「883號。我們客貨兩用，以後常聯繫。」「『耀龍』號。我們專門跑大規模客運的，這是我們宣傳冊……」

　　郝仁上去把這幫奸商轟開：「行了行了！你們也太心急點，人家過去之後安頓下來起碼也得好幾年好嗎，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才用得上深空航行，有必要現在就拉生意？」

　　一幫老艦長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嚷嚷了一句：「這叫前期投資——不能不定誰就偷跑了！」

　　「你找的這都一幫什麼人啊？」郝仁把883拉到一旁嘀咕起來，後者呵呵一笑：「都是生意場上認識的，幾十年的老交情，放心吧，人品過得去。不過我們這些跑私營的都這樣，甭管見到誰，只要是智力開化的都得塞一張廣告過去，萬一過幾年就成客戶了呢？」

　　希爾妲瞪著眼睛驚奇地看著這些有些粗魯但又熱情直爽的艦長們，隨後突然深深一鞠躬：「謝謝你們前來相助。」

　　「別這樣別這樣——你這讓我都不好意思收費了，」883趕緊閃開，然後好奇地看著郝仁，「這就是女王陛下？」

　　郝仁一點頭，這幫人立刻就把希爾妲圍起來了，接著發廣告……

　　折騰好一番之後精靈們才適應了這些老司機的熱情作風，眾人便在皇家平臺一角的接待室裡休息起來，與此同時也不斷有各方的工作人員把艦船裝載情況向上匯報：已經有相當數量的精靈安全抵達各個運輸船的客艙，而且他們對飛船上的生態環境顯得很適應，負責領隊的艾瑞姆方面負責人和各個運輸船的工作人員交接都十分順利。郝仁這時候突然想起件事：「對了希爾妲，那些樂土組織最後你是怎麼解決的？」

　　「所有抱持懷疑態度的精靈現在都在暗光之島上，」希爾妲答道，「那裡本來就是樂土組織和很多異見團體的根據地，通過一直以來的誘導和最近這兩天的造勢，我終於成功讓那些心懷疑慮的異見者完全『占領』了暗光之島，如今那座島已經轉移到島鏈末端，上面全都是不願意相信大遷徙的人——目前他們拒不合作，但也沒辦法影響大局。」

　　「你這是連哄帶騙把他們隔離了啊？」郝仁了然地點點頭，「原來這就是你的解決辦法——那總不能一直這麼隔離著吧？」

　　「當然不會，這只是暫時妥協和拖延，我要等到大部分精靈都在新家安頓下來，到時候哪怕是『樂土』的人面對鐵證也就沒有必要固執下去了，自然會合作的。」

　　希爾妲的辦法倒是溫和而有效，看樣子她早就在樂土組織等異見團體內部安插了自己的勢力，之前或許是為了維持王國穩定，或許是樂土組織的危害並未超過將其連根鏟除所要付出的代價，她才沒有對那些人動手，而現在情況需要，她安插進去的特工便派上了大用場：誘導著那些反對派集中到了一座浮島上。估計樂土組織那邊還興高采烈地慶祝自己終於成功占領了一塊領地呢，壓根沒想到自己只是被暫時隔離了而已。

　　883聽著郝仁和希爾妲的談話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回事？這中間還有貓膩呢？」

　　郝仁把樂土組織和其他質疑大遷徙的精靈的情況簡單解釋了一下，笑著擺手：「不用擔心，反正影響不大了。」

　　883想了想，覺得這壓根不算個事：「不用這麼麻煩，不就是讓他們搬家嗎，我有辦法。」

　　郝仁很奇怪：「你有辦法？先說好咱們不興綁架啊——今天這可是辦好事來了，你用暴力手段是不行的，而且哪怕那些反對派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他們只是疑心重而已。」

　　883呵呵一樂：「放心吧，不用暴力。」隨後他看向桌子對面：「凱帕，你那三艘船充能好了沒？」

　　郝仁順著883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桌子對面赫然「蹲」著一個不可思議的生物：那看上去是一株植物，上半部分的葉片有如含羞草一樣，但這株植物的下半部分卻是機械結構，它的根鬚與一系列機械節肢交纏共生在一起，看上去詭異的很。這株植物體型嬌小，所以直接蹲在桌子上，而且之前壓根沒人注意到它，它就一個「人」在那蹲著發呆，同時把一條根鬚伸到旁邊的小水盆裡吸水喝。

　　剛才發廣告的老司機裡好像也沒它，這是個低調的家伙，難怪會被人忽略。

　　「還有二十分鐘，力場發生器不是那麼容易啟動的，」從那株植物下半身的機械結構中發出了一個略有些尖利的電子合成音，「這地方的空氣不是很好，我感覺自己的葉子有些發蔫……波帕斯！說過多少次了不准在我旁邊抽煙！」

　　在這株植物旁邊坐著抽煙的另外一位艦長趕緊訕笑著把煙卷掐掉：「呵呵，習慣，習慣……」

　　郝仁目瞪口呆，感嘆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原來艦長這個職業還有草本成員吶？！

第二百六十五章 簡單粗暴，相當有效
　　
　　除了那些特殊的高度集權文明之外，任何社會——包括艾瑞姆精靈們——其中都存在著反對派和各種異見團體，這些異見團體不一定是極端或者邪惡的，他們很多時候同樣抱持者好的初衷，但卻因現實所限而與統治者的思路無法相容。艾瑞姆王國的情況其實還好一些，他們比起很多凡人文明已經算是相當團結，即便有不同政見者存在，這些人也在「保衛艾瑞姆文明」這一大方向上有著同樣的想法，而正是這一想法才讓樂土組織召集起了一大群不願意跟著遷徙的精靈們。
　　
　　說白了他們只是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有過於敏感的疑慮而已，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哪天地球上要突然蹦出一群外星人捧著長生不老藥說要全球免費派送那也肯定有一幫拒絕吃藥的——所以希爾妲並沒有對這些跟自己意見不同的精靈動粗，而是用自己經營起來的特命人員和一點輿論、政治上的手腕把那些反對派全都集中到了暗光之島上。
　　
　　這跟地球上「抗議活動請在指定地點進行」是一個道理，只不過艾瑞姆這邊的動靜比較大點。
　　
　　希爾妲的打算是暫時把這些反對派晾在一邊，等大部分精靈完成遷徙之後用事實說話好讓這些人配合，不過個性耿直的883顯然覺得這種文縐縐的「女王手腕」有點浪費時間，他指著那名叫做凱帕的植物人（這個詞真心沒用錯）介紹：「這位是凱帕，林精族的，跟我三十年交情了。它能幫你們搞定那幫釘子戶。」
　　
　　「林精？」郝仁好奇地看著凱帕，「植物人？額，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我確實沒想到植物也會進化出智能來。」
　　
　　「啊哈。確實有挺多人第一次見到林精的時候跟你反應一樣，」凱帕對郝仁揮舞著葉片，「據我所知巨集世界中已發現的具備思維能力的植物種族只有全部智慧生物的百分之五，而進化到星際階段的高等智慧植物只有百分之一——我們的生命形態基礎確實不太適合進化出腦子。不過在這些設備的輔助下，林精可是巨集世界最專業的運輸專家。」
　　
　　凱帕展示著它下半身那些與根鬚融合在一起的奇妙機械，這些設備顯然不僅僅能輔助它行動，同時也極大擴展了這株植物的感知和反應速度。不過比起這株植物奇妙的生命形式，郝仁更好奇它有什麼辦法解決那幫精靈釘子戶。
　　
　　「這個簡單，你們跟著過來看看就行了，」883立刻邀請眾人進入太空，「我在陸地上待不慣。還是飛船上舒服，現在第一批人應該已經登艦差不多了，咱們不如……這就去『施工』現場？」
　　
　　第一批登艦的精靈其實並不多，除了必要的人員之外，更多被運上船的的其實是各種物資和大型設備，首批人員要把這些東西先期送到新家園並盡快建立根據地，這樣後面幾批跟著過來的移民才能順利展開新生活。而大宗物資裝船的速度可比人員快多了，再加上一部分貨艦備有超空間輸送器，所以現在很多運輸船已經差不多滿倉。希爾妲了解到這個情況之後站了起來：「我跟你們一起去，維姆留下。」
　　
　　按照計劃，希爾妲要跟著第一批人員一起前往新星球，她會在這支先遣隊中擔任精神支柱和緊急狀況下最高指揮官的角色，在這之後一直到大遷徙完成，希爾妲都要在新星球上坐鎮前哨。而維姆則從頭至尾留在艾瑞姆島鏈坐鎮後方，保證整個遷徙過程順利收尾。現在第一批船即將滿倉出發，也就到了希爾妲和維姆暫時說再見的時候。年輕的精靈攝政王站起身對自己的母親鞠躬送別：「願您一路順利。母親大人。別忘了第一時間把新家園的景象發回來——我等著這份驚喜呢。」
　　
　　希爾妲只留下一句話：「好好看家。」
　　
　　眾人離開皇家區平臺，希爾妲最後一眼看向城市上空的穹頂：這層穹頂籠罩艾瑞姆精靈已經數千年之久，既是王國的庇護所，又是一座正在緩慢死亡的監牢。而現在這層穹頂內外正經歷著史無前例的一幕：龐然怪異的外星巨艦在穹頂外懸浮，無數滿載著人員和物資的飛行器匆忙地撤離城市。穹頂下是繁忙但又井然有序的精靈人潮，整個城市正在迎來最後一次喧鬧，這讓這位女王有些感嘆：「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落幕。」
　　
　　「至少是喜劇收場，」郝仁笑了笑，「坐我的船走吧，巨龜岩臺號上也有不少人呢。」
　　
　　巨龜岩臺號還停泊在島嶼邊緣的平臺上，這艘船並不是專門的運輸艦，但它擁有在場所有飛船都不具備的先進空間拓展貨櫃艙，這讓它也能一次運送相當數量的人員和物資，郝仁本著有東西不用等於浪費以及有錢任性的宗旨決定讓巨龜岩臺號也參與到運輸行動中去。數據終端遠程鏈接了巨龜岩臺號的主機和自律機群，這艘飛船從剛才開始就在一部分艾瑞姆工作人員的協助下忙著往自己貨倉裡塞東西，這時候也差不多塞滿了。
　　
　　全程都不需要郝仁參與——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參與。
　　
　　883以及他領來的那幫老司機一聽郝仁這麼說頓時個個興奮起來，霎時間湊上來一圈人：「我們也去我們也去……」
　　
　　一個女性艦長還笑嘻嘻地補充了一句：「平常可沒機會蹭哪個審查官的飛船，帝國的公務艦在宇宙裡算四大神秘之一，今天可算逮著機會了！」
　　
　　「有那麼誇張麼。」郝仁笑了笑也沒拒絕，反正飛船有自己的逐級鎖定協議，那些機密度高的部分訪客是進不去的。眾人很快就來到了巨龜岩臺號停泊的平臺上，正好趕上這艘船正在裝載最後一批乘客：一群拎著大包小裹的精靈婦孺正排隊登艦，而負責在旁邊維持秩序的赫然是一群揮舞著觸手的機械烏賊。這場景……我跟你講，換個思想骯髒的立馬就十八禁了。
　　
　　不得不說那些自律機械雖然性格溫和但造型實在不怎麼討喜，在絕大部分智慧種族的審美觀裡這些長著一身觸手而且冷冰冰的機械怪物都絕對不是善茬，那些精靈在自律機械的指揮下雖然登艦有條不紊。但顯然很多孩子和女性都被嚇到了，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在自己身邊飛來飛去的機械怪物，彷彿生怕這些傢伙衝上來似的。希爾妲的出現讓這些有點緊張的精靈一下子騷動起來，緊張情緒也終於緩解。郝仁還聽到人群裡有個小孩子在冒冒失失地大叫：「女王陛下來啦！」
　　
　　「我跟大家一起走，」希爾妲對眾人擺擺手，「快上船吧，聽這些機器人的指揮。」
　　
　　一幫精靈跟吃了定心丸一樣這才放下心來，排著隊步入飛船，883跟一群艦長跟在隊伍後面，一邊走一邊指著那些路過的自律機械嘀嘀咕咕：「你說這玩意兒在黑市上能買到麼？」「做啥夢呢，這是軍品！倒賣這東西那都是先崩後問的罪過。」「可我怎麼聽說有的黑市上……」「那是退役之後改裝完的降級貨。跟正品完全不一個概念。」「你說咱要是偷偷帶走一個……」「我覺得不太現實。」「為啥？」「因為有倆機械烏賊正用工程切割刀指著你後腦勺呢。」「臥槽它們能聽懂啊？」
　　
　　郝仁搖著頭嘆氣，心說這幫見縫插針的奸商兼黑司機果然不能大意。
　　
　　巨龜岩臺號很快升空離開了旭日之島，此刻太空裡已經到處都是穿梭不息的小型運輸機和作業類艦船，艾瑞姆島鏈所處的空域一片繁忙，幾艘即將滿倉的運輸艦正在打著燈光準備前往空曠區加速離開。郝仁讓飛船來到了位於島鏈盡頭的暗光之島上空，他發現這裡果然一片安靜。
　　
　　那些處境尷尬的釘子戶仍然佔據著這座浮島，拒不登艦。也不願意跟希爾妲談判。
　　
　　「都是一幫固執的傢伙，」希爾妲站在郝仁身旁，臉上表情很尷尬，「他們中有一些人看到太空裡的移民艦隊其實已經鬆動了，但樂土組織的上層幹部把持著島嶼的出入通道，我一時也不好派軍隊過去強行帶人。」
　　
　　艦載主機截獲了暗光之島的一部分通訊，裡面的內容基本上都是樂土組織的號召：那些固執的疑心病們還在號召島上民眾不要登艦，不要貿然相信來歷不明的外星文明，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還高呼著：「我們絕不離開城市，我們會堅守到最後一刻……」
　　
　　郝仁轉向凱帕：「你打算怎麼把上面的釘子戶硬塞到飛船裡？」
　　
　　凱帕揮舞著自己的葉片，一邊接通自己手下的運輸船一邊嚷嚷著：「一號二號三號。開工啦開工啦！先搞定我標記出來的這座島！」
　　
　　在眾人好奇的視線中，三艘樣貌奇特的林精飛船突然從遠處飛來，這是三艘不管怎麼看都不像貨艦的奇怪飛船，它們有著狹長而且彎曲的外形，看著就好像一輪新月般苗條優雅，這顯然不是運輸船的結構。三艘船迅速靠近暗光之島，並以品字形將這座浮島包圍起來，隨後它們的兩端突然爆發出一陣光輝，三艘船聯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環狀結構。
　　
　　通訊器中傳來某艘林精飛船的報告聲：「力場激活，我們先走一步！」
　　
　　暗光之島上某位樂土組織領袖還在疾呼著：「不要放棄我們的城市，女王陛下被矇蔽了……」
　　
　　話音未落，就見三艘林精飛船以及它們塑造起來的巨大光環突然一陣閃爍，三艘船連同包圍圈中的暗光之島一塊消失不見。
　　
　　那幫釘子戶確實不必從自己的房子裡撤出來。
　　
　　因為那幫喪心病狂的老司機把整個房子都搬走了。
　　
　　883呵呵一樂：「這就是簡單粗暴的星際時代解決辦法。」
　　
　　郝仁：「……」
　　
　　這他喵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搬家」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千軍萬馬卡藍條

　　希爾妲愣愣地看著曾經是暗光之島所在的地方，現在那裡只剩下一片空蕩，以及力場駁船躍遷離開之後殘餘的淡淡輝光。島上那幫釘子戶的首領聲嘶力竭的宣言還有半個尾音在通訊器裡迴蕩著——正氣凜然，蕩氣迴腸，但再堅定的釘子戶精神都擋不住那幫能把整座房子都打包拆走的專業搬家工。

　　郝仁默默歎了口氣：「思路再廣也比不上見識廣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招呢？」

　　「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麼，我找了很多力場駁船，」883聳聳肩，「這些船的僱傭費可不低，現在已經打包帶走一座浮島了，艦隊裡還有十組力場駁船等著，你們看還有哪些浮島要保留下來的給標記一下，我讓他們把這些島嶼給你拖到世界之門去。然後等這邊都搬完之後剩下的東西就歸我們艦隊了。」

　　希爾妲這時候才從愣神狀態反應過來，趕忙從身上摸出一個小設備：「稍等，我讓維姆把識別代碼發過來。要保留的是幾座生態穹頂。」

　　「生態穹頂？」郝仁很意外地看著希爾妲，「不保留旭日之島麼？那上面可有你的皇宮。」

　　「皇宮可以再建，生態穹頂裡卻是我們祖輩的基業，艾瑞姆星球殘留下來的東西已經不多了，我們不能把剩下這點東西也丟掉，」希爾妲微微一笑，「自從將星球拆解之後我們就一直保留著完整的生態樣本，便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一處新家園，讓故鄉的森林和草原重現，所以那些生態穹頂必須帶走。」

　　「本機果然還是不太理解你們的想法。」數據終端在旁邊插了個嘴，「你可要想好，新星球上是存在既有生態系統的，你們的生態穹頂即使搬過去也只能暫時放在封閉環境裡，你們得花幾十上百年來慢慢改造穹頂內外，才能讓你們穹頂裡的東西跟新家園的生態系統無縫對接——這絕對不輕鬆。」

　　希爾妲很堅定地點點頭：「我知道，但生態穹頂必須帶走。或許這對我們當前是個負擔，但我不希望我們這一代人的子孫後代在未來某一天因為無從了解自己的故鄉而怪罪先祖。」

　　這是艾瑞姆精靈的家務事，既然希爾妲如此堅持，郝仁和一幫艦長們當然也不便多說什麼。883作為艦隊臨時指揮官向下傳達了開始轉移太空浮島的指令。很快從移民艦隊中就分流出許多樣式奇怪的特殊飛船。那是來自各個私營船老大的力場駁船，這些飛船樣式五花八門，但無一例外都有著狹長的船身和不符合「貨艦」定位的嬌小尺寸，這些先進而昂貴的空間貨艦包圍了艾瑞姆島鏈中的一座座生態穹頂，在連續不斷的幾道強光閃過之後，這些飛船連同數座太空浮島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咱們也走吧，」郝仁看了希爾妲一眼。「早點湊夠一隊先把人送過去，還得早點回來拉下一趟呢。」

　　希爾妲默默看向艦橋上的全息投影，將那一座座太空浮島最後一幕的影像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中，隨後堅定地點頭，再無一點猶豫。

　　外景監視器傳來的畫面一陣扭曲。艾瑞姆恆星的光輝被拉成怪異的條帶迅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巨龜岩臺號離開了這個荒涼偏遠的地方，以超光速奔赴位於宇宙深處的世界之門。

　　進入超空間狀態之後，飛船外面只剩下一片漆黑，艦橋上的全息投影開始顯示枯燥無味的圖表和數據。希爾妲輕輕歎了口氣，對郝仁低聲說道：「我想去貨倉看看。」

　　「哦，讓莉莉帶你去吧，她認路。」

　　莉莉正閒著沒事幹呢，一聽這個立刻高興地蹦起來拽著希爾妲離開了艦橋。

　　巨龜岩臺號並不是專門的客運飛船，它有巨大的空間拓展貨櫃艙，卻也只是貨櫃艙而已：正常情況下是用來裝載貨物的，而現在這些貨倉裡卻擠滿了惴惴不安的精靈，這樣的乘船條件當然談不上好。貨倉中沒有任何座位，儘管空間寬闊但對其中容納的大量精靈而言仍然異常狹窄侷促，精靈們只能很辛苦地擁擠在一起，倚靠著各自的行李和家人扎堆而坐，在些微不安和期待中竊竊私語討論著這趟旅途的終點，以此消磨眼下這難捱的時間。

　　幸好這趟旅途並不會花費太久，而艾瑞姆精靈們對環境的要求也不高，他們對擁擠在貨倉中的現狀並沒什麼不滿。

　　希爾妲和莉莉來到貨倉之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景象。

　　「女王陛下！」「陛下來了！」「是女王陛下！」

　　希爾妲一露面就給死氣沉沉的貨倉帶來一陣騷動，離她最近的精靈們紛紛站起身來恭敬地行禮致敬，希爾妲也沒什麼架子，她帶著溫暖的笑容走進人群中，找了個空地便席地坐下：重新和自己的人民在一起讓她訣別故鄉時心頭留下的陰霾消散很多：「不要拘禮了，至少這一路上我跟你們一樣都只是乘客。你們在聊什麼呢？」

　　「不知道新家是什麼樣子，」一個中年精靈很是拘謹地往旁邊挪挪身子和希爾妲拉開一個不冒犯的距離，「陛下，我們真的要搬到一個資源豐富的地方了？」

　　希爾妲笑著點頭：「是真的。」

　　一個小姑娘從人堆裡鑽出頭來，冒冒失失地問：「聽說新家有特別特別大的穹頂啊，一眼望不到邊的，是真的嗎？特別特別大的穹頂是什麼？是誰造的啊？」

　　「那是天空，不是人造的穹頂。」希爾妲笑著看向這個小姑娘，開始很耐心地為對方講解什麼是天空，以及大自然的微風和廣袤的大地，她覺得有些想哭，但卻不得不努力忍住：已經多少代人未曾見到過真正的天空了？不要說孩子，即便現存的艾瑞姆老人，也只能從過往的資料碟中看到昔日母星的天空是什麼模樣，她仍然清晰地記著自己當日被大爆炸送入夢位面時抬頭第一眼看見天穹時那種近乎惶恐的震撼感，她知道很快自己身邊這些精靈也將體驗和她那日一樣的惶恐與震驚——苦日子終於結束了，一念至此，她感慨萬千。

　　而在封閉的貨倉之外，巨龜岩臺號已經脫離了超空間狀態，現在正在世界之門那層磅礡的光幕前靜止下來。

　　與巨龜岩臺號一同靜止在光幕前的還有其他先後抵達的移民艦，整個艦隊基本上都在門口這卡著呢。

　　郝仁正愕然地看著艦載主機顯示出的一個彷彿進度條一樣的東西：「這什麼玩意兒？過世界之門還要排隊呢？這麼大的門我看著也不擁擠啊。」

　　「這是大轉換，」數據終端在控制台插槽上卡著，一邊懶洋洋地解釋，「這幫精靈還有他們帶著的物資都是第一次穿越去別的世界，需要轉換一番才能通過的。」

　　郝仁有點不明白：「轉換？什麼轉換？」

　　「法則適應性唄，」數據終端似乎也等的很無聊，「你想啊，很多宇宙的基礎規則都是不一樣的，有些地方的基本力定義不同，有些地方的光速快慢不同，甚至有些世界的物質連分子結構都沒有——這些差別對穿越者而言可是要命的玩意兒，魂穿還好，身體穿越過去那當場就得被大宇宙意志給重煉成基本粒子了。所以成熟的跨宇宙航行技術都要順便帶個轉換過程，要麼是飛船啟動虛空引擎的時候轉換，要麼是穿過世界之門的時候轉換，轉換之後才能保證安全。等吧，從這個宇宙到咱們家那邊還跨著虛空象限呢，可得轉換一陣子。」

　　郝仁一愣：「轉換的意思我明白了——可咱們上次拉著希爾妲過來的時候也沒這麼卡著啊？」

　　「人多唄，」數據終端解釋道，「上次才幾個人，這次可是一次上億人，而且這次咱們還拉著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數不清的物資呢。這邊的世界之門還是個簡裝版，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連主權樞紐都是V1.0版本的……」

　　郝仁懵懵懂懂地點頭，表情古怪地看著全息投影上的進度條，越等越覺得這玩意兒幾乎沒啥動靜，最後他喟然長歎：「媽蛋，好不容易幹點大事……拉著上億人馬卡藍條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遠藍天下

　　千軍萬馬卡藍條的壯觀景象其實並沒有持續太久，只是眼睛盯著進度條會不由自主地感覺時間過得很慢而已。整個轉換過程只用了不到七分鐘，隨著世界之門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整個艦隊已經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宇宙。

　　老家這邊的世界之門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大門周邊到處可見繁忙的運輸船隊以及燈火輝煌的太空建築群，郝仁領著艦隊剛一露頭就接到了起碼有幾百個湊上來拉活的信號，全都是往宇宙各地送人的私營旅行團，這熱鬧景象真跟對面宇宙那個孤零零的大門周圍截然不同。不過這群湊上來拉活的私營船隊很快就都散去：巨龜岩臺號上熠熠生輝的帝國軍徽以及它後面跟著的龐大移民艦隊讓港口上的艦船們意識到這是正在執行任務的帝國公務艦，郝仁還沒來得及把艦載主機裡預存的清場公告發出去就發現周圍已經清靜下來。跟在巨龜岩臺號後面的運輸艦隊一見這個情況頓時亂七八糟地在公頻裡刷屏嚷嚷起來：「都讓一讓啊讓一讓啊，帝國任務帝國任務……」「前面的船隊請避讓，本艦正在執行特殊勤務，『遠行星』號正在承接帝國任務……」「本艦是帝國公務合作夥伴『耀龍』號，前方艦船避讓……」「883客貨兩用運輸船，百年品牌值得信賴……」

　　郝仁跳著腳地指著站在他身後的一圈艦長：「我勒個去你們能不能別這樣？」

　　883呵呵一樂：「你別看我，這又不違規……」

　　郝仁讓數據終端把目的地設定成豆豆星後開啟了自動導航，巨龜岩臺號領著龐大的移民艦隊隨即離開世界之門星區。莉莉則正好溜溜躂達地回到了艦橋，郝仁一看希爾妲沒跟著過來便好奇地問：「希爾妲呢？」

　　「在貨倉呢。給一幫小孩子講故事，」莉莉爬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打著哈欠。「真不知道山川河流和雲的形狀有什麼好講的，我聽的實在無聊就回來了。」

　　郝仁心有所感，多少能理解希爾妲的想法，只是笑了笑卻沒說話。

　　一段時間的超空間航行之後，隨著艦載主機一聲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自動導航終止。」，移民艦隊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那顆有著廣大的海洋面積以及茂密叢林，尚處於原始形態而且資源豐富的宜居星球。

　　星球同步軌道上空，一道道燦爛的光輝次第出現，龐大的移民艦隊逐一跳出超空間狀態。隨後靜靜懸浮在太空中，而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那些特殊的力場駁船——這些先進飛船將包括暗光之島在內的十一座艾瑞姆浮島一併帶到了新星球上空，現在這些龐大的太空城市開始如同衛星一般在星球上空運行起來。

　　「嗯……這些質量對星球的軌道影響微乎其微，看樣子不需要額外的調整，」數據終端打開巨龜岩臺號上的專用設備，檢測並推算了一下那些太空浮島對星球的影響，「然後首先要向地表投送先遣哨站和前期物資……大飛船不好降落，巨龜岩臺號打這個頭陣吧，登陸地點就在咱們上次去過的海灘邊上。那邊地方挺寬廣的。」

　　巨龜岩臺號緩緩加速離開了艦隊陣列，郝仁打開飛船內的廣播系統，準備通知乘客到站的消息，不過他還沒開口旁邊的莉莉就蹭一下子躥了上來。哈士奇姑娘活力十足的聲音隨之迴盪在那些擠滿了精靈的貨倉中：「大家好，我是本艦大副莉莉！航行已經結束，現在本艦即將在星球表面著陸。請各位乘客確認自己的行李小孩和老婆，大家等會兒請注意秩序排隊下機。就不用檢票啦！」

　　廣播完之後莉莉心滿意足地拍拍胸口跟郝仁傻笑：「誒呀滿足了，我老早就感覺廣播站的人好帥氣……」

　　薇薇安對莉莉的行為嗤之以鼻：「瞧你那點追求。」

　　郝仁還沒反應過來呢：巨龜岩臺號上連他這個艦長都是放著辟邪的擺設。啥時候莉莉還自封為大副了？

　　飛船很快就在新星球上平穩降落，郝仁他們幾個首先離開飛船跑到了外面，伊扎克斯深吸一口微帶著鹹味的海邊空氣：「跟當初離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哈，看那邊，咱們上次燒火的地方還留著呢。」

　　貨倉專用的閘門還沒打開，精靈們已經在閘門後面做好了離開飛船踏上新世界的準備，不過在此之前還有最重要的一步工作需要確認：早在之前那三天的準備過程中郝仁就讓希爾妲召集了一些艾瑞姆志願者，這些志願者在巨龜岩臺號上的醫療倉中接受了全面細緻的身體掃瞄，而現在這份掃瞄結果就將用於和當地環境進行最後一步比對。

　　雖然幾天前就用歷史資料比對過一次，但這時候再做一次測試是技術上的要求，多一層保險總是好的。

　　數據終端監測著附近的環境參數，包括這裡的微生物環境：「嗯……和之前記錄的結果一致，環境相容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短時間內可能有一些比較麻煩的當地疾病困擾新移民，但只要管控得力就不會發生大問題。」

　　郝仁舒了口氣：「打開閘門！」

　　巨龜岩臺號後半段的貨倉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然而郝仁等了半天卻沒見有人下來。

　　他噔噔噔地跑進去查看情況，卻發現一大群精靈都好好地在閘門與貨倉之間的走廊中站著，排隊整齊卻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他見這情況頓時招呼起來：「還愣著幹什麼？出來呀——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家了！」

　　希爾妲也從人群後走了出來，她鼓勵著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精靈們：「大家不要緊張，出去吧——一切都是真的。」

　　在郝仁和希爾妲的鼓勵下，終於有精靈猶豫著踏出了第一步，而在第一個帶頭榜樣出現之後，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離開飛船的精靈們茫然地踏上異星大地，有人困惑地抬起頭，他們看到了讓他們詫異，甚至惶惶不安的高遠藍天。

　　遠處的崇山峻嶺。

　　眼前的無邊海洋。

　　繁茂的原始叢林。

　　一切都是真的。

　　最先離開飛船的精靈們不可避免地有很多人陷入呆滯，他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直到後面的人推著才茫然不自覺地向前走去，不斷有人因為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風景或者陷入沉思而在走動中摔倒，這場景近乎可以用詭異來形容。而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精靈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他們抬頭仰望著天空，在令人目眩的天光中搖晃著，隨後很多人突然惶恐不安地閉上了眼睛，低下頭甚至乾脆蹲在地上，就彷彿那碧藍的天穹和潔白的雲朵是多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這怎麼回事？」郝仁很奇怪地看向身旁的希爾妲。

　　「我們從未見過真正的天空，」希爾妲淡淡說道，「所有人從一出生就只知道穹頂是什麼模樣，即便從影像資料裡看到昔日故鄉的風景我們也無法真正體會那是怎樣的風光——我第一次看到天空也是這樣的反應，那麼遼闊，那麼高遠，就彷彿一個無邊無際的倒懸深淵一樣，看一眼就好像要墜入其中……你很難理解這種感覺吧？」

　　郝仁無言以對。

　　「他們很快就會適應的，他們必須適應，」希爾妲靜靜地看著那些對天空表現出惶恐之情的精靈們，「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會低著頭活下去。」

　　海浪拍擊著沙灘，大自然的風聲水聲第一次迴盪在這些初次踏上星球大地的精靈耳邊，終於有人回憶起了先輩們口口相傳的那些儀式和傳統，想起了那些來自星球時代的、早已經伴隨著輝煌的艾瑞姆豐饒時代被風化殆盡的歷史傳承，有人吟唱起了古老的歌謠，有人俯下身去親吻遍佈著粗糙砂石的大地，他們祝福並感謝著這片即將開始養育他們的大地，而最初因「天空恐懼症」而低下頭的精靈們則鼓起勇氣昂首起來，開始在提前安排好的隊伍指揮員的調度下去搬運物資，準備建立一個簡單的營地。

　　希爾妲站在海灘邊的礁石上，出神地望著遠方，即便已經身為聖靈之身，她仍然感覺心情激盪不已。

　　「艾瑞姆的第一王朝便是在海邊建立了第一座城市，」她轉過身，對身後聚攏起來的臣民們說道，「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建立新的首都吧，以我們的拯救者為名。」

　　郝仁感慨地點著頭，然後突然覺得有哪不對。

　　「別介！你還是另外想個好名字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這是你們的新家

　　來到一個新世界，我們首先需要砍樹做個工作臺……哦不，需要首先建立個營地。

　　第一批送來的移民是精挑細選的，除去部分人員家屬之外，剩下有一半都是建立前哨站所需的技術人員，在統一指揮下，這些人開始將此行帶來的各種設備從船上卸下並組裝成必不可少的能源、照明、通訊設施，廣闊的海灘上迅速人聲鼎沸起來，到處都是一片繁忙的工作景象：他們要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建立一個營地，並讓關鍵設備運轉起來，好為第二天的更大規模工程做好準備。今天登陸的這些人其實只是打前哨的。

　　郝仁原本還想著直接返程去拉第二趟，不過最後他還是決定留下來看看這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畢竟他那艘船用在移民上也就是湊個熱鬧，還不如留在這邊幫忙來得實在。

　　「我們正在把魔能反應器搭起來，先解決晚上的照明和取暖，」希爾妲指著熱鬧喧囂的海灘，「另外還要建一批營房，湊合過今天晚上就可以，明天就能開始引導生態穹頂降落了。」

　　這顆星球有著適宜的環境和廣闊而未開發的土地確實不假，但如此原始的星球要一下子養活十億人，讓這十億人直接開始正常生活就不太現實了，因此艾瑞姆精靈需要一個過渡階段，目前星球軌道上還有十一座從老家運過來的太空浮島在運行著，第二天它們就將全部降落在星球表面廣闊無邊的海洋中，以緩解陸地上的居住壓力。

　　雖然千辛萬苦遷徙過來之後仍然要住在陳舊的穹頂中有些令人尷尬，但最起碼在現階段這些穹頂仍然必不可少，畢竟豆豆星上現在還只有原始的叢林和荒蠻的山脈，能直接用於生存的地區是不多的。

　　當然，十一座穹頂（其中十座還是居住空間有限的生態穹頂）只能解決一部分人的隔離居住要求，剩下的人只能在環境惡劣的大陸上開拓，他們要盡快建設一系列簡易聚落好在這個荒蠻原始的地方生存下來——所幸這些開拓者們對新家園的原始環境早有準備，而且他們也不會在這點困難前卻步。

　　降落之後的太空浮島對這顆星球的影響已經經過精確計算，它會稍微增加星球的質量並且在一定程度上改變這裡的海洋氣候，但總體上影響不大。

　　接下來的計畫是這樣的：一部分精靈留在穹頂城市中生活，另一部分精靈則在新大陸上開墾、建設新城市，兩批人按固定規律輪換，以確保穹頂中的精靈能盡快適應外面的環境，也確保在外面墾荒的開拓者們能隨時回來調養身體。這顆星球充斥著對艾瑞姆精靈而言陌生的微生物和礦物環境，而這都是致病因素——原始的星球和外來的殖民者，雙方總需要一個漫長而艱辛的磨合期才能共存下去。

　　一隊艾瑞姆魔導技師正在海灘上一處不會被海水侵蝕的高地上建立工事，穿著白袍的施法者漂浮在空中，讓原始的能量在體內奔流激盪，遍佈碎石的大地在他們魔力的塑造下飛快地改變著形態，碎石消解並重組成堅實的地基，泥土被重塑、壓實以防止坍塌，隨後大段大段彎曲的合金骨架在漂浮術的輔助下被搬運到剛平整出來的地基上，其他工人們則將一座數米高的、泛著灰白色金屬光澤的尖塔固定在這個基座上，流淌著奇異液體的管道隨之連接上這套設備，讓後者發出啟動的低沉嗡鳴。在尖塔前負責操作的技師死死盯著設備上的顯示裝置，片刻後發出一聲歡呼：「有信號了！有信號了！」

　　原來這是一座通訊裝置。

　　「魔法這玩意兒確實挺神奇的，」郝仁在旁邊感嘆，「頂多少個藍翔啊。」

　　希爾妲很好奇：「藍翔是什麼？」

　　郝仁嘿嘿乾笑著沒解釋，一邊繼續給身邊經過的自律機械分配任務。

　　他把巨龜岩臺號機庫裡待機的所有自律機械都放了出來幫精靈們幹活，這些長滿觸手的小怪物生來就是做這種活計的料，只要稍加學習它們就知道該怎麼處理精靈們製造的魔導裝置。現在成群結隊的機械烏賊正在海灘上飛來飛去，用它們靈活的觸手幫忙搬運重物或者精確組裝東西，這些傢夥力大無窮，性格溫和，而且極端聰明，儘管剛開始的時候艾瑞姆精靈被這些觸手怪嚇了一跳，但現在雙方終於融洽起來，而且看上去配合的還挺好。

　　希爾妲抬頭望向天空，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但天光已經稍微黯淡下來，可以看見高空中有一些閃爍著微光的影子正在時隱時現，那是移民艦隊的物資轉運船在大氣層邊緣出入時留下的輝光。距這片海灘有一段距離的另一塊開闊地現在已經被開闢成了臨時的著陸場，那邊正在進行繁忙的起降作業，不斷有新的人員和物資從軌道上被送至地面，其中一部分人就直接在著陸場周圍建設營地，另一部分人則趕來海灘這邊補充人手。營地已經初具規模，簡易的摺疊板房和帳篷就是精靈們在這顆星球上度過第一夜的居所。

　　第一批著陸的人中還有數百名是職業軍人，他們要在這個充斥著陌生威脅的地方承擔保衛工作，現在他們正在海灘和森林的交界線處設置一系列灰白色的金屬樁，這些金屬樁啟動之後可以產生力場牆，以防止森林中的猛獸因受到驚擾而夜間襲擊營地。巨大的魔導反應器已經在海灘各處建立起來，能量管道略顯淩亂地從反應器中延伸出來為海灘各處的臨時設備供能，到處都是一片忙亂景象：夜幕已經快降臨了，工作必須加快。

　　伊扎克斯在營地裡溜躂了一圈，發現自己的蠻力沒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便自告奮勇地找到了工程隊負責人：「有我要幫忙的地方沒？平整地塊開墾荒原什麼的我在行啊……」

　　郝仁一聽趕緊把這個熱心過度的大惡魔拽到一邊去：「遇事不決砸個坑就別來這湊熱鬧了，人家新家好好的你別禍禍出一地坑好麼……」

　　伊扎克斯還辯解呢：「我又不是只會隕石術，我是說他們要沒地方住的話我可以放幾個火山爆發把後面這片林子平了，岩漿冷卻下來那是多好的平原啊……」

　　郝仁頓時決定今後禁止伊扎克斯參與任何建設工作：惡魔族對「居住環境」的理解實在太詭異了。

　　這時候薇薇安和莉莉在森林裡溜躂了一圈回來，倆人扛著倆幾乎比她們身子還大的包裹，莉莉遠遠地就開始嚷嚷：「有吃的啦有吃的啦！林子裡面有很多野果誒！」

　　薇薇安把包裹打開，裡面是一大堆奇形怪狀顏色鮮豔的各色果實，也不知道這倆行動力超強的女超人是從哪收集了這麼多果子回來，莉莉順手抓了個紫紅色的果子啃著，還給郝仁手裡塞了個：「房東你嘗嘗，好吃著呢！」

　　「你悠著點吧，可別是有毒的。」

　　莉莉一指薇薇安：「沒事，蝙蝠都試過了，沒毒。」

　　薇薇安帶著怒氣斜了莉莉一眼：「用我的蝙蝠試毒，真虧你想得出來！萬一真毒死了你賠啊？」

　　「行啊，不就是兩頓毛血旺的量麼。」

　　薇薇安：「……」

　　倆女超人采回來的野果迅速吸引了一大群精靈的注意，一些人現在才終於意識到這件事：從今以後他們終於可以吃上人工合成之外的食物了。

　　大自然的風雲水土，最尋常不過的海風林聲，甚至從森林中采來的幾顆野果，這些在郝仁看來再平常不過的東西都讓精靈們一驚一乍乃至於歡呼雀躍，這一切對他們而言都是陌生的，隨便每一件小事都足以振奮人心。

　　而這時候數據終端突然飄到郝仁面前：「話說你先跟那個女王陛下商量商量，看給這顆星球起個什麼新名字好。」

　　郝仁一愣：「起名字？這裡不是叫豆豆星麼？」

　　數據終端啪嘰一聲撞在郝仁腦門上：「這tm的是小名！你真打算讓艾瑞姆精靈今後出門自稱豆豆星人？你要覺得沒問題本機就真這麼給他們建檔了啊……」

　　郝仁：「……臥槽千萬別！我這就去找她改名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售後
　　
　　多虧數據終端臨時提醒，艾瑞姆精靈這樣一群優雅高貴的生物避免了日後被改名叫豆豆星人的命運，郝仁急吼吼地找到希爾妲，把給新星球起名的事說了一下，精靈女王很是驚訝：「命名權？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決定這顆星球的名字？」
　　
　　「額，你要能接受豆豆星人這個稱呼當然沒問題……」郝仁哭笑不得，「不過說實話我都接受不了——這次大遷徙將來是要登記在我的工作績效裡的，我可不希望自己至今完美無瑕的員工記錄上出現豆豆星人四個字……」
　　
　　希爾妲完全無法理解這四個字有什麼不好之處，但她還是點點頭：「我明白了。不過這份榮譽真的可以隨便給我們麼？這是你的星球，我覺得命名權這種東西應該有著非凡的意義，它屬於你才是。」
　　
　　莉莉在旁邊替郝仁大方：「哎呀，星球都給你們了更何況命名權吶，你指望一個能想出『豆豆星』三個字的人有多高明的起名能力——他家連貓都叫滾……」
　　
　　希爾妲一愣，柔柔地笑了起來：「那繼續叫艾瑞姆可以麼？我們希望這能讓我們的子孫後代記住自己的起源。」
　　
　　郝仁使勁點頭：「行，這多少體現出個紀念意義。」
　　
　　艾瑞姆精靈抵達新家園的第一夜便在曠野中度過，伴隨著他們從未體會過的海風、林聲以及遼闊無垠的深邃天空，許多人度過了無眠的一晚。郝仁在飛船的艙室裡一覺醒來，發現外面仍然是晨星未落，天邊才剛剛出現一抹白光，然而海灘上卻已經重新喧囂起來，也不知道那些精靈是醒的太早還是乾脆徹夜都沒有休息。他洗把臉隨後在艦長室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出門便發現莉莉和薇薇安正在營地裡散步，或者換句話說是薇薇安在遛莉莉……
　　
　　他找到正在灘頭出神眺望大海的希爾妲，後者閃爍著微光的身影在仍未完全明亮起來的晨曦中顯得有些朦朧飄渺。這位女王至今仍不肯好好休息一下，現在她顯得比昨天更魂淡了。
　　
　　「早。」希爾妲扭頭對郝仁打招呼，「剛才收到了維姆的消息，第二批人已經登艦了，今天中午應該就到。」
　　
　　「我說怎麼那幫船長都不見了……連夜去拉第二趟啊，」郝仁咕噥著，「對了，我跟883商量過了，他們過幾天會給你們送一批有機物合成機以及建築材料過來。幫你們撐過最艱難的這段日子。」「
　　
　　這顆星球太過原始，精靈們要勘探礦脈開採資源什麼的都需要個基礎，而且他們已經幾千年沒在星球上開採過資源了，一時半會兒大概也恢復不了工業鏈，所以郝仁想辦法從那幫奸商嘴裡又撬了點東西出來。反正他們把艾瑞姆島鏈的二手設備拆吧拆吧倒賣一番也能賺一大筆，出這點血還是說得過去的。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示感謝了……這不只是私人恩情，你完全挽救了我們整個種族……」希爾妲真摯地看著郝仁，不過後者揮斷了她：「說過不要在意的，我真要求回報的話早就提了。倒是你，你現在這個形態出現在你的族人裡面。他們是個什麼反應？」
　　
　　「其實……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希爾妲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光的身體，「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發光明顯。白天跟正常身體幾乎沒有區別的。而且大家都在專注別的事情，誰有閒工夫研究女王為什麼發光啊。」
　　
　　郝仁咧嘴一笑：「反正你注意著點吧，聖靈形態雖然不容易疲憊但你偶爾也是需要休息的，就以你現在這個消耗速度，再過兩天跟人合影恐怕都不敢開高光，閃光燈稍亮一點就找不著你了。」
　　
　　希爾妲終於開懷地笑了起來：自從郝仁認識她以來，第一次完全發自肺腑地、舒心地笑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天邊的第一縷陽光也終於躍出海面，以萬道霞光驅散天際最後的黑暗。
　　
　　一個巨大的陰影隨著陽光出現在雲層背後。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雲層中緩緩放大。
　　
　　郝仁瞪著眼睛看了半天，終於認出雲層後面的那塊圓形陰影是什麼東西：是一座「太空」浮島。
　　
　　這陰影還只是第一個。在它出現之後，更多模模糊糊的影子也緊跟著出現在遙遠的天際。
　　
　　地面的引導站和通訊塔已經在昨夜趕工建起。今天十一座太空浮島便要降落在星球表面。這些已經有幾千年歷史的人造島嶼以輝煌磅礴的氣勢從雲層中探出頭來，向著遠方的海面緩緩下降，就如同一塊塊空中大陸從眾人頭頂飄過般壯觀至極。它們周身閃耀著強烈的光焰，薇薇安看到之後忍不住一聲感嘆：「我想起神話時代赫淮斯托斯居住的火焰神殿從雲端滑落時候的景象了，跟今天一樣壯觀——不過它是被獵魔人三發氣定大火球打下來的。」
　　
　　郝仁瞪了她一眼：「這大好日子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有吉利的啊——那個獵魔人沒躲開，給砸死了。」
　　
　　太空浮島裹挾著壯觀的火焰慢慢逼近星球表面，在降落的最後一個階段所有的推進器全部停機，那些古老的引擎終於完成了這次過於漫長的服役，今後如無意外它們也不必再次啟動了。浮島開始在強大的反重力系統以及各種姿態調整引擎的作用下緩緩落入海洋。這個過程極其緩慢，而且必須精細調節，這樣才能防止這些龐然大物引發災難性的海嘯或者浮島本身在著陸過程中解體。而在完成著陸之後，這些島嶼上還有很多系統不能停機，包括重力調節器以及環箍上半部的姿態調整噴口：它們要依靠這些東西在海上保持穩定。而留在浮島上的精靈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改造島嶼——浮島降落的位置經過精心測算，它們的底部幾乎可以接觸到海底大陸架，精靈們最強大的魔法師打算用一年時間來緩慢改變島嶼和大陸架的岩石結構，讓它們「長」在一起，從而為島嶼帶來真正的長久安定。
　　
　　島嶼上的穹頂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光輝，它們暫時還不能關閉，為了防止發生生態污染，也為了一旦發生意外可以讓島嶼作為避難所，這些穹頂會一直張開直到生態專家們確信內外環境可以無縫對接為止。
　　
　　而在郝仁跟希爾妲夥同薇薇安和莉莉再捎帶個大惡魔站在礁石上好奇圍觀地平線上島嶼著陸的壯觀一幕時，一架小型飛行器突然從其中一座浮島上飛了過來並在海灘上找了個空地著陸，片刻之後郝仁就看見一幫艾瑞姆士兵押著個垂頭喪氣的中年精靈來到希爾妲面前。
　　
　　「女王陛下，」中年人在希爾妲面前嘆了口氣，隨後五體投地行下大禮，「您看著辦吧。」
　　
　　郝仁好奇地問：「這誰呀？」
　　
　　「這就是樂土組織的首領，」希爾妲面無表情，「同時應該也是其他異見團體背後的控制者吧。」
　　
　　希爾妲每說一個字，那中年人的表情就更沮喪一分，最後他乾脆特主動地把手伸出來示意讓人綁上：「事已至此我什麼都不說了，您把我綁了隨便找個地方關起來就行，反正別讓我跟人接觸……」
　　
　　郝仁捂著額頭別過臉去：光聽這口氣就知道對方這是實在沒臉見人的意思。
　　
　　結果希爾妲只是微微一笑：「關押你？你知道這要浪費多少資源麼？」
　　
　　「那怎麼辦？要不您斃了我也行，」中年人光棍氣十足，「子彈便宜，實在不行我自費。」
　　
　　希爾妲隨手一指身後的工地：「現在正缺人呢，你以為你一個『沒臉見人』就能逃得過勞役？」
　　
　　中年人看向遠處那一群群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精靈，認命地一低頭，抬腿就走：「行，大不了下半輩子把臉擋上。」
　　
　　「等等！這就走啊？」希爾妲叫住對方，「你，還有你手下那群人，先在羈押點待幾天，把祈願世界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後我會給你們找個合適的新崗位的。」
　　
　　中年人再次被一群士兵押走，郝仁意外地看了希爾妲一眼：「這就完啦？」
　　
　　「還能怎樣？」希爾妲一攤手，「我們需要工人，而且他今後也不可能再給我添亂，何不物盡其用。我知道這些傢伙，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們也算是有志之士——可惜一直把力氣用錯了地方，從今天開始他們該幹點正事了。」
　　
　　郝仁聳聳肩：「行啊，反正是你們的私事。」
　　
　　他話音剛落下，突然聽到不遠處的營地中傳來一陣喧鬧。
　　
　　一個嗓門最大的聲音傳入郝仁耳中：「天上！天上有東西出現了！」
　　
　　「天上什麼啊，」郝仁哭笑不得，「天空恐懼症這是還沒過……臥槽！」
　　
　　他順著眾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一行通天徹地的大字正懸浮在自己的視網膜正中央：渡鴉12345手製——碳基宜居Ⅳ型速成行星資源密集型——產品說明書。
　　
　　希爾妲目瞪口呆：「這是什麼？」
　　
　　郝仁這時候腦海裡才蹦出某人的一句話：老娘真是鬼斧神工啊……
　　
　　他差點忘了這顆星球是渡鴉12345捏出來的！
　　
　　希爾妲見他不說話，拽著郝仁的袖子繼續問：「這是什麼？」
　　
　　郝仁咬著後槽牙蹦出來倆字：「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