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二百五十章 祈願世界
　　
　　輝煌的太陽照耀著災難過後的旭日之島，坍塌、開裂的城市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修復，至於那個已經徹底報廢的巨型引擎更是不知要何時才能修好。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翻滾讓這座島度過了空前短暫的一次夜晚和倉促的黎明，城市所有機構被迫高功率運轉起來，收治傷員以及搶修那些損壞的關鍵設備。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人員的傷亡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嚴重，發生坍塌和開裂的地方大多是邊緣地帶或者過於老舊的城區，那些地方的居民有限，而且城市本身的抗震設計讓它在晃動剛開始的時候堅持了很長時間，市民們有充裕的機會去較為穩定的浮島中心區避難。
　　
　　在城市高空俯視大地，到處可以看到還未散去的塵霧和煙柱，穹頂內已經進入交通管制狀態，空中飛行的都是執行最緊急任務的工程飛艇或者飛車，而在下方的街道上則可以看到井然有序的市民：他們在自發救護身邊一切需要幫助的人，自發排隊領取剛剛從坍塌的倉庫中搶救出來的補給品，以及自發主動申報自己是否在之前的災害中受了傷，而這傷會影響他們多少勞動能力。沒有混亂，沒有抱怨，甚至極少看到有精靈臉上露出黯然的神色，他們以令人驚訝的秩序自行組織起來，這災難突如其來，但城市中所有人似乎早就演練過多遍。
　　
　　一些巨大的陰影投射在穹頂上，那是從其他浮島派過來的大型運輸船，這些笨重的飛船在旭日之島發生爆炸的時候就飛快完成了整備，現在它們帶來了寶貴的藥品和額外的空氣過濾裝置，後者是必不可少的：穹頂內的空氣循環依靠埋設在地下和四周環箍上的凈化設備，但這次爆炸對它們造成了一定損傷。現在城市裡的濃煙和塵霧必須盡快除去，只能外接設備了。
　　
　　郝仁和希爾妲站在皇家區尖塔的上的一處開闊露臺上，希爾妲正在沉思。而郝仁則用自己超出常人的視力將城市中的一切盡收眼底，他對這些精靈在災難中的反應表示欽佩。
　　
　　維姆則靜靜地站在兩人身後沒有出聲。
　　
　　「我的人民已經習慣這種事情。七十年前寧靜之島解體的時候他們就以絕大的冷靜保住了島上最重要的物資倉庫，這座城市裡有大約十分之一的市民是當年寧靜之島的倖存者，」希爾妲輕聲說道，「越來越多的浮島正在逼近使用極限，技術長老會正在想辦法修復一些已經熄滅的死亡浮島，但進展一直不大。」
　　
　　希爾妲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在過去幾個小時裡她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匆匆結束長老會之後她就開始指揮避難和搶險。浮島翻滾的時候各個城區開始崩裂，是她第一時間分配好了每個城區的疏散和來皇家區的避難方案，在推進機組被完全摧毀之後也是她配合著指揮了重新穩定浮島的工作：這位女王並非一個只能發號施令的權威，她本身也是對所有浮島技術參數瞭如指掌的專家。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她並沒有聽從侍衛的勸告回去休息，而是拉著郝仁來到尖塔的露臺上俯瞰整個城市。
　　
　　「這就是我們的現狀。」
　　
　　郝仁仍然在思索著最適合艾瑞姆精靈的方案，他已經有了幾個想法，不過還需要等數據終端過來之後確認一下哪個最有可行性。在此之前他很謹慎地問了希爾妲一個問題：「如果我有能力讓你們擺脫困境，你們願意付出多大代價？」
　　
　　希爾妲背對著露臺邊緣攤開手，好像整個身體都要融化在穹頂下的天光中似的：「你能看到我們還剩下什麼。你覺得哪些是你需要的只管拿走就是。只要你能讓我的人民過上更好的生活，和其他種族一樣能擁有一片真正的天空，你可以拿走你視野中的一切。」
　　
　　郝仁趕緊擺擺手：「別這樣別這樣。容易誤會——我不是要挾你或者獅子大開口什麼的，我現在是出於朋友的心態想要幫忙，但說實話，我一個人的能力不夠大，我那艘船撐死也就五六百米長——所以我可能需要請幫手，那些幫手可不是免費的。」
　　
　　希爾妲想了想：「那還是那些話，反正我們也沒別的東西，這地方沒有任何資源，我們手頭的東西在那些高等文明眼中跟石頭無異。我們剩下的應該只有自己本身的勞動力，但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寶貴的東西。」
　　
　　「算了。還是先別提這些，」郝仁撓著頭髮，感覺這些問題越說越頭大，「還是先……」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有一個精靈從後面的小門跑出來，在希爾妲面前單膝跪下：「女王陛下，祈願世界的粗略掃瞄結果出來了，沒找到卡迪倫大人的信息。」
　　
　　說著，這名精靈將一份捲起來的文件雙手送到希爾妲面前，後者接過文件快速瀏覽了一遍，眉頭緊緊皺起：「主存儲器被人動了手腳……他們竟然滲透的這麼徹底。通知埃卡洛姆，暫時封閉祈願世界的三個輔存儲器，同時嚴格審查每一個申請上傳的公民……暫時禁止光棱之島出身的公民進入祈願世界，他們消耗的額外配給從皇家儲藏庫裡支出。」
　　
　　精靈傳令官聽命退下，郝仁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個祈願世界到底是啥？」
　　
　　希爾妲嘆了口氣：「其實這是我們自己的麻煩……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祈願世界是一個虛擬世界，由我的上上上任建立起來，如今已經運行了兩千多年，當前是我們安置亡魂的地方，也是一個特殊的試驗場。」
　　
　　郝仁頓時就想到了一大堆東西，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猜測不離十。
　　
　　「最早建立那個世界是為了科研任務，」希爾妲慢慢解釋起來，「你知道，我們物資緊張，很多東西都消耗不起，而一些大型試驗每失敗一次對整個艾瑞姆社會而言就是一場寒冬，所以兩千多年前的另一位女王就在技術長老會的支持下建立了一個名為『祈願世界』的虛擬環境。它運行在一個巨型服務器上，由最最優秀的魔導學者和占星師設計建造，是我們最後一次大型技術成果。祈願世界內模擬了艾瑞姆恆星系：一顆太陽，一顆行星，百分之百模擬我們所生存的家園，而且輸入了我們所知的每一條世界規律。我們甚至把這個世界的真實度精確到每一粒沙子，而且後期還給它加上了很多關於微觀世界的限制條件。這個世界儘可能模仿現實，為的就是可以在不消耗物質資源的情況下進行各種大型試驗——當時的技術長老會希望可以在祈願世界內找到在艾瑞姆恆星系的資源限制下前往其他恆星系的可行方法，而且他們確實在初期得到了一些成果：現在我們在用的一些飛船就是這麼模擬驗證出來的。」
　　
　　「但後期肯定不那麼順利了。」郝仁很容易想到這個故事後半段必然有轉折。
　　
　　希爾妲點點頭：「沒錯：祈願世界把一切設想的太美好了，但真正邁過幾千萬光年的距離前往其他星星所需的技術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嚴苛精確，我們必須在完全掌握真理的情況下才能製造一個和現實完全相同的虛擬世界，否則再接近的模仿也只是模仿，無限趨於真實的影子終究是影子，這個宇宙還有很多未知的秘密，是我們在這小小的搖籃裡不可能憑空猜測到的，甚至有學者猜測這個宇宙的數學結構都不一定連續，在艾瑞姆恆星系生效的法則在其他地方不一定還能用——或者至少有幾個小數點的偏差。另外很多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受到微觀世界的影響，而即便我們把祈願世界造的再精確，也不可能詳細刻畫它的微觀部分，只能不斷加上一個個補丁——這根本不夠。總之不管怎樣，在努力了幾百年之後，祈願世界裡面製造的超光速引擎在現實中產生了大爆炸，有兩座浮島在爆炸中灰飛煙滅，祈願世界計劃的熱情就此消退，當年那位雄才大略的女王鬱鬱而終。」
　　
　　郝仁知道，這個故事還有後續。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上傳的精靈們

　　祈願世界在持續幾百年後終於還是失敗了，當初建立它的精靈女王和長老會不得不向公眾承認這又是一次浪費，但祈願世界仍然在這幾百年的運行中得到了一些計畫之外的成果——並不是所有東西都要求那麼精確的，只有超光速引擎才會受到微觀法則的巨大影響，其他很多東西都可以在虛擬條件下測試出來。第一批進入祈願世界的學者們通過模擬演算製造出了更先進的太空設備和生態穹頂維持裝置，並且模擬了大量有關社會形態、配給制度的項目，這些成果到現在還在發揮巨大作用，也正是因為這些成果，祈願世界並沒有被完全關閉，而是被派上了別的用場。

　　儘管它不是一個完美的實驗室，但它至少是個完美的虛擬天堂。

　　精靈們意識到祈願世界可以極大減少他們的社會消耗，一些要求不那麼高的日常研究仍然可以放在那個實驗室裡，同時這個虛擬世界還可以讓他們做個美夢，暫時忘卻外面枯竭無趣的現實世界。更重要的是：進入祈願世界之後，那副耗能過大而又臃腫無用的身體就可以拋棄了。

　　「一千年前我們通過了『祈願世界剝離法』，允許更多人申請上傳進入服務器，」希爾妲慢慢說道，「我跟你說過吧？由於穹頂內的環境變化速度超過精靈的適應能力，有些浮島的惡化已經達到老年精靈無法生存的地步，我們有很多人得了無法治癒的疾病，皇室不能僅僅因為他們有病就處決他們，但這些感染疾病而失去勞動力的精靈在過去仍然只能慢慢等死，然而在『剝離法』生效之後他們就被送入了祈願世界。年老的、有病的、殘疾的，或者因為其他原因失去社會價值的精靈必須接受上傳，他們的意識被抽取到服務器裡，身體則銷毀分解成為資源，他們仍然活著，但卻不會再造成消耗了——而且他們還可以在祈願世界中以更健康的形態繼續為艾瑞姆社會做出貢獻，比如搞研究。一些要求不那麼高的項目還是可以在虛擬環境裡進行的。現在這幾乎是每一個艾瑞姆精靈的歸宿，我們不能把一副失去活力的軀體留在世間繼續呼吸空氣，還不如把它分解成穹頂裡的養料和工廠裡的元素塊。」

　　郝仁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虛擬世界對他而言並不陌生，不管是從地球上的科幻小說裡看到，還是從帝國數據總網上看到的真實例子，他都很熟悉這個概念，但絕大多數文明製造虛擬世界都是為了娛樂，少數為了科研或者降低能耗的也不會如艾瑞姆精靈這樣極端，那些文明會把身體留在一個連接器裡面，隨時等著醒來再度體會現實世界，然而艾瑞姆精靈不是：他們在身體失去勞動能力之後才接入祈願世界，為的是拋棄那副軀體，同時讓精神繼續工作。

　　他們連一口呼吸都不願意浪費。

　　「其實對很多精靈而言，祈願世界反而是一片樂土，」希爾妲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那裡陽光明媚，有廣闊的天空，你可以驅車千里而看不到圍牆，還有一些只存在於傳說和影像碟裡的山川河流——每一個上傳進入祈願世界的精靈都會發回來一句感謝語，他們終於不用忍受枯竭的現實了。」

　　「為什麼不乾脆全民進去做夢呢？我想這對你們而言是一個巨大的誘惑。」郝仁問了個很直接的問題。

　　「因為那就沒有希望了，」希爾妲攤開手，「那是逃避，祈願世界不是為了逃避現實而製造出來的。必須有人在現實裡守著，我們有一句古老的諺語：堅持到第二天。我們堅信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所以才能一直活到今天。我們從未放棄飛向其他星星的努力，祈願世界是在這個前提下建造起來的。如果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個資源富足的幻夢裡，誰來拯救現實？服務器終會崩潰，外面的伺服機構遲早會損壞，這是自殺，只是被美夢延長和麻醉了而已。」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即便這個世界要崩壞，我也希望可以親眼看著它崩壞，而不是在睡夢中懵然不自知地失去家園。」

　　郝仁沉吟了一下：「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吧？」

　　「是的，我們畢竟是凡人——樂土組織就是一個希望全民逃避現實，讓所有人進入祈願世界度過餘生的極端組織。他們的核心是一批技術菁英，是當初建造祈願世界的那些學者的後代或者學徒。在祈願世界計畫宣佈失敗，長老會商討如何處理這個虛擬世界的時候，有一批建造者承受不住過大的壓力，發佈了很多不利的東西——最終導致樂土組織出現。這個組織認為現實世界已經毫無希望，進入夢境至少可以讓大家安樂死，他們蟄伏了一陣子，但上次時空加速器爆炸之後他們好像受了刺激，現在更加活躍起來了。」

　　「他們自己偷偷進去不是也行麼？反正只要失去勞動力就能進去了，何必這麼大張旗鼓呢？」郝仁有些不明白，「要是只為了逃避現實，他們大可以直接混進去，現在這樣嚷嚷出來那反而被攔住了。」

　　「因為他們不是為了自己逃避現實，而是真的想改變整個艾瑞姆王國，」希爾妲搖搖頭，「樂土組織並不簡單，或許換個立場我還會欽佩他們：他們從動機上是希望其他所有精靈都幸福的。不過這不能改變他們盲目的本質。」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看來這是一群走錯了路的理想主義者，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能簡單評判誰對誰錯了：所有人都抱著高尚的目的，沒有人是為了自己，但他們和主流社會就是互相對立，這種破事還真不少。

　　「好吧，一群理想主義者……不過要是資源問題解決了他們大概也不會繼續蹦了，」郝仁低聲咕噥著，然後抬起頭，「你有一個大臣為這事把自己陷進去了？」

　　「樂土組織不知用什麼辦法控制了主存儲器，並且在祈願世界內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他們把一部分支持自己的數據化精靈拉進了一個無法被探測到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們在計畫什麼，但肯定是一次大行動。祈願世界中的公民也是公民，所以卡迪倫親自領著一群精英進去查探情況——但他失蹤了，」希爾妲嘆了口氣，「我理解他的行動，畢竟他已經人過中年，行動力和腦力大不如前，很快就要超過價值／消耗比率線，被抽取上傳應該也就是幾年後的事，但他這次去的真不是時候。」

　　這裡需要額外解釋一下：艾瑞姆社會中的腦力勞動者比體力勞動者「退休」要早很多，那是因為他們的肉體對社會的價值要小於他們的智慧，很多腦力勞動者即便身體健康也必須在中年之後被抽取上傳，上層階級也不例外。因此艾瑞姆精靈通常會選擇同樣的從業者組成家庭：就是為了避免這種過早的離別。

　　郝仁意識到自己恐怕又得多一個麻煩——那群已經上傳到服務器裡而且連身體都已經銷毀的精靈是不能不管的。

　　正在這時候一道細小的藍光突然從遠方飛來，數據終端幾乎啪嘰一下砸在他臉上：「呦，本機回來啦！」

　　郝仁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這個賤貨：「忙完了？」

　　「嗯，備用能量池也充滿了，足夠他們用到把主要線路修好，現在一幫工程船正在浮島外面修理那個破洞呢，」數據終端嫻熟地鑽到郝仁兜裡，「誒媽，累死本機了，差點精盡機亡……」

　　郝仁拍拍口袋，對希爾妲道別：「我得回去研究研究這件事，你安下心來讓社會恢復秩序，很快我就會給你個答覆。」

　　希爾妲沒有說話，只是深深低下頭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記著你的老本行
　　
　　郝仁揣著資料終端回到了供自己一行人休息的貴賓室，莉莉和薇薇安正在客廳的長椅上休息，伊扎克斯還是在窗戶前面發呆。郝仁一回來的動靜就把仨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他順手把資料終端放在桌子上：「這地方確實是沒法住。」
　　
　　莉莉趴在沙發上半死不活地吐著舌頭裝死，聞言稀里糊塗地抬頭問了一句：「咱們要換房間啊？這裡挺好啊……」
　　
　　「我不是說這個，我說這幫精靈住的這些浮島實在沒辦法住人了，」郝仁一屁股在長椅上坐下，「你看看這情況，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崩潰一個，成百上千萬條命就綁在這些嚴重過期的老機器上，往好了說興許他們能再堅持三五百年，但真要倒霉三五天完蛋也不是不可能——這地方必然不能待……話說你這怎麼情況？」
　　
　　郝仁看到莉莉趴在長椅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連尾巴都軟趴趴地歪在一旁，這對這只精神到近乎神經的哈士奇而言可是個奇觀：「吃壞肚子了？」
　　
　　「幫著救災……好累，」莉莉在長椅上拱了拱，四肢使勁朝前伸展開，「累成狗了……」
　　
　　看樣子這姑娘確實挺累，儼然有點神志不清的徵兆。
　　
　　薇薇安也是一臉疲憊，顯然她也是剛從城區裡幫著救災回來，不過她比哈士奇精的形象好多了，還能跟郝仁討論一下正事：「於是你決定好怎麼幫這些精靈了？」
　　
　　「於情於理不能放著不管，」郝仁點點頭，把自己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思考過的東西都一股腦倒了出來，「一開始我是想著給他們一些科技圖紙之類，太高級的科技圖紙是違禁品，但超光速引擎在巨集世界到處都是——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可能來不及也造不出飛船。後來我又想過給他們籌集些物資。不過這不太現實，咱不是給山區三兩個村莊扶貧，這些精靈到現在可還有十億人口呢。我上哪籌集這麼多物資去……」
　　
　　「而且即便你有這些物資也不頂事，」資料終端在桌子上說道，「你給他們多少合適？一百年的量還是一千年的量？你要照著讓他們邁入星空來扶貧的話那起碼得再拖個星球過來。」
　　
　　「所以我覺得他們還是搬家比較合適，」郝仁一拍巴掌，「我想了挺長時間才突然開竅，之前實在是被自己的眼界給束縛住了：給整個種族搬家雖然聽著嚇人，但在巨集世界這麼大一攤子裡根本不算事兒啊。」
　　
　　薇薇安張了張嘴，這事兒有點超出她的世界觀，所以吸血鬼少女決定還是不發言了，老老實實聽著就好。
　　
　　「說到底，不管給這些精靈多少資源科技那都是治標不治本，他們現在這困境說到底還是因為這鬼地方的環境。要是有個資源豐富的地方讓他們搬家就行了。而且他們在新家可以繼續發展自己的文明，用不著揠苗助長一樣研究別人空降給他們的高科技，這從長遠上對他們也有好處……」
　　
　　資料終端聽到這兒忍不住讚許地閃爍起來：「嗯，很好，你已經可以用這種長遠視角來考慮問題了，維持文明多樣性的核心就是讓有潛力的文明保持自己的發展軌跡，給他們一個未曾開發的空白新家比給他們空降一大堆超光速技術要好得多。現在就一個問題：你打算讓他們搬哪去？」
　　
　　郝仁抓抓頭皮：「宇宙這麼大……應該能找個合適的地方吧？」
　　
　　「慢慢掃瞄嘍，」資料終端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它習慣用各種空中翻滾來表示調侃之意。「首先要有合適的溫度和引力，其次不能跟這個流浪恆星一樣待在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再然後最好它生來就帶著個碳基生態圈。因為艾瑞姆精靈現在已經沒資本在一個荒蕪星球上建立生態系統了，以他們的技術這起碼要幾百年的時光。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個生態星球上還不能有本土文明，哪怕只有一群剛會寫字的猴子，你也不能殖民。巨龜岩臺號上面確實有掃瞄探針，但這個宇宙有沒有這麼合適的地方讓你掃瞄就不好說了。」
　　
　　郝仁聽到後來是一把一把地往下拽頭髮：「你說這些我都知道，我這不是先有個計畫然後再考慮細節麼……」
　　
　　「那你快點考慮吧，本機剛才掃瞄了一下這個島鏈，起碼有三座浮島的能量運轉都有隱患，何時爆炸完全隨緣。這些精靈自己好像也知道，那三座浮島上的人口是最少的。」
　　
　　郝仁抱著腦袋窩在椅子上使勁思索起來。在他快把自己憋出腦梗的時候突然有一顆遍佈著海洋和茂密叢林、環境宜人而且沒有土著文明的星球躍入了他的腦海。
　　
　　「豆豆星！」
　　
　　薇薇安和莉莉同時懵了：「豆豆星是啥？」
　　
　　郝仁乾咳兩聲：「咳咳，我是說當初把豆豆撿回來的那顆星球。那上面好像沒人。而且很適合這些精靈生存……嗯，大氣環境可能跟穹頂裡面不太一樣，但適應起來應該沒什麼難度。終端你說這個行麼？」
　　
　　資料終端沈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提醒他：「你知道麼，時空管理局對這種事的管理很嚴格，除非是某個文明自己研發出了跨世界航行技術從而往其他世界移民，或者是非殖民性的『旅行』，否則一般情況下是禁止一個種族舉族遷移到另外一個存在開化文明的宇宙的。尤其是你身為審查官，將一個來自其他宇宙的種族整個打包安置在自己的宇宙裡，而且這個種族還沒有任何跨世界航行的能力，這件事很敏感……非常敏感。」
　　
　　郝仁一下子傻眼了。
　　
　　結果資料終端還有後文：「當然，我只是說了這件事審核嚴格，性質敏感，一般情況下受到限制，並沒有說此類事件就沒發生過，畢竟艾瑞姆精靈的情況已經瀕臨文明滅絕，他們是理應受到救助的，很多限制法令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對他們降低要求。而且即便法令有要求也是可以靈活應變的嘛，一萬年前緊急擴張之後巨集世界需要用更靈活的管理方式才能運轉起來，於是很多規定就都降低了警戒線，所以你可以考慮靈活理解，領會精神：這些規定的核心是啥你知道麼？」
　　
　　郝仁想了想：「不危害其他文明？不能以犧牲一個文明為代價去幫助另一個文明，我記著有這條。」
　　
　　「沒錯，在這個大前提下，只要你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和流程，就沒人會追究你。如果你做得漂亮，這甚至可能被評為功績。」
　　
　　「你就明說了吧，這麼吊胃口我受不了。」
　　
　　資料終端在郝仁腦門上撞了一下：「你是幹啥的？」
　　
　　郝仁一愣：「我？審查官啊？」
　　
　　「這是你副業，你主業是幹啥的？」
　　
　　郝仁愣是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房東？」
　　
　　「然後你明白了麼？」
　　
　　郝仁想了想，突然冒出一頭冷汗：「等會兒，這麼幹行麼？那顆星球可不是我的……」
　　
　　「為啥不能是你的？渡鴉長官造出那顆星球之後就把它扔到自然宇宙裡了，然後從未有任何智慧生物探訪過那顆星球，唯一經過星球上空的就是一幫送快遞的地精，他們甚至壓根就沒登陸過。而你，你是第一個在星球表面登陸，並進行過勘測的智慧生物，你的這次勘測行動已經在資料庫裡記錄在案了。從法律上，這顆星球確實不能算是你的個人財產，但在有另外一個智慧種族宣稱他們對那顆星球有更早的佔據行為並且拿出證據之前，你就是那顆星球的……第一優先考察者，作為這個考察者，你有包括建造前哨站、放置自己的基地、資源開採等一系列許可權。當然，你一個人是不可能管過來這麼大一攤子東西的，所以……」
　　
　　郝仁如醍醐灌頂：「所以我需要十億個艾瑞姆房客來幫忙看家……」
　　
　　「孺子可教。」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們需要很多飛船
　　
　　郝仁把整個流程想了一遍，雖然感覺邏輯上沒啥問題但他心裡還是有點虛：「話說這樣……真的行麼？」
　　
　　「沒啥不行的，」數據終端發出嗡嗡的聲音在郝仁耳朵邊繞來繞去，「所有流程都在條例限制內，而且說實話，艾瑞姆精靈的現狀本來就差不多夠得上『文明保全』的標準了，你是負責處理這件事的審查官，你本身就有一部分對這個事件定性的權限。你記著，帝國雖然法令嚴苛，但同時我們也不是機器，比起死摳條文我們更擅長找到一件事的核心所在。有關文明保全的所有規定其核心不外乎三條：第一，保證文明多樣性，從而確保秩序陣營整體的有序發展；第二，對有潛力文明儘量保護，從而確保帝國疆域內時刻有新鮮血液和備用力量；第三，防止各文明之間發生無價值的損耗。最後這條還要解釋一下，帝國不插手凡人文明之間的常規戰爭，但為了保證前兩個核心，我們會干預那些滅絕級別的戰爭以及無價值的盲目戰爭。以上就是時空管理局百分之八十工作的核心要求，其他所有法令都是在這三大核心的前提下制定的。而如果在實際操作的過程中某些分支條例和這三大核心有衝突，則以三大核心為準繩。當然，如果可能的話——利用已有條文合理規避衝突是最聰明的做法，這會讓你作為審查官的評價有巨大提升，渡鴉長官也會對你刮目相看。」
　　
　　郝仁想了想：「……突然感覺就是讓渡鴉12345評價再高也沒啥可高興的……」
　　
　　結果數據終端很不要臉地就表示贊同了：「哦，這倒也是。」
　　
　　郝仁：「……咳咳，咱還是說正事吧。也就是說可以讓艾瑞姆精靈去我那個宇宙？」
　　
　　「嗯，」數據終端慢慢落回桌上。「其實也可以在本宇宙給他們安個家，這對他們而言還近點。但現在咱們是為了省事嘛，反正手頭有個現成的星球不用白不用，對帝國而言把他們安置到八千萬光年之外和安置到另一個宇宙沒什麼區別，我們對『距離』早就沒概念了。而且安置到咱們那邊也有個好處：這幫艾瑞姆精靈看起來確實很有潛力，帝國喜歡這樣的年輕種族，把他們放在這個荒蠻宇宙實在太浪費了，不如安置到離繁華區更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他們可以早一點接觸到其他種族，不浪費他們的闖勁和才智。」
　　
　　郝仁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然後思索起一個更關鍵的問題：搬家是肯定要搬的，問題是誰來幫他們搬？
　　
　　他手頭就一艘王八坨……巨龜岩臺號，那玩意兒倒是有空間拓展貨櫃艙，但再拓展也盛不下十億精靈和他們的行李，要是自己開著飛船一趟一趟運的話估計他能折騰到男足拿下世界盃去。而以他現在的權限還申請不來帝國官方的殖民艦隊——打報告把整件事移交給上級倒是可以，不過他不想這麼做。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在考慮該從哪找幾個民間幫手，想了半天自己在巨集世界好像也不認識幾個，但最終他還是有了點頭緒：「終端，你還記著咱們當初第一次去外星出差遇上的那個運輸艦艦長吧？有他聯繫方式沒？」
　　
　　「你說那個883號艦？」數據終端一下子想起來。「當然留著呢，上船的時候他給本機塞了一大堆廣告資料，這幫跑長途的拉活狠著呢。」
　　
　　郝仁趕緊讓數據終端試著聯繫對方，結果人還真在線。一個粗狂有力的男中音響了起來：「是上次那位審查官？！找我啥事？國家任務？」
　　
　　郝仁跟那位艦長一別之後再未見面，這剛一聯繫就要人幫忙他還有點不好意思：「額……啊哈，也不算是國家任務吧。我找你有點事，你那艘船現在有空閒不？」
　　
　　「現在正在航線上跑著呢。」883艦長當前正在自己的飛船上，聽動靜還在指揮現場。「喂，恩佐，去貨櫃艙看看拆分完了沒，咱還有倆鐘頭靠港……哦，審查官啊，我跟我手下說話呢。我現在手頭正有活，不過明天就完事了，接下來會閒一陣子。你有啥事要幫忙？送貨？」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審查官聽著怪彆扭的，」郝仁一聽對方這時間表正好，心裡就鬆了一半，「是這麼回事，我現在在另外一個宇宙出差，這邊遇上一些難民需要運回去……你那艘船不是有載人執照麼？想請你幫個忙。運費方面那些難民可以用他們手頭的剩餘財產支付，跨界航線我幫你申請。」
　　
　　883艦長那邊想也沒想就爽朗地哈哈一笑：「哈，別客氣別客氣，運費什麼的好說，你打算運多少人？」
　　
　　「十億人，另外還有不少行李，科研資料設備物資什麼的……」
　　
　　通訊頻道對面一下子就沒動靜了，郝仁等了半天才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我們艦長剛抽過去了，你……」
　　
　　883的聲音顫巍巍地接過來：「我沒事，我沒事，剛才沒站穩——你說多少人？」
　　
　　郝仁乾笑著：「十億……」
　　
　　那邊安靜了一下：「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別這樣，我認真的。」
　　
　　「好吧，你該不會是打算把整個文明打包運輸吧？」
　　
　　「就是這麼回事：整個種族全族轉移，」郝仁點點頭，「我知道巨集世界有個叫捷運什麼通的搬家公司專門管這種舉族搬遷的事兒，但我沒接觸過也不知道靠譜不靠譜，先找熟人打探一下，而且我記著你們好像也管搬家業務……」
　　
　　「你先告訴我要搬家的那群難民到底是怎麼個情況，」883一下子打斷了他，「怎麼落到這種境地？」
　　
　　郝仁當下就把艾瑞姆精靈的情況大概解釋了一下，並且說了自己為什麼要找民間公司幫忙，對於第二點那位883艦長倒是沒什麼意外的，因為審查官本身就是帝國用於和凡人文明接觸的「中介」，他們遇事兒找民間公司幫忙已經是常態了，也就郝仁這個愣頭青覺得兩眼一抹黑。聽完之後883艦長有些感慨：「在流浪星系裡出生啊，想想真夠慘的……你說他們打算用什麼付路費？」
　　
　　「什麼都行，」郝仁之前特意找希爾妲確認過這件事，「他們現在沒什麼放不下的。」
　　
　　「那他們的浮島和生態穹頂的零件還要不？」
　　
　　郝仁有點愣：「……應該是不要了吧，話說你要？」
　　
　　「行，就用那些東西付賬，」883艦長聽上去挺高興，「把家裡那些帶不走的東西拆吧拆吧折合成旅費，輕裝上陣奔赴美好家園，這事兒我都替他們美得慌。」
　　
　　「等會兒，那些東西就夠了？」郝仁感覺這個發展有點超出自己預料，「那些東西基本上已經是破銅爛鐵了，我也不坑你，這些浮島的推進器都有毛病，啥時候爆炸都可能，你把它們拖回去幹啥？」
　　
　　「嗨，那就把推進器換掉改建太空城唄，多少是個物件。按你的說法他們這次要報廢的浮島和設備可是個天文數字，哪怕再不值錢的破爛我還拆不出幾噸鈔票來？你以為一趟路費能有多貴啊……」
　　
　　郝仁喜出望外，原本他還發愁這幫一窮二白的精靈該怎麼付賬呢，結果現在一聽他們手頭那些破爛在巨集世界竟然還能換錢。同時他又有點疑惑地跟旁邊人商量：「怎麼我總覺得這個花費跟我一開始預料的不太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給這幫精靈搬家得是個天文數字，讓他們按期支付還一千年都有可能……」
　　
　　薇薇安在旁邊聽了全程，這時候也有跟郝仁一樣的疑惑，她不知道這次搬家的花費怎麼這麼簡單就解決了。不過想了一會兒她就突然反應過來：「房東你現在光算的路費！你沒跟他們收房租呢！」
　　
　　郝仁頓時就哦了。
　　
　　「那這件事就說定了啊，咱們商量個碰面日子，順便把你那邊坐標告訴我。」883艦長那邊聲音特別愉快，這對他而言好像還是個大賺特賺的生意，郝仁也不知道巨集世界的經濟形勢是啥樣，反正這個跑長途的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而那幫精靈為了搬家肯定也不會在乎被奸商坑點，所以他就不替雙方瞎操心了。只是最後他還得提醒一下：「你不會真打算一個人開著船一趟一趟拉吧？」
　　
　　「當然不會，我找幾個認識的，他們專業開大船，」883愉快地說道，「運費方面你都不用考慮，我跟他們商量。對了，你讓那些精靈把自己想要保存下來的浮島和設備標記出來，他們搬新家應該也需要留個念想，我會找一艘力場駁船過去，能幫他們運兩三個島嶼，這算贈品。」
　　
　　「那就交給你了。不過你先別忙著去安排，我還要再跟這些精靈商議一下，等他們同意之後我給你發消息。」
　　
　　「好嘞！」
　　
　　於是日後在艾瑞姆精靈歷史上最重要的「大遷徙」事件就在一個菜鳥審查官和一個長途老司機的愉快商談中敲定下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走手續
　　
　　艾瑞姆精靈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就解決了，郝仁提前感覺到一陣輕鬆。說到底他其實好像也沒付出多大勞力：只是一番思考然後做出決定而已，但有句話說得好，有些事情必須特定的人才能辦到——這是郝仁唯一能做的事，他也是唯一能做到這件事的人。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麻煩還在後頭，讓一個種族舉族遷移並不是打個電話就能完事的，從現在開始他的工作才剛剛開始，直到這些精靈安全抵達新家園並且確認適應了當地環境他的任務才算完成。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忙活起來了。
　　
　　在去找希爾妲知會一切之前，他需要先把這邊的進度整理成報告發給渡鴉12345。
　　
　　「你說我要是把事情都實話實說……12345會不會弄死我？」郝仁整理報告的時候很擔心地問數據終端，「我這是明目張膽鑽空子了，就光報告上這句話我都覺得夠五雷轟頂的：介於我在該星球上的勘探、開採、科研需要，應建設必備的哨站及居民點，特徵召十億七千六百五十二萬精靈，既為租客，又為僱員……」
　　
　　莉莉蹲在長椅上聽郝仁念報告，歪著頭用腳丫子撓了撓臉：「房東，說實話，五雷轟頂不一定夠……」
　　
　　「你們這是不了解渡鴉長官，她看見這份報告之後絕對不會生氣，反而會覺得郝仁跟她那脾氣簡直是天打雷劈一般的合拍兒……」
　　
　　「你這形容方式跟五雷轟頂有個毛的區別，」郝仁把數據終端拍回到桌面上，「說的倒是你了解她似的。」
　　
　　「呵呵，本機當初讓她折騰插件差點系統崩潰好幾次，本機是在生死之間對渡鴉長官有了刻骨銘心的了解，你必須把自己天馬行空的一面展現出來才能讓她產生好感——因為她那腦子已經很難對正常電波產生反應了。」
　　
　　郝仁費了挺大功夫才把這份一千多字的、充斥著各種作死細節以及開闊想法的報告給折騰出來。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搞這種文字工作，但報告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得不寫。等他把東西全都錄入終端之後就跟平常一樣把莉莉拽了過來：「幫我審審稿子……」
　　
　　這個哈士奇平常雖然看著不可靠，但她的「文學工作者」身份確確實實是真的。她如今在郝仁和薇薇安身邊露出的各種搞怪形象只不過是因為互相混熟之後不用再假裝人性所以本性畢露了而已。莉莉接過數據終端幫郝仁訂正了一些語法上不太合適的地方，然後把那些過於作死的句子和沒必要寫進去的細節給刪改一番。等送回來的時候這一千來字就只剩七百了……
　　
　　「還是沒超過八百字，我連高考那年都沒寫夠八百字，這輩子大概是邁不過這個坎了。」郝仁看著被莉莉訂正之後順眼很多的報告搖搖頭，然後把它發送出去，接下來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天雷，要是五分鐘之內沒有五雷轟頂那就說明數據終端對那個五位數神經病的判斷是正確的。
　　
　　結果五分鐘過去，啥事沒有，渡鴉12345那邊就發回來一句話：「正在看。稍等，暫無意見。」
　　
　　看樣子這道關是過去了，只要宇宙的當值神明沒意見，就等於艾瑞姆精靈大移民一事已經不再有任何阻礙。
　　
　　剩下的就是去找希爾妲說明情況。不過郝仁覺得這件事可以稍緩一下：他和希爾妲都需要休息，蝙蝠大狗和伊扎克斯也需要休息。這一行人從地球一路趕到這裡，板凳都沒有坐熱乎就趕上了推進器爆炸，爆炸之後緊跟著就是全天候的搶險救災，再然後就是窩在房間裡寫報告或者跟一幫長老開會，不管郝仁這個超人還是希爾妲那樣的高階魔法師都扛不住這種消耗，他們實在太需要休息一天了。而且那位883艦長現在還忙著跑長途呢。他不急，其他人更沒法急。
　　
　　莉莉安靜了沒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哼唧起來，她肚子餓了，而且超級無聊，對一隻哈士奇而言第二條應該尤為致命。這裡沒有好吃的不怕，郝仁的隨身空間裡隨時塞著足夠把莉莉撐死四五遍的食物，但無聊那就真沒解了：艾瑞姆社會沒有影視遊戲，沒有公眾娛樂，甚至大街上連個閒逛的地方都沒有。這個高度緊繃的社會早就摒棄了一切不能產生價值的活動，人民沒有資源玩樂，也沒有這個閒工夫，當初希爾妲看到一個掛著條幅的大氣球都感覺震驚，這個地方的枯燥可想而知。而且現在外面的城市還屬於災後狀態呢，莉莉就更不可能跑著玩了。郝仁看這姑娘在那哼哼唧唧挺可憐，只好把數據終端遞過去：「要不你玩會兒俄羅斯方塊？」
　　
　　「你大爺的你就不能用本機幹點正事！」
　　
　　「不，我要克制本能。人家這邊正遭災呢，我不能沉溺於玩樂，」莉莉突然大義凜然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沒心沒肺，她來到窗前看了看外面，「唔……皇家區外面好像正在清障。房東給我辣條，我身上帶的吃完了。」
　　
　　「成天不好好吃飯。」郝仁從隨身空間裡摸出幾包辣條遞過去，莉莉抓著零食走向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就聽到極遠處隱隱約約有喧鬧之聲傳來，一個皇家衛兵匆匆忙忙跑進來：「剛才有個巨大無比的白色怪獸從你們這層跳下露臺，現在它正在皇家區屏障前面撓牆——請問你們知道這事麼？」
　　
　　郝仁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去，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莉莉剛才提起皇家區外面在清障和辣條之間的關係：那個行動力超猛的哈士奇竟然顛顛地又跑去幫忙，而且這次還是變了身去的！
　　
　　幾個人趕緊跑到窗戶前，果然發現皇家區邊緣有個兩三層樓高的哈士奇正在焦躁地兜圈子刨牆挖坑上躥下跳，明顯是想出去但被擋了下來，而在她身邊圍著一圈如臨大敵不知所措的精靈，雙方正在艱難交涉。那個二貨出去的時候估計啥都沒想（也有可能是辣條吃多之後腦子直接就空了），現在以她變身之後只會嗷嗚亂叫的交流能力大概是很難跟守門衛兵說明情況的。薇薇安頓時露出氣急敗壞的模樣，嘩啦一下子張開翅膀準備飛過去：「我過去看著點，她變身之後更能闖禍！」
　　
　　郝仁慌忙提醒：「你去莉莉房間看她衣服是不是落下了，給她帶過去。」
　　
　　雖然薇薇安認真教過幾次，但莉莉至今還未學會變身不毀衣服的訣竅，所以每次她變身都要換衣服，這也導致薇薇安總是要跟在那個二貨屁股後面給她拎著忘帶的衣物。萬幸莉莉至今也就變身過幾次，而且還都是趕上月圓之夜想去透透氣的情況下才跑去大屋後面的荒地裡變身的，所以對旁人而言也不算太麻煩。郝仁只覺得一件事挺有趣：這倆人原本可是冤家來著，可你看現在她倆除了偶爾鬥鬥嘴，哪還像仇人？
　　
　　之前跑過來報告情況的那名精靈士兵正在發愣，郝仁乾笑著跟人家解釋：「呵呵，剛才跳下去那個是我們的人，她想去市區幫忙清障。」
　　
　　精靈士兵一頭霧水地走了，郝仁覺得又有一個好孩子被自己身邊的坑爹生物給毀了三觀。不過他來不及感嘆更多，因為渡鴉12345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呦，看樣子你那邊混的風生水起呀？」
　　
　　郝仁趕緊表情一整：「全仰仗組織栽培……」
　　
　　他知道渡鴉12345看完報告果然還是來詢問詳細情況了。
　　
　　「一邊去，你也學著拽這個，」渡鴉12345聽上去心情不錯，「報告看完了，你這個思路挺開闊的嘛。原本我確實猜到你會想辦法讓那些精靈搬家，但沒想到你會把他們送到我這邊——真虧你還記著那顆星球。」
　　
　　「那這件事……」
　　
　　「批準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而且你選擇以個人能力和民間公司來處理這件事，這樣就不用我幫你調動帝國殖民艦，只要不調用帝國殖民艦，整件事就能定位在E級以下局部行動，這樣只要文明保全的大前提不違背，其他什麼都好說，現在巨集世界的管理條例比當年寬鬆多了——話說這些應該都是你身邊那個終端提醒你的吧？在這些規定和事件定性習慣法上鑽空子，可不像是菜鳥能掌握的技巧。」
　　
　　郝仁默默看了數據終端一眼，後者頓時關閉全身燈光，趴在桌子上假裝自己是個杯墊。
　　
　　他頭一次覺得這個終端還是挺給力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準備搬家吧

　　渡鴉12345很耐心地給郝仁講解了一些有關種族大遷徙需要注意的事項，很多東西是他這個菜鳥未曾接觸，而那些精靈自己也很可能忽略的，這讓郝仁感覺非常意外：他心目中渡鴉12345從來都是一個大大咧咧不靠譜的傢伙，但現在她這番認真叮囑的樣子簡直像換了個人。他隱晦地提出了自己的好奇之處，渡鴉12345呵呵一樂：「啊哈，我平常是率性了點，但咱本職工作不掉鏈子啊——我總不能讓自己治下的種族死於逗比事故吧。」

　　郝仁認真聽著女神姐姐對自己的叮囑，把那些很容易導致傷亡事故的細節都一一記錄，他意識到自己提前給渡鴉12345通氣是很有必要的：很多細節聞所未聞，如果沒人提醒恐怕他壓根想不到讓一個種族搬家會有這麼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注意外來病菌導致的大規模瘟疫，讓他們首先建立檢驗檢疫環境，以他們的技術層次應該能很快完成適應性改造，而且你可以向其他審查官提交這方面的求助；注意日暈綜合症，這是很多碳基生物從一個恆星系轉移到另一個恆星系之後很容易產生的疾病，因為他們不適應新恆星的輻射，即便大氣層和恆星強度有細微差別，對很多凡人生物而言也是難以忍受的，你和他們的技術人員商量一下該怎麼處理；注意因重力變動和地磁環境引發的慢性疾病，它通常不會迅速致命，但會在大約一兩代人內產生大量的體質虛弱和生理缺陷者；提醒他們盡快建立新的技術發展模式，防止技術斷代過於嚴重；讓他們首先恢復農業等正常的生態共存活動，這是快速融合新環境……」

　　渡鴉12345的這些建議被認真記錄下來。羅列完之後竟然有百條之多，其中一部分可以在審查官的工作手冊裡找到。但還有很多是壓根沒人會想到的，顯然是她在漫長的對凡人種族的觀察中積累下來的經驗。郝仁覺得今天意義最大的就是終於見到了這位女神姐姐不逗比的一面——原來她也能幹正事嘛……

　　「行了，大遷徙的事情就說到這兒，我只能把注意事項告訴你，具體操作要你自己和那些精靈裡的技術專家們想辦法，」渡鴉12345說到後來話鋒一轉，「其實我順便還要找你確認一些事。」

　　郝仁一愣：「啊？說吧。」

　　「有關你最近提交的『房客生活損耗報銷申請』，我就看不明白了，」渡鴉12345那邊聽上去挺困惑。「你說報銷衣食住行吧這我都能理解，但怎麼目錄裡還有六把椅子呢？難道那隻哈士奇還經常毀壞傢俱？」

　　郝仁有點心虛：「……有一次沒注意看孩子，豆豆一夜之間把所有椅子都咬斷一條腿……」

　　「額，那你家貓的醫藥費又是怎麼回事？這個理論上是不報銷……」

　　「豆豆把滾給揍了，」郝仁額頭汗下，「當然這個要不報銷也行，我就是順手寫上去。」

　　「好吧，這個也給你報了，那後面怎麼還有個微波爐呢？」

　　「貝琪一刀砍下去……」郝仁感覺都快說不下去了。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提交的報銷申請上有一大堆神奇的東西，旁人看見那是打死都想不出來這些東西怎麼會成為房客的生活日耗品，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屋裡到底養了一群怎樣不讓人省心的生物——他還有給薇薇安的蝙蝠專門採購的兩瓶防曬霜沒往上報呢，因為他覺得那一單子東西已經夠喪心病狂了。

　　渡鴉12345那邊沉默了挺長時間才開口：「好吧。都給你報了，我突然感覺你也挺不容易的……」

　　通訊掛斷，郝仁趴在桌子上長長出了口氣，對渡鴉12345最後一句話深表贊同。然後他跑到窗戶前面看向城區，很容易就找到了莉莉的身影：一隻三層樓高的白色哈士奇在這個灰撲撲的城市中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她現在正忙活著幫當地人清理建築殘骸，身上套著一堆結實的繩索拖著足有幾十噸重的建築廢料往某處堆積回收物的空地上跑。城市坍塌之後很多地方沒法動用空中牽引機或者反重力墊這樣的大型設備，只能依靠原始的人拉肩扛和地面機械，莉莉這一趟過去還真幫了當地人不少忙。同時也能看到薇薇安活躍的身影：半空中那些裹挾著磚瓦碎塊的蝙蝠群應該就是她。

　　看著莉莉拖著一大堆東西興沖沖跑來跑去的模樣郝仁就忍不住感嘆：「真不愧是祖傳哈士奇，專業拉雪橇啊……」

　　即便要讓這些精靈搬家，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旭日之島正常的生存秩序還是應該盡快回復，所以郝仁沒有阻止莉莉和薇薇安去幫著當地人救災，後來他跟伊扎克斯也跑過去幫了會兒忙，算是把自己一行人僅剩的精力揮霍個乾淨，然後各自回屋疲憊地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剛一起床，郝仁就聽到房間外面的大廳裡傳來了希爾妲和維姆的聲音，他趕緊穿好衣服跑出去，發現薇薇安和伊扎克斯比自己醒得早，看樣子已經跟希爾妲母子聊了好一會兒了。

　　「早上好，希望你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希爾妲站起身對郝仁打招呼，「我們這裡的條件可沒有你家那麼好。」

　　「額，其實挺好的，」郝仁甩著仍然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昨天一整天的勞碌奔波再加上連續十四個小時的狠睡讓他現在還有點糊塗，「莉莉還沒起呢？」

　　薇薇安隨口回答：「上外面跑圈去了，太陽升起一小時後仍然把哈士奇關在房間裡是不現實的。」

　　郝仁稀里糊塗地哦了一聲，看向希爾妲和維姆：「如果讓你們全族搬家，需要開個多大的會？」

　　希爾妲和維姆同時愣了：「啊？」

　　「你還沒告訴他倆呢？」郝仁看向薇薇安，然後敲敲腦袋，「好像有點睡過了，你給我冰鎮一下清醒清醒。」

　　薇薇安抬手甩出一團冰碴子糊了郝仁一臉：「昨天讓你早點睡你非要跟我們一塊忙活，你能跟血族比生物鐘麼。我還沒跟他們說呢，這事還是你告訴他們比較合適。」

　　郝仁真沒想到薇薇安下手這麼實在，當場被這個微型暴風雪吹的精神一震，掛著一臉冰渣異常精神地瞪大眼睛看著仍然一頭霧水的希爾妲：「我清醒過來了——你把你手下那些長老大臣什麼的全都召集起來，如果有民間代表的也一塊召集起來，總之只要是在你們艾瑞姆社會裡能管事的全都叫上，我昨天跟上級還有幾個合作單位談妥了，決定從根本上解決你們這邊資源匱乏的問題。」

　　希爾妲的眼睛慢慢睜大，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方案是……」

　　「我要先確認一件事：為了讓艾瑞姆文明存續下去，你們是可以付出任何代價的是吧？」郝仁豎起一根手指，「我這邊是已經談妥，但還要確認你們的意見，否則就是我單方面瞎忙活了。」

　　維姆對這群神秘的外鄉人還不夠了解，聞言下意識地緊張起來：「任何代價是……」

　　「放棄在這邊的一切，但可以帶走技術和基礎設備，全族去一個資源豐富但生態原始的地方墾荒——在墾荒的初級階段你們可能技術倒退百年不止，還可能有一部分人死於傳染病和環境巨變，你們需要巨大的社會代價來重建基礎工業和生產鏈，但你們會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富足的資源，足夠近的比鄰星和系內行星，真正的天空和大地。」

　　伊扎克斯忍不住碰了碰郝仁的胳膊：「我怎麼聽你這說話方式跟我老家那些專門蠱惑人心的同胞差不多？」

　　郝仁嘿嘿一笑：「你聽說過安利麼？」

　　伊扎克斯：「……」

　　「把他們扔你老家，教會印多少防騙指南都不夠用的。」

　　這時候維姆還沒反應過來，希爾妲已經猜到了真相：「你說要給我們……」

　　「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條件合適的生態星球確實不容易，」郝仁笑著看向希爾妲，「但很湊巧，我突然想起來我手頭有一顆好星球，而且我還認識一個跑長途的，他能給我拉來足夠十億人移民的艦隊……」

　　希爾妲和維姆的表情是這樣的O_O！！

　　他們這輩子大概都沒聽說過這麼大方的事兒！

第二百五十六章 放鬆

　　希爾妲和維姆愣了有起碼半分鐘沒說話，直到郝仁在他們眼前揮揮手才回過神來，如果說希爾妲至少還對郝仁的背景有些了解的話，那維姆就真的是一頭霧水了，他覺得自己剛才聽到的東西別說是幻聽，連天方夜譚都不止！

　　「你說……一顆星球？」維姆很失態地看著眼前這個神秘異鄉人，「可以送給我們？而且你有辦法一次性轉移十億人口？抱歉……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對不對，你是這個意思吧？」

　　郝仁早就知道對方會是這個反應，所以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並且解釋起細節問題來：「我確實打算這麼辦，你不用懷疑什麼。只不過有些細節我要先說明白：因為一些手續上的問題，那顆星球並非贈送，而是租借給你們的，當然這只是走個形式，你們可以隨意使用新家上的資源，我以個人名義將那顆星球的使用權最大程度轉讓給你們，反正那地方對我用處不大。這之後你們暫時以旅居的形式在另一個宇宙安身，但等你們自己發展出真正的超光速宇航技術之後，你們所開拓出來的第一個殖民星就會成為你們真正的固有財產，從那時候起你們就是合法居民了。另外，我給你們安排的艦隊也不是免費的，但你們應該能負擔得起這個路費……」

　　希爾妲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這些細節問題一聽就是走形式而已，她知道對方已經在盡最大努力讓艾瑞姆精靈從泥沼中擺脫出來，所以對某些限制條件完全不在意。但她仍然站在艾瑞姆統治者的立場上很謹慎地問了一句：「那麼郝仁，代價……是什麼呢？」

　　「我剛才說了啊。一方面你們要放棄這邊的基業，這是你們心理上的一道檻。另一方面你們要自己承擔路費，」郝仁攤開手，「承擔這次遷徙任務的是一家民間公司，他們可不能白幹活，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你們手頭這些浮島以及你們帶不走的大型設備，這些東西在舊貨市場和某些黑市裡似乎還有些價值，折算之後足夠把你們十億人運到另一個宇宙了。另外這個算是親情價，我跟跑長途那位認識他才同意用資源抵賬的。」

　　希爾妲很意外地張大眼睛：「就要這些東西？」

　　「難道有難度？」旁邊的薇薇安忍不住湊進來，「你們到新家之後可就有充足的土地和資源了啊。而且你們現在剩下的人口也就十億，擠一下的話在新星球上應該住得開，保存下現在這些浮島也沒什麼意義吧？」

　　「我不是捨不得這些浮島，只是沒想到會有人要它們而已，」希爾妲臉上有些尷尬，「我還以為我們這些枯竭陳舊的設施在高等文明眼裡一文不值呢……」

　　數據終端在一邊搭了個腔：「你不能這麼說，廢鐵都有價值，只是看怎麼去用。你們這些浮島本身確實不值錢，對那些有本事上太空的文明而言到處都是不要錢的天體碎塊，他們自然看不上這個。但你們製造的設備——在某些市場上可是有人要的，資源枯竭把你們在物質循環和生態穹頂上的技術逼到了極限，你們製造的設備在這方面很有價值。高級文明或許用不上，但一些技術程度一般，剛剛走向太空的年輕文明很喜歡去二手市場上淘換這種現成的廉價設備。」

　　「你好像很懂行？」郝仁很意外地看著數據終端。

　　「剛剛才懂的。本機剛才查了一下資料庫，發現泛宇宙經濟圈是個很有趣的東西。艾瑞姆精靈的老古董設備會被一些專業的翻新商改建成廉價的殖民地組件，與其他相容度較高的二手設備組合起來並重新包裝之後賣給不懂行的菜鳥文明。這個行當就是星際貿易中的一大塊。或許若干年後你就有可能在銀河系的某個角落看到旭日之島的影子——宇宙太大了，什麼行業都有的。而即使那些實在沒辦法回收利用的破舊設備也沒關係，它們會被送入熔爐，或者成為某些愛好獨特的星際學者和收藏家的個人典藏，反正總能派上用場，『智慧種族所製造的任何東西都不會價值歸零』，這是菲雅利財團首領的一句名言，所有星際奸商都對此深信不疑。」

　　郝仁想了想：「……先別說這個，那個883大概坑了我多少？」

　　「不多不少，大概正好相當於坑一個半熟不熟而且心胸寬廣的生意夥伴應有的量吧。」數據終端的語氣很不以為意，「而且嚴格來講他是在賺艾瑞姆精靈的便宜，畢竟是生意人，你不能指望他高尚的跟伊扎克斯似的。」

　　郝仁：「……」

　　希爾妲聽懂了數據終端的意思，她趕緊表態：「沒關係，反正這些東西我們也帶不走……」

　　人家正主都沒意見那郝仁當然更不好說什麼了，他倒是趁這個機會對星辰大海的時代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而且他也明白了一個文明的科技樹發展往往並不是均衡的：艾瑞姆精靈確實是一個被困在母星圈的文明，但這是糟糕的環境導致，他們在其他方面，諸如物質循環和人工生態方面的技術其實已經達到了走向星際舞台的標準——只要給他們一個超光速引擎，他們就能在全銀河遍地開花。

　　可以預見，艾瑞姆精靈在擺脫了如今的泥沼之後會進入怎樣的蓬勃發展階段，他們的潛力可不是說笑的。

　　「那你對這個遷徙計劃沒什麼意見是吧？」郝仁看著希爾妲，「用不用找你的長老會和大臣們確定一下？」

　　希爾妲臉上的表情讓人根本看不出來是怎樣，過於激動和驚愕再加上勉強維持的鎮靜讓她的嘴唇都有些哆嗦，她只是用力點著頭：「我當然沒任何意見！倒不如說這是個天大的……驚喜，但你真的會給我們一顆星球？除了路費之外不要我們做別的什麼了？我不太理解……難道一顆星球對你而言是這麼無足輕重的東西？」

　　郝仁抓抓頭髮：「這怎麼說吧，以一個人的世界觀來看，我還真不敢想像自己手頭有這麼大一塊地皮是個啥概念，我自己住的房子還幾十年沒翻修過呢，這顆星球的財產對我而言都大到沒法想像了，但我現在是以審查官身份辦這事——那顆星球對我而言只是個掛名財產，我壓根沒法用它，你說我個人拿它幹啥？栓根繩掄圓了砸太陽？還不如給你們做個人情。」

　　「對你而言竟然是這樣無用的東西，」維姆的表情很精彩，「但我們全族卻為此掙扎了幾千年……」

　　「維姆，去通知長老會和我的議政團，」希爾妲飛快地說道，「另外立即簽發皇家最高通告，對全民公佈有特重大事件，但暫時別公佈是什麼內容，讓他們注意關注所有信息渠道就行，具體情況等長老會議結束之後由我公佈——暫停你手頭的一切工作，它們都不重要了。」

　　維姆霍然起身：「是！母親大人！」

　　隨後這位年輕的精靈攝政王便轉身走向大廳出口，但剛走了兩步他還是忍不住回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古怪到有些滑稽，他看著郝仁和自己親媽：「等一下……我還有些糊塗……你們其實不是商量好了在講故事吧？這件事我實在接受……」

　　希爾妲臉色一沉：「快去！」

　　年輕的攝政王趕緊往外跑，希爾妲在後面高聲提醒著：「別忘了發公告的時候說明一下是『好消息』——人民已經經不起驚嚇了！」

　　維姆一溜小跑地離開了客廳，郝仁看著他的背影感嘆了一句：「你教育兒子挺有一套的。」

　　「他還不夠成熟，」希爾妲搖搖頭，「作為攝政王只是勉強合格，沒辦法，畢竟剛成年不久……我對他的教育有些急躁了。」

　　郝仁感覺跟一個看著比自己大不了一兩歲的漂亮姐姐討論教育兒子的問題簡直是個臥槽的場景，他趕緊打斷這個話題：「先別說這個了——現在艾瑞姆精靈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那什麼樂土組織之類的社會問題應該也不算事兒了吧？」

　　希爾妲好像剛反應過來似的一怔，隨後微笑起來：「啊，是啊……突然感覺……輕鬆……」

　　希爾妲的聲音越來越低，郝仁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等他感覺不對的時候才發現這位女王已經伏在桌上，全無一點聲息。

第二百五十七章 已死之人

　　希爾妲突然暈倒把現場所有人嚇了一跳，郝仁離得最近於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趕忙扶起希爾妲的肩膀：「喂喂，怎麼回事？」

　　希爾妲已經完全失去意識，郝仁甚至感覺她現在的狀態如同死人一樣：全身僵硬，面色蒼白，甚至感覺不到呼吸！薇薇安第二個反應過來，趕緊幫著又是用冰塊激臉又是催動血脈地搶救起來，折騰了半天之後希爾妲才終於有了微弱的氣息，但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

　　「這怎麼回事？壓力太大突然放鬆一下子休克了？」郝仁下意識想到了這個原因。

　　薇薇安的表情卻凝重很多，而且帶著困惑：「不，不太像，我感覺不到她有任何……靈智，我強行催動她的血液和肉體能量讓她的身體『活』了起來，按理說她應該恢復神智才對，但她現在還沒張開眼睛。」

　　就如薇薇安說的那樣，希爾妲的身體在剛才的幾分鐘裡完全停止了生理活動，可以說就是個百分之百的死人，在吸血鬼奇特的鮮血魔法作用下她才從短暫的假死中復活過來，然而現在這具身體卻沒有任何恢復神智的跡象，就好像靈魂已經離開了這具疲憊的軀體——殘餘在眾人面前的只是一團仍然在運行的血肉組織而已。

　　「讓開一下，本機做個淺層掃瞄，」資料終端似乎有所推測，它閃爍著淺藍色的光輝在希爾妲身上照射了一遍，「完成基礎健康監測……生理組織有最低限度的活動，未檢測到有理智跡象的神經衝動。未檢測到大腦活動，未檢測到多態精神力量。初步鑑定為死亡個體……樂子大了，這個精靈可能已經死了。」

　　「我了個……」郝仁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竟然會讓希爾妲直接死過去，但在最初的錯愕之後他迅速轉向薇薇安，「快，用你那什麼轉化魔法……」

　　「沒用的，」資料終端打斷了薇薇安的施法準備，「她剛才已經用鮮血力量催活過希爾妲的軀體，現在這個精靈的身體組織是活的，她目前這狀態應該是因為更深層的原因……嗯，飛船上有泛用型醫療倉。必須把她送去做一次全面掃瞄。」

　　伊扎克斯一聽這個抬腿就往升降機方向走去準備叫人，但他沒走兩步就被薇薇安叫住：「等一下！最好別讓人知道——這個節骨眼上會引發恐慌。」

　　「遲早會知道吧？」伊扎克斯回頭說了一句。

　　「我同意薇薇安的看法，」郝仁點點頭，「暫時拖一下，起碼等飛船上的醫療設備把檢測報告拿出來再說。終端，你把我們直接傳送到飛船上，薇薇安你腦子靈活，你留下來應付一下這裡的精靈，要是有人過來問情況你就說女王突然起意領著我們去外面視察城區了……」

　　「這能糊弄過去麼？」薇薇安有點傻眼。「而且升降機的衛兵怎麼糊弄？女王從哪出去的？」

　　郝仁一指窗戶外面：「昨天不是有個巨型白毛四足尖牙獸從上面直接往下蹦麼，這幫精靈應該已經對咱們這波人的稀奇能力有免疫力了，而且他們的女王跟咱們在一塊待過挺長時間，用這個藉口的話應該能拖一陣子。不管醫療倉管不管用我會爭取在兩小時之內回來或者至少先給你送個信。另外莉莉回來的話你讓她老老實實在……不，你最好還是忽悠她繼續去外面撒歡吧，那姑娘太能壞事了。」

　　郝仁平常蔫頭巴腦不聲不響，但在遇上這種緊急情況的時候倒好像一下子被激發出了潛力似的，冷靜地交待了一大堆東西，薇薇安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郝仁從隨身空間裡摸出個閃爍著銀光的小方塊遞到她手裡：「拿著這個，這是飛船上的非編制乘員通訊器。有情況我會呼叫你。」

　　郝仁家裡這幫房客在帝國資料連結中沒有許可權，所以不能接入精神通訊網，但巨龜岩臺號本身是為審查官準備的座艦，而審查官經常接觸那些不能接入資料鏈的「平民單位」，所以飛船上就準備了很多這種通訊器，它們只能接入一個安全頻道，和資料鏈不交叉，是應付不時之需的好東西，郝仁離開飛船的時候順手往隨身空間裡塞了一把，但他這時候才想起來。

　　薇薇安接過通訊器點點頭，郝仁則順手把不知算生算死的希爾妲橫抱起來，和伊扎克斯以及資料終端一同消失在傳送的光幕中。

　　資料終端直接把傳送落點設置在醫療區，等傳送眩暈褪去之後郝仁看見眼前就是醫療倉，飛船在他們到來之前就接到命令開始準備，現在醫療倉的上蓋正緩緩張開，周圍的各種設備也逐一閃爍著微光表示進入了待命狀態。一個自律機械嘰裡咕嚕地飛過來幫著郝仁把希爾妲放進醫療艙裡，然後嫺熟地把自己固定在醫療倉側面的特製連接器上：這些自律機械全都載入有全套的飛船設備操作程式，可以在飛船上沒有專業人員的時候承擔所有船員工作，包括醫護職責。

　　醫療區的主機開始用死板僵硬的聲線報告結果：「介入完成……開始掃瞄目標……碳基，Ⅳ類，封閉內迴圈型生物，活性有機體。判定……死亡。再次檢測，判定死亡原因……靈智湮滅。再次檢測，判定死亡原因……靈魂壞死。再次檢測……」

　　在各種設備嗡嗡嗡的輕聲鳴響中，醫療區人工智慧很快就完成了一串長達十幾頁的、詳細到讓人眼花繚亂的報告書，郝仁跟伊扎克斯看著全息投影上的報告一個頭兩個大，誰都看不懂那些專業名詞在說啥，最後郝仁讓醫療區主機簡明扼要地報告一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得到了言簡意賅的一句話：「靈魂死亡。」

　　「怎麼突然……」郝仁覺得這事情發展有些匪夷所思，前一刻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跟眾人談笑的希爾妲現在竟然被判定為靈魂死亡，這讓人實在難以接受，他甚至覺得希爾妲因壓力過大突然放鬆導致休克致死都更容易接受一點，然而醫療區主機在這方面的判斷是不容置疑的，希爾妲確實已經死了——甚至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去。

　　資料終端將檢驗報告中的某些特殊條目彙總出來呈現在郝仁面前，後者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扎眼的關鍵項：損耗發生日期……二十至三十日前……靈魂殘留……

　　「這是什麼意思？」郝仁有所猜測，但他不敢相信報告上說的都是真的。

　　資料終端的聲音很平靜：「希爾妲應該是在很早以前就『死』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在進入夢位面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她的靈魂損耗是從二十到三十天前開始的，那是人死之後才會產生的逸散。但通常情況下這個損耗過程非常非常快，普通人往往就是片刻的事，她的靈魂卻用了幾十天才損耗乾淨。」

　　「也就是說……」

　　「這些日子和我們在一起的只是她殘留下來的執念，」資料終端慢慢落在郝仁肩膀上，「不光是你我，就連她自己都對此一無所知。」

　　醫療倉的蓋子緩緩打開，希爾妲那仍然殘留體溫，但實際上已經死去的軀體出現在郝仁面前，她的面色蒼白，但沒有任何痛苦，甚至嘴角還殘留著微微的笑意，就好像在一場美夢中沉睡過去一般。

　　早在虹光之島發生大爆炸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和現場的無數人一樣被強大的奧術力量瞬間擊殺，但在空間裂縫張開的剎那，她的身體被拋入了另一個世界，她的靈魂殘留下些許碎片，這些碎片形成的執念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她在執念的推動下一路走到今天，回家，保護自己的人民，守護自己的故鄉，這些執念讓她靈魂日益衰竭而不自知，直到剛才的那一瞬間，她發現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所有擔子都已經消失，這個疲憊的女王才終於在一場美夢中沉沉睡去。

　　這個執著於回家的靈魂終於能休息了。

　　現場的氣氛墜入冰點，郝仁滿腦子都是混亂的雜音，直到渡鴉12345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還有救

　　希爾妲在將近一個月前就已經死去——這一震撼性事實讓郝仁甚至伊扎克斯都半晌說不出話來，沒人會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和自己在一起的竟然僅僅是一副依靠執念驅動的軀殼，郝仁回憶著希爾妲在自己面前時的一言一行，仍然難以相信她早在進入夢位面的前一瞬間就已經死去。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希爾妲的靈魂在剛才完全離開了這幅軀體，而她殘留的精神印記表明靈魂最早開始逸散是在二十多天前的事情。

　　只能說她那強烈的執念產生了這樣不可思議的現象，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

　　就在郝仁被混亂的思緒充斥頭腦，不知該如何面對維姆和外面那些等待女王露面的精靈們時，渡鴉12345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呦，郝仁，算算時間的話……應該差不多了吧。」

　　郝仁頓時激靈一下子，他意識到自己當初是帶著希爾妲見過渡鴉的，而後者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甩過來這麼一句話顯然是有狀況：「你知道希爾妲的情況！？」

　　「啊，知道，現在她剩下的生命力應該已經徹底枯竭了吧，」渡鴉12345那邊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這平靜的聲音中似乎還是隱藏著一點感慨，「是個不可思議的凡人啊……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介於亡靈和生者之間，想來是在穿越到夢位面的時候死的，不過她的靈魂強行遺忘了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一直堅持到今天。」

　　作為女神的渡鴉12345果然看透了這一切，郝仁實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你當時怎麼不早說！？」

　　渡鴉12345那邊沉默了幾秒才慢慢開口：「你知道麼，神的話語是有力量的。」

　　郝仁有些困惑，但渡鴉12345這次沒有賣關子：「我確實一開始就看出她的狀況了。但她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穿越進入夢位面、靈魂已經消散而且依靠執念驅動的殘影，可以說是所有脆弱條件匯聚一身，她在世間存續的狀態比風中殘燭還要不穩定。在那種情況下，一旦從我口中說出她已經死亡的事實。不論她這個殘影飄蕩到哪個宇宙哪個角落都會立刻被世間真理抹殺掉，這就是神言的力量，哪怕我再控制這份力量她那個狀態都承受不起。而且我不告訴你或者你身邊的其他人還有一個原因——我擔心你們會不小心暴露，這同樣會對她造成很大衝擊。也就現在我才能告訴你情況：因為她的生命力已經完全消散，完全進入混沌狀態的殘魂是不會再死一遍的。」

　　「你有沒有辦法救她？」郝仁不相信渡鴉連這種力量都沒有。

　　「哦，當然有辦法，否則你以為我這時候找你是幹啥，」渡鴉12345這時候出現果然不是為了嚇唬人。「事實上我已經在她體內埋下一份力量，就等著這時候生效呢。現在我得先確認一件事：當時那幫精靈製造的時空加速器爆炸之後的殘骸還留著吧？」

　　「額……應該留下了一部分，」郝仁不知道對方突然提起這個是幹什麼，「這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希爾妲的另一部分靈魂應該殘留在那些殘骸之間，」渡鴉12345開始說明情況，「當日第一次見到那個精靈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的靈魂被撕裂了——這也是她死亡的直接原因。她的軀殼中只有一部分靈魂殘片和大部分記憶，但剩下的部分不翼而飛，據我推測應該就殘留在她的死亡現場，而且由於不必支持身體損耗。那部分靈魂應該還沒消散。在地球上的時候我沒直接出手救她就是這個原因：靈魂不全，哪怕救活也會很快變成渾渾噩噩的狀態。現在你必須把她帶回到當初時空加速器爆炸的現場才能讓她完全恢復過來。我在她軀殼中留下了一點力量，這些力量會讓她的靈魂完全逸散之後仍然在軀體附近存留一段時間。而如果你找到她被撕裂的另一部分靈體，這份殘餘力量就會讓她的所有殘片合而為一。」

　　「就這麼簡單？」

　　「廢話，老娘都親自出手了還能不簡單？」渡鴉12345哪怕幹點符合女神身份的事兒時也不願意保持形象，一開口就本性畢露，「我跟你講，一般情況下我可不會專門關注這種小事，但那個叫希爾妲的精靈做出了凡人難以企及的壯舉，我可不能虧待好孩子——趕緊行動起來吧，時間有限。再拖下去她可就真消散乾淨了，而且那幫精靈的苦日子眼看就要結束了。這種好時候他們的女王可不能不在場。」

　　郝仁趕緊答應著，但末了他突然想起件事：「等等……我記著聽維姆說過，那個虹光之島被炸碎之後只有幾分之一的碎塊保留下來，萬一希爾妲的靈魂沒有在那些碎塊上怎麼辦？」

　　「那你就只能開著飛船繞著他們那些浮島的軌道找了，以上。」

　　渡鴉12345跟以往一樣乾脆利落地掛掉了通訊，郝仁發了會兒呆才拍拍臉回過神來，他扭頭看著希爾妲的遺體——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渡鴉留下的力量真的正在生效，他似乎看到希爾妲身邊站著一個極其稀薄的淡淡人影，但還不等他看清這個影子，後者便一閃而逝了。

　　他想了想，還是先拿起通訊器：「薇薇安，你在聽麼？」

　　通訊器那邊停了一會兒才突然傳來薇薇安有些慌亂的聲音：「誒誒……這個該摁哪啊……啊？房東我在呢，你現在能聽到我說話不？」

　　「聽到了聽到了，」郝仁嘆口氣，「這邊情況有點複雜，你去找維姆，讓他來飛船一趟。對了，最好是讓他一個人來，這邊的情況……搞不好會引發混亂。」

　　薇薇安聽出郝仁語氣不太對勁，知道情況有些嚴重，於是什麼都沒問便跑去找那位攝政王了。把維姆叫到飛船上並沒費太大功夫：儘管這個年輕的精靈貴為艾瑞姆王儲，但他對自己母親帶來的這些貴客非常信任，再加上後者剛剛給精靈們承諾了一個豐饒的新家園，所以他一聽郝仁叫他馬上就趕來了，而且在薇薇安的提醒下是隻身前來的。

　　維姆並沒太多時間感嘆這艘先進飛船內部有多麼不可思議，他被自律機械直接帶到了醫療區艙段，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薇薇安和莉莉。

　　剛一走入艙室，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敞開的醫療倉中、彷彿沉睡過去一般的希爾妲。

　　「這……」維姆頓時愣在當場，郝仁生怕對方誤會便趕緊上前解釋：「別擔心別擔心，你媽死了……」

　　話音剛落他就想左右開弓先給自己一百二十個巴掌再說：這人一緊張那張嘴就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他本來還想著該怎麼委婉地跟維姆解釋事情經過呢，結果這一開口的效果跟直接告訴人「你媽炸了」有個毛區別……

　　「別慌，是這麼回事，」郝仁使勁擰了自己大腿一下，這才把思路捋清楚，「事實上你母親早在……」

　　郝仁用了幾分鐘把事情大概解釋一遍，面前那位年輕的攝政王從一開始的震驚到中間的激動，再到最後變成濃濃的錯愕，他的神情一直在變，但萬幸他至少全程保持著冷靜，而且好好聽完了事情經過。

　　「這……是真的？」維姆小心翼翼地來到希爾妲身旁，伸出手在她口鼻前試探一下，然後觸電般收回來，轉頭看著郝仁，「母親大人剛才明明還……」

　　「不管你信不信，現在立即帶我們去虹光之島的廢墟，」郝仁揮手打斷對方，「我知道這情況有點超出你世界觀，但現在不是重塑三觀的時候了，你有天大的疑惑也勞煩先忍一下。」

　　維姆愣了一下，重重點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殘魂

　　一架小型穿梭機從巨龜岩臺號的彈射通道無聲無息地滑出，急速向著太空島鏈末端的廢棄資源堆放區衝去。

　　維姆以攝政王的身份為這架穿梭機開通了一個「清靜」航路，以確保不會有精靈注意到它的行蹤，同時他下令戒嚴了廢棄資源堆放區的幾個出入口，暫時停下了對虹光之島殘骸的挖掘回收工作，將整個場地清空以保證接下來的事情順利。

　　經過一段短暫的太空航行，穿梭機抵達了那片荒涼破敗的太空垃圾場，並開始在維姆提供的結構圖的指引下尋找虹光之島的殘骸。

　　這片垃圾場在整個島鏈中佔據著很大空間，與「死亡地」浮島群緊密相鄰，這裡遍佈著支離破碎的浮島殘骸，遠處看去給人的感覺彷如遍佈浮世的小行星帶，死亡地的浮島多少還算完整，甚至殘留著搶救回來的可能，而垃圾場這邊的殘骸卻都是已經完全破碎無法搶救的碎塊，艾瑞姆精靈將這些事故殘跡回收起來，從殘渣中搾取最後一點資源——不久前毀於大爆炸的虹光之島當然也在此列。

　　一座座小山般巨大的灰褐色或灰白色「石塊」從穿梭機的舷窗外面飄過，有不少石塊還能看出人造物的痕跡：它們或者有著光滑的平面，或者有著殘留的金屬覆蓋物，或者還留有曾經容納管道和設備的涵洞。郝仁甚至看到有一些石塊上還殘留著扭曲變形的建築物，那些建築物已經被完全撕裂，但還能從巨大的內部空間和厚重隔斷看出它們曾經是大規模工廠設施。維姆解釋說這些碎塊大都來自工業浮島：它們是所有浮島中最堅實穩固的，但也是一旦報廢就後果最嚴重的。生態浮島的系統停機之後只會慢慢失去生氣變成死亡地。但大部分工業浮島都毀於大爆炸，這些已經用了好幾千年的設備在修修補補中抵達地球人無法想像的極限，以至於只要出一點問題就是災難性的連鎖事故。時間將艾瑞姆精靈引以為傲的文明造物消解成了一顆顆炸彈，而他們無處可逃，只能通過不斷的修補讓這些炸彈的起爆日期延緩一些，而那些沒能延緩的——飛船外面就是。

　　這些太空殘骸中還有一種特殊的東西，那些是有著光滑明亮的橢圓形外殼，尺寸在一到兩公里之間的卵形設施，它們看上去似乎沒受什麼損傷，而且在這些設施周圍工作的也不像是其他碎塊上的普通挖掘船，而是看起來更加先進的小型艦艇。郝仁好奇詢問之下才知道這些東西就是日冕站。

　　「一部分日冕站可以直接從太空向島鏈輸送能量，但另一部分用於收集太陽風物質的日冕站需要返回島鏈卸貨，它們實際上就是一種特製的耐高溫飛船，」維姆雖然因希爾妲的狀態而心情緊張壓抑，但還是耐心解答著客人的提問，「這些飛船用了特殊的能量核心，比其他形式的能量核心穩定性差，在進入待機狀態的時候有很強放射性而且容易爆炸，所以要在遠離主要島嶼的區域卸貨。」

　　薇薇安很奇怪：「你們為什麼不用小飛船往返運輸？」

　　「我們造不出那樣的小飛船。」維姆攤開手，「或者說這些日冕站本身就是你說的那種『小飛船』，這些大傢伙是我們造出來的唯一可以在近距離抵抗太陽力量的設備，它們有厚重的魔能裝甲和特製的護盾發生器。而這需要一個大的能量核心支撐，尺寸再小一點的核心我們造不出來，尺寸再大一點的飛船則要成倍消耗動力。所以日冕站就固定成這個樣式了。」

　　「你們的日冕站在低端文明中一定會受歡迎，只要有人改進一下它們的穩定性就行。」數據終端突然開口道，「或許我們可以用這些東西跟那幫跑長途的奸商砍砍價，讓他們多送一些緊急物資之類——當時談條件的時候我們只提了浮島和循環設備，可沒有說日冕站的事，而你們在大遷徙之後會需要很多緊急物資的。」

　　提到大遷徙的事讓維姆再次振奮起來：「我們整個種族都會永遠銘記這份恩情——如果大遷徙成真的話，我相信每一個艾瑞姆精靈以及他們的後代都會樂意將你們視作救世主，你們今後要做什麼我們都會幫忙的。」

　　郝仁看了看身邊的蝙蝠惡魔還有狗，再想想家裡一大一小兩條魚以及那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家的傭兵妹子，尋思一下自己家裡這些奇怪生物能有多大抱負，然後覺得這幫傢伙能想到的最大的事應該也就是艾瑞姆搬新家之後去蹭個飯……

　　在越過這些死氣沉沉讓人不快的殘骸群之後，穿梭機終於抵達了一片較為「新鮮」的碎石上空，並在其中一塊最大的破碎浮石上著陸。

　　「這裡就是虹光之島的殘骸，」維姆指著舷窗外面死氣沉沉的破敗景象，「這裡原本是觀測塔樓所處的高地，但爆炸之後塔樓只剩下外面那個基座了。至於時空加速器所處的核心區則已經完全灰飛煙滅。母親大人當時就是在塔樓這裡……所以如果你所說的『殘魂』確實存在，那這裡最有可能。」

　　維姆無法在太空中生存，但這不是問題，巨龜岩臺號上備有一些應急的設備，是由巨集世界某些專門為軍統部效力的民營公司製造、專為無法在太空活動的凡人種族準備的「緊急生存套裝」，這是一種銀白色項圈狀的裝置（當然根據使用者種族不同也可以在飛船的小型工廠中改造成其他樣式），佩戴之後會掃瞄使用者身體數據並迅速形成一層護盾狀保護層以隔絕真空、失溫和輻射，同時可以在護盾中形成可供使用很長時間的空氣環境，雖然這件裝置僅能維持生存但這已經足夠，再加上一套簡易的噴射設備（同樣來自宏世界某個很老牌的民用裝備企業），他就能跟著其他人一起出艙了。

　　由於審查官的工作性質，他們的飛船貨倉裡從一開始就會堆滿面向各種凡人種族的零碎玩意兒，飛船的小型工廠中也有一大堆此類生產插件，這可以保證審查官們在遇上一些較小的凡人事務時可以直接現場解決。郝仁覺得巨龜岩臺號簡直就是個長達六百米的機器貓——你都說不准它肚子裡能掏出啥好玩意兒來，要是沒數據終端幫忙篩查估計他一進貨倉就蒙圈了。

　　莉莉和薇薇安也一人領了個項圈跟著出艙，莉莉還通過項圈上的通訊器跟郝仁嘀咕呢：「我不喜歡在脖子上套這個吖，感覺怪怪的……」

　　「哈士奇能喜歡項圈才怪了，」薇薇安在莉莉後面跟著，一邊念叨後者的狗狗屬性一邊時不時好奇地把脖子上的項圈摘下來，體驗一會兒太空環境感覺不太舒服了再戴上，「額，在太空的感覺真奇怪啊，身上麻酥酥的。」

　　「是嘛是嘛？」莉莉也高興地試了試，摘下來項圈沒過幾分鐘就吐著舌頭又戴了回去，「難受，不能喘氣，身上還脹，而且舌頭上好像水燒開一樣在咕嘟。」

　　倆女超人這嘻嘻哈哈體驗太空環境的舉動把維姆嚇得一愣一愣的，郝仁也忍不住出了一腦門子冷汗：數據終端真沒說錯，雖然薇薇安和莉莉沒有專門進化出太空生存的生理結構，但這倆姑娘硬靠著身體素質都能在外太空活一陣子！這在太空裡脫掉太空服體驗大自然的作死玩法估計沒幾個人能學得來……

　　薇薇安和莉莉剛開始還不想用噴射裝置，因為她們覺得腰上圍個傻乎乎的寬腰帶很難看，她們覺得自己有辦法解決在真空失重的浮石上移動的問題：莉莉用自己的倆爪子插進石縫裡，就跟登山一樣匍匐前進，薇薇安就更有招了：她製造了一大群小蝙蝠往外扔，這也算反作用力推進……反正郝仁是看了幾分鐘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以強硬姿態讓這倆活寶姑娘把噴射腰帶裝上：移動效率還在其次，主要是薇薇安再扔一會兒蝙蝠估計都該貧血了，貧血的吸血鬼你敢信？

　　希爾妲仍然躺在醫療艙裡，這個設備可以脫離飛船獨立活動，現在它正用自帶的動力跟在一行人身後。郝仁領著隊伍在太空中笨拙地前進著，最終靠近了那個已經只剩下基座的、周圍遍佈著熔融痕跡的塔樓殘骸。

　　在眾人靠近的一瞬間，郝仁感覺到某種力量從醫療倉中瀰漫出來，隨後在他視線前方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閃爍著微光的影子。

　　渡鴉12345在希爾妲體內留下的力量種子果然生效了，而希爾妲殘留的靈魂也果然就在這片殘骸中徘徊著。

　　那個迷茫的靈魂靜靜地站在觀測塔樓的殘骸前，雙眼直視著曾經是時空加速器的位置（如今那裡只有一片空曠），對陌生人的靠近絲毫沒有反應，她似乎已經相當虛弱，即便有渡鴉12345的力量補強也顯得閃爍不定，但就如12345說的那樣：還來得及。

　　郝仁微笑起來，飄向那個靈魂：「總算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