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四百六十章 落戶

　　越過世界之門，便是艾瑞姆精靈的星球。

　　輝煌的光膜中泛起漣漪，最先從大門裡飛出來的自然是巨龜岩臺號，緊跟在這艘銀白色飛船後面的則是維姆率領的艦隊以及被艦隊護衛著的魔王城，而在最後面，才是那令人窒息的龐大殘骸。

　　在牽引駁船的拖拽下，一座與當年的艾瑞姆浮島們規模相近的太空堡壘緩緩從世界之門中飄出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的斑駁船殼上覆蓋著巨大的觸鬚殘跡，以公里計的裝甲板上隨處可見斷痕、扭曲以及昔日爆炸衝出的放射性穿孔。在空間站附近守候的艾瑞姆艦隊早已知道有這麼一座殘骸要暫時停放在自己的軌道上，不過他們可沒想到這殘骸的規模會如此嚇人：儘管他們改造過太空浮島那樣的龐然大物，但那是在岩石層的基礎上進行的改造，他們真正造出來的飛船可沒有這種喪心病狂級別的。

　　不過他們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在維姆發佈命令之後，一批領航巡航機閃爍著強光從牽引駁船前方飛過，引導這座巨大無朋的殘骸去預先劃定出來的區域停靠。

　　在距離太空站一千公里左右的區域已經建設好了專為這座殘骸準備的「港口」，那裡漂浮著數十座銀灰色的尖塔，尖塔之間以光束連接，另外還有一座小型空間站作為「港口」的控制中心。這些東西都是當年艾瑞姆精靈用於固定「死亡地」裡那些失控浮島的，尖塔可以進行空間定錨，小型空間站則作為監視設施。現在浮島已經沒了，這些被順便帶過來的設備自然也沒了用武之地，原本準備回爐重煉的它們總算找到了發揮餘熱的地方。

　　艾瑞姆精靈在整個宇宙文明圈裡的技術水平雖然不夠看，但起碼給郝仁幫幫忙還是夠的。

　　「殘骸今後就在新艾瑞姆星停著吧。柯依伯站那邊沒地方，渡鴉12345已經明確把這個殘骸的處置權交給我了，」郝仁看著太空裡的作業景象，扭頭對旁邊的通訊器說道，通訊器上漂浮的是維姆的影像，「你們就保證這艘船別亂飄就行。」

　　維姆點點頭：「放心吧，這個簡單。」

　　那座來自異世界的飛船殘骸有著特殊的研究價值——主要價值在於它裡面寄生過一個跨越了虛空的「長子」。郝仁上次跟渡鴉12345匯報過之後對方表示她只需要少部分「長子」的組織碎片以做折騰，而殘骸本身她留著沒用，這玩意兒自然就留給郝仁當大玩具了。郝仁思前想後他留著這麼一塊幾百公里長的鐵疙瘩能幹啥——改成海景房吧，沒這麼大海灘，改成公寓樓吧，租不出去，改成戰艦吧……還不如巨龜岩臺號結實呢。而且平心而論他覺得這東西哪怕拆著賣廢鐵也找不到買家，所以乾脆決定就放在新艾瑞姆星上當鎮宅之寶了。

　　畢竟這顆星球也算他的房產是吧。

　　不過郝仁知道這麼大一座太空堡壘終歸會派上用場，你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高科技物件，等轉移掉上面的長子殘骸之後或許會有人想到可以把這玩意兒用在什麼地方……但那也是以後的事兒了。

　　郝仁從巨龜岩臺號裡派出幾十個自律機械，讓那些長滿觸手的小傢伙去飛船殘骸裡面切割了長子各個部分的組織結構，準備把那些東西帶回給渡鴉12345交差。隨後他給那些自律機械下了個指令，讓它們暫時留在這裡施工，一點點把巨龜岩臺號裡的長子殘骸清除乾凈，最好是能把那些殘骸相對完好地挖掘出來堆放到附近的天然衛星上：新艾瑞姆星有顆中等尺寸的月亮，上面可以建個工程站。雖然他不知道那些東西留著有什麼用……但莉莉說的一句話讓人深表贊同：不管有用沒用先叼回窩裡唄，說不定啥時候就能拿出來嘚瑟啦！

　　那哈士奇二雖二，但偶爾還是很有見地的。

　　要清掃長達數百公里的巨艦殘骸可不是輕鬆的工程，但自律機械的效率奇高，並且它們每一個都帶有小規模的空間貨櫃（用於存放它們那琳瑯滿目的工具包和材料包），所以這大概用不了太長時間。反正郝仁都不著急，那些小傢伙就更不用著急了。

　　安排好太空裡的長期工程之後，魔王城也開始緩緩下降，準備進入大氣層與他們的新鄰居打招呼。

　　莉莉以「團隊唯一高學歷文學少女」的身份幫著伊扎克斯撰寫了一份說明所有情況的通城告示，早在魔王城剛啟程的時候這份告示就被送到了全城每個人的手上，現在魔王城中的各族居民們都知道自己已經來到另一個世界，並且即將獲得一個夢寐以求的安穩家園，說實話他們都稀里糊塗的——但凡世界觀正常的人大概這時候都反應不過來，而且也不敢相信會有這種好事發生：這已經不是天上掉餡餅了，這壓根就是咔擦一個響雷天上掉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順帶兩套房產，還有個得了癌症就等著簽完醫囑嚥氣的迪拜舅舅……

　　然而魔王城中的居民都是伊扎克斯的死忠，這幫人對魔王有一種近乎信仰的盲目信任和崇拜，只要伊扎克斯拍著胸脯保證這一切都很科學，那全城人就沒一個表示懷疑的。

　　數據終端這麼評價城裡的人：「只要伊扎克斯宣佈大地是方的，這幫人就敢跑到天涯海角給地球剉個棱出來……這就叫死忠。」

　　反正在伊扎克斯的聲望下，魔王城中所有人都已經接受並相信了這不可思議的事實，現在無數人正翹首看著城市護盾外面的神奇景象：那燦爛的星河，無窮無盡的群星。

　　在空間泡泡裡出生的人從未見過宇宙星空，無數星辰在天上閃耀的景象從來都只在某個不受人歡迎的老學者的論文裡出現過，伊扎克斯和莫妮娜是整座城僅有的已經見識過星空的人。現在星輝燦爛的宇宙就在城市上空閃耀，平民們從家門中走出，驚訝不安，但又感覺分外新奇地看著頭頂的景色。

　　在世界之門的另一端他們就已經見過一眼星空，不過當時艦隊急於穿過大門，星空只是一閃而逝，而現在，人們可以慢慢沉浸在星光中了。

　　直到整座城市沉入大氣層，並在沿著一個弧線緩緩下降的過程中迎來朝陽為止。

　　在巡航機的引領下，魔王城慢慢靠近主大陸南方，一片參差不齊的海岸線出現在稀薄的晨光中。可以看到海岸線上有著燈光閃爍，那是提前來此迎接的精靈們。

　　魔王城現在這個狀態沒辦法直接降落在陸地上（畢竟精靈們很難給它挖個大小合適的坑出來），因此最適宜其駐留的是近海海面。精靈們根據魔王城基座的尺寸找到了一處著陸點，可以讓這座浮游城市的底部正好接觸到大陸架。在城市停靠穩當之後，會有專家前來幫忙把魔王城的基座與大陸架連接在一起，從而讓它變成一座穩妥的島嶼，魔王城百丈高的城牆不懼風浪，而距離海岸線不太遠的距離也很方便城裡的土系魔導師們築土為路，建造一條人工陸地與大陸連接起來，這樣魔王城就算安全落戶了。

　　艾瑞姆精靈在這方面經驗豐富：他們當年可是安置了十來座浮島來著。

　　郝仁他們領著一幫魔王城代表來到海岸上，然後很驚訝地發現希爾妲竟然也站在迎接的隊伍裡。

　　「女王陛下竟然還親自來啊？」郝仁樂呵呵地上前跟希爾妲打招呼，「今天不忙？」

　　「難得清閒一點，」希爾妲笑著看向人群中最醒目的大光頭，「而且畢竟老朋友來了，總要迎接迎接。」

　　伊扎克斯略有些尷尬地撓著大光頭，伊麗莎白則坐在他另一邊肩膀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小傢伙看著遠處正在慢慢降落到海面上的魔王城，滿臉都是雀躍：熊孩子搬新家基本上都這個反應。

　　「上次是我去幫你搬家，這次又成你幫我搬家了。」

　　「何必說這些呢？」希爾妲微笑著，隨後看了郝仁一眼，「反正都是租房住……」

　　郝仁這個房東頓時感覺分外微妙。

第四百六十一章 魔王後事

　　魔王城中的各族與艾瑞姆精靈大概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相互熟悉融洽無間，但這個過程應該不會太難：艾瑞姆精靈對外來種族有很高的親和力和融合力，而魔王城中各族願意跟著伊扎克斯跑到這個世界的也全都是堅定不移追隨「萬族大一統」路線的死忠分子，後者從來都是把多種族兼容並包當成信條來遵守的。

　　更重要的原因還有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兩撥都是老家待不下去逃難過來的，誰唬誰啊，艾瑞姆精靈和魔王遺民互相看看對方的族譜都是兩眼淚汪汪的……

　　城市在海上落穩之後，艾瑞姆精靈便忙活著幫忙固定這個龐然大物，專精土系魔法的工程人員們開始重塑海底岩層，以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量將魔王城固定在這顆星球上。而城裡也依照計劃派了一批工作人員出來和艾瑞姆精靈接觸，同時檢查魔王城在這一趟旅途中是否有損：畢竟不是專業的宇宙飛船，再入大氣層的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燒壞的地方。

　　拉尼娜把工作交給伽達摩之後也來到了海灘上，她第一次見到了艾瑞姆精靈的統治者，並且很快發現對方的生命形態似乎與常人有異，但聰明的魅魔並沒表現出來，而是以魔王軍軍師應有的得體禮節對希爾妲鞠躬致意：「女王陛下，感謝您對我們的援助。我曾從王那裡聽說……」

　　「你就別跟她客氣了，」郝仁這個壓根受不了外交辭令的傢伙不等人說完就上去打岔，「你們兩撥人今後好好相處就行。別弄得這麼緊張兮兮刻板僵化，都一塊租房住的鄰居。互相有情況多照應著就行……」

　　拉尼娜的尾巴在空中彎成好幾個結，魅魔姑娘聽著郝仁這說話語氣就哭笑不得。但她還真沒轍——誰讓這地皮都是人家的呢。這情況也真稱得上是空前絕後了：這邊兩個文明的代表正一臉嚴肅搞第三類接觸，互相把氣氛弄得跟在聯合國會議上似的，郝仁卻只想到這是他房子裡又多了幾個新客戶……這就是視角不同啊！

　　幸好現場也不全是渾人，起碼薇薇安想的挺遠，她提醒伊扎克斯和希爾妲：「話是這麼說，但你們最好從一開始就商定個雙方都接受的共存大綱，比如各自的活動範圍和將來根據發展需要而拓展的領土，各自文化衝突該怎麼辦，這顆星球上的資源問題，雙方貿易怎麼展開。哪怕將來兩個文明會融合到一塊，你們這些當代統治者也要把長遠的路子都考慮好——我活的日子可比你們久，這輩子見的文明興衰起落太多了，理想化的聯盟理念都是不可靠的，遠不如明算賬來的靠譜。 」

　　吸血鬼姑娘說這話的時候是一腔滄桑，可偏生了一張青春逼人的臉，讓人怎麼看怎麼彆扭……

　　希爾妲身上微光閃爍，貌似這是她進行思考的跡象。隨後她點點頭：「薇薇安說的很有道理，我會著手安排一些調查和會議，早日和新鄰居達成穩妥的共存。」

　　隨後她笑起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個宇宙如此廣闊，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財富在群星深處：那裡足夠養活無數代人。著眼於整個宇宙的種族，是不會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爭奪一顆星球上的，我們只要做好文化方面的共融就行。」

　　郝仁想想也補充了幾句：「另外考慮到你們移民過程挺特殊。估計屬於上帝重點關注目標，你們也得考慮好今後怎麼跟女神打交道——另外也得跟我保持聯絡，我得隨時知道你們的情況。」

　　伊扎克斯一想這個感覺很有道理，使勁點頭：「對對，女神大人這次真是又給咱們開了次綠燈，而且今後不知道還得被她照顧多少次……對了，希爾妲你們不是已經建立宗教了嗎？就是信仰女神的，我覺得這個宗教也可以引進到我那邊嘛，或許這是個不錯的文化橋樑……」

　　伊扎克斯這邊剛說完，拉尼娜的尾巴唰一下子就跟通了電似的豎成根棍在空中顫了顫：「王，您說要在臣民中推行對神的信仰？」

　　伊扎克斯笑著攤開手：「這有什麼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神明，她是切實存在的真神，而且值得追隨，要沒她咱們都到不了這兒。」

　　拉尼娜表情略有點糾結：「這個屬下也知道……只是我們一直以來都從不敬神，從您組建魔王軍以來，我們對各種形式的宗教信仰都是持鄙夷態度……連宣傳也是照著嘲弄的方向去的，這幾百年的慣性不好變啊。」

　　伊扎克斯摸著下巴：「嗯，你說的這也有道理，那就循序漸進吧……反正總得慢慢把『女神』的概念告訴大家，這是真神，不比以往咱們老家那些偽神，是不能詆毀的。而且咱們得知恩圖報。」

　　隨後伊扎克斯隨口問了維姆一句：「說起來……你們是怎麼號召新信徒的？雖然我跟女神見過幾次面，但還真沒敢問這方面的事兒。」

　　維姆臉上的表情瞬間很精彩，他猶豫著看了郝仁一眼，這才扯扯嘴角：「反正不要錢，多少信一點。」

　　伊扎克斯：「……你是認真的？」

　　郝仁和維姆同時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異口同聲：「女神是認真的！」

　　然後伊扎克斯就哦了。

　　看著城市那邊一片繁忙的景象，伊扎克斯不知思索了些什麼東西，突然幽幽嘆口氣對拉尼娜吩咐：「今後這座城就交給伽達摩吧，他精於內政，管理城市和人民要比你有一套。未來應該不會有什麼戰事，所以你這個軍師也得個清閒，可以幫著處理處理內政方面的事，另外擔任新艾瑞姆星和地球之間的聯絡員。伊麗莎白還小，等她滿六百歲之後再加冕為王，在這之前……就勞煩你們兩個老臣了。」

　　拉尼娜臉上終於露出了比之前幾次驚訝神色都要無措的表情，她愣愣地看著伊扎克斯：「王，您難道……難道不打算留下？」

　　「留下做什麼？」伊扎克斯嘿嘿笑著，「瑟拉頓在死前倒是說了句實話，屬於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老魔王的統治終有終點，我只能讓帝國以一個戰爭機器的形式運轉，但現在人民需要的是一個安穩的環境來休養生息，重建文化，這不是我這個老傢伙能搞定的，在這方面我甚至連伊麗莎白都不如。所以我應該聰明地退下，這樣多少還不至於當個昏君。」

　　拉尼娜立刻急切地嚷嚷起來：「您怎麼可能是昏君……」

　　伊扎克斯輕輕擺手：「在戰爭結束之前不是昏君，但和平時代就很難說了。王權沒有永恆，孩子，你應該感到高興，因為我是功成身退，而不是狼狽地從王座上滾下來。我相信你和伽達摩能在伊麗莎白加冕之前維持好我們的帝國，並且在伊麗莎白繼位之後繼續輔佐她。哦，伽達摩已經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在這方面能做的很好，我相信自己的養女不至於做的更糟吧？」

　　看到伊扎克斯如此堅決，拉尼娜只能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伊扎克斯把伊麗莎白從肩膀上放下來，小姑娘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老爸，滿臉似懂非懂，但郝仁估計這個聰明的小丫頭應該早就知道自家老爸在說什麼。

　　「孩子，你也記住這句話，王權沒有永恆，」伊扎克斯摸著伊麗莎白的腦袋，「很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總有一天，我的統治將抵達終點，而你，將加冕為王……」

　　郝仁一聽這個就捂著臉嘀咕起來：「老王後來兵敗起碼得有這句話一半的功勞……」

　　——以下非原文——
　　PS:魔王遺民與艾瑞姆精靈為什麼可以溝通？語言不會不通嗎？
　　答曰：都是郝仁的房客，女神早用自動程序解決語言溝通問題了（這和希靈時的偷懶解釋不同，只有認證登記的房客有此待遇）。希爾妲、貝琪和四位苦行僧都享受過自動化服務，詳見第三百八十七章；伊扎克斯剛來時還未有此功能，他是在第七十七章躺過一次棺材才解決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功成返航

　　伊扎克斯耳朵可靈，當場就聽到郝仁嘀咕的聲音，他挺好奇：「啥意思？」

　　郝仁嘿嘿乾笑：「你那話不吉利——上個這麼說的傢伙扭臉就讓自己兒子給捅了，國破家亡慘著呢。」

　　伊扎克斯馬上意識到這個滿嘴冒炮的傢伙又開始胡扯了，當即不再搭理他。

　　小姑娘伊麗莎白轉著腦袋看看周圍的大人，然後特成熟地嘆了口氣：「唉……能者多勞啊，還想著老爸回來之後終於能回到以前吃飽不餓到處瘋玩的生活呢，怎麼老爸直接就不幹了。」

　　所以郝仁壓根不懷疑這個小丫頭能不能聽懂伊扎克斯的意思：打從一見面他就看出來了，這個貌似未成年的小傢伙其實精著呢，能一個人假扮瘋魔王鎮場子，這能是普通型號的熊孩子嗎？

　　伊扎克斯就這樣把魔王城的未來託付給了他信任的繼任者：在伊麗莎白成年之前的兩三百年裡，這座城由他最信任的老管家，也是魔王軍中最有資歷的老臣伽達摩主導，拉尼娜則從旁輔佐，只等著小姑娘伊麗莎白成年加冕的那天，魔王帝國將迎來一位新的女魔王。郝仁想到這兒就忍不住上下打量著伊麗莎白：正常人誰能想到這個還不到一米三的小傢伙竟然還是個王儲，而且還是魔王級的！

　　伊麗莎白注意到郝仁的眼神頓時蹦起來：「我厲害著呢！別看我小啊……」

　　伊扎克斯大手摁著小姑娘的腦袋：「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呢。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按照候補魔王的標準努力了，我給你想好了將來的學習計劃，文化歷史魔法之類的知識是基礎課，然後每天增加一個小時的基礎劍術——你體質弱，但作為惡魔必須加強鍛煉，起碼有個健康的身體能支持你使用大魔法。拉尼娜給你上軍事課，伽達摩教你內政，你哥頓叔叔教你魔導力學……對了，我還得讓你錘子叔叔給你準備一套教材，你平常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學來的那些工程學知識太不成體系，必須加強。哦對了，還得學學艾瑞姆精靈的文化歷史，將來你要當女王的，外交上的東西也不能……」

　　伊扎克斯說著說著就進入狀態，沒一會就給自己閨女規劃出了全天的學習計劃——壓根不考慮這學習計劃得一天三十二個小時才能搞定。伊麗莎白聽著臉都白了，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蹲地上用手刨坑：「別攔我，都別攔我，讓我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郝仁使勁把小姑娘拽起來順便給了伊扎克斯腿肚子一腳（再高的地方踢不到了）：「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哦，這樣當爹的好像確實不少……不過有你這麼誇張的嗎！」

　　伊麗莎白一見有人護著自己趕緊順杆往上爬，抹著眼淚麻利地鑽到郝仁身後：「還是仁叔叔好……」

　　郝仁眼睛一瞪：「是郝叔叔！」

　　「哦還有個郝叔叔。」

　　伊扎克斯還一臉嚴肅呢：「我這不是為了培養自己接班人嘛，魔王可不是這麼好當的，當年我……」

　　「當年你一個魔導力學學了一百年，哥頓叔叔都告訴我了，錘子叔叔還說你是個笨蛋，因為你會把熔斷器塞進鍋爐熱閥裡，」伊麗莎白的小腦袋從郝仁胳膊下探出來，「魔王為什麼要學這個——這是你當年原話。」

　　伊扎克斯：「……」

　　南宮五月都忍不住笑起來：「行了行了，教育孩子得慢慢來。而且伊麗莎白六百歲才加冕呢，兩三百年時間怎麼還不夠她學啊。」

　　伊扎克斯老臉有點掛不住，還在兀自死撐：「你有教育孩子的經驗嗎？」

　　南宮五月順手從郝仁胳膊下拽下個豆豆：「我能讓一條魚在兩個月內學會說人話。你試試？」

　　豆豆使勁拍著尾巴衝伊扎克斯嚷嚷：「你試試！你試試！」——小傢伙有時候習慣學人說最後幾個字。

　　「反正我不想在城裡上課，」伊麗莎白髮現有一圈人罩著自己，底氣馬上就足起來，「要不我跟爸爸一起去仁叔叔家裡住著吧～爸爸你不是說要多學習新鮮東西嗎。我覺得仁叔叔那邊比魔王城新鮮多啦！」

　　郝仁一臉無奈：「是郝叔叔……」

　　「哦還有個郝叔叔。」

　　伊扎克斯臉上有點拿不定主意，但說實在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跟自己閨女見面，哪能真捨得把小姑娘留在這兒？哪怕從地球到新艾瑞姆星不需要多少時間，這八百多光年的距離也夠他念想的。而且說是讓伊麗莎白接受候補魔王的教育，其實還是他一下子撂下重擔之後心裡不踏實，急切想讓自己孩子能承下國民厚望而已：說到底這是個責任心太強的魔王，哪怕退位也退不踏實。

　　你說要世界上的魔王都是他這個樣那得餓死多少負責給勇者發任務的村長老爺爺啊。

　　薇薇安早就看出來伊扎克斯那點心思了，她拍了拍伊麗莎白的腦袋：「這孩子好不容易跟你過來，就讓她去地球上放鬆些日子吧——也見見世面。而且教育什麼的，她完全可以跟著你學嘛。」

　　伊扎克斯露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作為王儲……」

　　郝仁眼睛一瞇：「你再廢話我真不給小丫頭留船票了啊。」

　　伊扎克斯後半句話直接就轉了：「……長長見識是很有必要的……」

　　眾人：「……」

　　一行人在新艾瑞姆星上停留了一天多，以安排之後的諸多事務，確保魔王城的安居工程順利展開，同時伊扎克斯那邊也完成了他的後事安排——這話聽著好像不怎麼吉利，但老王連「你將加冕為王」這麼不吉利的話都敢掛在嘴邊那還有啥顧慮的。

　　郝仁領著自己一幫小伙伴們也好好在艾瑞姆精靈的幾座新城市逛了一圈。當初離開這裡的時候艾瑞姆精靈還只有一片片的棚戶區和堆放在平原荒野上的雜亂工具，現在才幾個月過去，他們便建造起初具規模的城鎮——起碼是初具規模的聚集點和工場設施，不得不說這從苦日子過來的人就是有行動力。莉莉也可算痛痛快快瘋玩了一圈，郝仁的隨身空間裡裝了起碼半噸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大半都是莉莉從各種犄角旮旯裡撿回來的……

　　在離開之前，郝仁找到了希爾妲，將一套特殊裝置留給這些艾瑞姆精靈。

　　那是一組無需維護的簡易傳送器，就跟郝仁地下室裡那套一樣。

　　「這套傳送器留給你們，魔王城那裡面也有一套。這些東西可以把你們直接傳送到一個叫做柯依伯站的地方，如果遇上緊急情況的話，我可以去那裡跟你們碰面。另外如果提前申請的話你們也可以直接用傳送器到我家，但後者這條路徑最好別隨便用，這屬於公務傳送。」

　　希爾妲趕緊吩咐人把那套傳送裝置妥善收好：「我明白。我會派人建立專門的設施來安置這套重要裝置，它會被放在皇家區安保等級最高的地方。」

　　郝仁：「……也沒這麼嚴肅，這東西我都是放在地下室的。」

　　希爾妲點點頭：「我說的也是地下室啊。」

　　事實證明一族女王跟一介房東之間果然沒啥共同話題。

　　安排完一切事務之後，眾人乘上巨龜岩臺號踏上了返回地球的旅程。

　　拉尼娜暫時留在魔王城。作為伊扎克斯手下為數不多的智力型人才，魅魔姑娘這時候不能隨便離開，不過到時候她肯定會頻繁來往於地球和新艾瑞姆星之間：她還得擔任老魔王（伊扎克斯）和魔王城之間的聯絡橋樑，畢竟伊扎克斯退位之後還是有很多瑣事要慢慢完結的。

　　伊麗莎白則興高采烈地鑽上了飛船，小姑娘對即將展開的地球生活充滿期待。

第四百六十三章 周遊世界的苦行僧

　　一行人坐飛船回到柯伊伯帶，然後直接通過傳送門回到了家中地下室——之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傳送到南郊某個沒人的犄角旮旯然後溜躂著回去，主要原因就是這次隊伍裡還多了個伊麗莎白：小姑娘活力十足到處亂跑還是小事，主要是她腦袋上那兩個小巧可愛的惡魔犄角挺難跟人解釋的，你要說這是動漫愛好者還真不一定能忽悠過去——南郊這地方一向平靜質樸，換句話說就是隨便發生點啥都算社區新聞，伊麗莎白這樣的小姑娘往街頭一站不知道得有多少熱心老太太來聲討郝仁帶壞小孩子……

　　從傳送門一出來，郝仁很滿意地看到家裡面挺整潔：看樣子留在這裡看家的貝琪還是很盡心盡力的，作為一個生活隨意的傭兵能記著收拾屋子也不容易了。而伊麗莎白則誇張地噢了一聲，歡蹦亂跳地在地下室裡跑來跑去：「這就是仁叔叔住的地方啊？看著陰沉沉的～～」

　　「是郝叔……算了你隨便吧，」郝仁捂著腦袋，終於放棄糾正這小姑娘奇怪的稱呼方式，「這地方是我家地下室，薇薇安住的屋子。我家可沒你爸那城堡大，地球上住房緊張著呢。另外先說好這裡的東西不準亂拆啊，這地方是我家最重要的部分，這些設備都是有大用的。」

　　本來伊麗莎白看到那些銀白色的棺材時已經躍躍欲試地掏出了自己的寶貝疙瘩小改錐，這時候只好沮喪地把東西收起來，但看那雙不安分的眼睛亮晶晶地在房間裡掃來掃去郝仁就知道這小丫頭絕對忍不住：她可是看見外星飛船都敢上去捅兩下的，這膽子跟她爹一脈相承。

　　不過也隨便這熊孩子怎麼折騰了，郝仁相信帝國科技虛空第一，就憑小姑娘那把改錐，捅到地老天荒也不一定能戳個窟窿出來……

　　莉莉使勁伸了個懶腰，跟抽風一樣先「嗷」了一嗓子，這才舒服地嘆口氣：「誒呀……可算回家啦。」

　　哈士奇在外面瘋玩的時候倒是一點都看不出戀家來，這時候反而開始感嘆終於回家了。

　　這麼多人在地下室的動靜當然也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郝仁聽到旁邊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貝琪的腦袋就從門口探進來：「呀！房東你們回來啦？」

　　貝琪現在真是已經徹底變成個地球人，當初從夢位面帶出來的那點土氣早就丁點不剩，她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卡通睡衣，腳上趿拉著毛茸茸的拖鞋，探頭進來的時候郝仁還看見她手裡捏著遙控器——不但完全適應這地方的生活。而且已經把出租屋當成自己家了。

　　伊麗莎白現在看見什麼都好奇，包括看見地球人。她興沖沖地跑到貝琪跟前：「你是誰呀？」

　　郝仁上前把伊麗莎白往後拽，一邊笑著對有點愣神的貝琪介紹：「這就是伊扎克斯閨女，伊麗莎白。」

　　貝琪臉上的表情跟郝仁第一次看到伊麗莎白的時候一樣，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粉雕玉砌的小姑娘竟然是伊扎克斯這等猛人的閨女，但看見小傢伙腦袋上兩隻尖尖的犄角之後她還是不得不相信這個震撼性的事實。貝琪試探著伸手碰了碰伊麗莎白的惡魔角：「這是真的啊？」

　　小姑娘頓時自豪地一挺胸：「當然，我的角可是最漂亮的！」

　　一邊說著，小姑娘一邊從身上不知什麼地方摸出一小盒上光油，她在自己的犄角上抹了抹，然後抓著兩塊手帕使勁擦起來——怪不得郝仁總感覺這丫頭的犄角比別的惡魔要閃亮，一開始還以為是幼年的結果，搞了半天她竟然給自己的角打蠟……這算公主的矯情？

　　一幫人來到客廳，郝仁發現屋裡的電視開著，而外面天色已晚：怪不得貝琪穿著睡衣，原來這邊都天黑了。

　　伊麗莎白好奇地看著四周，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電視，頓時發出一聲歡呼：「哇！」

　　這次不等郝仁吭聲，熊孩子親爹就動手了。伊扎克斯順手把小丫頭拎起來並強行收繳了後者的小改錐：「不準亂拆別人家的東西！否則就把你送回魔王城上課去！」

　　小姑娘在半空中就蔫巴下來：「噢……」

　　郝仁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誒對，樓上好像沒空房間了——小丫頭住哪？」

　　南宮五月不假思索：「跟她爹住一塊唄。」

　　卻沒想到伊麗莎白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雙手抱胸（與此同時她還被伊扎克斯拎著領子吊在半空），一臉嚴肅地說道：「不行——拉尼娜姐姐說了，女孩子一百歲之後就不能再跟爸爸睡一塊。」

　　郝仁張口結舌：「一百……」

　　果然不能跟這幫長壽種討論年齡問題，這世界觀差距太大了。

　　貝琪看看郝仁，又看看伊麗莎白，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那什麼，其實現在有空房間了……」

　　郝仁立刻看過去：「什麼個意思？」

　　「四大金剛……我是說四位大師，現在只有一個人留在這兒，另外仨周遊世界去了，」貝琪吐吐舌頭，「這就空出來一個屋子。」

　　郝仁一聽這個就懵了：「啥？周遊世界？」

　　貝琪剛想回答，就聽到後門方向傳來開門聲，郝仁扭頭看去，發現大鬍子苦行僧正捏著半個烤的焦黃的饅頭一邊啃一邊走進來：這是完成一天的修行回屋睡覺來了。

　　大鬍子看到郝仁他們幾個，微微一怔之後露出笑容：「你們回來啦？一路平安吧？」

　　「哦，還好還好，」郝仁下意識地點頭，接著突然反應過來，「等會兒！周遊世界是怎麼回事？另外三人怎麼不見了？」

　　大鬍子渾然沒當回事，只是寶相莊嚴地笑著：「奉行女神之道，就不能困於一處，要行走世間經受諸般考驗嘗遍酸甜苦辣才是修行，他們三個出發去遊歷這個世界是很正常的事。」

　　郝仁這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跳著腳地嚷嚷：「你們不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啊還敢亂跑？！你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算是異類麼？」

　　大鬍子微微一笑，指了指薇薇安等人：「在這裡有誰不是異類？既然他們都可以隨意行動，我們為何不行？」

　　郝仁一下子詞窮，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但他還是覺得萬分不妥：「你們這情況不是更特殊嘛：你們是從夢位面出來的，這……」

　　大鬍子笑了笑：「跑再遠也是在你那位渡鴉女神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若有情況，我就不信你沒辦法把他們從各地找出來：你連世界之橋都能隨便跨越。」

　　郝仁再次詞窮，又想了半天才終於搞明白自己覺得最不妥的地方在哪：在於四大金剛那與常人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薇薇安再異類那也是在人堆裡生活過的，莉莉哈士奇成精都能在民國文人裡混的風生水起，南宮五月最近甚至都被評為城鄉結合部歌壇小天后了，甚至伊扎克斯把臉擋上之後都算個憨厚老哥——家裡這幫異類全都是扔人堆裡找不出來的類型，特長就是適應環境，但四大金剛……就光這荒野求生的生活習慣都夠上新聞五十分的！

　　郝仁看了電視一眼，生怕上面突然蹦出個插播新聞：可可西里再現偷獵分子，三人組大肆捕捉藏羚羊，嫌疑人荒野求生經驗豐富，與反偷獵隊伍展開糾纏……

　　以這幾個苦行僧的生活習慣，這種事兒不是不可能！

　　大鬍子好像看出郝仁在想些什麼，他溫吞吞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不懂規矩，在這個世界闖下禍患——放心吧，自從知道電視塔下面不能搭帳篷之後我們就好好研究了這個世界各地的生存方式，基本的生活常識還是不缺的。他們三個走的時候還一人帶走一本瀕危動物保護名錄……」

　　郝仁：「……」

　　幾位大師竟然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春暖花開，正是混日子的好時節

　　其實從一開始郝仁還真沒指望著四大金剛能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著：家裡這幫傢伙他還管不住呢，更何況苦行僧這種頑固的跟石頭似的特殊生物。他們有著常人很難理解的堅持和自我標準，雖不強求他人，但也絕不會被他人所動——四大金剛就是衝著接受女神考驗來的，哪能老老實實在一個地方混吃等死啊。

　　但想到是一回事，真發生之後頭疼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郝仁哭笑不得地看著大鬍子，換來的卻只有對方一個不溫不火的微笑，那寶相莊嚴的笑容跟隨時準備蒙主召喚似的。

　　薇薇安倒是比郝仁看得開：「嗨，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來你這兒之前不也是滿世界亂跑嘛，我這還是血族呢，四位大師怎麼也算人類，哪怕遇上獵魔人也可以用修行者的身份解釋過去，出不了事。」

　　郝仁嘆了口氣：「唉……其實我主要還是擔心他們跑可可西里抓藏羚羊去……不過既然他們自己已經在這方面做過功課那我也不說什麼了。」

　　大鬍子微微一笑：「你能理解就好。放心吧，我會留在這裡，我們苦修者有互相聯繫的秘法，我能隨時掌握其他三人的動向，有情況會向你匯報的。」

　　郝仁無奈地擺擺手：「隨便吧，反正這家裡面還真沒幾個省心的。」

　　他能這麼接受四大金剛到處亂跑其實還有個原因，那就是此事肯定經過了渡鴉12345默許：他領著人出差在外的時候自然沒辦法關注家裡情況，幾個苦行僧幹點什麼哪是他能控制？所以既然渡鴉12345都沒跳出來宣布扣他半月工資……那就隨這些人便吧。正好還給小姑娘伊麗莎白空出房間來了。

　　這時候「滾」也聽到客廳動靜，從二樓施施然地溜達下來。它衝郝仁喵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隨後注意到家裡又多出個陌生人。

　　盯著伊麗莎白看了一會兒，「滾」特別人性化地嘆了口氣，好像對自己身為出租屋吉祥物的命運頗為感慨，不過它還是對惡魔小姑娘微微頷首表示認可，接著就跑到豆豆面前請安去了。

　　郝仁看著滾的模樣有點愣神，尤其是剛才這蠢貓的一聲嘆氣實在讓人毛骨悚然：「這是真成精啦？」

　　「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最近'滾'顯得越來越深沉了，」貝琪窩回到沙發上看著電視，「前兩天我還看見它蹲在電視前面偷偷摁遙控呢……」

　　「滾」懶洋洋地看了貝琪一眼，喵一聲把自己團成個球趴沙發旁邊打盹去了。

　　郝仁：「……這家裡還有個正常生物嗎？！」

　　小惡魔伊麗莎白就這麼在郝仁家裡暫住下來，而且很快適應了這地方的生活。

　　雖然貴為公主，但伊麗莎白可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型號，郝仁家這房子跟伊扎克斯的宮殿比起來也就相當於個傳達室，但小惡魔卻對自己的房間分外滿意：因為這裡有很多她搞不明白的新鮮玩意兒！

　　電燈電話，冰箱彩電，微波爐電飯煲——反正只要是自動運轉的東西都能引起小傢伙的興趣，伊麗莎白覺得自己就好像到了神奇寶庫，四面八方都是值得一拆的寶貝。雖然她的小改錐被伊扎克斯沒收了，但這丫頭總能從犄角旮旯裡找到合用的工具，然後趁人不注意就偷偷研究她視線範圍內的稀罕東西……

　　這天郝仁正在屋裡看電視呢，就突然聽到客廳裡傳來砰的一聲，家裡跳閘了。他跑出去一看卻發現伊麗莎白正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手裡抓著個插座，另一隻手捏著的改錐正捅在插座裡面，小丫頭臉熏的黢黑，卻還在樂呵呵地傻笑：「太刺激啦！」

　　這真不愧是伊扎克斯的血脈。小姑娘這份好奇心一看就是遺傳自她爸——至於這份帶電捅插座的勇氣則應該來源於她媽：昔日劍之聖女敢在魔王城前面嚷嚷著找魔王單挑。這勇氣可不是用缺心眼就能形容的，隨便有十分之一的基因流傳下來就夠生個焊雷管鋸燈泡的熊孩子了……

　　不過萬幸，伊麗莎白只是好奇心過剩加上搞不清地球上這些電器和她平常擺弄的煉金裝置的區別，還不至於是個徹底的熊孩子：讓電劈了幾次，更重要的是讓大人們教育幾次之後也就收斂了。

　　而為了讓伊麗莎白平常能有事幹，郝仁也從地下室裡翻騰出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給這丫頭玩：有他小時候擺弄過的收音機，有以前壞掉不捨得扔的老電視，有已經連卡帶都不知道該上哪買的老隨身聽，還有半個筆記本電腦——上半截的顯示器不知道上哪去了。郝仁都不可思議自己的小倉庫裡什麼時候堆了這麼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破爛，反正這些東西很快就成了伊麗莎白的寶貝，小丫頭整天沉浸在拆拆卸卸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莉莉看見郝仁從小倉庫裡翻騰出來的破爛之後還嘀咕：「你平常說我亂撿東西……你不也一樣嘛！」

　　郝仁對此很不以為意：他收集的這些東西至少還能賣兩毛錢廢鐵，莉莉那一箱子石頭能幹啥？

　　日子總算就這樣平靜了幾天，在找渡鴉12345匯報過工作之後就更是沒事可做，郝仁過上了夢寐以求的閒散生活。

　　這天又是一天艷陽高照。

　　冬日的寒冷早就退去，現在就要迎來春暖花開的日子，郝仁披著大衣站在窗戶前吹涼風，看著外面的老楊樹已經吐出綠芽，幽幽感嘆：「春天了啊。」

　　莉莉在他旁邊蹲著，面前放著豆豆的鍋。哈士奇姑娘手裡捏著根棒子，棒子上用細線綁了個小木片：這姑娘正在興致勃勃地釣豆豆，聽到郝仁的聲音她抬起頭來：「房東咱們要出去玩啊？」

　　莉莉剛一分神，就听到嘩啦一聲水響，豆豆從水里魚躍而出一口叼走了「魚線」上的小木片。

　　這倆配合著玩的還挺熟練。

　　「成天就知道到處亂跑，」郝仁看了莉莉一眼，又看看豆豆，「別成天釣魚了行麼——豆豆現在都不好好吃飯了，給她餵飯必須用魚竿釣著，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這時候貝琪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房東！我帶伊麗莎白去外面玩啊！」

　　郝仁抬頭看去，正看到惡魔小姑娘穿著漂漂亮亮的洋裝站在門口衝自己做鬼臉。小丫頭戴了副美瞳來遮擋自己紅色的眼睛，同時腦袋上扣著頂軟趴趴的卡通帽，正好蓋住那對惡魔小角：這兩天小傢伙想出去玩就都是用的這副偽裝。

　　郝仁擺擺手：「去吧去吧——別讓她摘帽子。」

　　等倆人歡天喜地出門之後郝仁才扭頭看了伊扎克斯一眼：「你怎麼也不教教自己閨女變形術什麼的？你都能從五米多高變成現在這樣，讓你閨女學會怎麼遮掩腦袋上的角總不困難吧？」

　　伊扎克斯嘆了口氣：「這不還是血統的事？有些屬於惡魔的天賦能力跟她適應性不強，怎麼學也學不會。惡魔化為人形是一種天賦，不是魔法，是需要純血的。我想著過幾天找大鬍子問問，看夢位面有沒有粗淺的變形術可以讓伊麗莎白學的。」

　　說著，伊扎克斯臉上忍不住露出些愧疚神色：「說實話，我有時候都覺得對不起這孩子，半惡魔半人類的血統讓她剛出生時體質特別虛弱，而且從小都找不到能跟她玩到一塊的孩子，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整天擺弄那些煉金裝置：因為沒人陪她玩啊。」

　　「那你剛才怎麼不跟她一起出去？」郝仁翻了個白眼。

　　伊扎克斯尷尬地撓撓頭皮：「……我跟她一塊出去路上總有人報警，最近打拐挺嚴的……」

　　郝仁：「……」

　　就在這時候，一個從街對面搖搖晃晃走過來的人影突然引起了郝仁注意。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三八有難

　　郝仁正趴在窗戶前面呼吸新鮮空氣，突然看到街對面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才驚訝地認出那果然是個熟人：南宮三八！

　　但對方的狀態明顯不是很好，走過來的時候搖搖晃晃神情恍惚，似乎處於相當虛弱的狀態。郝仁遠遠地就看到南宮三八的臉色在陽光下蒼白如紙，趕緊誒呦一聲跑去開門，但有一個人比他動作還快：

　　南宮五月本來正在客廳裡爬來爬去地幫薇薇安擦地，這時候心靈感應一般抬頭看向門口，來不及變回人類形態便唰一下子跑過去開門：「哥？！」

　　郝仁趕緊上前拽了五月一把防止她就這麼爬出去，隨後三步併作兩步跑到南宮三八面前：「三八？你這是怎麼搞……臥槽你高燒快六十度了吧？！」

　　而這時候貝琪和伊麗莎白也壓根沒走出多遠，聽到家門口傳來的動靜之後都跑了回來，兩人這是第一次看到南宮三八，貝琪好奇地看著對方：「熟人？」

　　南宮三八面色蒼白，身上卻帶著不正常的高溫，他明顯正處於相當糟糕的狀態，但聽到郝仁的話之後竟然還有閒心回敬一句：「別鬧，六十度都快熟了……趕緊扶我進去……我有事要告訴五月……」

　　「你先盡量不要說話，我這邊有醫療設備，」郝仁慌忙把南宮三八扶進屋，同時抬頭對茶几上趴著看電視的數據終端一聲吼，「去準備醫療艙！」

　　這時候家裡的人已經全都被驚動起來，所有人都沒想到南宮三八闊別幾個月之後竟然會以這種狀態再相見。郝仁還以為對方是受了傷，但扶進屋的時候檢查了一下卻沒發現後者有外傷跡象，他只是臉色蒼白，體溫極高，而且脖子附近的皮膚上佈滿了不正常的黑色紋路，彷彿血管暴漲著要從皮膚下面冒出來一樣詭異嚇人。

　　南宮五月平常提起她哥的時候都沒什麼好口氣。但這時候可算體現出兄妹情深了，海妖姑娘都有點被嚇傻的跡象，一邊走一邊用尾巴捲起冰碴子往南宮三八臉上拍：「哥，哥你別嚇我啊……哥你堅持住……」

　　薇薇安拽了南宮五月一把：「你哥快被你拍暈過去了。」

　　數據終端已經飛去地下室準備醫療設備，郝仁小心翼翼地扶著這個看上去已經只剩半口氣的半吊子獵魔人往地下室走，一邊走一邊問：「你這是怎麼了？」

　　南宮三八一直想說話但就是找不到機會。這時候終於趕緊憋出兩個字：「怒靈！」

　　旁邊的南宮五月表情微變，郝仁立刻意識到這恐怕有很複雜的情況，於是加快腳步：「你別說話了，趕緊去地下室，先把你治好再說。」

　　到了地下室，南宮三八對這下面的景象當然是大吃一驚，但他還沒來得及吭聲便被眾人七手八腳地塞進了醫療艙裡。看到儀器設備順利確定南宮三八的身體狀況並迅速開始治療眾人這才鬆口氣。

　　郝仁還記著剛才把對方放進醫療艙的時候看到他連手臂上都有那些怪異的血管紋，忍不住詢問正跟醫療艙連接在一起的數據終端：「他那到底是什麼情況？」

　　數據終端確認了一下設備反饋的數據：「短時間大劑量輻射導致的組織崩潰，還有重金屬中毒跡象，血液裡面全是毒素以及組織器官溶解後的碎片。幸虧獵魔人生命力超強，他這還能活著，但晚來半天就難說了。」

　　南宮五月頓時後怕地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久久無法解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在焦急等待中感覺時間流逝的格外緩慢，但最終治療過程還是順利結束了。醫療／休眠艙發出「滴」的一聲輕響，艙蓋緩緩滑開，南宮三八長出口氣從裡面坐起來。看上去還有點虛弱，但顯然已經沒什么生命危險了。

　　數據終端跟個老中醫似的在旁邊囑咐：「靜養兩三天，精力和體力上的損耗最好還是慢慢調理的好。」

　　南宮三八費勁地從醫療艙裡爬出來，第一件事竟然是回頭看了看那套古怪的高科技裝置：「看在我妹的面子上……你應該不跟我要錢吧？」

　　南宮五月瞬間一尾巴把她哥抽回到醫療艙裡：「都這時候了你就不能長點臉？！」

　　郝仁聳聳肩：「看樣子你哥恢復的挺好。」

　　南宮三八第二次從棺材箱子裡爬起來，但還是感覺很不可思議。他剛才進屋的時候明顯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來著，幾次三番想開口說點遺言都被郝仁給強行摁回去了，這時候他才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沒死成——甚至還在古怪裝置的治療下痊癒了。他好奇地看著這地下室裡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居民設施的景象：「平心而論……我覺得人類科技還沒妖孽到這個地步……你們這兒暗藏洞天啊？」

　　郝仁剛才是救人要緊來不及想太多，再加上南宮三八本身也是個「異類」，勉強處在渡鴉12345交待給他的「安置」範圍內，所以才讓對方看到這裡這些東西，這時候要解釋顯然就麻煩了，他只能隨口帶過：「以後有時間再解釋吧——我這兒怎麼說也是個異類庇護所，沒點家底怎麼敢開基地？」

　　莉莉咋咋呼呼地在郝仁身後幫腔：「總之我們的事不重要，你到底遇上什麼了？」

　　南宮三八臉色頓時嚴肅起來，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是平復一下心情，隨後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五月，我可能找到當年帶走咱爸媽的那個怒靈了。」

　　五月的尾巴頓時僵硬成一道曲曲折折的折線，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說……」

　　「還不敢確定，但那種氣息真的很熟悉，」南宮三八用力點頭，隨後抬頭對郝仁他們解釋，「獵魔人生來就是獵人，對各種氣息的感應能力甚至遠超狼人，哪怕我是混血的也一樣。」

　　五月呼一下子撲過去摁著南宮三八的肩膀：「在什麼地方？！你是讓怒靈打傷的？」

　　「別晃別晃，」南宮三八使勁掙脫自己妹妹的魔爪，「在西伯利亞。我沒打過那個怒靈，但大概確定了它的老巢就在那裡。」

　　「老巢？」薇薇安立刻皺起眉來，「怒靈會有巢穴？它們從來不會長期駐留在一個地方。」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各種情報顯示那個怒靈始終就沒有離開過物質世界，」南宮三八攤開手，「它甚至有可能已經盤踞在那裡長達數百年了，當年襲擊我家可能只是它無意識『遊蕩』的結果。」

　　郝仁聽得雲裡霧裡，於是順手把南宮三八拽起來：「走，去客廳坐下好好說。」

　　等到客廳，南宮三八喝了口水，氣色更好些之後才把自己過去一段時間的經歷告訴大家：「我之前不是說接了個俄羅斯土豪的單子，去那邊幫土豪驅鬼嗎？結果到了那邊之後才發現情況不簡單。

　　「一開始我還以為跟以前接的活計一樣，是哪個大戶人家年代久遠的古宅子因為積怨過多或者發生過惡事招致了邪靈，但到了那邊之後才發現事情有些大條：發出委託的那位土豪是個大家族的後代，而且是個來源背景很複雜的隱世家族——他們家族與惡靈有長達數百年的恩怨糾葛，好幾代人都喪命在一樁樁怪事中，據說惡靈是那個家族的某位先祖觸犯生死禁忌，遵循古卷中講述的秘法而召喚出來的。反正這一類的傳說你們也知道，被普通人傳個幾代之後就真真假假說不清楚了。總之我順著惡靈的線索追查下去，發現他們所謂的惡靈其實是一個因不明原因滯留在物質世界的怒靈。

　　「那個怒靈身上帶著的氣息和我小時候感覺過的非常相似，那氣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但當時跟它單挑實在有些託大，我沒打贏……最後只能拼著命用了壓箱底的禁術，把自己傳送到五月身邊。」

　　說到這兒南宮三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本來我就想著趕緊來交代一下遺言的……未曾想沒死成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西伯利亞

　　沒想到南宮三八過去一段時間竟然經歷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幸虧這傢伙命大運氣好，趕在郝仁他們從異世界返回之後才去找怒靈單挑，否則早兩天受傷的話哪怕他有再厲害的秘術也不可能傳送過來保住性命：那時候南宮五月還在異世界呢，而南宮三八的秘術需要以他親人的血脈才能確定坐標。

　　不要管原理是什麼：獵魔人那一身天賦能力有幾個是能講清原理的？

　　五月聽到自家哥哥的經歷後急匆匆地問：「那個怒靈現在還在那裡嗎？你跟它交手是什麼時候的事？」

　　南宮三八呼了口氣：「我和它交手是昨天晚上，交手之後我負傷逃進荒原，撐了一晚上才把秘術需要的陣法都準備好然後跑來這邊找你。那個怒靈應該沒有離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它貌似被困在那個地方了。」

　　南宮五月霍然起身：「我要去！」

　　隨後她低頭看了郝仁一眼，臉色微微有點不好意思：「那個……房東……」

　　郝仁嘿嘿一樂，看到這個總是大大咧咧的海妖姑娘也露出這種拘謹模樣感覺很有趣，不過他也沒故意逗她：「知道了——誰讓我是這邊監護人呢。我跟你一起去吧。」

　　南宮五月一臉感激地點頭致謝。南宮三八則表情古怪地看了郝仁一眼：「那什麼……這事很危險，是我和五月的家事，沒必要把你也捲進來。」

　　郝仁翻翻白眼：「可惜這也是我的工作啊。」

　　怒靈也是地球上的異類之一，而且是各種異類裡面除海妖之外最為神祕的一種。而且也和海妖一樣，郝仁並沒有在夢位面找到與怒靈相對應的種族，所以從一開始他就計劃著找個樣本研究研究怒靈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可惜一直以來都沒碰上，這東西神出鬼沒跟渡鴉12345的節操似的，哪能隨隨便便就撿著啊。

　　而這次可算有個現成樣本上門了，郝仁豈有放棄的道理？別說有南宮兄妹這層關係，就是沒這層關係他也要過去湊湊熱鬧：萬一這事兒幹得漂亮說不定還能從渡鴉12345那裡騙倆月獎金半箱子金蘋果什麼的……

　　南宮三八可不知道郝仁這裡邊的彎彎繞繞。只是感覺這位經營著一個異類庇護所的古怪房東出人意料的很仗義，甚至仗義到了不科學的地步，他當然很奇怪這其中的緣由。

　　於是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南宮五月一眼，眼神就開始在郝仁和皮皮蝦精之間跳來跳去了，顯然他認為一個男人能為他仗義到這個地步，那要麼是取向有問題，要麼是跟他妹有問題……

　　海妖姑娘一尾巴把她哥抽到沙發後面，後者捂著臉在後面嘟囔：「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等你說出來就不是一尾巴了！」五月把自己的尾巴甩得呼呼作響，「還想體驗小時候的大風車是吧？你要再拿這個亂開玩笑信不信我能讓你轉出吊扇五檔的快感來？」

　　南宮三八趕緊求饒，郝仁則平白躺槍有些無奈，順便還很受傷：「我就這麼不堪啊？」

　　海妖姑娘臉色頓時有點古怪：「那倒不是……嘿！都讓你們把話題帶歪了！現在正談正事呢好吧？」

　　「反正最近應該也沒什麼事，」薇薇安拍了拍手，順便把郝仁這個關鍵時刻只能貧嘴添亂的傢伙擠到一邊，「女神那邊沒新任務，夢位面也不急著探索，老王的後事也解決了——咱們可以做點自己的事。而且怒靈是種很奇怪的生物，我以前打過幾次交道……有機會的話也想研究研究。三八，勞煩你帶個路了。」

　　「你們都去啊？」南宮三八有點雲裡霧裡地看著眾人。

　　郝仁在旁邊掰著手指頭：「我去，薇薇安有經驗所以她肯定也去，算上你們兄妹倆，哦另外還有這個……莉莉別晃了！我知道你肯定去好嗎！」

　　哈士奇姑娘拽著郝仁的胳膊使勁搖來搖去，看那陣仗大有對方不答應就直接拽一條胳膊下來的意思，而且尾巴呼呼作響地幾乎能晃出花來：在家安生了沒幾天她就閒不住了。

　　而郝仁剛一點頭答應，莉莉就飛快地撲上去抱著郝仁的腦袋打算舔下去。這一舉動可把後者給嚇一大跳，不過萬幸——也可能是不幸吧，莉莉剛張開嘴湊上去就被一隻小蝙蝠糊了一臉，薇薇安使勁拽著莉莉的尾巴往後扯：「還有點矜持不！哪怕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是個哈士奇了你也別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人形好嗎！」

　　「這次我就不跟著湊熱鬧了，」伊扎克斯跟往常一樣，等其他人都鬧完之後才以穩重老大哥的姿態慢慢開口，他摁了摁伊麗莎白的小腦袋，滿臉都是寵溺，「我想在家陪陪孩子。」

　　伊麗莎白立馬蹦起來：「可是我想跟著仁叔叔去……」

　　「你都快一個星期沒做功課了！」伊扎克斯眼睛一瞪，「你可是候補女魔王！當初來地球的時候說過要聽話，這時候要再胡鬧我把你送回去讓那幫叔叔阿姨教育了啊！」

　　伊麗莎白扁扁嘴，先醞釀一下感情，然後帶著哭腔看向郝仁：「仁叔叔，我要是哭的話你會幫忙嗎？」

　　郝仁聳聳肩，伊麗莎白又看向薇薇安：「薇薇安姐姐，那你幫忙嗎……」

　　薇薇安翻個白眼：「這時候你爸說的對。」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那我不哭了，你們都不夠意思。」

　　貝琪看看南宮三八，又看看郝仁和南宮五月，突然猶猶豫豫地舉手：「那什麼……雖然聽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貌似你們要去探險？」

　　「這跟探險沒關係，」郝仁擺擺手，「我們去解決一點……本地防務方面的事。」

　　「那能帶上我唄？」貝琪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然後做出從腰間拔劍的動作，右手在空中空揮幾下，「嘿——手都生啦！」

　　郝仁皺著眉：「你去幹什麼？又沒錢賺。」

　　在郝仁心目中貝琪這姑娘出門活動的唯一動力就是有錢賺，現在這個愛財如命的傭兵竟然主動請纓，這讓他感覺跟世界線崩了似的。

　　貝琪嘿嘿傻笑著撓撓頭髮：「我這不是手癢癢了嗎，我這當傭兵的，在家閒著實在無聊，你這邊清靜歸清靜……可我再清靜下去身上都該長蘑菇了！」

　　郝仁這才明白貝琪是骨子裡屬於傭兵的那份戰鬥血液正在慢慢發酵，在家過了這麼久不能隨便砍人的日子，大概已經讓這姑娘有了生銹的感覺，於是他只好點頭同意。旁邊南宮三八看著這些人一個個輕描淡寫決定組團去刷怒靈，感覺跟看怪物似的：「你們以為這是去玩啊？！那怒靈我交過手了，算是強力品種，資深獵魔人都不一定能對付的那種——你們放著太平日子不過去趟這個渾水幹嘛？」

　　郝仁在心裡嘆口氣：太平日子個毛線，就以他最近經歷的事兒，去西伯利亞刷一波怒靈都算休假的……

　　第二天，一行人已經來到西伯利亞荒涼的凍土平原上。

　　本來郝仁想的是藉著這個機會再從渡鴉12345那邊忽悠個公款旅遊的機會，報銷幾張飛機票順便一人再來個幾十萬活動經費什麼的，但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就被數據終端給死諫回去了：在配備全球傳送器並且組織已經給配發了交通工具的情況下，還這麼騙經費實在說不過去，很容易讓女神給綁在南天門上五雷轟頂一整天，所以最終郝仁只能作罷。

　　他們利用數據終端的傳送功能直接越境進了西伯利亞，雖然活動經費沒了，但說實話真比民航快……

　　等傳送的光芒漸漸暗淡，眾人從短暫的強烈眩暈中恢復過來之後，南宮三八才瞪著眼看向郝仁：「你們這壓箱底的東西不少啊？」

　　郝仁上下拋了拋數據終端，心說就這玩意兒哪稱得上壓箱底，它壓個信紙都壓不瓷實……

　　五月碰了碰南宮三八：「哥，有些事情就別問了。」

　　「沒事，等什麼時候你哥決定入夥了都能告訴他，」郝仁微微一笑，順手緊緊身上的大衣（穿上這身行頭主要是為了別在這地方顯得太特立獨行，零下三四十度總不能繼續穿著短袖襯衫到處亂跑了），「現在咱們去找找那個怒靈在什麼地方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怒靈纏身

　　西伯利亞，這個世界上有人類大量聚集的地區中最為寒冷的區域之一。很多人在提起西伯利亞四個字的時候想到的只有一片枯燥單調的荒原，但這其實是一片極為廣袤的地區，除了大範圍的雪原和凍土帶之外，這裡也存在大量苔原、山區、耐寒植被以及冰冷的沼澤地，有數千萬人口居住在這片寒冷而且總是被冰雪覆蓋的原野上，他們中的大部分聚集在西伯利亞少數幾個環境較為溫和的城鎮中，而其他地區則地廣人稀。

　　很遺憾郝仁他們沒辦法來這裡欣賞戰鬥民族的生活風采了——因為他們要去的正是西伯利亞最荒涼、最沒人煙的地方，那地方甚至已經挨著北極圈，人類在那兒屬於珍稀物種。

　　一行人出發之前都準備了一身厚厚的長衣，雖然他們大部分都不懼寒冷，但穿上這身衣服至少能讓自己的畫風顯得正常一些。看著眼前荒涼的曠野以及地平線盡頭隱隱約約的雪原，薇薇安下意識地攏攏衣服：「我記著自己很多年前也來過北極圈……」

　　「來這兒幹嘛？」郝仁看了她一眼，「再往前倒騰幾年西伯利亞恐怕連人影都看不見吧？」

　　「忘了，」薇薇安抓抓頭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記性……不過多半還是因為窮吧。」

　　眾人：「……」

　　這時候郝仁感覺到領子裡一陣蠕動，隨後豆豆的小腦袋從他領口鑽了出來。小傢伙緊抓著毛茸茸的大衣領子，興奮地看著外面廣闊的天地：「大……大……大啊！」

　　她這是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該用什麼詞兒來描述眼前的景象。最後就只知道大了：小傢伙學人話的過程果然還是任重道遠。

　　郝仁趕緊用手護著領子防止豆豆掉出去：外面氣溫零下幾十度，小傢伙這麼個溫水魚掉出去估計瞬間就給凍硬了。其實一開始他是不想帶豆豆出門的，畢竟要去的地方冰天雪地，豆豆又是個溫度達到零度就會冬眠，零下十度就會凍住的孩子，但最終他還是沒耐住小傢伙的軟磨硬泡。

　　南宮三八所說的怒靈就盤踞在一位隱世貴族的古宅中，而那位被他稱作「土豪」的隱世貴族居住的地方還在雪原更深處。眾人通過數據終端的模糊定位傳送到西伯利亞之後還要趕一段路才能抵達目的地。郝仁看了看眼前這景象，覺得實在不是沿途觀光的地方，於是順手從隨身空間裡取出一樣物事：「咱開車去吧。」

　　南宮三八看到郝仁隨手就憑空變出交通工具眼睛下意識地跳了一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倒引的五月嘻嘻笑起來：「呀，哥，你定力見長啊？這時候怎麼不驚訝啦？」

　　南宮三八輕咳兩聲：「嗯哼……誰還沒個壓箱底的秘密啊，尤其是開庇護所的。而且我都習慣了好嗎。郝仁這不讀條都能滿地球傳送，說實話他現在就是隨手從兜裡掏出艘宇宙飛船來我都不帶驚訝的。」

　　郝仁瞥了他一眼：「你確定？」

　　南宮三八大驚：「你真有？！」

　　這裡說句題外話，其實郝仁並不擔心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高科技——至少現在的他已經飽經歷練，對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不像以前那麼擔心了，天大的麻煩都處理過，還在乎這點小問題？他主要是考慮到組織上有制度，弄不好很容易讓女神姐姐拉著渡劫去……

　　南宮三八全當郝仁是在開玩笑，配合地驚訝了一下也沒當真，而是扭頭看著郝仁「變」出來的交通工具：「……那什麼……你覺得用這玩意兒馳騁在西伯利亞的大雪原上真的靠譜？」

　　郝仁眼睛一瞪：「你看不起小排量是怎麼的？我跟你講，別看它個頭小，但實際上裡面地方大著呢。」

　　南宮三八還想說點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硬塞進車裡，這裡面的寬敞空間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一眼就看出這輛車的內部有問題，但某種感官上的錯亂讓他說不出來這種異常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產生又到什麼地方結束，只能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剛才經過了一個空間扭曲的地方，應該就是車門。

　　郝仁鑽進車裡，順手把數據終端塞進駕駛席旁邊的卡槽裡，然後驅車向著遠方的白色世界駛去。

　　一輛小排量的北斗星馳騁在西伯利亞的凍土荒原上，沿途地勢坎坷幾乎沒有道路可言，但小車卻跑的穩穩當當如同加了五對負重輪似的，這要是給外人看見估計又得是個未解之謎。而在車子裡面，豆豆正趴在郝仁的肩膀上瞪大眼睛看著外面的景色，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譁！雪啊！譁！石頭啊！譁！飯啊！」

　　最後這聲是她看見外面一閃而過的幾株枯樹了。

　　驅車駛進雪原，周圍的景色顯得愈發單調，起伏不平的荒野上已經看不到什麼植被，只有一成不變、不知已經積累了多少年的板狀雪塊無邊無際地蔓延開。遠方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山體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樹林的模糊影子，除此之外視線中就幾乎沒什麼可以稱得上景觀的東西了。這一地區本身就已經在北極圈以內，而現在郝仁他們還在努力一路向北，說實話，正常人很難想像會有什麼有錢人願意住在這種鬼地方受罪：但被南宮三八稱為「土豪」的那個隱世貴族確實就住在這個荒涼的地方。

　　「老伊戈爾的家族是群很特殊的人，他們從很久以前就擁有驚人的財富，而且經歷了多少次社會變遷都仍然富裕至今，甚至從未被人間的爭執和動盪波及，」南宮三八開始介紹他們此行要拜訪的那位隱世貴族，而且這次他終於不用「土豪」來指代對方了，「他們的產業遍及歐洲，但他們的家族卻很低調，從來都是以幕後老闆的身份操縱一切。有人說他們是受到了神明庇佑才能一代代安享那些巨大的財富，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是被怒靈給詛咒了：他們確實有錢，而且連十月革命都沒動搖到他們的基業，但他們每一代人都在遭受人間災難以外的折磨：各種超自然死亡，疾病，瘋癲，事故，自殺，甚至在自己的臥室裡憑空失蹤。多年以來他們都在尋求巫術和黑暗世界的幫助，找過驅魔人和神父，甚至找過中國的道士，但因為運氣糟糕始終就沒找對專家，我這還算是他們找到的最專業的一個。不過我要是早知道是個這麼麻煩的家族肯定就早做好更多準備了，可惜直到怒靈出來我才知道他們招惹的是個什麼級別的玩意兒。」

　　「這麼有錢的家族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莉莉好奇地問了一句，「西伯利亞的大部分地區從幾百年前開始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尤其是咱們現在待的這地方——靠近北極圈，遠離繁華的人類世界，一個人類家族要在這裡紮根需要極高的成本。」

　　郝仁很意外地看了莉莉一眼：「你怎麼突然這麼正經了？而且聽上去還挺博學的。」

　　莉莉衝郝仁呲呲牙：「本來我就是咱們幾個裡學歷最高的好嗎！我平常不表現出來只是因為懶而已。」

　　薇薇安順手把莉莉推開：「一邊去，你這就是進了北極圈受到故鄉加成罷了。」

　　南宮三八笑了笑：「我說過的，伊戈爾的家族是個『隱世貴族』，雖然他們都是普通人，但他們不幸接觸了異類生存的世界，自然要受到很大影響。遠離人群，行為怪異，來歷不明的財富，科學無法解釋的家族遺傳病，向巫術和禁忌知識尋求幫助——以上這些都是這種不小心跟異類產生糾纏的家族最容易經歷的事。咱們要拜訪的那個家族在三百年前舉族遷徙到這一地區，而他們的巨大財富差不多也是在那時候突然冒了出來，嗯，順便還有糾纏了他們許多代人的『惡靈』也是那時候出現的。」

　　郝仁順便問了一句：「三百年前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召喚亡者，」南宮三八聳聳肩，「細節沒問。剛開始我還以為就是普通的惡靈侵擾，隨便打聽打聽就過去了，哪知道一露面差點讓個怒靈給秒了啊。」

　　在南宮三八的介紹中，那個遭受怒靈侵擾的古老家族所居住的古堡也終於出現在前方。

第四百六十八章 怪異古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也想不到在西伯利亞最荒涼偏僻的地方會存在這樣一個古老的城堡：這裡甚至已經瀕臨北極圈，但某個不幸遭到惡靈糾纏的家族還是憑藉著巨大的人力物力在這裡修築起了他們的庇護所。

　　地平線上出現了高大建築物的影子，那是一座樣式古怪、說不清是什麼風格的黑色石堡，它有著厚重的環形外牆以及高高的三座塔樓，同時卻還有著與整體風格不搭配的碗狀頂棚。城堡周圍是白雪皚皚，但那座黑色的巨大建築物卻彷彿與周圍隔絕一般絲毫沒有沾染上白色，也不知道是城堡的主人精於打理還是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在封鎖著堡壘周邊。

　　郝仁驅車靠近那座城堡，離得越近就越發感覺不舒服：那座看上去華麗宏偉的建築物實際上有著令人相當不快的氣氛，它厚重的外牆和怪異的頂棚就如同監獄，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裡束縛著一個莫名的怪物，這是一座與世隔絕的陰森牢籠——僅僅看著它的模樣，就能讓人體會到巨大的違和感。

　　當初修建這座城堡的人要麼是心理上有些什麼毛病，要麼是在惡靈糾纏中迫於無奈，否則很難想像誰會心甘情願住在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

　　驅車駛近之後郝仁發現城堡周圍還有別的東西，最外圍是一圈古老厚重的鐵柵欄，內層則還有一圈低矮的石牆。這兩圈障礙物更讓人感覺那堡壘不像是給人住的地方，而是一座用來關押什麼東西的監獄。車子顯然不能直接開進去，郝仁減速在鐵柵欄旁邊繞了半圈才找到一扇生銹的大門，他摁了幾下喇叭，等了許久才看到內層矮牆旁邊有個小屋裡走出一個穿著褐色大衣的老僕人出來開門。

　　那老僕人看上去相當蒼老虛弱，而且嚴重禿頂，腦袋上只有周圍一圈亂糟糟的白髮在西伯利亞寒冷的風中顫抖。他的身體在一層厚重如殼的大衣下面佝僂著，並邁著小碎步來到門前，顫顫巍巍地把柵欄門打開一條縫，謹慎地看了外面那輛古怪的小車一眼，鼻音粗重：「什麼人？」

　　南宮三八從車窗探出腦袋：「是我！」

　　老僕人看到南宮三八的時候臉色一變，顯得有些驚恐，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獵魔人還活著：「你沒死？」

　　南宮三八呵呵一笑：「我是專家，專家都是不容易死的——我帶來了幾個幫手。遵照和伊戈爾的契約，在驅逐惡靈之前我會始終履行合約，如今我履約來了。」

　　老僕人嘴唇抖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但後來還是什麼都沒說。他打開柵欄門，在小車開過身邊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始終感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這片茫茫雪原上唯一能用的交通工具就是雪橇和特製的雪地車，眼前這輛車是怎麼一路開過來的？

　　老僕人悚然看向北斗星開來的方向，發現柵欄門外連一條車轍都看不見。

　　郝仁可不知道這些，他搖下車窗使勁招呼了一聲：「老爺子！把車停哪？」

　　這到普通人面前了，他可不能跟之前一樣隨手把自己的寶馬良駒扔隨身空間裡。

　　老僕人從驚訝中鎮定下來，他在這個怪異的古宅中效命了幾十年，面對各種超自然現象已經有些麻木，所以這時候只是嘆口氣。轉身給郝仁指了片空地：「隨意吧。」

　　然後他就看到了又一個「超自然現象」：小小的北斗星裡面竟然陸續鑽出來六個人，其中南宮三八還拎著個起碼半人高的箱子（他的戰鬥道具）！

　　老僕人愣了愣，慢慢嘟囔起來：「這次來的可能真是專家吧。」

　　這頭幾個人已經下了車，郝仁隨手摸出數據終端衝著車子摁了兩下，終端憋了幾秒鐘才不情不願地「滴滴」兩聲。然後在郝仁腦海裡念叨起來：「你丫的能別想一出是一出嗎？本機隨時帶入新場景很累的！」

　　郝仁沒吭聲，只是輕輕按按胸口：在那裡有一個隱藏的口袋，豆豆正在裡面蜷著，按兩下是提醒小傢伙別隨便跑出來。不過豆豆在裡面也不會無聊：在不方便讓她露面的時候小人魚可以通過一個小小的監視器觀察外面，郝仁衣服領子附近的鈕子就是攝像頭……

　　這身衣服還是直接在巨龜岩臺號的艦載工廠裡製造出來的，都魔改的不知道還算不算衣服了。

　　古堡前的庭院已經荒廢不知多少年，或者說這裡應該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庭園。這麼寒冷的地方很難有多少植物以作妝點，石頭矮牆附近卻修建著彷彿花壇一樣的幾圈石磚，石磚裡面的空地上只能看到一些乾枯冰冷的怪異荊棘，說是庭園，倒更像是一片剷平了的墳地。郝仁他們幾個在老僕人的引領下向著古堡正門走去，沿途都沒看到其他人，這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彷彿整座古堡就只有這一個老人似的。

　　「這裡沒別人啊？」貝琪被這裡怪異的氣氛弄得心裡有點發毛，只好找個話題打破死寂。

　　「有，在房子裡，但不多，」老僕人的聲音低沉，彷彿從墳墓裡傳出來一樣，「伊戈爾老爺今天凌晨就出門了，大概明天會回來，在這之前你們可以在房間休息。」

　　說著，他已經把眾人領到大門前，按動門上電鈴之後，沉重古樸的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穿著管家服飾而且面無表情的中年人出現在郝仁面前。

　　老僕人介紹了這群客人的身份，南宮三八則上前和那個殭屍臉的管家握手：「我帶幫手來了。」

　　中年管家臉上總算帶起些僵硬的笑意：「當時從地下室傳來的爆炸聲嚇到很多人，幸好你還活著。」

　　一行人在中年管家的帶路下向著城堡深處走去，南宮三八隨意問著自己「撤離」（實際上就是讓人打回城）這裡之後發生的事情：「那之後惡靈又出來過嗎？伊戈爾去幹什麼了？」

　　「惡靈在那晚的爆炸之後就再沒動靜，地下大門也重新封鎖起來，我們不知道下面的情況，但那東西應該又被鎮壓了回去。伊戈爾老爺以為您已經失敗，所以今天凌晨去拜訪自己的一位隱士朋友，希望尋求一些慰靈的熏香和草藥——但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南宮三八的表情哭笑不得，但幹他這行的死亡率高也是事實，所以只能嘿嘿乾笑兩聲：「算了，我們先休息整頓一下，等伊戈爾回來之後再商量下一步的驅靈。我帶來這些幫手都是戰鬥力比我還強的傢伙，如果不是以前的交情，誰都請不動這些人——城堡裡的惡靈算是走到頭了。」

　　他這是為了讓郝仁他們能順利取得城堡主人的信任而提前開始強行吹比，不過郝仁並不在意這個，他正忙著觀察走廊兩側掛著的那些畫像。

　　城堡內倒是不像外面看的那樣陰森壓抑，雖然古老的石頭建築不免有些逼仄之感，但至少走廊是溫暖明亮的。在暖色調的燈光照射下，可以看到走廊兩側懸掛著大幅的人物畫像，他們穿著各個時代的華服，或站或坐，栩栩如生，而且每一幅畫看上去都作於不同的年代。

　　「這是安德烈家族歷代先輩，」南宮三八在郝仁旁邊小聲介紹，「咱們要見的那個伊戈爾是這個家族當前的『家長』。」

　　郝仁微微點頭，視線繼續在那男男女女的畫像上游移。隨著他的視線每一次掃過那些畫像，畫像上那些表情死板的先人們似乎就更活泛一分，他們的眼神注視著走廊上的外人，視線冰冷僵硬，了無生氣，但確確實實彷彿在注視著每一個和他們對望的人。

　　郝仁發現這裡所有畫像上的眼睛都是一模一樣的：不論男女老少，都有著同樣的一雙深褐色眼睛。

　　南宮五月撇了撇嘴：「好像有點意思。」

第四百六十九章 壁畫和瘋女孩

　　安德烈家族，也就是南宮三八口中的「土豪世家」，已經在這片冰冷雪原上紮根長達三百餘年。他們富裕而且歷史悠久，在歐洲有著不可思議的產業和古老根基，然而人世間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家族的存在：因為三百多年來這個家族始終遵循著從古流傳下來的嚴格訓誡，不要過於涉足人世，不要試圖逃離這片雪原，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們的先祖和每一任族長都堅信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住家族的財產，當然還有自己的性命。

　　古堡斑駁的外牆記錄著這個家族歷經的風風雨雨，古堡內典雅奢華的裝潢展示著他們的財富和歷史，這座城堡在數百年的時光中經歷過多次翻修和現代化改造，但始終沒有更改最為重要的框架部分，很顯然這個家族的每一代人都知道自己的城堡下面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他們不敢過多驚擾這座牢籠裡的猛獸。

　　天色稍晚的時候，郝仁看到城堡裡有一些僕役開始跑來跑去地準備晚餐，這多少讓這座陰沉壓抑的建築物裡多了幾分人氣。他很好奇這地方的僕人是從哪裡召集而來：這麼荒涼偏遠的地方，而且還是個氣氛陰森怪異的隱世古堡，實在不像是能隨隨便便招到人手的。

　　南宮三八已經瞭解過這裡的基本情況，自然擔負起解說職責：「城堡裡的僕人大多是世代效勞。安德烈家族用自己的財富養活這些人，讓他們的後代從小就接受專業僕役的教育，另外他們還高價從外面召集人手。不過即便這樣，每隔幾年這裡還是會損失一些人：有的死於意外事故，有的受不了這裡的氣氛而逃跑。但不管怎麼說吧……有錢人總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郝仁他們現在待的地方是城堡三層的「貴賓區」。這裡有著鋪上了厚重天鵝絨地毯的華麗客房，房間以宮廷般的風格裝潢，暖爐中的柴火噼啵作響，除此之外各種家具電器都一應俱全。不過這奢華舒適的房間並不能讓人安心多少，自從踏入這座城堡的一刻起，郝仁就始終感覺有一種不舒服的氣息從自己腳下傳來，他詢問了其他幾個人，發現這不是錯覺。

　　薇薇安曾多次接觸過怒靈，她能大致判斷出這裡的情況：「怒靈應該就在城堡地下，但並沒有完全進入物質世界。而且說實話……這座建築物給人的感覺很怪。」

　　郝仁看了薇薇安一眼：「是很怪啊，這房子外面看著跟監獄似的。」

　　薇薇安搖搖頭，推開客房的窗戶，看向外面黑洞洞的城堡中庭。這座建築物的兩翼有兩排延伸出去的低矮長屋，在城堡後面形成了彷彿籠子一樣的結構。她看著外面逐漸陰沉下去的天色若有所思：「我說的是別的方面……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地方。」

　　「你見過沒見過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快凍死啦，」貝琪抱著胳膊在屋裡蹦來蹦去，然後砰一下子關上窗戶，「這地方真冷吶！你們一個個都是怪物嗎？」

　　莉莉這時候正趴在壁爐前面盯著火苗發呆，聞言抬頭對貝琪扔過去一個鄙視的眼神：「才這點溫度你就受不了啦？我感覺這氣溫正舒服著吶！」

　　薇薇安咂咂嘴：「這真是一靠近北極圈就受到先祖加成了，這時候給丫個雪橇估計能跑出八十邁去。」

　　夜幕逐漸降臨，然而在這個已經臨近北極圈的地方，極晝極夜現象仍能影響此地的一日作息。太陽逐漸運行到靠近地平線的位置便不再繼續下沉，反而執拗地將一縷虛弱無力的陽光滯留在大地上。城堡在這縷陽光照耀下並沒有明亮起來，反而因為光線傾斜暗淡而顯得更加陰鬱。

　　郝仁在客房裡吃過晚飯，無所事事之餘決定去外面的走廊上閒逛一下。

　　客房外面就是一條鋪著暗紅色地毯的筆直走廊，走廊兩側同樣懸掛著許多人物肖像，而且這裡的肖像不再是全身像，而是那種裝裱在橢圓形鏡框中的人物頭像。這些死板的人物畫在暖色調的燈光掩映下顯得很是怪異。郝仁一邊走在這條走廊上一邊心裡犯嘀咕：他就很不能理解那些在家裡走廊上掛人物畫的土豪們，這是嫌自己心理素質太好還是怎麼著，本來這麼長的過道就陰森森的，還要掛兩排殭屍臉的老祖宗大頭貼，掛大頭貼也就罷了，還要每個大頭貼旁邊加兩盞半明不暗的小燈泡，這三更半夜出來上個廁所多滲人啊，萬一趕上哪盞燈接觸不良簡直是走一路尿一路的節奏……

　　城堡外面是西伯利亞零下幾十度的寒冷夜風，但城堡裡面還是溫暖宜人。郝仁穿著單衣在走廊上閒晃著，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一直在數著途經的那些安德烈家族先祖的肖像畫，從最年輕一代（也就是安德烈現任族長伊戈爾的父輩）一直向上遞推，看著那些來自布爾什維克時期、亞歷山大時期、葉卡捷琳娜時期的面孔在一個個橢圓形相框裡對自己投來冰冷的視線，不知不覺間便已經走到這條走廊的盡頭。

　　在正對著走廊的那面牆上掛著一幅怪異的畫像：

　　與走廊兩側的橢圓相框不同，這幅畫像是全身像，上面畫著一位身穿黑色禮服的女性，站立在一片暗紅色的玫瑰花背景中。然而這位女性的面部卻被籠罩在一層黑紗下。

　　走廊兩側的安德烈先祖畫像都以統一的格式標註了其姓名和所處時代，但這幅怪異的女性全身像下面卻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ведьма（魔女）

　　這奇怪的東西立刻引起郝仁的興趣，他開始研究兩旁的人物畫像以及畫像下面的介紹文字，終於確認在他左手邊掛著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就是安德烈先祖有史可考的第一位祖先，而眼前牆上掛著的這個把臉擋上的女子應該並非安德烈家族的成員。

　　她並不是這個家族的人，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只是被簡簡單單地標註為「魔女」，卻被掛在比所有安德烈祖先都要靠前的起始位置。

　　郝仁剛想回去招呼薇薇安等人來看看這裡的情況，卻突然聽到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陣嘈雜聲。

　　那聲音似乎是從城堡更高層的某個房間傳來的，雖然在層層厚牆的阻隔下已經相當微弱但還是能聽清楚。它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嚎啕大哭，中間又夾雜著摔爛杯盤碗碟的脆響，還有家具翻倒的巨大聲音，而在這些聲音中間還有很多人呼喝、勸阻、驚叫的雜響。這陣亂鬨哄的動靜持續了足足幾分鐘才平息下來，最後郝仁隱隱約約聽到了關上沉重鐵門的聲音，一切雜音就此被隔絕起來。

　　郝仁突然感覺到身旁多了個陌生人的氣息，立刻警覺地一扭頭，結果頓時嚇了一跳：一個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跟個遊魂似的在那站著！

　　等他定睛細看才發現這不是遊魂，而是一個穿著白色衣裙、枯瘦如柴的年輕姑娘。對方似乎生有重病，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即便站在那裡也不由自主地晃來晃去，她縮著肩膀看了郝仁一會兒，突然撩開垂在臉前的長髮，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你聽到樓上的聲音了吧？」

　　郝仁拍拍胸口，心說哪怕自己經歷過異世界戰爭再遇上眼前這種情況果然還是毛毛的：這兩種恐怖壓根不是一個畫風，經驗好像不能累加。隨後他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陌生姑娘：「額……你是？」

　　他不認識眼前這人，但根據對方的穿著判斷這應該不是城堡裡的僕人。

　　年輕姑娘似乎沒聽到郝仁的話，只是側耳聽著樓上的動靜，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那是我弟弟……嘻……安德烈家最後一個男丁啦，如果他不能撐過今年，這座監獄就該塌啦！」

　　隨後她突然抬頭盯著郝仁：「你們是來抓鬼的？」

　　「額……算是吧。」郝仁讓對方那泛白的眼珠盯的有點發毛，他意識到眼前這姑娘的神智可能有問題，這時候只想趕緊敷衍兩句趕緊離開

　　「嘻——又是來騙我家錢的……」年輕姑娘嘻嘻笑起來，「好呀，好呀，都是遭詛咒的東西，你們都騙走好啦……魔女饒不了我們，也饒不了你們……都騙走好啦！」

　　郝仁耳朵一豎：「魔女到底是哪位？」

　　但這時候眼前這姑娘的瘋病好像已經發作起來，她不再搭理郝仁的問話，而是嘀嘀咕咕地漸行漸遠，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嘴裡冒出來：「……錢是騙來的，也是要被騙走的……花不完的錢，死不完的人……監獄要塌啦，要塌啦，要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