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四百二十章 卡德薩城

　　卡德休斯並非人類所佔據的最大面積的位面，但卻是最為繁華的位面。這片大陸上天然存在著多達十幾座通往其他各個空間的傳送門，在學者們假想出來的空間囊泡結構圖中，卡德休斯位於所有空間囊泡的中間，周圍環繞著目前最著名的十幾個生機勃勃的世界（這裡的「世界」是當地人的通俗說法，當然不能指代宇宙）。

　　正是由於這種得天獨厚的結構，使這處空間成為當之無愧的交通要衝，除了佔總人口一半以上的人類之外，其他各個種族也在卡德休斯設立了他們自己的城市和哨所。即便在人間各族發生爭鬥的戰爭時期，卡德休斯也在某個古老盟約的限制下維持絕對中立和庇護所的角色。

　　很多學者甚至認為，人類之所以能成為世界上最興盛的種族，除了其繁衍速度和學習能力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在數千年前最早發現了卡德休斯——這讓他們控制了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咽喉。

　　卡德薩城，位於卡德休斯大陸中部偏西一點的大型城市，三面環山，另一面朝向廣袤的紅土平原。這座城市是最早的人類探索隊在發現卡德休斯位面之後所建立，最初僅僅是一片營地，但現在已經發展成整片大陸最宏偉最繁華的都市。城市主要人口是人類，其中也有三分之一其他種族的居民。來自各個位面的特使們在這座城市中建立了大使館和辦事處，在這個最著名的絕對中立城市中維持著吃飯睡覺扯扯皮的美好生活。

　　卡德休斯是個繁華而意義重大的地方——所有種族都如此認為。它不但是「世界的中心」，更是瘋魔王那支無敵軍團第一座未能攻下的人間城市，十年戰爭最著名的七英雄就是在這座城市中聚集在一起，並掀起了那場史詩般的反擊戰役。

　　在空間傳送＋地奔趕路之後，郝仁他們來到了這座有著悠久歷史和巨大知名度的城市。

　　郝仁穿著之前從聯軍營地中偷偷「借」來的術士長袍，領著其他幾個假扮成流浪傭兵的小夥伴站在卡德薩城巍峨的外城牆前，抬頭仰望那用灰白色巨石堆砌起來的、高達百米的宏偉城牆，以及城牆上仍未完全修繕的戰爭痕跡，感覺伊扎克斯這人真樂觀：「搞了半天你第一次敗仗就是在這兒吃的？你心真寬啊……怎麼專門選了這麼個地方？」

　　伊扎克斯略有懷念地抬頭看著那斑駁的城牆，上面一片片焦黑的痕跡以及大門東側坍塌的高塔都是他當年的傑作——至少是他部下當年的傑作：「這座城市距離最近，溫蕾薩城在兩百公里之外，還要翻過山脈，不值當去一趟。」

　　伊扎克斯身上穿了件粗糙的厚皮坎肩，渾身筋肉隆起，背後背著把從軍營裡順出來的巨斧，打扮成人類分支中的高地狂戰士，這能稍微轉移一下他那張凶神惡煞的臉所帶來的注意力。

　　「你來這兒沒啥心理壓力吧？」南宮五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她以正常人的心胸推論了一下，覺得隨便換個三觀正常的來這種地方故地重遊都高興不起來，所以很擔心伊扎克斯別走到半路上突然抑鬱起來。

　　「無所謂，」伊扎克斯只是一聳肩，「戰爭，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所以最好不要去說。咱們今天該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卡德休斯的白天持續時間很短，你這樣一個帶著魅魔的術士，晚上走在大街上很引人注意。」

　　一行人向著卡德薩城巍峨的城門走去，莉莉走半道上突然想起件事：「誒對了！咱們有錢嗎？」

　　郝仁一拍腦袋這才注意到經費問題——不怪他每次都粗心大意，主要是平常電影小說裡面也沒說過主角東奔西跑湊錢交過路費的細節嘛。倒是伊扎克斯早有所料地笑了笑：「沒事兒，我這多得是。」

　　大惡魔拍拍自己腰間，傳來一陣清亮的硬幣碰撞聲：「我估摸著一年內這個世界的通用貨幣也不至於換代。」

　　「你哪來的錢？」郝仁大為驚訝。

　　伊扎克斯笑起來：「剛才從山洞裡挖出來的儲蓄。當初我孤身一人來這個地方，本來準備著要去人類城市裡看看情況，不過當時遇事耽擱了就沒去成，那錢一直埋到今天。」

　　要不說生活永遠比小說戲劇化呢——伊扎克斯在這個世界當了幾百年魔王，現在總算留下點能用得上的東西了！

　　眾人帶著新奇的心情走向這座古老城市的大門，城門前有兩列穿著鮮亮盔甲的強大騎士負責守衛，郝仁哪怕是個外行都能從那些鐵皮罐頭一樣的重甲騎士身上感受到澎湃的力量，他們身邊縈繞的聖光甚至讓郝仁的護盾系統都差點有了反應。

　　當這過於醒目的一行人靠近的時候，立刻有數名聖騎士迎上前來，其中一人看了伊扎克斯一眼，最後視線落在拉尼娜身上，面甲後面傳來威嚴的聲音：「惡魔？受控的？」

　　拉尼娜很坦然地看著聖騎士，曾經身為魔王側翼的她，面對這種場面壓根沒心理壓力：「我隨主人來人類的城市長長世面，我的靈魂已經接受過束縛儀式。」

　　雖然拉尼娜表現挺好，但惡魔進入城市——哪怕是術士召喚出來的惡魔要進入城市都必須進行受控程度的檢測。於是那名隊長樣的聖騎士回頭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突然指著其中一人：「傑森，你來測試這個魅魔。」

　　名為傑森的騎士走過來把頭盔摘下，這是個英氣勃勃的人類小夥子，看上去頗為帥氣，他跟拉尼娜眼對眼看了一會兒，突然點點頭：「嗯，行了，完全受控，進去吧。」

　　郝仁這頭還沒反應過來呢，一頭霧水地指著拉尼娜：「額……這個……那什麼……這就完啦？」

　　「身為一個魅魔，看見這麼帥的男人還能嚴肅成這樣，這受控程度都瀕臨偏癱了吧，」騎士隊長還拍拍郝仁的肩膀好心提醒呢，「這位術士，雖然對自己的惡魔嚴加管束是好事，但你這樣容易把魅魔弄成傻子……」

　　郝仁：「……」

　　反正對拉尼娜的檢查就是這樣，一行人很順利便被放行了：卡德休斯是「世界之喉」，卡德薩城則是這片大陸最大的集散地，每天南來北往的人特別多，士兵們也沒時間在郝仁他們身上過多糾纏。

　　只不過郝仁領著小夥伴們走進那深邃的門洞時還有點反不過味來：「就這個檢查措施……靠譜嗎？」

　　伊扎克斯看了拉尼娜一眼：「其實這還真是最靠譜的檢查方法，起碼對魅魔的檢查就是這樣。沒有進行過召喚契約的野生魅魔在見到異族雄性的時候會立即發動魅惑，這如同呼吸一樣是種沒法忍住的本能，哪怕高階魅魔能勉強自控，專業的聖騎士也能第一時間感覺到精神上的動盪。只有被召喚來的魅魔因為自身精神被自己的主人完全控制才能摒棄一切屬於惡魔的本能，因此這種測試方法很有效。」

　　隨後他指了指拉尼娜：「這是有歷史記載以來唯一一個對男人不感興趣的……空前絕後，所以無敵。」

　　郝仁深深懷疑伊扎克斯這到底怎麼教育出來這麼個奇葩養女的。

　　穿過第一道外牆，便是卡德薩城繁華喧囂的外城區，眾人前方是一條寬闊的主幹道，道路兩旁是沿街商舖，顯得分外熱鬧。入目之處的所有建築物都是以石頭為主材料建造，灰白色外牆，方方正正的主體，其上有著四棱的藍色尖頂，應當是卡德休斯的本地特色。而在這條主幹道盡頭則可以看到一片很清靜的廣場，廣場中央立著一尊高大的石像。

　　伊扎克斯低頭看著腳下，突然自嘲地笑起來：「當年我付出十萬兵馬，沒能踏進這城市一步。」

　　隨後他抬起腿，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郝仁突然感覺有點不踏實：「大個兒這不會打算順手報個仇活火熔城吧？」

　　拉尼娜燦爛一笑：「王不會那樣做——哪怕報仇，他也會化為原形，在城市前的平原上挑戰卡德薩的聖騎士，堂堂正正來一次決鬥，否則他就不是一代帝王了。」

　　郝仁想了想，摸著下巴：「……死心眼。」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英雄

　　郝仁一幫子都是初次來到這座城市，哪怕當年喜歡到處亂轉的伊扎克斯其實也沒真正踏入過卡德薩——當初他來卡德休斯位面觀光結果有事給耽擱了。所以現在這群人在城裡是看什麼都新鮮，哪怕還記著有正事在身也忍不住對周圍的異域風情頻頻駐足，進城之後就是一路參觀。

　　眾人不打算在今天進入內城區，便在外城區尋找起適合落腳的旅店來，根據一般經驗，這種旅店應該會開在城市主幹道周邊，所以一行人就沿著大路走下去，最後自然而然地來到了大道盡頭的廣場上。

　　這是一片半圓形的廣場，鋪設著整潔的白色石磚，廣場四周可以看到裝飾性的燈柱和石雕，所有東西都很新，顯然廣場是在十年戰爭結束之後才建起來的。

　　而廣場上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一座高大的雕塑，一行人被這雕塑所吸引，忍不住在它前方駐足。

　　與其他地方看到的英雄雕塑不同，這座雕塑的主人公明顯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他身上沒有披風和象徵軍官地位的徽記，只是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士兵鎧甲，他身體前傾，一條腿抬至半空，手中長劍指向前方，似乎正從掩體中躍出迎擊敵人，雕塑栩栩如生，帶著一種讓人看過一眼便很難忘懷的氣勢——一往無前。

　　在雕塑下面有著銘牌，與那些洋洋灑灑數千字的英雄傳記不同，這處銘牌上只有短短的兩行文字：

　　列兵，凱文霍德爾，於十年戰爭初期陣亡。

　　勇敢的兄弟，感謝你為我們帶來的勇氣，當你躍出戰壕的一刻，我們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何來到此處。

　　郝仁感覺這座雕塑很傳神，猜測著雕塑中的主人是當年的哪位英雄人物，但他對此也沒多想什麼，倒是在準備離開的時候才注意到伊扎克斯正默默地站在雕塑前面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個人類，我有印象，」伊扎克斯對著雕塑點點頭，「很好，看來他的同胞沒有忘掉他。」

　　郝仁立刻意識到這後面有故事，其他人也都露出好奇的模樣，拉尼娜便代替伊扎克斯說起了當年的情況。

　　那是十年戰爭的開端，也是魔王軍在人間長達數百年無敵征戰的終結，這戰鬥就爆發在卡德薩城前的紅土平原上。

　　當時魔王軍已經橫掃大半個世界，在內，幾乎統和、鎮壓了所有的惡魔，在外，幾乎擊潰了所有人間種族的軍隊，盛極無雙，無人能擋。在這樣的局勢下，伊扎克斯做出了進攻卡德休斯位面的決定——佔領這個「世界中心」就意味著統合戰爭將進入最後的階段，把這個可以直接箝制所有種族的空間中樞控制住，整個世界便等於正式落入了魔王軍的統治。

　　也正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世間出現了被稱作「七英雄」的七名強大戰士，他們是世界上七個主要種族最後僅存的軍隊首領，人類，精靈，矮人，獸人，暗精靈，半身人，以及靈族——在人類教皇和聖女的奔走聯絡下，七英雄達成共識並組建聯軍，那些幾乎被魔王軍完全擊垮的種族在最後關頭終於聯合起來，並將各自僅存的最後底牌都押在卡德休斯一戰。

　　魔王軍和教廷聯軍在卡德薩城前的大平原上展開了決戰——決定這個世界的最終走向。

　　但在最初，這場戰鬥幾乎就要如以往的每次交戰一樣，以魔王軍的壓倒性勝利為終結。

　　「王的軍隊橫掃世界數百年，積累下來的是讓一般人難以抗衡的氣勢，」拉尼娜看著廣場上的雕塑，眼神很複雜，「當惡魔大軍逼近人類的防線，後者的士兵戰戰兢兢根本不敢迎戰，哪怕他們是各個種族挑選出來的最勇敢的戰士，面對數百年積累下來的恐懼也很難奮起反擊。」

　　「然後有一個士兵跳了出來，」伊扎克斯抬手指向那座雕塑，「一個普通士兵，在其他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不敢挪地方的時候跳了出來，就是這個人類。」

　　「雖然不能把大決戰的勝負歸結於一個人類的勇敢帶頭，但這個人類的個人舉動確實扭轉了很多東西，起碼扭轉了那條防線的命運——說不定也扭轉了整個世界的命運，」拉尼娜嘆口氣，「如果他沒有跳出來，或許惡魔大軍就會長驅直入，但他帶頭之後，整個人間陣營開始了反擊。」

　　伊扎克斯點點頭：「我的軍隊第一次吃敗仗。」

　　郝仁聽了這個故事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倒是旁邊的莉莉思路一向精奇：「那這個人類立下大功了，後來成個大人物了吧？」

　　「不，事實上他在跳出掩體之後十分鐘內就戰死了，是十年戰爭第一批陣亡的普通士兵之一，」拉尼娜搖搖頭，「這個人類其實從未殺死過一個敵人，我調查過，那天甚至是他第一次上戰場。他的戰鬥生涯只持續了十分鐘，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十年戰爭最重要的英雄之一。」

　　郝仁幾個默然無語，而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郝仁回頭一看，看見是一位穿著樸素衣裙的少女，這位少女看上去十七八歲，樣貌平平，衣著打扮似乎是平民出身。她手中捧著花束，在路過郝仁他們的時候微微點頭致意，隨後鄭重其事地將花束放在雕像腳下。

　　少女放下花束之後將雙手放在胸前，垂下頭去輕聲說著話，她的聲音很低，但郝仁他們幾個還是能聽清楚：「爸爸，這是我今年最後一次來看您了，我已經從老師那裡得到許可，會隨著下次輪換的部隊一起去惡魔位面……」

　　「你是他的女兒啊？」莉莉馬上就心直口快地叫了起來，郝仁在旁邊捂都摀不住。

　　少女抬起頭，好奇地看了這群陌生人一眼，微微點頭：「是啊，這裡有很多人認識我。」

　　她的聲音平平淡淡，不是出於驕傲，也不是為了宣揚自己「英雄之女」的身份，只是跟外鄉人說明一下情況。

　　郝仁頓時感覺情況有些微妙，而伊扎克斯則靜靜地看了少女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溫妮莎‧霍德爾。」少女很有禮貌地答道，並未因伊扎克斯那駭人的樣貌而有什麼異樣神色。

　　「你參軍了？」伊扎克斯就彷彿遇到故人遺孤般很隨意地問著，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溫妮莎點頭，隨後又微微搖頭：「我當不了士兵，是去當書記官的。爸爸生前一直希望家裡能出個有學問的人。」

　　伊扎克斯與少女默然相對了一會兒，後者臉上逐漸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準備告辭離開，伊扎克斯這時候卻突然從隨身的包裹裡摸出一塊小小的護身符遞過去：「拿著這個，惡魔位面不適合人類生存，你這樣的體質過去堅持不了幾個月就不行了。這個護身符可以讓你更快適應那裡的環境。」

　　溫妮莎慌忙拒絕，但伊扎克斯強行把護身符塞到對方手上：「拿著吧——我認識你父親。」

　　溫妮莎這才又驚又疑地接過護身符，低頭連連感謝，隨後告辭離開。

　　「孩子，」伊扎克斯在溫妮莎後面叫了一聲，「你父親是個好戰士！」

　　等少女離開之後現場氣氛顯得有點尷尬，顯然誰說什麼都不合適。伊扎克斯也沉默了挺長時間，然後他看著郝仁，指了指自己：「我錯了嗎？」

　　郝仁搖搖頭：「沒有。」

　　伊扎克斯又指向列兵凱文的雕塑：「他錯了嗎？」

　　「也沒有。」

　　「所以這就是戰爭。」

　　伊扎克斯撂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士兵的雕塑。

　　郝仁聳聳肩，領著其他人跟在後面，數據終端的聲音則在他腦海中響起：「所以這就是審查官的生活。」

第四百二十二章 魔王

　　卡德休斯的夜晚確實來的很快，一個小時前太陽還掛在很高的地方，一個小時後便已經是夕陽西下，晚霞初綻的光景了。一行人總算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找到了可以落腳的旅店——就在靠近內城區城牆的位置，很清靜，不怕有人打擾，而且相對乾淨一些。

　　旅店提供的飯菜並不怎麼合眾人胃口，但一行人在惡魔空間裡一路都是以乾糧充饑，現在總算吃點正常飯菜自然也就不多計較了。郝仁晚飯之後無所事事，便來到小旅館三樓的露台上想吹吹晚風，卻發現伊扎克斯早已經在露台待著。

　　這個走到哪剽悍到哪的猛人這時候倒像是有心事一般，他站在露台邊緣，雙手抱胸看著遠處的城市景色，似乎正在出神思考。郝仁來到對方身邊，也看著夕陽下的卡德薩城——金紅色的最後一抹陽光正斜斜地撒在城市中，天光暗淡，那些充滿異界風情的房舍街道則被鍍上一層仿佛金屬般的光澤，伊扎克斯仿佛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好景色啊。」

　　伊扎克斯的心思旁人很難猜到，但郝仁作為一個挺感性的人類這時候卻忍不住想起今天下午見到的那位姑娘，那個名叫凱文的人類士兵。看著眼前夕陽下安靜祥和的卡德薩城，他在設想著十年前伊扎克斯領著軍團入侵這裡時是怎樣的一幕。

　　「世界上很少有什麼東西是能說清對錯的，歸根結底連『對錯』這個概念都是人主觀定下來的東西，」郝仁嘆了口氣。「你胸懷大志，想將整個世界引入正軌，想為全世界的種族謀取一份更長遠的未來，所以你沒錯。但你看看這城市裡的景象——這麼多人，升鬥小民，販夫走卒，他們的幸福就是一日三餐，平平安安，他們想保護自己平凡的日子和傳統，甚至願意為此去反抗魔王，這也沒錯。」

　　薇薇安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她不知何時也來到露台上：「你能引領這個世界走向未來。但絕大多數人並不會在意這個未來，在他們有限的短暫一生中能看到的只有幾十幾百年的安樂，他們不在乎什麼星辰大海和世界真理，他們在乎的是妻兒老小和衣食住行，如果有人侵犯這些微末的利益，他們就會捨命相搏。地球上的人類有著同樣的壽命，都會因見解不同而紛爭不斷，而在這個世界……長生種的壽命是短生種的數倍甚至數十倍，你所能看到的片刻之後，在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看來是數代之後的未來，哪怕你告訴他們你的志向，他們也不會接受這個和他們毫無干係的未來。」

　　伊扎克斯轉過頭，夕陽餘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陰影。他在笑：「但你們還是照樣支持我當初的理論。」

　　「是啊，你是對的，」郝仁聳聳肩。「只不過他們也沒錯而已。」

　　「世間不存在對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如果癲狂之王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我何必站在這裡。」伊扎克斯抬起頭，默默看著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群山的另一側，似乎在計算著時間，隨後他轉過身，看向與群山相對的紅土平原方向，「看看吧，卡德休斯位面最壯闊的天穹日升，就要來了。」

　　郝仁不明所以地跟著伊扎克斯看向紅土平原的地平線盡頭，在那起伏的平原遠景上似乎有一片光幕正在緩緩浮動，起初他以為是月光正在升起，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這片光幕的規模遠勝月亮！

　　一道微微呈現出弧形的、橫亙整個地平線的光芒突兀地從地平線外升起，仿佛天空被拉起帷幕般緩緩上升，這片光芒與太陽比起來顯得非常柔和，它是比月色還要暗淡的微光，但卻由於規模而令人忍不住窒息。光幕緩緩上升，郝仁終於看出這是另外一個天體——一個可以遮蓋小半個天空的天體！

　　隨著它慢慢升上天空，暗淡柔和的光芒灑向大地，弧形的光幕呈現出一顆星球的輪廓，它有著混沌不清的外表，一條條雲帶般的結構在這顆星球表面形成了環形，似乎那環帶下面醞釀著橫亙整個行星的風暴一般。

　　「那是什麼玩意兒？！」郝仁失聲驚呼。

　　「阿姆，」伊扎克斯雙手抱胸，沐浴在這顆新星的暗淡光輝中，「也被稱作阿姆天穹，是一顆氣態行星，我估測它的尺寸應當和太陽系的土星相當，但『氣候』更為溫和一些。我們腳下的卡德休斯大陸便漂浮在這顆氣態巨行星的軌道上。事實上卡德休斯大陸同樣是一顆星球破碎之後剩下的殘骸，它還未在趨圓性的作用下形成新的星球，暫時是一塊微微呈現出弧形的太空大陸，而這顆星球的其他部分如無意外應該已經落入『阿姆』的大氣風暴中，或許我們還能從那些雲帶裡找到一點點千萬年前留下的蛛絲馬跡。在卡德休斯大陸的深處則埋藏著一個力量巨大的『引力瘤』，或許是導致星球破碎的高密度太空物質，它摧毀了原卡德休斯星球，卻在星球殘骸上製造了足夠的引力以保全後者的大氣。」

　　郝仁睜大了眼睛，震撼於自己腳下這片土地不可思議的存在方式，更震撼於這個世界到底還能呈現出多少讓人費解的奇觀，而伊扎克斯則面無表情地繼續解說著這個位面的情況：「卡德休斯大陸在『阿姆』的軌道上運行，維持著一種近乎翻滾的『自轉』。每當太陽從西方落下，『阿姆』便會從東方升起，這就是卡德休斯大陸獨有的奇觀，天穹日升。所以這片大陸的夜晚從來不曾完全漆黑——就如我的第七位面，總會有一顆巨大的星球照亮夜空。」

　　郝仁在腦海中勾勒著這個位面奇特的天體現象，終於憋出三個字：「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伊扎克斯抬頭看著「阿姆」壯麗的雲霧冠冕，「為什麼卡德休斯會破碎成這樣？為什麼存在這麼多支離破碎的星球和殘缺不全的星系？為什麼存在這些絕不應是自然形成的奇觀？為什麼空間會被切割成一個個囊泡互相隔絕，又為什麼會恰好有那麼多空間門將這些位面連接在一起？為什麼這些囊泡之間隔絕無數年卻演化出了相通的生態體系？為什麼我們看不見星空，卻能在某些古老礦物中找到星光輻射的痕跡？為什麼小老頭計算出來的宇宙尺寸會那麼詭異？」

　　伊扎克斯一連拋出如此多的為什麼，幾乎讓郝仁暈頭轉向，最後他抱著胸，抬頭看向天空：「所以我想知道為什麼——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我不想一無所知地在地表爬行，所以我要向天空進軍，用整個世界的力量把自己推向天空。我理應知道一切真理，而且那些不願在地表爬行的智慧生物們，他們也同樣理應追求這些真理。」

　　「所以如果時間倒流，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會再度拉起一支大軍，橫掃整個世界，因為我知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世界為我所用，」伊扎克斯低下頭，俯視著整個城市，「而如果給他們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們也仍然會聯合起來，拉起一支大軍，保護自己的家園與傳統。不管重複多少次，我們都會這樣，英雄還是英雄，魔王還是魔王，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各自的勝負。」

　　「我見過很多長生種，」薇薇安深深地看著伊扎克斯，「你是最純粹的一個。確實如你所說，沒有對錯，一切都只是因為你想那麼做，你需要那麼做而已。看來不管重複多少遍，這個世界都容不下你。」

　　「當然，」伊扎克斯無聲地笑了笑，聳聳肩，「所以我是魔王。」

　　郝仁回到房間，熄滅燈火，看著來自「阿姆」的柔和光輝透過木格子窗灑進小小的旅館單間中。他對無窮世界的無窮秘密深深著迷，這讓他感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哪怕什麼都不做，僅僅遊覽一圈都得到了巨大的收穫。

　　精神世界中傳來一聲呼叫，郝仁打開隨身空間，將一個大號魚缸放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把豆豆從水裡撈出來，捧著小傢伙走向窗子。

　　豆豆高興地看著外面的世界，歡快地用尾巴拍打著郝仁的胳膊，抬手指向那幾乎遮蓋三分之一天空的「阿姆」：「大月亮啊！大月亮啊！要去大月亮上！」

　　「有機會爸爸會帶你去更多更有趣的世界，」郝仁輕輕拍著豆豆的尾巴，「當時簽了這份合同……簡直太棒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城中打探

　　當「阿姆」的柔和光輝漸漸褪去，卡德休斯大陸會迎來一天中僅有的幾分鐘黑暗夜色，萬事萬物都在黑暗中蟄伏著，目送氣態巨行星的最後一縷餘光離開天際，隨後迎來輝煌的朝陽。

　　卡德休斯大陸的一天只有十六個小時，並非所有位面中白晝時間最短的一個，但卻是有大量人口聚居的位面中白晝最短，因此初次來到這裡的人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裡的作息規律。郝仁還躺在旅店的床上埋頭猛睡，在他旁邊的櫃子上，一條小小的人魚卻早已被陽光弄醒。豆豆從水盆裡爬出來，對旁邊的數據終端拍拍尾巴打招呼：「終磚早上好！」

　　數據終端一晚上都在看著豆豆，防止小傢伙睡醒亂跑，這時候早晨迎來的第一句問候就是這個，頓時火大：「你個熊孩子別跟你爸學！」

　　豆豆完全不明白熊孩子是什麼意思，她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誇獎，於是嘻嘻哈哈地領受，然後看著外面正逐漸熱鬧起來的街市開始發呆，愣了一會兒之後小傢伙覺得無聊，便張嘴咿咿呀呀地學著南宮五月教給她的曲子唱起歌來。

　　小傢伙唱的完全不成章法，沒有任何歌詞——本身老師就是個記不住詞兒的半桶水，豆豆跟著那隻皮皮蝦海妖能把曲子學下來就算天賦異稟了。

　　郝仁就這麼在半夢半醒間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細細小小但異常好聽的歌聲，起初他還以為是五月在樓下哼歌，但睜開眼才看到唱歌的是自己的便宜魚閨女。豆豆趴在窗戶前，小手撐著那古樸無華的木窗格，臉上帶著恬淡的表情哼唱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的歌謠，朝陽光輝灑在小傢伙的尾巴上，漾起一圈圈金紅色的光芒。

　　清晨陽光下對著天空唱歌的小小人魚，這一幕讓郝仁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發現豆豆果然無愧於人魚這個種族，即便如此年幼，她的歌聲卻已經透露出某種靈氣，幾乎讓人覺得哪怕她唱著唱著突然從身邊升起幾個魔法陣來都不帶違和的。郝仁不願打擾這短暫的恬靜一幕，便假裝睡覺微眯著眼睛看小傢伙唱歌，豆豆對此絲毫沒有覺察，仍然斷斷續續地哼著她所知的幾個曲調，哼一兩段就休息休息，低頭啃幾口窗戶框，然後接著哼。

　　郝仁覺得自己必須醒過來了……這窗戶可不是自己家的！

　　「爸爸！醒啦！」豆豆注意到郝仁起身，立刻高興地撲上來啪嘰一下拍在郝仁臉上，「飯！」

　　郝仁額頭冒汗地看著已經被豆豆啃的參差不齊的窗戶格子，心說小傢伙長個子的時候果然到了，等會兒他還得跟人旅店老闆解釋房間窗戶的問題……不知道這個世界有老鼠沒……

　　等到樓下跟其他人匯合的時候，郝仁發現莉莉和南宮五月都是哈欠連天的模樣，顯然短暫的夜晚根本不夠她們休息的。倒是旁邊的另外三人仍然神采奕奕：薇薇安屬於那種千年不睡覺，一睡睡千年的神奇物種，生物鐘算是主動技能，伊扎克斯和拉尼娜則已經不能按常規生物來考慮，這倆晚上睡覺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休息還是為了解悶都很難說……

　　「哈欠……房東，我想再睡會兒……」莉莉是受生物鐘影響最嚴重的傢伙。這時候基本上是閉著眼睛跟郝仁說話，依靠不斷抽鼻子聞味兒來確定其他人的位置。她抽著鼻子找了半天，在郝仁腳邊就地一蹲跟小狗一樣蜷縮起身子，「再補倆鐘頭覺……開飯就直接把吃的塞我嘴裡就行……我做夢吃。」

　　薇薇安又好氣又好笑地把莉莉使勁拽起來：「這個廢柴……一旦睡眠不足智力就跌落到成精之前了！」

　　「出去走走吧。卡德休斯的陽光很能提振精神，」伊扎克斯的大嗓門一響起來頓時就讓人精神一震。他站在門口指著外面，「我已經把賬結了，咱們今天去內城區看看。」

　　莉莉迷糊著眼看了看伊扎克斯，頓時精神百倍：「大個兒你這張臉真提神嘿～！」

　　眾人：「……」

　　「我覺得她這智力還是沒提上來……」薇薇安嘟嘟囔囔，「該不會智力也跟生物鐘掛鉤吧？」

　　郝仁想起房間裡還有讓豆豆啃壞的窗戶沒法解釋，趕緊拽著薇薇安往外走：「別談生物鐘了，幹正事幹正事……」

　　卡德休斯大陸短暫的晝夜交替讓外鄉人難以適從，但對當地人而言已經很是熟悉，此刻卡德薩城外城區的街市便已經熱鬧起來，來自天南地北各個位面的行商和旅客們構成了這座城市外城區的主要人流。

　　除去內城區以常住人口為主外，外城區的大部分人其實都是像郝仁他們這樣的外來者。

　　沿街最常見的除了固定的店面之外便是行商們擺出來的各色貨攤，精靈和靈族這樣平常不怎麼拋頭露面的種族甚至也會在這裡擺攤售賣自己種族的工藝品，這是在其他地方很難見到的。一行人沿著貫穿內外城區的寬闊大道向內城區進發，沿途便在那些琳琅滿目的貨攤前頻頻駐足，一方面是出於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打探情報。

　　畢竟伊扎克斯和莫妮娜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大半年，十年戰爭結束之後的世界局勢發展必然是迅速的，他們在信息上已經有很大落後，現在必須知道人間各族的情況才行。直接打聽聯軍內幕不太現實，但從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口中卻能聽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只要有心，你總能從販夫走卒的小道消息裡拼湊出整個世界的模樣，這就是八卦的魅力。

　　「雖然不想承認，但人間各族在文明發展上確實遠超惡魔，」拉尼娜在郝仁身後老老實實地假裝僕人，一邊嘀嘀咕咕地說著，「每次到人間都會驚嘆這裡的繁華和變化……惡魔世界總是成千上萬年毫無長進，混混沌沌一團亂麻，那幫打來打去的傢伙根本沒興趣建設什麼，直到王建立起一個類似人間的帝國才算有所改變。」

　　薇薇安在一個精靈的攤位前駐足，她好奇地擺弄著攤子上的木製飾品：「這是什麼？」

　　「森林賜福的護身符，」一個帥到幾乎看不出男女的精靈立刻熱情地介紹起來，「在我故鄉的聖泉中進行過賜福，可以驅除災禍保……」

　　「買了！」薇薇安眼睛頓時一亮二話不說就拍板買下，然後指著旁邊另一個珠子，「這又是……」

　　「先祖賜福的護身符，」精靈攤主微笑著，顯然在人類城市生活讓他與自己那些足不出戶的保守同胞有了很大不同，這一看就是個經驗豐富的商人，「由我族中長者賜福手製，戴在身上可以辟邪……」

　　薇薇安那眼睛登時亮的跟莉莉看見肉骨頭似的：「買了！！旁邊這個……」

　　郝仁趕緊摁住這個吸血鬼：「行了行了，倆就夠——咱還留著錢當路費呢好嗎！」

　　這個倒霉鬼真是到現在都沒放棄用護身符來扭轉自己的財運，不過她掛了這一身辟邪玩意兒都沒管用，怎麼就不接受教訓呢——渡鴉12345親手寫的對聯都沒擋住她在家門口丟錢，薇薇安這倒霉財運顯然都是大宇宙意志的旨意了，她還抗爭個毛線……

　　眾人在外城區遊蕩了一圈，並未打聽到太重要的情報，但至少對十年戰爭結束之後的世間變化有了些了解：戰爭結束之後聯軍直接在惡魔位面駐留，至今沒有大規模撤回的跡象；七英雄中除了矮人之王烏洛克重傷回國暫養之外，其他六英雄至今仍未回歸，據說人類英雄格裡高利和精靈將軍卡修蒂娜極有可能是這兩族下一代的最高領袖，目前人類年事過高的至高王已經在擬定讓位的流程；幾個被魔王軍完全摧毀的王國突然冒出了很多自稱血統純正的王室遺族，他們正在爭取七英雄的承認力爭復國；暗精靈和獸人在邊境又產生了新的摩擦，但在各自的英雄號召下，摩擦被很快消弭，這兩個種族可能要舉行一次特殊的會議，他們決定真正平心靜氣地談談兩個種族長期面臨的問題，目前很多人對這次會議表示樂觀……

　　而在魔王軍數百年的侵擾和統治之後，人間界有很多位面都需要重建，文化的重建、惡魔影響的褪除也是最近市井閒談很重要的話題。

　　伊扎克斯聽到這些東西之後只給了一句評價：「看來這個世界離了誰果然都照樣轉。」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消息

　　郝仁他們並沒有在外城區消磨太多時間，因為卡德休斯的白晝在八小時後就會結束，所以一行人在打探了一些南來北往的消息之後便加快腳程來到了卡德薩城的內城區。

　　與繁華但略顯混亂的外城區相比，卡德薩城的內城區顯得秩序井然。這裡的建築物更加美觀高檔，大部分房屋都是用白色石塊建造起來的多層建築，整潔的街道之間可以看到散發出微光的魔法尖塔錯落分布，共同支撐著籠罩了整座城市的巨型護盾。這片城區有著各種各樣的功能設施，不單是維持城市運轉的市政設施，也包括作為「世界之喉」所特有的各種部門——最大的傭兵登記管理所，最大的外交議事大樓，以及最大的、據說存放著整個世界所有知識的圖書館「學者宮廷」。

　　內城區是卡德薩城本地居民聚居的地方，雖然對外城區開放，但在入夜之後便會封閉大門。

　　「小老頭生前有個心願就是希望自己的研究手稿能被收錄到卡德薩城的圖書館裡，」伊扎克斯看著遠方「學者宮廷」的金色屋頂，頗為感慨，「可惜直到他死的時候，空間泡沫區理論都還被列為歪理邪說，哪怕號稱知識開放的卡德休斯位面也是不久前才開始研究建立在數學基礎上的空間囊泡模型——在這之前他們對空間囊泡的描述都建立在幻想和哲學基礎上。」

　　「話說世間是怎麼接受空間泡沫區和大宇宙理論的？」郝仁有點好奇。

　　伊扎克斯露出個有點諷刺的微笑：「因為被我打慘了——他們不相信自己一直以來所認知的『世界』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所以必須否認小老頭的說法，也就是否認空間囊泡之間的傳送規律可以通過數學公式來推算——因為這個公式就是計算出泡沫區邊界的關鍵要素，這種愚昧的堅持傳統導致他們在探索新位面的進度上遠遠落後於我的軍團，整個人間界所有國度的探索效率加起來也不如我的帝國，這就是魔王軍強大的秘密。而且是公開的秘密。」

　　郝仁一愣：「公開的秘密？」

　　「大學者留下的手稿散落在人間界，他有過很多學生，那些學生早就把計算空間囊泡的公式傳到各個國度了。」拉尼娜在旁邊解釋，「可是在數百年間都沒人相信那些手稿。哪怕偶爾有個聰明人猜測到魔王軍強大的秘密就是掌握了計算空間囊泡的方法，也會立刻被斥為異端，甚至被斥為研究惡魔知識的危險分子。人間各族就這樣自己蒙起眼睛綁住手腳被我們毆打了好幾百年，直到最近才開竅。」

　　「而且還不是完全開竅，」伊扎克斯笑起來，「不是還有人相信魔王的力量來自神器嗎——知識就是力量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怎麼就是不明白。」

　　郝仁頓時就啞然，心說伊扎克斯的說法當然有道理，但你隨便換個正常人怎麼可能相信魔王的力量真來自鍛煉身體多吃飯讀書看報多做題啊……

　　一行人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大型建築物，有著潔白的外牆和整齊的彩色玻璃窗，三層高的牆體上可以看到用各族文字寫成的各種牌子，大都是一些辦事機構的名字之類，偶爾夾雜著諸如「XX傭兵中介」、「XX房產介紹所」、「XX婚戀咨詢中心」的小招牌，郝仁看的大開眼界：「你們這個世界也有老寫字樓啊……」

　　「這就是集散廳，」拉尼娜笑起來，「最初其實只是傭兵們交流情報以及情報販子扎堆做生意的地方，但在卡德薩城這個特殊的地方，它極大地發展起來，就變成了這樣一個亂糟糟的情報、人員、委託集散地。當初聯軍成立的時候也重點扶植了這個設施，它是七英雄起事早期徵召各地勇者的重要平台，十年戰爭中最著名的幾個民間英雄，比如光之聖女和屠龍者哥頓就是從這裡走出來的。咱們要找的情報也能在這裡輕易得到：來自惡魔位面的消息在這裡是免費流通，人間界各族的情報販子唯獨在這點上非常大義凜然。」

　　「你對人間界很清楚啊。」郝仁驚訝地看了拉尼娜一眼。

　　「別忘了我當年是幹什麼的，」拉尼娜很得意地甩甩尾巴，這個動作把旁邊的莉莉弄得直瞪眼，「我聽說你們地球上有一個不出家門便知天下三缺一的聰明人，真可惜沒辦法跟他一較高下……」

　　郝仁額頭汗下，這個「不出家門便知天下三缺一」的說法好像也是他流出去的……

　　「進去之後拉尼娜不要多說話，待在郝仁後面裝作低階魅魔就行，那裡面魚龍混雜，一個帶著魅魔的術士只要不刻意高調便不會引起注意，但咱們也要小心被教廷密探盯上。」伊扎克斯交待了一聲，率先邁步走向集散廳的大門。

　　郝仁剛一走進這座建築物便感覺一陣氣浪迎面撲來——不是別的氣浪，而是有如實質的「聲浪」！

　　這座三層建築的第一層整個都已經打通，是由幾排方柱支撐起來的一個超級大廳，大廳內錯落分布著如同櫃檯或者接待點一樣的小隔斷，但更多的地方就是給人自由交流的桌椅和空地。無數南來北往的冒險者和來此投機的商人們讓這裡人聲鼎沸，入目之處除了這些三教九流還能看到軍方人員和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

　　眼前這景象真讓郝仁感覺跟地球上的人才市場似的，當然根據噪聲和混亂方面的加成這地方又有點像是通縣狗市——反正就是人來人往鬧鬧哄哄，自個兒一個人來逛都容易把自己弄丟的地方。

　　拉尼娜雖然對人間界了解很清楚，但這個地方也是第一次實地考察，再加上需要注意注意身份，所以一進門她就老老實實躲在郝仁身後努力偽裝成一個服服帖帖的家養魅魔，只是用尾巴尖輕輕捅著郝仁的後背：「該先找那些穿制服的……」

　　這時候莉莉已經自顧自行動起來了，她這一到熱鬧地方就活蹦亂跳亢奮的不要不要的，當場跑去抓住一個看上去像是工作人員的小哥：「你好你好！我們是傭兵！要去惡魔位面幹活的傭兵！打聽一下惡魔世界的消息去哪看？」

　　郝仁趕緊跑到莉莉身邊以隨時防止這個二貨順口把「好名都讓狗起了」的名號給說出來……這倒霉名字在夢位面還能使，到這地方可就沒用了。

　　制服小哥被莉莉嚇一跳，隨手指了個地方，莉莉馬上就拖著郝仁跑了過去，郝仁身子橫在半空還想呢：遛哈士奇真是個技術活，不但要有遛狗的心態，還得有被狗遛的覺悟，這姑娘拽著人跑的時候還真習慣起步七十邁……

　　關於惡魔位面的大小情報就公開張貼在一面牆上，按日期先後排列著，郝仁他們過去看了一會兒，發現人間界對惡魔位面的關注確實非同一般，可能也有十年戰爭剛結束的加成，這上面關於惡魔位面的情報不但詳細，而且異常及時。

　　哪裡新出現了一個惡魔領主，哪個惡魔領主被人斬殺，哪個惡魔位面發生了異常增殖，哪個惡魔位面的傳送門突然打開……這些消息貼了一牆！

　　「我勒個去……他們怎麼調查到這些的？」郝仁驚愕地看著這些情報，突然有一種整個惡魔位面都暴露在人類眼皮子底下的錯覺。

　　「大部分來自術士，少部分來自偵察兵，」拉尼娜對此倒是不意外，她小聲解釋著，「術士能召喚惡魔，也能強行把自己的意識連接到惡魔位面的某個惡魔身上，通過這種途徑，人間界就能掌握到惡魔世界的動向了。但反過來也成立：高階惡魔經常會誘騙術士，甚至直接在人類王國的高層安插下自己的分身。而如何干擾這種精神互探就是人間各族和惡魔都會研究的問題。」

　　郝仁哦了一聲，跟伊扎克斯一起在那些鋪滿一面牆的情報中瀏覽起來。這些情報對人間各族而言可能說明不了太多東西，但對伊扎克斯而言，極容易看出一些深層次的重要消息。

　　「看樣子瑟拉頓已經快拿下第二位面了……」伊扎克斯摸著下巴，也不知道從哪條消息裡看出這個的，「第二位面的老傢伙應該已經暗中和瑟拉頓達成臣服協議，但我估計不久後還是要爆發一場大戰，惡魔之間就這樣，一切外交斡旋的最終呈現形式都是把對方砍翻拉倒。」

　　「但沒有跟你那個『遺言』有關的消息，」薇薇安看了看伊扎克斯，「看樣子教廷聯軍封鎖了這方面的情報。」

　　「當然會封鎖，誰都不希望這種能顛覆世界的謠言滿天飛吧，」伊扎克斯咧開嘴，「七英雄當年情同手足，現在卻不知道互相見面有沒有感覺尷尬……呵呵，世事難料啊。」

　　莉莉有點遺憾地撇撇嘴：「白跑一趟。」

　　郝仁他們也很失望，不過就在這時，突然有個穿著聯軍輕甲的士兵從旁邊走了過來，將一份帶有教會印章的新情報貼在牆上。

　　郝仁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要出狀況了。

　　莉莉讀著那上面的字：「……第二惡魔位面破碎平原上空一度出現疑似魔王城的幻影，破碎平原周邊發現疑似魔王軍殘部……」

第四百二十五章 新的目標

　　這條新消息剛貼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人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只以為這跟之前貼上去的一樣就是個有關惡魔位面近期生態的常規報告，但很快就有騷動聲從人群中響起，人們終於意識到這張紙上寫的是啥意思了！

　　郝仁聽到自己身後就有人在嘀咕：「魔王城？魔王城不是說已經被空間風暴撕碎了嗎？」「魔王軍殘部應該已經打散了啊……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一批？」「會不會是假的？」「聽說當時魔王城只是掉進空間裂縫，但沒人真正看到它被撕碎的情況……」「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沒看見都是疑似嗎……」

　　人群中的騷動越來越厲害，很快低聲討論就演化成了一團吵雜，張貼牆前的人群越來越多，連周圍那些正在交流情報和交換任務的傭兵都被吸引過來。正好這時候又有一個士兵從旁邊走上前，馬上就有人拽住這個士兵：「這位朋友，上面貼的消息是真的嗎？！」

　　「我只是來發帖的，」士兵小哥聳聳肩，「反正上面發下來的消息就是這個。」

　　說著，這名士兵又將一份新的情報貼在牆上，緊挨著之前那則有關魔王城投影的消息，上面同樣是簡短的幾句話：第二位面切實目擊到魔王軍殘部，疑似第一軍團的倖存士兵。第二位面惡魔君主巴奴克拉克已經離開他的城堡，帶領一批數量不明的精銳部隊前往破碎平原，疑似調查魔王城幻影的情況。

　　這一下子周圍的聲音可就炸了鍋，郝仁就感覺耳朵邊上嗡的一聲，四面八方就全是人們的驚呼和吵鬧了，一層大廳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馬上全都往這邊聚集。擠不進來的人就在外面嚷嚷著詢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於是魔王城幻影和魔王軍殘部的消息就跟陣風一般傳遍了整個大廳。而這鬧哄哄的局面剛開始沒多久就又有一個士兵從張貼牆旁邊的小門裡出來，將最新的情報貼在牆上覆蓋了第二張消息：情報訂正，惡魔君主巴奴克拉克已經緊急返回，第二位面惡魔軍團有大規模調動跡象，疑似準備和其他惡魔開戰。惡魔君主瑟拉頓突然撤回了黑曜石平原附近的一部分兵力，疑似調往第二位面。已可確認魔王軍殘部的存在。

　　一種緊張、壓抑、恐懼但又隱隱約約帶著亢奮的情緒在大廳中彌漫開來，郝仁他們正等著看還有沒有新的消息更新，就看到從人群裡突然擠進來一個傭兵打扮的中年人，手裡舉著一張帶有集散廳專用印戳的紙貼在牆上，緊跟著剛才出來的那條官方消息。紙上寫著：鋼鐵之力傭兵團確認接到了有關第二位面的調查委託，徵集外援！

　　這個中年傭兵的跟帖頓時起了個頭，馬上就有更多的傭兵跑去領紙發帖，有宣布自己掌握了相關消息的，有徵召隊友去惡魔位面的，有聲明自己若干天前去惡魔位面發現過相關情報的，有寫著爺就是有錢任性專門來花錢水一貼的——最後這個剛貼上去就讓人拖出去打了……

　　郝仁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魔王軍消息下面轉眼間就跟了至少一百多貼，半面牆都快被這些相關消息占滿了。人群自發地跑到旁邊牆上去開了個新樓接著討論，之前負責張貼告示的士兵出來查看情況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那眼神跟倒霉孩子順手上網水一貼結果眨眼被頂上天似的。

　　張貼牆附近的服務台裡一個耳朵尖尖的精靈小姑娘在那扯著嗓子喊：「大家注意秩序！大家注意秩序！來領專用紙和發帖位置！請付費發帖，付費發帖！謝謝合作！不要隨意侵占版面……」

　　「趕緊想法擠出去……」郝仁在人群裡都快被擠岔氣兒了，腦子就轉著這一個念頭，不過他扯著嗓子嚷嚷了半天「勞駕借過」都沒管用，最後還是伊扎克斯膀子一甩震開閒雜人等，拎著郝仁大踏步走出人群。

　　一出來郝仁就看到薇薇安和拉尼娜早就已經在人群外面等著了，南宮五月則跟條魚一樣滑溜溜地也從人群裡鑽了出來。他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看著薇薇安：「你們早就出來了怎麼不叫上我呢……」

　　「我哪知道你心眼這麼實在，看見刷帖還不趕緊跑，」薇薇安撇撇嘴，然後環顧四周，「誒呀，大狗呢？」

　　郝仁這才發現莉莉竟然沒跟著出來，頓時一拍腦袋：「壞了！還擠在裡面呢！再讓人踩兩腳她該發飆了！」

　　說完他就扭頭回人堆裡找那個哈士奇的身影，結果擠了半天愣是沒發現，最後好不容易從另一側擠出人群他才看見莉莉，這個二貨竟然壓根就沒在人堆裡：她在牆角一個大花瓶下面正蜷成一團睡覺呢，也不知道已經睡多久了……

　　薇薇安過來看見這一幕驚為天人：「這生物鐘都快堵瓷實了吧？」

　　「我懷疑她到現在還是按著地球晝夜作息的，」郝仁使勁把莉莉拽起來，搖晃了半天才把這姑娘弄醒，然後他在莉莉面前揮揮手，「現在幾點了？」

　　莉莉迷迷糊糊地跟郝仁打招呼，然後揉揉肚子：「飯點……」

　　郝仁嘆口氣：「這生物鐘確實堵瓷實了。」

　　「別鬧，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飯點，但凡沒事幹的時候就餓，」薇薇安使勁拍了莉莉後腦勺一下，「睡覺也不挑地方，在家就這樣，還總怪人踩你尾巴。」

　　「大個，你對今天的頭條熱帖有啥想法？」南宮五月一邊往莉莉臉上拍涼水幫她提神一邊扭頭看向伊扎克斯。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必須去第二位面看看情況，」伊扎克斯的眼睛閃閃發亮，臉上帶著某種莫名的光輝，「剛才有人討論的時候提到一件事，說魔王城被空間裂縫吞沒的時候其實沒人看到它被撕碎的一幕……這是不是說明那座城只是被捲到新的位面去了，其實裡面的人還活著？！」

　　郝仁張著嘴巴看了伊扎克斯半天，知道對方內心深處恐怕又燃起了某種希望，他很想勸伊扎克斯不要過早地下任何結論，但最後他憋出來的卻是一個點頭：「好，我們跟你去。」

　　拉尼娜的尾巴在空中急促地甩來甩去，似乎這是她思考問題時的一個習慣：「魔王軍殘部……第一軍團確實是當初鎮守在城裡的主力，如果王城真的還在，那倖存下來的士兵是第一軍團也就正好對上號了。不過情報裡說的破碎平原上空出現的王城是個幻影……這有點蹊蹺，難道王城掉進空間裂縫之後發生了變異？」

　　「只能過去看看情況了，」伊扎克斯點點頭，「要去第二位面……但恐怕破碎平原附近已經被其他惡魔捷足先登。當前第二位面的統治者是巴奴克拉克，不過根據剛才看到的情報，巴奴克拉克已經式微，瑟拉頓極有可能會插一腳進來，咱們貿然過去會遇上瑟拉頓和巴奴克拉克的惡魔聯軍。」

　　「藉著教廷聯軍的勢吧，」郝仁略一思索便作出決定，「自由傭兵魚龍混雜，聯軍那邊對人間界各族也是很少懷疑，咱們可以直接混進去。」

　　伊扎克斯點點頭：「嗯，而且咱們只混進外圍，這樣很可能被直接派往最前線『趟地雷』，正好順了咱們的意。」

　　「我去打探報名的流程，順便看怎麼弄個假身份。」薇薇安自告奮勇地說道，她在人類世界混了上萬年而不穿幫，有時候一覺睡個兩三百年醒來都能立刻跟上時代，這姑娘在矇混身份方面簡直是大師級的。

　　一個敢在梵蒂岡給教堂打工的吸血鬼，你說還有啥地方是她混不進去的……

　　拉尼娜也拍拍胸脯：「我去幫忙，我對人間界各族熟悉。」

　　南宮五月拍了拍郝仁的肩膀：「你也跟她倆過去。」

　　郝仁莫名其妙：「我過去幹啥？我又不懂間諜技術……」

　　「你不是假裝術士嗎，」五月翻個白眼，「你屬於拉尼娜的偽裝裝備。」

　　郝仁撇撇嘴，心說怎麼自己又成了別人的綁定裝備，每次都跟正常人不一樣呢——遛狗的時候被狗遛，遛魅魔的時候被魅魔遛……

第四百二十六章 第二位面

　　其實郝仁很好奇教廷聯軍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把有關魔王軍的情報直接貼在外面到底是否妥當——根據伊扎克斯過去幾百年的知名度，這跟魔王軍沾邊的任何消息扔出去都起碼是個社會動盪，教廷聯軍倒好像壓根不在乎這個似的。

　　不過後來拉尼娜給解釋了一下郝仁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十年戰爭剛結束，之前又有幾百年屬於魔王帝國統治時期，整個世界都還沒從某種「慣性」裡掙脫出來呢，跟魔王軍沾邊的消息可能引起短時間的騷動，但早就引不起什麼恐慌了……

　　因為會對此產生恐慌的那幾代人都已經死絕了。

　　不管這場戰爭是否有個正邪，也不管伊扎克斯和七英雄的志向誰更高尚，反正人們不可否認的就是：包括精靈那樣的長壽種族在內，四百年魔王入侵加上十年戰爭讓這世上的所有種族都死掉了一代甚至數代人，如今活下來的都已經是近乎麻木的傢伙，不管惡魔還是凡人都是如此。

　　三天之後，一支由傭兵和冒險家組成的雜牌部隊從卡德休斯位面出發，通過中轉站輾轉奔赴第二惡魔位面。

　　所有通往惡魔位面的傳送門都是被嚴格監控的，而且自從魔王軍從人間敗退之後，卡德休斯這個最大的「世界中轉站」已經封死了所有跟惡魔位面聯通的傳送門（當然僅限人類所知的傳送門，伊扎克斯幾百年前留下的後路顯然不在此列），所以在此地集結的傭兵們要隨聯軍部隊一起從鄰近的其他位面前往惡魔世界。

　　郝仁他們幾個就混在這撥隊伍裡，以臨時註冊的流浪傭兵團身份成功通過了毫無嚴謹性可言的審查制度。當然也不能怪教廷聯軍對傭兵們的審查不嚴格——這都要去惡魔位面玩命了還有什麼可審的，敢跟著教廷和七英雄的號召去找惡魔單挑的除了聖人就是瘋子，這兩種人明顯都不用審。

　　正常人是絕對猜不到魔王本人會趁這個機會混進來偷渡回自己老家的：這都不能說不按常理出牌了，這是在人家鬥地主的時候扔出去一張幺雞啊……

　　郝仁他們離開卡德休斯位面之後就被傳送門送到一片荒無人煙的荒漠中，這荒漠便是這整個空間僅有的大陸：此地被稱作「門杜卡因」，在獸人語中就是「不毛之地」的意思。

　　郝仁一行人穿著低調的粗布斗篷混在三教九流組成的雜牌軍裡，聽著旁邊一個臉上有道刀疤的傭兵前輩介紹這片荒漠：「門杜卡因四百年前是獸人的一個聚居地，據說當年這裡還有很多綠洲，獸人在沙漠裡建立了一座城市和幾十個鎮子，整個位面依靠礦砂貿易維生，但後來魔王軍把整個門杜卡因所有的獸人都擄掠一空，這裡就徹底荒廢了，幾百年來沒人重建過。十年戰爭結束之後七英雄號召各族封鎖了所有主要位面的惡魔傳送門，又讓大術士們在比較荒涼偏僻的地方建立傳送門以作替代，門杜卡因這才又有用武之地。」

　　「沙漠中央有一座大型傳送門通往第二惡魔位面，傳送門對面是教廷聯軍建立的哨點，咱們過去之後就半隻腳踏進地獄啦，」另一個用頭巾包著腦袋的高瘦漢子爽朗地說著，「也不知道這次會有多少人留在那鬼地方……」

　　旁邊立刻有傭兵抱怨起來：「你tm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郝仁敷衍著和這些刀口上舔血又有著一肚子英雄主義的古怪傭兵們談笑了幾句，退回到伊扎克斯身旁：「你當年夠猛啊，整個位面所有人口打包帶走？」

　　「四百年前的門杜卡因其實是獸人們流放自己同胞的地方，所謂的城市就是個巨大的貧民窟，無數獸人在這個貧瘠的地方等死而已，我把他們帶走為我開採黑曜石，雖然做苦工，但起碼比在沙漠裡吃得飽。」伊扎克斯聳聳肩，「世人替那些獸人打抱不平，但實際上門杜卡因獸人是我治下各個種族裡最忠誠的一群傢伙。」

　　郝仁抬頭看向遠方，看到沙漠盡頭隱隱約約有一道巨大的灰黃色圓柱通天徹地：「那是什麼東西？」

　　「門杜卡因支柱，它支撐著我們腳下的這片大陸。獸人傳說中一旦這條支柱斷裂，整個門杜卡因大陸就會掉落到黑暗太陽裡去——他們堅信自己腳下的大陸背面有一顆黑暗的太陽，與天上那個永不落下的太陽爭奪著大陸的支配權，」伊扎克斯笑了笑，「這個空間是沒有夜晚的，整片大陸維持著永無休止的極晝，太陽在天空沿著一條曲線運動，數萬年來都未曾落下。其實獸人的傳說多少有點依據，因為門杜卡因大陸背面確實有一顆褐矮星，由於引力鎖定的原因，那顆褐矮星永遠不會升上地平線，只有斗膽跑到大陸邊緣的人才能在湊巧的情況下看到褐矮星的微光從無盡深淵中透出來一點點。」

　　莉莉長長地「噢」了一聲表示驚嘆，事實上理科白痴的她壓根沒聽懂什麼意思，就知道自己腳下的大陸是被夾在兩顆恆星中間了，她驚奇地看著地平線盡頭的灰黃色通天柱，「那東西真支撐著整個大陸啊？它從『地上太陽』延伸過來的？」

　　「只是個不靠譜的傳說而已，」伊扎克斯攤開手，「事實上那只是一道沙塵暴，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它已經八百多年沒有停下來了。門杜卡因支柱周圍是很危險的地方，咱們應該不會到那邊去。」

　　伊扎克斯說的沒錯，人間界那幫大術士們張開的人造傳送門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距離門杜卡因支柱有著足夠的安全距離。郝仁他們沒多久便來到了一座被風沙掩埋的城市遺蹟附近，根據那城市遺蹟的建築風格，這顯然就是很多年前被流放至此的獸人們建立起來的家園。現在古城已逝，原地只剩下殘桓斷壁，而教廷聯軍這些後來者們則在城市遺蹟附近建立了一個小小的集鎮作為據點，管制並維持著那座人造的惡魔傳送門。

　　傳送門是一個半徑達到十餘米的暗紅色漩渦，以很古怪的方式斜躺在沙漠上，與地面有著三十度左右的夾角，看上去就彷彿日晷的盤面，在傳送門周邊是一圈用暗紅色符文石製造的約束裝置，這些符文石漂浮在半空，上面傳來彷彿來自惡魔位面的炙熱壓抑氣息。

　　傳送門前負責守衛的聯軍戰士們驗證了這批傭兵以及負責帶隊的聯軍軍官的身份，這才吩咐激活大門。

　　只見斜躺在地面上的暗紅色漩渦驟然變得活躍，整扇大門嘩啦啦地直立起來，漩渦中的景像一陣扭曲，隨後呈現出惡魔位面的紅色天空和荒蕪大地。

　　郝仁一行跟在隊伍後面，邁步跨入這座大門，伊扎克斯在越過大門的時候輕聲默念了一句：「但願是真消息……」

　　眼前景象光影變幻，郝仁感覺沙漠的氣息驟然褪去，鼻孔中飄來了惡魔位面獨有的、無處不在的微微硫磺味。

　　眼前已然是一片暗紅色的天穹，以及延伸出去的黑紅色貧瘠大地。

　　在他身邊的南宮五月雙手叉腰，意氣風發地看著惡魔位面獨有的景觀，豪氣干雲：「吐信子的時候又到啦！」

　　「這時候就別豪氣干雲了好嗎，」郝仁順手扔過去一個項圈，「之前把這玩意兒忘了……其實你可以戴上這套維生裝置來適應環境來著。」

　　五月傻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項圈，終於忍不住跳起腳來：「你之前怎麼沒想起來？！」

　　郝仁嘆口氣：「這不是思維侷限性嘛，這玩意兒設計用來執行太空任務的……而且說實話咱們幾個裡面也就你一個完全適應不了環境，我們幾個壓根也用不上它啊，我還是看老王送給那個叫溫妮莎的小姑娘一塊護身符才想起來可以給你個這玩意兒的……」

　　南宮五月捧著項圈真是百感交集，下決心今後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眼前這傢伙是指望不上了。

　　莉莉跟其他傭兵一樣正在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裡是教廷聯軍在惡魔位面建立的諸多據點之一，也是第二位面最大的人類基地，它被建設在一片易守難攻的高地上，前方是平緩向下的斜坡。

　　整個據點佔地範圍並不太大，視線中都是人類風格的營房和塔樓。

　　當年伊扎克斯橫行所有惡魔位面，把其他惡魔君主壓制的一個個都抬不起頭來，結果十年戰爭結束之後教廷聯軍就藉著自己的氣勢以及其他惡魔君主實力不逮的機會，將哨站開拓到了每一個惡魔位面。

　　儘管他們要維持這些據點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但不管怎麼說，將近一年過去，這些插在惡魔君主們鼻子底下的據點還是都堅持了下來。很多惡魔君主並非拔不掉這些據點，而是教廷聯軍努力造成了一種平衡：惡魔君主之間的爭鬥，教廷聯軍不斷增長的軍勢，這兩大因素讓這些位置微妙的據點存續到了現在。

　　不過就在郝仁認為今天可以平安無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遠方傳來一陣嘈雜聲。

　　嘈雜聲很快波及到這支剛剛從人間界支援過來的雜牌軍中，郝仁總算搞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教廷聯軍的一股部隊在破碎平原地區和巴奴克拉克的惡魔們正面交戰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竟然真有！

　　郝仁他們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在營地裡多待會兒，便聽說了前線發生激戰的消息，哨所的指揮官立刻便決定從這批剛剛前來支援的部隊裡抽調一些人手增派過去。郝仁當然不能錯過這個前往破碎平原的機會，馬上努力想辦法提高自己這撥人的存在感——事實上他壓根就不用怎麼努力，伊扎克斯站在人堆裡跟個燈塔似的，負責清點登記傭兵姓名的那名小軍官一路上就沒記住別的人，淨記著有個叫王大全的人猿泰山了……

　　很快一批傭兵和一支正規騎士部隊便被召集起來，在兩名據點軍官的帶領下離開這處營地奔赴破碎平原。他們騎乘著能在惡魔空間馳騁的變種戰馬一路急奔，很快便把營地甩在身後，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發生交戰的地方。

　　營地距離破碎平原並不是太遠。

　　十年戰爭深刻影響了人間界的很多方面，其中一方面就是「傭兵」這一原本零散的武裝團體。戰爭將人間界各族逼迫著團結在一起，也在第一時間過濾掉了所有不夠勇敢、不夠堅定、不夠守紀的那群人，傭兵這個原本鬆散凌亂的團體也在嚴苛的局勢下經受住考驗，變成教廷聯軍武裝力量的重要補充部分。他們仍然維持著自己「無編制」的特色，但整體素質已經上升到職業軍人的程度，並且可以隨著七英雄和教會的號召而隨時聚集起來成為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傭兵的靈活多變、經驗豐富以及「狡詐」讓他們贏得了在十年戰爭中的一席之地，甚至戰爭期間的數個著名英雄也是出身自傭兵——所以絕對不能小看這群貌似雜牌軍的傢伙，當年伊扎克斯都為他們頭疼過。

　　傭兵已經成為教廷聯軍所認可的一支「特殊應召部隊」，雙方建立了經過實戰檢驗的合作模式，這就是為什麼當魔王軍殘部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立刻就有一大群傭兵被補充到教廷聯軍的隊伍裡，而且幾乎沒有任何磨合與適應便能投身到正規的任務中——就像現在郝仁身後的這群傭兵，他們都是專家。

　　「如果和惡魔接觸，立刻散開，捉單廝殺，」一名有資歷的傭兵自然而然就成了隊伍的臨時指揮者，他跑在最前面，聲音卻瀰散至整個隊伍，「這裡是惡魔的地盤，所以不能糾纏太久，一切以速戰、脫戰為準，解決一兩個敵人之後就立刻匯合，跟著正規軍開始下一波進攻，各自注意安全。大家都還是陌生團隊，無法做到精確配合，因此互相援助的機會不多。」

　　而在正規騎士那邊，也有軍官在安排著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看樣子都是一幫跟惡魔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兵油子，一個個專業著呢。

　　「感覺挺微妙，」伊扎克斯騎在一匹變異的幾乎跟牛犢子一樣的特大號戰馬背上（也真虧人家能從營地裡給他找到這麼一匹坐騎），聽著士兵們分派任務的聲音頗有點感慨，「當年啊……」

　　郝仁不用聽都知道伊扎克斯言下之意是啥：當年這幫人就是像這樣商量著怎麼車翻他的魔王軍的……

　　所以說伊扎克斯這傢伙心真寬，他這時候竟然還能面帶微笑！

　　這時候跑在隊伍最前面的一名軍官突然高聲呼喝：「注意！前方惡魔！」

　　郝仁立刻抬頭看去，發現迎面果然出現了一群凶神惡煞的惡魔散兵，周圍的傭兵部隊和正規騎士們瞬間都進入了戰鬥狀態，有經驗的老兵油子們馬上分散隊列準備和那幫惡魔散兵接觸——這是常年跟惡魔作戰用人命堆出來的經驗。對付這種生下來就比人類體質強不知多少個百分點的怪物，唯有分成一個個小隊捉單快速圍殺才是出路。跟惡魔部隊進行過正面衝鋒的傢伙已經用自己的墓碑證明了一件事：哪怕你有三四倍的人手，也不可能正面剛過一個惡魔大隊！

　　「可能是從破碎平原撤下來的殘兵，」拉尼娜遠遠地看了一眼便作出判斷，「等會兒咱們偷偷抓個活的審問一下，別忙著殺。」

　　郝仁也發現了那群惡魔散兵的狀況：他們的隊形凌亂，大多帶傷，主要成員是皮糙肉厚的獨角惡魔衛士，一看就是憑著一身厚皮硬生生從戰場上衝出來的。毫無疑問之前在破碎平原和聯軍部隊發生交戰的就是這群惡魔。

　　惡魔散兵也發現了雜牌軍們，他們知道情況不妙，但這種強悍嗜血的生物在戰鬥面前從不知退縮，馬上一個個拎著巨大的武器就衝了上來！

　　戰鬥經驗豐富的聯軍騎士們第一批衝上去，他們身上縈繞著白金色的神聖光輝，依靠一往無前的勇氣和堅固的盔甲——主要是依靠盔甲——硬生生衝開那群惡魔的陣型，然後傭兵們一擁而上，在惡魔們重新聚攏之前便完成一個個零散的包圍圈，開始廝殺起來。

　　只聽到周圍喊殺聲震天響，魔法的爆裂聲和冷兵器撞擊的刺耳尖嘯響成一片，郝仁他們幾個故意衝得深入了一些，抓住兩個距離人群較遠的高階惡魔衛士便猛攻起來。

　　當然，開戰之前他們幾個都很明智地下了馬——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郝仁並不認為自己那點騎術能做到在馬背上和人單挑。

　　「人類……殺！」一個惡魔衛士看到衝向自己的竟然是個穿著法師袍的瘦弱（惡魔標準）男人，頓時感覺受到了挑釁，一聲怒吼便舉起足有一尺寬的門板巨劍朝郝仁腦袋砸下來，郝仁嘴角微微一翹，雙手合向頭頂就來了個空手接白刃，只聽到「哐」的一聲巨響——他就用臉把巨劍接住了。

　　薇薇安在旁邊都看傻了：空手接刀接劍的她見過，但空手接一塊一尺寬鋼板的傢伙還真是第一次見，郝仁倒確實是用手卡住劍身上緣來著，但這不影響劍刃砸在他臉上：這玩意兒可有一尺寬啊！

　　那個惡魔衛士也被嚇了一跳：「好硬的臉！」

　　莉莉看到這一幕，感覺房東身為MT的能力得到了展現：雖然他用臉拉不住怪，但他能用臉抗怪……

　　郝仁從暈頭轉向的狀態清醒過來，頓時感覺必須找回場子，於是順手從隨身空間裡摸出自己的長槍朝敵人戳去：「吃我金剛杵啦！」

　　惡魔巨劍揮舞不便，只好伸手半空抓住朝自己刺來的古怪長槍，他還沒反應過來呢：眼前這不是個法系職業嗎，怎麼不但臉硬的刀槍不入，還用這麼根金屬棍子戳人？這玩意兒看著也不像法杖啊……

　　郝仁可不管惡魔在想什麼，發現自己的長槍被對方輕易捉住之後反而微微一笑，順手擰了一下長槍後半段：

　　「吃我等離子斬馬刀啦！」

　　銀白色長槍末端頓時光芒大作，爆發出一道足有兩米長的刺眼光焰，惡魔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眨眼間便被砍下半條手臂！

　　但這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凶悍傢伙真不愧惡魔之名，手臂被砍掉之後竟然一聲不吭，而是順手掄起巨劍再度砸向郝仁的腦袋。

　　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在這一瞬間從旁邊竄上來，莉莉直接抱住惡魔的肩膀一使勁，就把這倒霉傢伙的另一條胳膊也拽了下來。

　　終究不過是士兵級別的惡魔，哪怕屬於精兵，戰鬥力也就到這兒了。

　　而這時候伊扎克斯那邊也輕輕鬆鬆搞定了自己的敵人，兩個被抓了活口的惡魔衛士被扔到一塊，拉尼娜盯著他們的眼睛：「說，破碎平原那邊情況怎麼樣？你們有沒有看到魔王軍的人？」

　　兩個惡魔激烈反抗著精神上的侵蝕，一向沒怎麼鍛鍊過魅惑能力的拉尼娜竟然一下子控制不住這兩個傢伙，郝仁見狀馬上掏出兩塊破布把那倆惡魔的臉擋住，只留下一雙眼睛——拉尼娜看不到對方的臉之後功力果然大增……

　　倆惡魔瞬間被控制，他們渾身一哆嗦，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然後交待起來：「破碎平原……有魔王軍……」「黑矮人突然出來，殺掉了現場很多人類和惡魔……」「瘋魔王還活著……」

　　「等會兒！！」郝仁猛然聽到個不得了的消息，「你說啥？」

　　「瘋魔王還活著……」一個惡魔戰戰兢兢地說出那三個讓惡魔都為之恐懼的字，「他出現了……就在破碎平原。」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座城
　　
　　「瘋魔王出現在破碎平原？！」郝仁大驚，萬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麼個消息，「你這時候再開玩笑那真是焊雷管鋸燈泡了啊——再問你一句，你確定是伊扎克斯出現在破碎平原？」
　　
　　惡魔衛士聽到「伊扎克斯」這個名字都是一哆嗦，能讓一個惡魔露出這種模樣，整個世界古往今來也只有當初的瘋魔王一位，顯然對方不敢在這個話題上胡謅：「我親眼看見……他從火焰裡走出來，身旁跟著那些黑曜石巨像和黑矮人……」
　　
　　「黑曜石巨像和黑矮人都是當初第一軍團的兵種，」拉尼娜回頭看了郝仁一眼，「恐怕是真的。」
　　
　　郝仁讓拉尼娜又詢問了幾個問題，但這兩個惡魔顯然都是普通士兵，所知道的除了黑曜石平原上出現瘋魔王之外也就沒別的東西了，包括巴奴克拉克的軍團動向以及瑟拉頓是否已經來到破碎平原都一無所知。
　　
　　等倆惡魔衛士交代完所有東西，伊扎克斯直接把手按在他們頭頂，兩個惡魔便無聲無息地化為一地爐渣。
　　
　　莉莉看到這一幕吐了吐舌頭：「大個兒真凶殘……」
　　
　　「我怎麼感覺你殺起惡魔來比對付人類還有動力呢？」郝仁也有點古怪地看著伊扎克斯。
　　
　　伊扎克斯罕見地冷哼了一聲：「哼，這是廢話——比起人間界各族來，我更看不上這幫雜種。人間各族跟惡魔本來就對立，我跟他們誰把誰腦漿子打出來都算正常，而且當年那番大戰人間各族起碼還是為了保家衛國，我就是輸在他們手上也沒二話，唯獨巴奴克拉克和瑟拉頓這些雜碎……他們是背後捅的刀子。」
　　
　　伊扎克斯當年確實是栽在教廷聯軍的手上，但真正給他致命一擊的卻是那幫惡魔「同胞」們。他和人間各族的戰鬥一向光明正大，一方為了理念，一方為了家國，以伊扎克斯耿直的性子哪怕在這種戰爭中失敗也不會有什麼怨言。事實上他甚至很欽佩七英雄這樣的傢伙——以羸弱的凡胎領著一幫不要命的猛士硬剛魔王軍，甚至從人間一路反攻到惡魔位面，伊扎克斯自己都承認這是一幫猛人。
　　
　　但與七英雄的聯軍比起來，那些惡魔「同胞」就不那麼地道了：巴奴克拉克曾對伊扎克斯俯首稱臣，但在最後一戰前卻在背後偷襲了魔王軍的最後一支援軍，瑟拉頓則更是給了伊扎克斯本人致命一擊，如今還佔據著第七位面的半壁江山。
　　
　　換個脾氣再好的也容不了這種事兒！
　　
　　郝仁理解了伊扎克斯心中真正的仇恨目標，於是很聰明地轉移話題：「好了，先不談他們的事兒——你對破碎平原上出現了另一個自己有啥看法？」
　　
　　「反正我肯定沒有失散多年的兄弟，」伊扎克斯嘿嘿一笑，「這次倒要看看是哪位替我『復活』了。」
　　
　　一小隊惡魔散兵被雜牌軍們順利解決，傭兵和騎士團這邊除去少部分負傷者不得不返回之外一切都很順利。雜牌軍們再度整頓人馬，快速向著破碎平原奔去。
　　
　　此後的一路上都很順利，再未遇到遊蕩的惡魔。
　　
　　破碎平原逐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郝仁遠遠地看到一片奇特的地貌，頓時明白過來破碎平原是個什麼意思：
　　
　　只見遠方的大地處處龜裂，壕溝裂谷縱橫遍地，而在距離地面數十米到數百米的空中飄滿了大大小小的碎裂巨石，這些碎石彷彿不受重力束縛般飄蕩著，就如同整個平原被人一擊打碎，無數土石飛至空中一般。
　　
　　「那些是『荒石』，一種磁性材料，破碎平原下面存在一個渦旋磁場，導致平原上一半的石頭都飄在半空，」伊扎克斯小聲解釋著，「這些石頭的成因成謎，我當初派人調查過，整個破碎平原的地質年齡都與第二位面其他地區不符，這一地區好像是從太空裡掉下來的，所以小老頭猜測空間泡沫區在很久以前必然不是如今這個模樣，說不定當時空間是連續的，才導致很多位面有『隕石坑』這樣沒法解釋的東西。」
　　
　　這時候在隊伍最前面的軍官突然勒住馬頭大聲呼喊了一句：「注意警戒！」
　　
　　郝仁抬頭看去，發現前方不遠處正是聯軍騎士團和惡魔軍團發生遭遇戰的地方。
　　
　　遭遇戰發生在一片無遮無擋的開闊地上，相當廣闊的一片區域彷彿被轟炸過一樣坑坑窪窪，隨處可見魔法爆炸產生的彈坑以及地面裂紋。無數穿著聯軍鎧甲的士兵和隸屬於巴奴克拉克軍團的惡魔倒斃在大地上，破碎的鎧甲和兵器散落滿地，聯軍的旗幟支離破碎地倒在灰塵中。陣亡者的血液已經被灼熱的空氣蒸乾，空氣中只瀰漫著陣陣古怪的濁氣：那是人類的鮮血與惡魔邪血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騎士指揮官開始有條不紊地發佈命令：「三小隊，警戒周邊，四小隊，去搜索東邊那片岩山，小心行事。其他人檢查戰場，把遺體收集起來……惡魔的兵器也帶走一些，這鬼地方什麼都缺，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都不要落下！」
　　
　　郝仁他們假裝和其他傭兵一起忙活，但卻在檢查那些倒斃在地的惡魔和人類屍骸——檢查他們的死因。
　　
　　因為拉尼娜一眼就看出來戰場上有違和之處：雖然大部分倒斃的惡魔和士兵看上去都是在互相激戰中戰死的，但在戰場邊緣的一部分戰死者卻很明顯是在極大的驚恐中被殺，他們向著戰場之外倒斃，無一例外是背後重傷，顯然死前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那些陣亡的人類士兵臉上還凝固著強烈的驚駭之色，而那些惡魔臉上的神色則比較難以推測——因為惡魔的臉比較硬看不出表情來……
　　
　　不過拉尼娜研究了一下表示那些惡魔也是在驚恐逃竄中被殺的。
　　
　　現場不論人類還是惡魔士兵都在逃離這個地方，顯然在激戰的最後一刻戰場上突然出現了讓他們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的第三方力量——這個第三方力量不用想就呼之欲出。
　　
　　拉尼娜將一具人類屍體後背的破碎甲片掀開，露出下面帶著焦痕的致命傷口，這道傷口完全貫穿了這個倒霉的士兵：「是黑矮人的火箭助推黑鐵箭。」
　　
　　伊扎克斯則在不遠處的一個幾乎被砸成肉餅的惡魔身上找到了一些破碎石渣：「黑曜石魔像兵的碎屑。」
　　
　　「確實是魔王軍第一軍團，」拉尼娜聲音很嚴肅，「這些武器是我們獨有的。」
　　
　　「看樣子確實有一批倖存下來的魔王軍啊，」郝仁站起身，看著空空蕩蕩的破碎平原，「而且他們還有個跟伊扎克斯長得一模一樣的新魔王領導著……不過那幫傢伙現在跑哪去了？」
　　
　　「應該跑不遠，這附近沒有可以……」
　　
　　拉尼娜剛回答到一半，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轟隆！
　　
　　郝仁慌忙抬頭，卻看到剛才被派去檢查岩山的那一小隊騎士一個個丟盔棄甲地跑了回來，領頭的士兵高喊著：「魔王軍！魔王軍！還有魔王城！快撤！快撤！」
　　
　　這群士兵瘋狂地向前跑著，而在他們身後，伴隨著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十幾個足有六七米高的黑色巨像從岩山背後繞了出來。那些巨像狀似人形，身上閃耀著用於減輕重力和驅動運行的綠色符文，奔跑起來地動山搖，它們的頭顱上安裝著血紅色的獨眼，獨眼的光輝掃到現場的敵人，這些龐然巨物立刻加快速度猛衝過來！
　　
　　而在這些巨像身後，緊跟著跑出來的是一群膚色黝黑，穿著古怪盔甲的矮人和一群惡魔——伊扎克斯當年的軍隊！
　　
　　但這些只是個開端，那種山崩地裂般的轟然巨響仍然在持續不斷地響起，伴隨著大地的劇烈震顫和不間斷的巨響，郝仁看到岩山背後有一個龐然巨物正在緩緩升起。
　　
　　那是一座城！

第四百二十九章 「假貨」現身？

　　轟鳴聲如雷霆墜地，四面八方一陣地動山搖，附近的岩山中升騰起一陣黑色的煙霧，幾乎遮天蔽日，如同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般。而在那黑色的煙霧中，一座城緩緩升起。

　　那是一座由黑曜石建造起來的巨大城池，它有著彷彿黑金澆鑄般的百丈城牆，城牆上排列著一道道剛硬的垂直棱線，每一條棱線的頂端都雕刻著惡龍的頭顱；城池周圍則圍繞著六百六十六座黑曜石尖塔，每一座尖塔上都漂浮著一隻碩大的虛幻眼球，眼球中映照著整個惡魔位面每一處角落的景象；黑曜石城的上方則漂浮著一個巨大的方尖碑狀建築物，那建築物緩緩旋轉著，不斷放射出暗紅色的光芒，支撐著整個城市的護盾系統。

　　這座黑色的城池已經升上岩山，但還在繼續上升，甚至一直上升到空中數百米的高度還未停下，它竟已然成為一座浮空城，城市底座是建立在一座倒錐形的浮島上。浮島下面嶙峋的岩石中可以看到有無數閃爍著暗光的符文和管道縱橫交織，形成了強大的反重力場，讓整個城市一直升到了所有人的頭頂！

　　破碎平原上的士兵們呆呆地抬起頭，望著這座本應早已葬送在空間風暴中的魔王城，終於有個傭兵驚恐地叫出聲來：「魔王城啊！是魔王城啊！！」

　　「轟」的一聲巨響從不遠處傳來，之前那些從岩山後面跑出來的黑曜石巨像已經對騎士團發起了進攻，巨像頭部鑲嵌的碩大獨眼猛烈噴發出一團熾熱的火焰，炸在地上直接就是一個半徑十幾米的深坑。騎士團的士兵們剛才震懾於魔王城的威勢，竟然一下子忘記了致命的黑曜石巨像已經近在咫尺，這時候一下子被炸飛好幾個人方才讓他們反應過來，於是趕緊後撤。

　　跟在黑曜石巨像後面的黑矮人們見到騎士團陣型大亂，立刻原地半蹲，從背後取下一種樣式怪異的長方體武器，他們瞄準敵人扣動扳機，長方體武器中便砰然爆射出一種細長的、彷彿小型火箭彈一樣的東西——這應當就是所謂的火箭助推黑鐵箭。而在黑矮人身後，那些重裝甲的惡魔則已經展開側翼包抄的攻勢，準備去攔截即將逃跑的傭兵們。

　　傭兵和騎士團裡雖然不乏勇氣過人的士兵，但現在但凡智力比桌子高的都能看出來現場這麼點人不是魔王軍混合部隊的對手，於是立刻開始組織撤退。而就在他們呼喊著準備撤退的時候，一個悶雷般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吧。」

　　郝仁聽著這個聲音耳熟，一抬頭赫然看見魔王城的城牆上出現了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有五米多高，渾身熾熱如火，皮膚上蜿蜒流淌著炙熱岩漿，腦袋上還有一隻角是斷的——看著跟伊扎克斯一模一樣！

　　拉尼娜頓時就蒙圈了，而周圍的士兵們則驚恐地大叫起來：「瘋魔王！瘋魔王還活著！」「撤撤撤，全軍撤退！」「放棄輜重，放棄輜重……回去報信！」「卡莉，看來我沒辦法回去跟你結婚了……」「你個神經病你tm壓根沒有女朋友！」「我tm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讓我說兩句場面話？！」

　　這時候伊扎克斯突然拍了郝仁肩膀一下。倆人交換了個眼神，郝仁點點頭，一邊跑向那些惡魔追兵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兄弟們快撤！我們來斷後！」

　　說時遲那時快，莉莉跟薇薇安等人也瞬間就衝了上去。莉莉從剛才看見黑曜石巨像的時候就在偷偷吃辣條，這時候攢夠變身能量嗷一嗓子直接化身為巨型哈士奇撲向巨像，這個天生怪力的姑娘竟然就這麼直接把一尊巨像攔腰撞成了一地碎塊，而薇薇安則以蝙蝠群製造出一大片雷雲，轟然砸在那群黑矮人附近——顯然只是為了干擾對方瞄準順便攪亂局面。

　　聯軍的小軍官看到這一小群傭兵竟然勇悍如斯，頓時大為動容，竟然不退反進地領了一幫人來幫忙：「勇士們！我來助你！」

　　郝仁一看這個情況差點岔氣，心說就等著你們跑呢怎麼反而又回來了：「讓你們走就趕緊走！別管這兒了！」

　　騎士團小軍官長劍出鞘仰天長嘯：「哈哈哈！勇士！如此豪情壯志果然不愧是我聯軍戰士！今日你我共赴地……」

　　薇薇安飛在空中，見狀掏出個小蝙蝠順手就扔了過去，砰一下子把小軍官砸暈：「廢話恁多！」

　　正跑回來要幫忙的幾個士兵頓時就蒙圈了，郝仁趕緊揮舞著長槍指揮：「趕緊走趕緊走——你們礙事兒！」

　　幾個士兵這才扛著已經被小蝙蝠砸暈過去的隊長趕緊離開戰場，郝仁心中鬆口氣：這幫愣頭青可算走了……

　　然後他扭頭看向那群惡魔巨像矮人的詭異混合軍，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對付這幫愣頭青……

　　這時候要跟對方解釋情況顯然是來不及的，要原地投降也得找個機會，所以他迅速在那群惡魔中間鎖定了一個看上去像是軍官的大個子——反正惡魔指揮官最大的特點通常就是個兒大——然後對莉莉一唿哨：「莉莉！來！」

　　巨型哈士奇正騎在一個黑曜石巨像身上又抓又撓又咬又啃，這時候弄了一身的黑石頭末子，聽到郝仁的聲音她耳朵一動，頓時跟聽見招呼的家養狗狗一樣撒著歡跑了過來：地動山搖地撒著歡。郝仁順手抓著莉莉腿上的長毛三兩下爬到莉莉腦袋上，揮動長槍指向那名惡魔軍官：「先把他拿下！抓活的！然後咱們解釋情況！」

　　莉莉嗷嗚一聲，使勁瞪著眼睛想看看郝仁指的到底是哪：大家可以想像一隻五米多高的哈士奇腦袋該有多大，郝仁站在她頭頂那莉莉是壓根看不見的，她倆眼睛都快對到一塊去了還沒發現郝仁的槍尖兒……

　　郝仁：「……」

　　「怎麼事兒到我頭上就都沒按正常發展過！」郝仁氣急敗壞地蹦到莉莉鼻樑上，指著前方，「衝上去！」

　　莉莉倆眼瞪成一對，嗷嗚一嗓子就向前衝去，郝仁頓時感覺疾風撲面而來。迎著疾風持槍挺立，豪氣干雲地衝向惡魔和巨像，在這一刻郝仁簡直感覺自己是趙子龍附體一般——要是他沒騎著個哈士奇的話就更好了……

　　算了，哈士奇也行，反正毛色跟白馬差不多……

　　黑曜石巨像發現了這個奇怪狗騎士的動向，立刻匯聚起獨眼光芒開始攔截，一團團炙熱的爆炸火焰在郝仁身旁爆炸，然而莉莉就如同鬼魅一般在這團團火焰中輾轉騰挪，她的敏捷絲毫不因體型而有所稍減，眨眼間便越過巨像的防線撲到了那群惡魔中央。一個身材壯碩的惡魔衛士揮舞著巨大的鏈刃劍迎上前來，那巨劍也與別的惡魔兵器不同，它的劍刃赫然是一排飛快震動的鋼鋸，望之可怖，顯然碰一下就是非死即傷——郝仁看著這喪心病狂的玩意兒心裡就是一聲長嘆：怪不得當年伊扎克斯幾乎車翻一切，最後全世界聯軍才勉強把他幹掉，你看看他手下這幫喪心病狂的軍隊都用的什麼喪心病狂的兵器！

　　他莫名想起伊扎克斯的一句話：知識就是力量啊！

　　「死開！」郝仁揮舞長槍格擋開鏈刃劍，兵器交接的一瞬間他感覺一陣強猛的震盪傳來，幾乎讓長槍脫手而出，看樣子跟一個裝備了這種兵器的惡魔比試力氣是有點缺心眼，但合金長槍末端驟然爆發起一團光焰，在惡魔反應過來之前便硬生生炸斷了那把嚇人的兵器，而郝仁和莉莉的組合體則繼續向目標衝去。

　　黑矮人們被這個戰場上最醒目的目標吸引了注意力，馬上重新裝填火箭彈準備攔截，此刻薇薇安的閃電風暴已經停息，但就在他們舉槍射擊的一瞬間，一大群蝙蝠突然從天而降，黑壓壓如同烏雲般席捲了郝仁莉莉組合身邊的一大片範圍。

　　薇薇安的身影在莉莉腦袋上凝聚成形，她雙手各自盤旋著一團血霧和一團雷電，將穿過蝙蝠群的三四支火箭助推黑鐵箭凌空炸斷。

　　三人組合終於衝破所有防禦，那名壯碩的惡魔指揮官見狀舉起巨劍挺身迎敵，不過郝仁反應更快一步。

　　只見一道明晃晃的藍色光芒劃破空氣，砰一下子砸在惡魔指揮官的腦門上，力道之猛竟然把後者直接砸翻在地。

　　「本機才是殺招哇哈哈哈！」

　　郝仁用長槍碰了碰莉莉的鼻尖念叨起來：「我覺得終端的心態已經完全適應當一塊板磚了……」

　　莉莉抽抽鼻子：「……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