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三百八十章 甦醒的長子

　　埃爾森此刻已經看不出人樣，他詫異地看了莉莉一眼：「小姑娘，你也是高階狼人？！」

　　莉莉都快讓辣條噎死了，只能翻著白眼使勁點頭，而與此同時，她所積攢的變身力量也終於達到頂峰——當然如果不考慮畫風的話我們真的可以把這稱之為辣條力量。.

　　一陣狂風呼嘯，郝仁他們被這陣風吹的完全睜不開眼睛，只能聽見近處傳來一陣陣粗狂悠遠的嚎叫：「嗷嗚——」

　　狼嚎聲中，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一幕幕幻景從眾人心頭升起：銀月懸空，大地蒼茫，孤狼嘯月……

　　所有幻景止步於最後一聲不太符合氣氛的「汪」。

　　狂風散去，五六隻巨大無匹的戰狼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們雙目血紅，威風凜凜；他們龐如山嶽，戰意盎然；他們毛髮染血，讓人心驚；他們中混進去一隻哈士奇。

　　已經長到五米高的莉莉在自己的幾個老前輩中間四處看看，發現自己的體積跟其他人差不多，於是滿意地點點頭：「嗚嗚，汪。」

　　頭狼站在隊伍最前面，環視幾個同伴和莉莉之後若有所思地口吐人言，是埃爾森的聲音：「我總覺得有哪不對。」

　　其他幾頭戰狼也互相看看，又看看莉莉身上的花紋，同樣有狼口吐人言：「興許是生著生著沒墨了，也或者是雪原那邊的隱世家族，我感覺沒哪不對的。」

　　莉莉歪著腦袋，不明白為什麼別人變身之後都能說話：「嗚？汪？」

　　埃爾森繼續跟其他人嘀咕：「……我果然還是覺得有哪不對……」

　　「算了，還是沒哪不對的……」

　　奧芙拉一腳踹在埃爾森爪子上：「有完沒完！說過多少次了變身之後注意維持智力！現在是打仗的時候！」

　　別看埃爾森外表是個老人。但實際年齡上恐怕還沒奧芙拉年長，後者訓起自己的老搭檔來跟訓孫子似的。埃爾森和一群戰狼見到元帥發威，頓時紛紛抖擻起精神，暫時將混在自己隊伍裡的那頭看上去畫風好像有點不太對的「白狼」放在一邊。有一隻獨眼巨狼看著扭曲林地的方向：「我們想辦法吸引這些怪物的注意力，你們把漏網之魚攔下來！」

　　說完，五隻巨狼便在埃爾森的帶領下衝向林地，這些數米高的龐然巨獸身上纏繞著足以碾碎金石的風壓，所過之處如同狂風過境般滿目瘡痍，埃爾森作為頭領還有著額外的力量，他奔跑過的路徑上留下了灼熱的火浪，那些火焰在光禿禿的岩石上劇烈燃燒，顯然並非凡俗火焰。

　　而在這五隻威風凜凜的巨獸後面，白色的特大號哈士奇也興高采烈地撒開丫子一路狂奔，儘管莉莉自認為沒什麼問題，但你真把哈士奇跟狼放在一塊果然區別還是明顯了點。郝仁就聽到遠方隱隱約約地繼續傳來爭執聲：「我始終覺得有哪不對……」「你神經過敏，我感覺沒哪不對的！」「嗚？」

　　本來是挺嚴肅挺緊張的場合，郝仁愣是被這一幕給弄傻了，愣了半晌他才捅捅薇薇安的胳膊：「把她叫回來？」

　　薇薇安難得向著莉莉一次：「算了，隨她高興，能遇上這麼多同胞也不容易……而且還是能跟自己一塊變身的。」

　　5+1隻巨狼裹挾著滾滾聲勢衝向林地，果然吸引了大量恐獸的注意。那些黑暗扭曲的怪物本就沒有太高心智，而且還是一萬年前「第三子」滅絕之後剩下來的後裔，這次是在扭曲林地的驅使下才主動衝出來襲擊人類的，自然沒什麼行軍章法。這些怪物只要感應到別的方向也有「次子」的氣息，立刻就會被轉移注意力。郝仁他們所面對的壓力頓時減少許多。

　　趁著這個機會，伊扎克斯也攢夠了一波力量，他邁開大步衝到曠野之中。面對那些漏過來的恐獸群咧嘴一笑。

　　伴隨著衝天的火光，伊扎克斯腳下的地面瞬間在高溫中融化，一片混雜著綠色邪火的惡魔火牆以排山倒海的陣勢向前湧去，火牆所過之處，岩石化為熔漿，草木瞬間昇華，恐獸的腐蝕性血液根本來不及發揮作用就被變成了蒸汽。

　　奧芙拉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你們確認自己只是傭兵？」

　　「我們是專家！」郝仁撂下這麼一句，揮舞著合金長槍衝向了最後一群恐獸。

　　這邊的攔截和護送都很順利，而在其他地區，情況恐怕就不那麼妙了。

　　大地的震顫從剛才開始就未止息，不斷有新的觸鬚從大地裂縫中衝出來。「長子」的淺層意識已經甦醒，它察覺到凡人試圖逃離自己的控制，因此愈發加強了表層觸鬚的活動，而且在這些觸鬚中具備精神攻擊能力或者其他魔法力量的變種觸鬚也逐漸增多起來。每一支逃離貝因茨地區的隊伍都會受到來自地下的突然攔截，只進行過基礎訓練的普通士兵和民兵們在這種攻擊下能有幾人生還只能聽天由命，現在王國騎士團和教會騎士團也只能盡力而為了：他們被訓練用來對付人類和簡單的怪物，面對這種聞所未聞的上古生物，再高明的軍事家也只能和普通士兵一樣茫然無措。

　　於是每個方向的撤離隊伍都遭遇了巨大的阻力，傷亡在所難免，而且絕不會太小。

　　這場大撤離持續了一天一夜，雷頓鎮以及其他據點的神術陣也強行堅持了一天一夜，然而人力終究是有極限的，在第二天凌晨第一縷陽光出現在山巔的時候，雷頓防線各處的神術陣紛紛因能量枯竭而停止運轉，來自地底的觸鬚們終於徹底佔據上風，一座座村鎮和哨所在眨眼間便被夷為平地。

　　現在只剩下雷頓鎮最大的神術陣還在勉強支持，為滯留在後方的騎士團官兵們提供最後一點點安全庇護，好讓這些已經嚴重過勞的士兵能有個可以喘息的地方，在那道已經變得稀薄的紫色光幕籠罩下，鎮子裡暫時不會有觸鬚跑出地面，但鎮子外面的每一條道路幾乎都被觸鬚和恐獸佔據了。

　　奧芙拉和郝仁他們已經撤回鎮子裡，所有人都是一天一夜沒休息，高強度戰鬥讓傳奇英雄也有點吃不消，奧芙拉英氣勃勃的貼身輕甲上沾著不少血跡，披風也被恐獸的毒血腐蝕出很多破洞，她站在鎮子口的一處瞭望臺上，看著外面已經徹底變樣的大地，輕舒口氣：「萬幸大部分人都撤出去了……」

　　所有平民以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軍隊都已經撤離此處，現在鎮子裡滯留的是負責最後壓陣的精銳，以及負責維持神術陣的高階修道士們。

　　郝仁一行人也沒走，他們想看看那個「長子」究竟是何面目，以及是否能被消滅掉。

　　5+1隻巨狼在鎮子口威風凜凜地把守著，從昨天開始他們就沒解除完全獸化狀態，這些超強「戰士」是最後壓陣的精銳士兵們的士氣來源，只要他們醒目的身姿還在鎮口守著，騎士團的士氣就不會崩潰。

　　這些巨狼已經成為最後防線的標誌，不管你承不承認，包括一隻哈士奇。

　　莉莉挺直胸膛蹲在城牆邊上，看著也跟成了英雄似的，而且還不斷讓郝仁在旁邊給她拍照留念……

　　「奧芙拉，我們必須突圍了，」埃爾森仰起頭，他以現在的身姿蹲坐在地上，眼睛能直接和站在瞭望臺上的奧芙拉平齊，「所有道路都已經快被封死，只剩下一條路還勉強能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王國騎士團的援軍正在龍脊山脈腳下集結，但他們衝不進來，只能我們衝出去。」

　　奧芙拉呼了口氣，看著最後一批士兵在坑坑窪窪的城鎮廣場上集結完畢。他們需要休息，凌晨那短暫的時間完全不夠，但現在真的沒時間讓他們休息了。

　　「準備撤離，」奧芙拉終於下令，「埃爾森，你去通知格爾頓教區長準備轉移……不，算了，你現在進不去，我派別人去吧。」

　　就在這時，一陣空前駭人的轟然巨響突然從扭曲林地的方向傳來！

　　郝仁悚然循聲望去，看到的一幕讓他今生難以忘懷。

　　薇薇安迅速飛上高空，驚呼聲隨後傳來：

　　「扭曲林地……隆起來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山崩地裂

　　整個貝因茨教區已經滿目瘡痍，恐怕誰來這裡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大地處處開裂，曠野上遍佈著深不見底的裂痕和孔洞，巨大的觸鬚殘骸鋪滿了大道和石灘，防線上各個據點有百分之八十已經化為滿地殘垣斷壁，一座座崗樓哨塔要麼倒塌，要麼被巨大的植物根鬚纏繞侵蝕成怪異的組合體，望之令人生畏。而在這些堅持到最後的據點外面，大地上佈滿扭曲可怖的恐獸殘骸，污血和毒氣將這些地方變成了生命禁區。

　　而在這條已經支離破碎的防線對面，整片森林正在漸漸隆起！

　　扭曲林地中不斷傳來如同雷鳴又如同怒吼的震天巨響，彷彿有一萬頭深淵巨獸正在從大地敞開的噩夢之門中狂奔出來，岩層開裂和地下世界崩塌的聲音甚至震碎了天上的雲層，整個貝因茨教區的天空開始佈滿瑣碎的鱗狀雲，大地在劇烈震顫，鎮子裡殘存的建築物在最後一點神術光輝的籠罩下吱吱嘎嘎地發出行將崩潰的聲音，站在城鎮高處眺望扭曲林地方向，可以看到這片森林中間的部分正在飛快隆起，就如同平地升起一座山脈般不可思議而又令人恐懼。

　　貝因茨血湖中央的大漩渦停頓了那麼一瞬間，隨後在一陣空前巨響中，整個血湖湖面陡然下降，赤紅的血水掀起最後一陣滔天巨浪，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降下去：地下世界的崩塌導致血湖湖底的岩層也整個坍塌掉了。

　　無數巨大的根鬚從正在下降的湖面上轟然立起，遠比過去一天一夜在外面侵擾人類的那些根鬚更加巨大扭曲，這些根鬚瘋狂地吸收著血湖湖水，如果郝仁他們能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理解這是什麼情況：扭曲林地正在從「鮮血之潮」中搾取最後一點點能量！

　　在一陣地動山搖中，鎮子口的巨狼們霍然起身，對扭曲林地的方向發出陣陣怒吼，但這在往常足以震碎山岩的戰吼卻只能讓那片森林掉落幾片葉子。奧芙拉所站的瞭望臺開始崩塌，她和郝仁一行飛快地跳到地上：「比預料的要早！快撤！」

　　最後關頭果然還是發生了意外：「長子」的甦醒比數據終端的計算要提前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但這時候已經沒人再去計較計算失誤的問題了，最後壓陣的精銳士兵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後便重新恢復秩序，他們知道這種時候只有服從命令有序撤退才可能逃出生天。一隊隊騎士在各自指揮官的帶領下奔出城鎮，沿著預先計劃好的路線衝向龍脊山脈方向。而奧芙拉則親自帶領一隊人馬和郝仁他們一起突圍。

　　「立刻去通知格爾頓教區長！放棄這個地方！」奧芙拉騎在馬上高聲對一名副官下令，一天一夜連續戰鬥給她帶來的疲憊在這一瞬間似乎被強行驅散，她盡己所能地表現出了一如既往的強大氣勢。

　　然而這名副官只帶回來一群普通主教和助理主教：「元帥閣下，教區長不願撤退！」

　　「他什麼意思？」奧芙拉眉頭一皺。

　　周圍的建築物正在不斷崩塌，大地的搖晃越來越劇烈，但她騎在馬上，整個人穩如山嶽，這種氣勢也讓處於緊張慌亂中的副官冷靜下來：「教區長閣下要與教堂共存亡。他決定殉教。」

　　「這是殉教就能解決的事兒嗎！」郝仁一聽這個就急了，面對「長子」這種怪物，區區一個人的英雄主義根本沒個卵用！然而就在他準備衝進教堂把那個倔強老頭硬拽出來的時候，教堂方向卻突然亮起一道比之前更加壯麗的光柱，隨後就見到整個教堂在那一瞬間被聖焰包裹，化為了一座半透明的虛影建築，強大的神術光輝甚至讓鎮子外面正不斷湧來的觸鬚都為之退避。大鬍子見到這個情況拉住了郝仁：「救不回來了，教區長已經和神術陣融合在一起。」

　　教堂幻化出的虛影建築逐漸延伸，變成一座壯麗的光輝之門，這是數千年來無數輝耀教派信徒們用信念描繪出的「女神之門」的形象。在光輝之門中，漸漸浮現出一位穿著白袍的老人的身影，蒼老，佝僂，滿臉皺紋，老的彷彿隨時要蒙女神召喚，他的眼睛毫無焦點地看著前方，微微抬手指向龍脊山脈的方向。

　　一道光芒從光輝之門頂端迸發出來，沿著騎士團撤離的方向連接到龍脊山脈中段的缺口，光芒照射下，大道周圍的觸鬚和恐獸成片成片地燒成灰燼。

　　郝仁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血湖大漩渦上，格爾頓跳下去之前說的那句話：「我已經很老了……」

　　奧芙拉撥轉馬頭，長劍揮下：「全體撤離！」

　　最後一支隊伍衝出雷頓鎮，迎接他們的，是正在劇烈湧動、宛如扭曲煉獄的曠野！

　　大地彷彿軟化的凝膠般泛起陣陣波浪，視線中的一切都在搖晃，山岩正在崩塌，城牆正在損毀，身後的雷頓鎮在眨眼之間便化為一地廢墟，只留下那道已經超脫物質界限的神術光輝還在指引眾人的道路。無數巨大的觸鬚不斷從大道兩旁甚至眾人腳下突然衝出，黑壓壓的恐獸群彷彿潮水一般從扭曲林地裡湧出來，但大部分都在神術光輝的照射下被灼燒成灰：這是整個貝因茨教區無數信徒用三千年積累下來的力量，哪怕不足以對抗「長子」的本體，至少也能掃清這些東西！

　　「如果不是外界的傳承斷絕……」奧芙拉看著那些從扭曲林地中衝出來的恐獸，「三千年時間至少夠我們消滅這些恐獸！可惜世人一直都只以為它們是些普通的變異怪物而已……沒人知道它們是第三子的後裔。」

　　巨狼們在前面開路，騎士團緊隨其後，奧芙拉和郝仁一行在最後壓陣，隊伍在一片山崩地裂中冒死前進，不斷有騎士和飛在低空的法師被觸鬚襲擊而掉隊，剩下的人只能盡全力摒棄一切雜念，努力無視掉耳邊的轟然巨響，拚命朝著龍脊山脈前進。

　　神術光輝並不能把所有觸鬚消滅掉，那些格外強大的，總能在光焰下多堅持一陣子。

　　正在隊伍即將抵達山腳下的時候，另一陣滾雷般的轟鳴聲突然從另一側傳來！

　　在隊伍最前面奔跑著的埃爾森大吼著：「石巨人！石巨人來了！」

　　數不清多少石巨人從山路上滾落下來，甚至直接從最近的懸崖上跳下，它們在落地後被摔得粉身碎骨，但眨眼間便復原如初，起身繼續前進，這些石巨人的規模遠非之前眾人見識過的那些散兵游勇可比。想到這些石頭怪物根本沒有識別敵我的能力，只會狂亂攻擊感應範圍內的一切活動物體，騎士團剩下的士兵頓時被一陣絕望情緒籠罩。

　　但最終這些石頭怪物卻沒有搭理那些人類，它們毫不遲疑地衝向了正慢慢變成一座巨大「山巒」的扭曲林地！

　　看樣子在這些石頭怪物體內仍然存在某種辨識機制，能讓它們搞清楚威脅最大的敵人在什麼方向。

　　奧芙拉明顯鬆了口氣，聲音穿透周圍的轟鳴：「繼續前進，不要回頭！」

　　隊伍終於抵達了龍脊山脈的山道，這是一條狹窄的山路，石巨人不會從這裡經過，而只要在這條山道上前進片刻，就會脫離扭曲林地的根鬚範圍，薇薇安回頭看了一眼，悄然啟動自己在地下洞窟裡留下的那些魔法陣。

　　扭曲林地的「核心」器官似乎功能特殊，儘管整個森林都在隆起，那些器官卻還沒脫離那些作為心臟容器的洞窟。

　　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紅色霧氣似乎從扭曲林地邊緣升騰起來，在這時，郝仁他們也終於衝進了山脈深處。

　　聲如滾雷的怒吼從身後傳來，幾乎能讓山岩崩塌，這次是實打實的怒吼，郝仁幾乎能從那陣「悶雷」中感應到某個古老生物空前的憤怒和憎恨。

　　驀地，他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從那個巨型大腦處聽到的充滿惡毒的一句話：

　　「你們這些殘渣！」

第三百八十二章 來一發大的

　　一陣陣轟然巨響從扭曲林地的方向傳來，聽上去像是怒吼，像是雷霆，又像是單純的大地開裂，這轟然巨響彷彿實質一樣在隊伍後面追趕著，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士兵也在這怒吼中心驚膽顫，只能拚命沿著山道向前逃去。

　　所有人都下馬步行，軍馬被他們驅趕到了隊伍前面或者乾脆在遇上山道岔路的時候驅散掉，前方山勢陡峭，軍馬一旦受驚就會造成巨大的威脅，而聽著身後恐怖的聲響，軍馬不可能不受驚。

　　哪怕已經脫離了扭曲林地的根須範圍，眾人腳下的大地也仍然在震顫不已，整個貝因茨地區都建立在一片規模宏大的地下世界上方，現在這個地下世界已經崩潰，所產生的巨大力量幾乎要把龍脊山脈都撕成幾段。聽著周圍山壁間不斷傳來的岩石開裂聲，奧芙拉知道還沒到安全的地方，於是再次揮劍激勵自己的士兵：「繼續前進！不要停下！越過山脊就安全了！」

　　埃爾森在隊伍前面奔跑著，用狼的銳眼隨時警惕附近是否有山岩崩落，因為在這裡崩落下來的每一塊山岩都可能變為石巨人，而在這種遠離扭曲林地的地方，石巨人不會辨識敵我，它們和那些恐獸、觸鬚一樣危險，一旦遭遇後果不堪設想。

　　在最後的撤離中有不少士兵受傷，幾乎所有的魔法師都已經法力枯竭，還有很多人被恐獸的毒血和瘴氣感染，現在這些人除了趕路的力氣之外可以說毫無戰鬥力，如今尚能戰鬥的人員除了郝仁他們以及奧芙拉之外就只剩下包括埃爾森在內的5+1隻巨狼，他們必須想盡辦法繞開路上的任何戰鬥。

　　儘管情況不妙，奧芙拉的表情卻仍然堅毅，沾滿灰塵的臉龐一如既往英氣勃勃，她知道王國騎士團就在山脈東側的山腳下接應著，只要到了那裡就會有充足的藥品和食物，也能讓枯竭的法師們重新恢復戰鬥力。面對「長子」這樣超自然的生物，法師要比戰士更加有用。

　　但說實話，她心裡也很清楚凡人與上古生物的差距，想到在貝因茨教區地下盤踞萬年的那個可怕怪物，她根本不相信普通魔法師能有任何效果。

　　郝仁看了身旁的奧芙拉一眼，轉頭看向伊扎克斯：「隕石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經建立聯繫，質量是我所能控制的極限，錳鐵核心，」伊扎克斯的眼睛深處閃爍著綠色的惡魔邪火，「等咱們到山脊上的時候就可以召喚下來，威力差不多足夠把貝因茨血湖一直到龍脊山脈中間這片地方完全炸平……六個通古斯。」

　　郝仁換算了一下，發現這已經遠遠超過人類製造的核武器的威力，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這總該能幹掉長子了吧？

　　「注意控制威力，」薇薇安突然想到件事，「貝因茨血湖西側，越過劇毒平原之後是狼人國度，不要波及那邊。」

　　伊扎克斯點點頭：「計算過，我會設置一層魔能屏障，衝擊波會在劇毒平原中段停下，頂多在狼人的聖山那邊引起一點點震動。不過也不知道狼人部族國那邊對這場災難有什麼應對，他們應該也能看到扭曲林地的變化……」

　　郝仁確實很擔心這點，而且蒼狼將軍埃爾森和他的精銳狼人們恐怕更放心不下自己故鄉的情況，但現在局勢所迫，凡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去聖山報信或者查探情況，眾人只好把這份擔心暫時壓下。只要伊扎克斯的隕石能順利幹掉長子，狼人部族國那邊也就不用擔心了。

　　「如果隕石不奏效……『長子』的力量是否足以毀掉聖山？或者蔓延到更遠的地方……」伊扎克斯突然皺起眉，他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我們還不知道它其他的力量如何，只知道它能引起地質災難，但這應該不是它的全部力量。」

　　南宮五月有點不敢相信「長子」會如此強大：「不至於吧？再厲害它不還是一棵樹嗎？」

　　伊扎克斯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在一番跋涉之後，隊伍終於逼近了山脊最高處，這時龍脊山脈的幾座山峰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垮塌聲。莉莉下意識地仰頭看了一眼，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嗷嗚——」

　　埃爾森的聲音隨之傳來：「北峰塌了！北峰和南峰全都塌下來了！」

　　郝仁驚悚地抬頭看去，卻只看到龍脊山脈南北兩座最高峰已經完全被一陣煙霧覆蓋，朦朦朧朧的煙塵下可以看到那些山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崩解。薇薇安放出一隻小蝙蝠從高空看著這一幕，震驚地發現整個龍脊山脈西麓有百分之七十都在分解！

　　她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告訴眾人，奧芙拉目瞪口呆：「這道山脈難道全都是石巨人組成的？！」

　　「不，應該不是，起碼我們腳下這段山路還沒塌，萬幸，還沒塌，」郝仁吸了口氣，「但這條山脈百分之百是專門用來對抗『長子』的防線，我可算知道為什麼貝因茨教區的地形這麼奇怪了，兩面是山一頭是海背靠峽谷，這肯定不是自然形成的，真跟傳說的一樣，這都是古代魔法皇帝人造出來的地形！」

　　貝琪握著長劍的手有點哆嗦：「他們能塑造天地，卻還是擋不住長子……」

　　是啊，整個貝因茨教區就是被莫大的力量塑造出來的囚籠，古代魔法皇帝的力量已經堪稱可怖，但古代文明不還是被長子給摧毀了嗎？

　　從龍脊山脈崩落下去的石巨人大軍很快便形成一陣灰色石潮衝向扭曲林地，但這些往常看著龐然無比的巨大怪物在扭曲林地面前終於顯得和螞蟻一樣渺小：扭曲林地現在已經完全隆起，變成了一個半碗型的怪異之物，無數巨大的、蠕行的觸鬚在這團聚合體的表面揮舞，原本的參天巨樹在吱吱嘎嘎的變形中落盡樹葉，成為一根根尖銳的黑色甲刺，這個比山嶽還要巨大的怪物對腳下的石巨人灰潮甚至根本不屑一顧。它只是輕輕抖了抖身子，周圍的大地便坍塌成無盡深坑，石巨人掉落下去之後摔在由根須交織成的大網上，轉瞬間便失去生命力，變成了毫無生機的碎石。

　　但更多的石巨人仍然在不斷湧向「長子」，似乎它們本來的打算就是要化為殘骸堆積在長子周邊，形成一層新的岩殼似的。

　　郝仁他們這時候已經來到山脊，眾人回頭望去，看到的是一個已經超出人類想像極限、只要看一眼就會在恐懼中失去一切反抗之心的可怕怪物。

　　一團糾結的、無以名狀的組合體矗立在天地間，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它如山般巨大，沒有任何五官和可以辨識的肢體，無數奇形怪狀的觸鬚在它那數百公里寬的軀幹上揮舞。它「腳」下的大地已經完全消解，不知道是落入了原本的地下洞窟還是被那些根鬚吸收掉了，現在這團組合體腳下只有無窮無盡的樹根和怪異的腫瘤狀物，讓它看上去更加可怕。

　　郝仁只是看了這團東西一眼，便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顯然是那些具備精神攻擊力量的觸鬚正在無差別地向四周釋放出能量。

　　「縱使逃出去……這個世界上真有人能對抗這個生物嗎……」奧芙拉一直很鎮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她意識到今天的逃出生天或許只是一場被延期的死刑——這個被稱作「長子」的生物既然有能力毀滅第二季生態圈，那它必然不會待在這一個地方，這個怪物一定有能力移動或者把自己的力量擴散到世界上其他地方，在這個前提下，今天的逃亡有什麼意義呢？

　　郝仁看著那團混沌的生物，通過數據終端的多次探測，他確認無法和這個怪物交流，於是拍了拍伊扎克斯的胳膊：「動手吧。」

　　伊扎克斯點點頭，走到遠離眾人的地方開始變身，奧芙拉詫異地看了這些古怪「傭兵」一眼：「你們要幹什麼？」

　　「幫你們解決你們解決不了的事，」郝仁呼了口氣，「你在旁邊看著吧——不過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讓你的士兵們先離開？」

　　倒不是擔心別的，主要是擔心普通人受不了隕石撞擊之後的有毒蒸汽，離開山脊就安全了。

　　奧芙拉不明所以地看著郝仁，然後突然感覺到那個大個子身上爆發出一股令人極度不安的力量，她立刻想到些什麼，對自己的士兵一揮手：「繼續前進，不要回頭！」

　　等所有士兵離開之後，伊扎克斯的力量終於得以完全釋放出來，在一片熔岩和硫磺的焦灼、刺鼻氣味中，高達五米的巨大惡魔從火焰中站了起來。

　　「惡……惡魔？」奧芙拉目瞪口呆，「現在還有在現世行走的惡魔？！你們到底是什麼來歷？！」

　　伊扎克斯抬起一隻手指向天空，引導強大的隕石魔法，同時扭頭對奧芙拉噴出一片火星子：「有機會再跟你解釋，小姑娘，等會兒記著站穩了！」

　　天空迅速匯聚起一片不正常的火雲，強大到讓天象都會發生巨變的龐大魔力在火雲中央匯聚起來。站在山巔引導魔法的惡魔，扭曲的天空，還有這一切之下、那扭曲怪異的巨大「長子」，這一幕讓奧芙拉這樣的女英雄都感覺渾身顫慄，貝琪更是喃喃自語起來：「……我終於夠資格被掛在牆上了……爺爺，看見了嗎，您孫女也完成史詩任務了……」

　　在火雲下的「長子」似乎感應到某種危險，它的頂端裂開一些開口，有幾根巨大的觸鬚探了出來，郝仁看到這個情況一聲大吼：「就是現在！」

　　轟隆一聲巨響，火雲中央陡然張開了一道空間門，這次伊扎克斯沒有讓隕石在大氣層上層出現，而是直接在目標頭頂打開大門，讓隕石帶著在太空中運行的原始速度直接砸下來，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威力越大越好！

　　一枚小山般巨大的隕石出現在空間門內，和周圍空氣接觸的一瞬間便裹挾上一層紅光，以郝仁的眼力都只能勉強看清這枚超高速太空炸彈出現時候的身影，可見其速度之快。

　　但同樣是在這一瞬間，「長子」頂端的空間不正常地扭曲了一下，那枚隕石竟然在高空停住了。

　　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任何爆炸，就彷彿電影膠片卡住一樣，巨大的錳鐵核心隕石剛從空間門裡出來，便突兀地靜止在半空，隨後微微上下浮動起來。

　　「長子」上空的空間蕩漾起一圈圈波紋，數據終端感應了一下，發出一聲尖嘯：「臥了個大X！反重力場和動能中和力場！」

　　南宮五月當場就蹦起來了：「這還是一棵樹嗎！」

　　數據終端大聲嚷嚷：「這從來就不是一棵樹！」

　　「長子」輕而易舉地停住了那枚技術含量不夠高的隕石，它之前暴露出來的幾根觸鬚在空中搖擺了一會兒，突然整齊地指向隕石，每根觸鬚末端都發出一道強光，錳鐵核心的隕石在強光下直接瓦解成碎片。

　　「長子」毫髮無傷！

　　山脊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伊扎克斯都陷入了短時間的呆滯狀態，而就在這時，薇薇安突然發現「長子」周邊又有了變化：

　　那株巨大的組合體生物體表開始滲出一股股紅色細流，這細流正是之前眾人在洞窟水潭裡看到的那種濃稠血水，這些紅色細流以極快的速度在長子身邊形成了一圈水潭，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起來。

　　「水」潭湧動著，慢慢向四面八方擴展，岩石和樹木接觸到它的一瞬間便被吞噬同化。

　　無論是否有生命的物質，似乎都是這紅色液體的養分，它開始以恐怖的速度蔓延開來！

　　四名苦行僧中的年輕修女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收集了一瓶「水樣」，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她慌忙從身上把水瓶摸出來。果然看到裡面的紅水正在瘋狂湧動、腐蝕著水晶瓶，於是趕忙以最大的力氣將水晶瓶扔了出去。

　　水晶瓶在山岩上摔得粉碎，裡面的液體潑灑出來，這液體接觸到周圍的岩石和土壤之後立刻如久旱逢甘霖一樣開始快速湧動，幾乎眨眼間便成長為一團臉盆大的血漿，然後順著山岩衝向「長子」的本體，一邊向下流淌一邊繼續飛快成長著。

　　貝琪突然想起之前在各種故事書裡看到的有關女神滅世的傳說：女神將自己的酒杯擲向大地，杯中紅酒潑灑出來，在大地上蔓延，燃燒起通天火海，火海數日不絕，世間萬物化為焦炭……

　　它所描述的根本不是什麼火海，而是眼前這些東西！

　　這就是「長子」真正的攻擊方式。它的觸鬚或許能毀滅一個軍團，灼熱光束或許能擊碎一座山峰，但要重塑整個生態圈，它需要的是更加可怕的武器——那些紅色的液體就是它最強大的武裝。這些液體會無限增殖下去，吞噬一切可以組成有機質的基本元素——包括現成的生命和沒有生命的死物。這種吞噬和增殖將以指數級增速，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們覆蓋整個星球。當初的古代魔法文明確實強大，但面對這場災難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如果不是最後關頭女神留下的安全裝置鎖死了「長子」的生理活動，這個星球根本拖不到一萬年後的今天！

　　作為第一批從「最初之種」裡孕育出來的生物，長子有能力模擬出「鮮血之潮」，大概這些紅色的液體就是在模仿鮮血之潮吧。

　　不過這時候研究它在模擬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啥東西能幹掉它！

　　「沒轍了，」郝仁扭頭看看面色慘白的四個苦行僧和奧芙拉，突然用力拍拍自己的數據終端，「所以我跟你商量的備用方案到底能不能用？趕緊給個準話！」

　　早在昨天晚上，郝仁和伊扎克斯商量召喚隕石大法的時候，倆人就考慮到了最糟糕的情況：萬一隕石不管用怎麼辦？儘管理論上伊扎克斯的大招已經擁有比核武器還強的威力，但他們實在不敢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顆隕石上，原因無他——古代魔法文明不一定比伊扎克斯老家那邊武力值低！

　　古代魔法文明已經具備宇航能力，能在地月之間建立民用級別的傳送門，能在外星球建立殖民城市，甚至能研究人造生命之類的禁忌技術，可以說那幫先人已經在航天、物理、科技、化學等所有領域完全超過現今的地球，哪怕核武器對他們而言恐怕也不是什麼尖端技術，甚至隕石打擊他們也能辦到。

　　但就是這樣一個超級先進的魔法文明，還是被「長子」一怒之下連人帶生態圈都給滅了，就歷史記載看來，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從一開始郝仁就考慮到了隕石失效之後的備用方案，只是這個備用方案屬於毫無辦法之後的最終手段，哪怕要用，他也必須深思熟慮。

　　數據終端這次反常地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用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合成音問了一句：「你要考慮清楚，那東西的使用說明書上都寫著呢——嚴禁對行星地表發射！」

　　「我知道，我把安全規章都看完了，我知道禁止對地發射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為它會造成區域生態滅絕，一下子會把小半個國家都燒成玻璃，」郝仁指著正在不斷釋放出鮮血之潮（疑似）的長子，跳著腳地嚷嚷，「但現在這地方已經快要生態滅絕了好不！來一炮不多吧！」

　　數據終端沉吟了幾秒鐘才微微上下浮動起來：「已經提交數據總網，審核通過，但如發生任何超出計算之外的傷亡，咱倆要擔責任——這他娘的可是大責任！區域生態滅絕夠得上槍斃的，你千萬別打到狼人老家那塊！而且這是超出安全協議的行為，必須手動控制，你懂嗎，手動控制！」

　　郝仁深吸口氣：「我已經把小型星艦炮術導論看完了。」

　　「……你確定？」

　　「……至少把前半本看完了。」

　　「尼瑪……集中精神，本機以你為跳板，把巨龜岩臺號拉進這個世界。但只能開一炮，幽能干涉非常強大，咱們這還是用的緊急連接，一炮之後你們大概就都得被彈出這個世界了，下次連接至少一個月後。」

　　貝琪在旁邊看著郝仁跟自己的數據終端又是爭論又是探討地說了半天，幾乎一個字都沒聽懂，終於忍不住發問：「那什麼……你說啥呢？」

　　郝仁深吸口氣，看向天空：

　　「大砲架兮轟他娘，軌道支援兮守四方……審查官郝仁，申請對星軌道轟炸！」

　　貝琪一張臉都是呆的：「……啥？！」

第三百八十三章 軌道轟炸

　　貝琪聽到郝仁的話，整張臉都是呆的：「啥？」

　　「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東西啊，」郝仁扭頭看了「長子」一眼，這個強大而混亂的古代生物似乎無法交流，儘管它大約有著思考能力，但由於早期進化環境的特殊，它處於極端混沌的狀態，而且說實話，即使這傢伙能交流現在也不得不幹掉它了——它會導致整整一季文明的滅絕，它是一場天災，「我正在把巨龜岩臺號拉進來，然後一炮泯恩仇，咱們之後恐怕不得不提前離開這個地方了。」

　　貝琪一臉悚然，不過此事已經超出她的見識極限，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啥了。而與此同時，數據終端則開始聯絡處於表世界的轉換設備，準備將巨龜岩臺號拉入這個世界。

　　一般死物要進入夢位面必須有人攜帶，巨龜岩臺號自然也不例外，但現在郝仁正在夢位面裡待著，這就需要一個特殊的轉換／引導過程了。數據終端需要借助希靈神系特殊的空間和資訊操控技術建立一系列的「超鏈接」，將郝仁的精神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留在夢位面，一部分引導至現實世界並打開隨身空間的大門，巨龜岩臺號在表世界被收入隨身空間，隨後資訊轉換至夢位面再釋放出來——這是一個人類無法理解的過程，哪怕最通俗的表述方式也只有一堆枯燥的數學計算，所以郝仁不打算去理解什麼，只是集中精神讓數據終端進行引導。

　　他在恍惚中感覺自己憑空生出了另一套感官，彷彿身體裡分裂出一個沒有實體但卻有著五感的「靈體」分身一樣，分身和本體在不同的角度觀察同一片天地，帶來無數新奇古怪的經歷。他甚至可以用其中一個視角看到自己的身體——這具身體正站在山脊上，同時扭頭好奇地打量著這邊。

　　不過從自己本體傳來的視角並未看見任何東西。精神分身是不可見的。

　　「別玩了，咱們這就走起！」數據終端的聲音讓郝仁回過神來，一恍惚間，他發現自己的一部分視角已經轉移到表世界，這份無形無質的感官懸浮在柯依伯站的夢位面轉換器前。他看到眼前排列著整整齊齊的休眠艙，其中一個裡面就躺著自己，通過某種微妙的聯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位置。

　　「這經歷挺有趣，」郝仁看著自己的休眠艙評頭論足，「你說這算不算靈魂出竅？或者要按照通俗看法……我現在屬於一縷殘魂？這時候附近要是有人拿著探測裝置朝這邊照一下會看到什麼？我的靈魂影像嗎？」

　　「你這份好奇心要是能用在研究工作手冊上該多好，」數據終端的聲音在郝仁腦海中響起，「你現在是一團數據。任何情況下都是一團數據。記住資訊大一統，你就是你，只不過在不同情況下表現為不同的數據組合而已。就如二進制的電腦識別不出八進制的數據，表世界的各種觀測規則也看不到你現在的形態，這比普朗克尺度之下的微觀世界還要微觀，涉及根本中的根本。當然，由於一些換算規則，你在這種狀態下可以影響到表世界的一些東西：僅限於得到授權的帝國設備。」

　　郝仁一聽這個感覺有點遺憾：「哦，限制還挺多——本來我還想著找到莉莉的休眠艙來著……」

　　數據終端一愣：「我去……你想幹啥！？」

　　「給她臉上畫點鬍子什麼的……」郝仁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想歪了，但咱是那種邪惡的人嗎！」

　　數據終端：「……你tm就不能按常理出一次牌？！」

　　倆「人」一邊吵吵著一邊也沒耽誤時間，數據終端等了幾秒鐘讓連接趨於穩定，便帶著郝仁直接傳送到巨龜岩臺號停泊的地方。這次傳送的體驗是新奇的：沒有眩暈，沒有白光，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過程，郝仁只是感覺眼前景物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巨龜岩臺號的停泊港，如同在夢境中轉換一樣，哪怕再光怪陸離也讓人感覺不到違和。

　　他沒有深究這種超自然體驗是什麼原理，而是輕車熟路地打開隨身空間，將整艘飛船轉移進去。

　　再次一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夢位面，但精神並未和本體重合，而是漂浮在一顆藍綠相間的星球上空，他環視四周，看到燦爛群星：這是外太空。

　　「下面就是目標。」數據終端的聲音讓郝仁從星空圖景中醒過神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那顆藍綠相間的星球上有一片渾濁的黑紅色污點，污點現在還很小，但仔細觀察會發現它正在慢慢擴大。

　　郝仁一邊將飛船釋放出來，一邊繼續抬頭看著星空若有所思：「那什麼……我好像突然理解渡鴉12345提示的一句話了……一開始我怎麼沒想到呢？」

　　「哪句話？」

　　「抬頭看看天空。」

　　一艘銀白色的飛船突兀地出現在星球上空，飛船主炮從可變式甲板下面探出頭來，冷冰冰地指向地表。

　　在龍脊山脈的山脊上，郝仁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很快就要發射，注意強光和衝擊波……奧芙拉元帥，我覺得你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郝仁突然想起自己這幫人都是隨時可以脫離夢位面的，哪怕衝擊波失控也可以及時逃出去，但奧芙拉卻是個只有一條命的普通人，於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無妨，反正這時候逃出去幾步也沒多大影響，」奧芙拉抱胸站在旁邊，滿懷探究地看著郝仁，「我只是很好奇，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郝仁想了想，覺得一旦炮擊失誤，哪怕萬分之一的偏差恐怕也夠抹掉整個龍脊山脈，也就沒再堅持。他沒有回答奧芙拉元帥的話，而是直接在山脊空地上盤腿坐下，看著「長子」的方向。那個混沌的古代生物仍然在快速製造鮮血之潮，赤紅色的液體已經吞噬掉貝因茨教區百分之八九十的面積，而且正在不斷侵蝕貝因茨血湖並朝著劇毒平原的方向蔓延。或許是製造鮮血之潮需要耗費巨大精力，也或許是已經對逃到山脊上的弱小「殘渣」失去興趣，「長子」沒有對龍脊山脈這邊展開追擊。

　　大概對它而言這沒什麼意義吧，只要鮮血之潮擴散開，整個世界都不會有倖存者留下的。

　　在近地軌道上，郝仁的「靈體」正在通過精神直連的方式控制巨龜岩臺號的武器系統，當他將主炮手動鎖定至行星地表的時候不出意外地聽到了警示廣播：

　　「警告，危險操作，安全協議禁止本武器對行星地表發射。警告，危險操作，安全協議……」

　　「主機，屏蔽掉這個報警，解除安全協議，授權代碼已經提交，檢查一下。」

　　艦橋上的警報聲戛然而止，艦載主機生硬死板的聲音傳來：「額外授權代碼激活，安全協議解除。主武器轉入手動操作，請手動解除保險。」

　　郝仁看了看正鑲嵌在控制臺上的數據終端：「解除保險的指令是啥來著？」

　　數據終端哆嗦了一下：「……下前下前三角……你不是說你看過炮術導論了嗎？」

　　「炮術導論又不是產品說明書，我哪知道解除保險怎麼弄。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個指令這麼奇怪？」

　　數據終端嘿嘿一笑：「帝國設備手動控制臺的傳統。」

　　郝仁：「……幫忙計算參數和跟蹤星球自轉，我來操作火炮單元。」

　　多虧有數據終端從旁輔助讓郝仁不用全手動控制，否則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對行星地表開這一炮的！

　　巨龜岩臺號的主炮開始匯聚起刺眼的白色光球，毀天滅地的能量逐漸集中到充能水晶的前端，而在地表的「長子」似乎突然感覺到了某種危險，它一瞬間停止了製造鮮血之潮的活動，所有觸鬚整整齊齊地指向天空，無數道刺眼的光柱一瞬間便打向巨龜岩臺號的方向。

　　「軌道轟炸！」

　　白光落下，天地黯然失色。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事後安排

　　「長子」的無數條觸鬚都瘋狂甩動起來，它意識到一團來自太空的毀滅能量正在自己上方聚集，這能量足以將其徹底摧毀，因而在那一瞬間製造了層層疊疊的防禦。天空瞬間被一層層護盾和力場所覆蓋，而每一條觸鬚尖端都迸發出扭曲的光輝和射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被一股腦打向太空，強大能量匯聚之下甚至完全改變了這一地區的天象：陽光驟然退散，原本處於白晝的天空竟然一下子顯出滿天星斗來。

　　而在這滿天星光中，一顆銀星正急速放大，最後化為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墜在「長子」上方。

　　無數層護盾和力場在這道藍白色的光柱面前無聲破碎，建立在自然法則基礎上的防禦對這種超出本宇宙世界觀的力量根本毫無作用。白光墜下，長子最後一聲怒吼幾乎撕碎天地，那團山巒般巨大的組合體在一瞬間高高隆起，幾乎比龍脊山脈最高峰還要高出數倍，但隨即被光芒吞沒。

　　毀天滅地的衝擊波隨後才從「長子」核心處爆發出來，在無盡的光芒籠罩下，大地和岩石迅速化為岩漿，並被衝擊波吹起上千米高。龍脊山脈西側的平原地區眨眼間化為盆地，眾人腳下的整條山脈劇烈抖動的彷彿要崩塌一般，而在這山崩地裂的震盪中，一片狂暴的氣流正裹挾著高溫的岩石蒸汽湧上山脊。

　　伊扎克斯早已做好準備，在岩石蒸汽湧上來的瞬間便張開了一層閃爍著淡綠色符文的邪能護盾，將眾人完全庇護起來：作為惡魔中的王者。他對付這種高溫玩意兒是手到擒來的，惡魔住的地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岩漿和岩石蒸汽。

　　高溫高壓和衝擊波引發了劇烈的氣旋，氣旋持續了十幾分鐘才漸漸停息。伊扎克斯撤去護盾，空氣中的灼熱和刺鼻氣味立刻讓大家此起彼伏地咳嗽起來，郝仁收回位於太空的飛船並且「靈魂歸位」，看著山脈西側的岩漿海咋舌不已：「我可算理解為什麼這玩意兒不能對著地表發射了……這可是最低出力……」

　　隨後他看向奧芙拉，發現這位元帥大人不出意外地正在揉眼睛：剛才閃光太強烈，完全超出肉眼承受極限，哪怕奧芙拉體質特殊也被照得不輕。

　　郝仁在奧芙拉面前擺擺手：「元帥閣下，最後還能說幾句話，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他發現自己一行人的身體正在逐漸變淡，這是和夢位面的連接因外部影響而衰退的跡象，距離強制離線應該也就幾分鐘了。他決定趁這點時間交待一些事情。

　　奧芙拉醒過神來，看到「長子」已經消失，鮮血之潮也灰飛煙滅，甚至整個貝因茨教區都變成了一片岩漿海，頓時目瞪口呆。回憶起之前那場讓自己都恐懼不已的大爆炸，她看郝仁一行的眼神就跟看「長子」差不多——甚至猶有過之，這是一幫更加喪心病狂的傢伙！

　　「這……」奧芙拉指著山脈西側，「你們做的？」

　　「是，不過我個人希望你對別人別這麼說，」郝仁擺擺手，「這是一場天災——長子意欲摧毀生態圈，這違背了女神創造最初之種的本意，所以遭到天罰，這就是這次事件的解釋，起碼在明面上，這是唯一解釋。」

　　「為什麼要隱藏真相？」奧芙拉死死地盯著郝仁，「你們有什麼打算？」

　　「因為對一個文明的干涉有上限，在能不影響進程的時候就儘量不要影響，」郝仁一聳肩，「當然還有個原因：我還有很多後續事情沒想明白，很多事情要去調查，但我們在這個世界能停留的時間好像不多了，所以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日子裡，變化越少越好。而且對你而言，維持穩定很顯然也是好事兒——這時候強調一下神權對回復社會秩序很有好處。」

　　奧芙拉這時候才注意到眼前這群人的身影正在逐漸變淡，她突然想起剛才星空中出現的那道銀光，自以為猜到了真相：「你們就是初代教宗留言裡提到的『群星中的盟友』？！」

　　「事實上我還真不這麼認為，」郝仁想了想，突然發現這個說法似乎很有用，「……但一切以事實為準，你就這麼相信吧。這樣你該能接受我的要求了吧？」

　　奧芙拉想了想，勉強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把此事宣傳為神蹟，但肯定還是會有一些消息洩露出去，而且我必須對教皇冕下以及國王陛下報告真相，希望你們能理解。」

　　郝仁琢磨琢磨，感覺這也行，也就沒再堅持，靜等著中斷連接的時刻到來。而這時候奧芙拉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一下！另外兩個『長子』怎麼辦！？」

　　「誒我去，差點忘了！」郝仁趕緊一拍腦袋，這動作讓奧芙拉有點呆滯，「另外倆你們應該知道都在哪吧？」

　　代為回答的是在旁邊閉目養神的大鬍子：「另外兩個長子應該就對應著另外兩座神聖洞窟，教皇和一部分高階苦行僧自然知道它們的位置，元帥閣下將這裡發生的事情詳情告知教宗冕下之後，教廷應該會派人去另外兩處封印地確認虛實。」

　　「按照記載，另外倆『安全裝置』會在一年和兩年後才失效，」郝仁看向奧芙拉，「只要你們不作死地把聖棺裡的東西弄壞，你們就還有至少一年時間，我會研究個穩妥點的解決方案，至少得比今天污染小點。當然假如沒別的辦法，一年後免不了還是要跟今天一樣再從軌道上來一炮……」

　　奧芙拉這才放心地出了口氣，並且終於發現四位苦行僧的身影也正在跟著逐漸變淡，頓時大為驚奇：「四位大師……難道你們也要離開？你們不是……」

　　「這是女神的指引，」大鬍子寶相莊嚴地點點頭，盤腿在地上坐下，「我們已經走上一條特殊的試煉之路，在女神的指引下，我們要前往這些異邦人的世界。」

　　說完，他突然想起件事，趕緊從長袍裡摸出一個布袋來交到奧芙拉手上，這個布袋本來也跟他的身體一起在慢慢變淡，但轉交到奧芙拉手上之後就立刻重新凝實起來：「我們沒辦法親自把聖堂寶珠護送回去了，元帥閣下，請完成這個神聖的使命。」

　　奧芙拉接過寶珠也不知道腦補了點啥東西，反正就在那皺著眉思考起來，郝仁他們幾個一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也就跟著大鬍子一塊坐在地上等著連接自然中斷。

　　等所有人的身影已經快要淡的看不清楚，現實世界的觸感逐漸明顯起來的時候，貝琪才突然想起件事，咋咋呼呼地嚷嚷起來：「奧芙拉大人！奧芙拉大人！還有件事兒……」

　　奧芙拉立刻滿臉緊張加嚴肅，還以為發生啥大事了：「什麼事？」

　　「別忘了把我的莊園地產留著……」

　　連接徹底中斷，貝琪最後幾個字在空氣中慢慢消散，奧芙拉看著這群神秘的「群星來客」一個個寶相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她視角中），愣是沒反應過來：「啊？」

　　柯依伯站，轉換器區域。

　　休眠艙一個個打開，郝仁呼一下子從其中一個休眠艙裡起身，晃了晃腦袋才甩去那種回到現實世界的違和感。

　　片刻之後其他人也紛紛甦醒，湊到一塊頗有點相顧無言：這次回來的可比預期要早，中間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所有人預料，在夢位面裡收集到的情報恐怕需要好好研究一番了。

　　薇薇安發現郝仁一直摸著下巴在旁邊不知道思考什麼，好奇地問了一句：「想啥呢？」

　　郝仁捏著下巴頦犯嘀咕：「我突然想起來……剛才咱們離開的時候那陣勢真跟集體圓寂似的！」

　　薇薇安一拳敲在郝仁肩膀上：「想了半天就琢磨這事！？」

　　這時候莉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不是啊，我當時是蹲著的！獸化之後沒辦法盤腿坐下……」

　　郝仁聞言扭頭看了一眼，發現莉莉衣帽整齊地站在自己後邊，已經恢復人形，他感覺很不可思議：「原來在夢位面變身之後毀掉的衣服不影響現實世界？」

　　「我也不知道啊，」莉莉扭著身子打量自己身上，「我還以為自己出來之後是巨狼形態呢，睜開眼之前模擬了半天該怎麼從轉換器裡出來，那東西不是只有三米高嗎……」

　　郝仁拍著數據終端：「解釋一下原理。」

　　數據終端都急了：「你們怎麼沒一個按常理出牌的！這時候咱能討論點跟主線有關的問題嗎？」

　　郝仁嘿嘿一樂，邁步走向出口：「那好，回家！」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四大金剛

　　從夢位面回來之後應該幹點啥？立馬制定下一步行動計劃？寫報告？研究歷史？跟那個不靠譜的女神諮詢人生？事實證明這都是扯淡，電影上那些連軸轉拯救世界剛打完外星人就能跑白宮裡參加大會的英雄們都是騙人的——事實上郝仁這幫剛剛拯救完世界的傢伙回來之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各回各屋埋頭猛睡了將近一天一夜，醒過來之後郝仁愣是對著日曆沉思了半天才搞明白今天幾號……

　　搞明白今天幾號之後郝仁打了個哈欠，仰頭往後栽倒在床上準備繼續睡一會兒。不過這次他剛躺下去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啪啪的聲音，隨後有個什麼東西蹦到了自己胸口上，下一秒，一條濕漉漉涼絲絲的尾巴就開始在他臉上噼裡啪啦地拍打起來。郝仁睜眼一看，發現小人魚正扭過頭跟他四目相對。

　　這孩子倒是繼續歡實，她當然不累了：在夢位面的一大半時間她都是躲在隨身空間裡睡大覺的，偶爾出來一趟基本上也就是透透氣玩一會兒，危險的事情全都沒碰上。郝仁後來都有點懷疑自己把豆豆帶到夢位面的意義何在，不過很快他就釋然：就憑這孩子作死的天賦，把她隨身帶著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

　　郝仁起床收拾收拾，捧著豆豆和她的鍋從屋裡出來，就看見薇薇安正在打掃房間，而莉莉正在不遠處跟「滾」相對而坐聆聽聖訓，那隻黑白蠢貓又在外面逍遙了好些日子，渾身毛髮臟兮兮的，但體型卻憑空胖出一圈，也不知是上哪逍遙的結果。看著眼前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常一幕，郝仁有點回不過神來——他的狀態還沉浸在之前那場可稱天災的「長子之亂」裡。當時驚心動魄的一幕所留印象實在深刻，他看著眼前的日常景象感覺有點違和。

　　「醒了？」薇薇安看了郝仁一眼，朝著桌子方向努努嘴，「飯還沒涼，趕緊吃吧，就剩你了。」

　　郝仁哦了一聲在桌邊坐下，看著眼前熟悉的碗筷，聞著地球飯菜熟悉的味道，這才算徹底把那種違和感扔一邊去。他喝了兩口稀粥提提神，抓起一個小籠包的時候突然心有所感，抬頭看向莉莉的方向：「莉莉！」

　　莉莉應聲抬頭，郝仁就順手把包子扔了過去，下一幕堪稱絕妙：莉莉幾乎是發自本能地原地起跳，身形旋轉，張嘴去接包子——結果「滾」比她動作還快，一道黑影閃過包子就沒了，留下莉莉看著貓嘴裡的包子直愣神。

　　薇薇安捏著抹布一手叉腰地瞪著莉莉：「看你那點出息，蹦起來接食也就罷了，竟然還跟貓搶！跟貓搶也就罷了，竟然還沒搶過！這動作該是你家傳絕學好嗎！」

　　莉莉眨眨眼，她還奇怪呢：「怎麼房東養的貓跟狗似的……」

　　「話說那四位大師幹嘛呢？」郝仁三兩口把早飯吃完，這才想起來家裡又一下子多了四口人，但卻沒看到那四個苦行僧的身影。他可算記起自己身為「異類監護人」的工作，覺得該找那四個苦行僧普及普及在這邊生活的常識。

　　畢竟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一段時間裡，那四位跟貝琪一樣是回不去了。

　　他還記著前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匆匆給大鬍子四人粗略解釋了一下在這邊的生活知識，起碼讓他們知道怎麼用廁所和自來水管——四位苦行僧從小綠人星球被接回來之後就直接從柯依伯站去了夢位面，這是剛到地球——隨後把他們四位安排到了樓上的最後兩個空房間裡，正好兩男兩女能安排下。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在這兒住得習慣不。

　　「他們應該在屋後面，」薇薇安皺皺眉，「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在房間裡待著不習慣，要在大自然裡修行。」

　　「修行？」郝仁一愣，想不明白這怎麼還跟修行扯上關係了，「他們不至於打算在房子後面蓋個神廟吧——房產局可不準這個！」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薇薇安過來收拾碗筷，順便把郝仁吃飯用的筷子扔到豆豆鍋裡，「我總覺得他們跟這邊的生活不太搭調，早起的時候給他們準備了挺多飯菜。結果他們就拿了幾個饅頭去水房接了點涼水就跑出去了……」

　　郝仁一聽這個大概猜到怎麼個情況了，趕緊從房子後門出去找那四位大師。前面說過，郝仁這大房子位於南郊邊界，是最偏的一座，房子後面直接就是一片曠野，也不知道四位苦行僧打算在曠野裡修行點什麼。他推門出去沒多遠就見到了包括大鬍子在內的三個人：三位苦行僧在野地裡清理出一片空地，他們還是穿著那身破舊的灰袍子，在地上席地而坐閉目沉思，三人中間還點著一堆篝火——看著跟荒野求生似的……

　　郝仁過去一看，發現跟大鬍子在一塊的是兩位修女，那個年輕修士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他上前在大鬍子旁邊坐下：「幾位這是幹嘛呢？」

　　「修身養性，進行日常的冥想，」大鬍子睜開眼，笑呵呵地對郝仁點點頭，「吃了？」

　　郝仁一愣，心說這招呼方式倒是挺接地氣：「額……吃了。話說你們怎麼不在屋裡？不是給你們準備房間了嗎？」

　　「房間條件太好了，不適合我們修身養性，」年長一些的修女搖搖頭，「不能讓自己在安逸的環境裡沉迷，這會削弱心志的力量。有任務的時候是隨遇而安，但現在開始正常生活，就要注意守住清貧了。」

　　郝仁看著周圍這空蕩蕩的荒野，現在天寒地凍，已經臨近年關，野地裡自然是一派蕭條景象，就連常年在這一帶到處亂竄的野兔子都看不到幾隻，他有點哭笑不得：「你們不至於打算就在這野地裡住下來吧？」

　　「正有此意，」大鬍子卻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們幾人打算在此處曠野建一座木屋，一來修行居住，二來在裡面供奉女神，讓神的榮光在這個世界得以延續，這不是挺好的事兒麼。」

　　郝仁覺得自己簡直沒法理解這些人的思維方式：「你們還真打算這麼幹？！別的不說……蓋房子的木頭你們打算從哪弄？」

　　大鬍子聽到這個終於皺了皺眉：「說的也是，我們幾人剛才在四處轉了轉，發現這片地方樹木稀少，也看不到多少石材，蓋房子確實有點難度。不過我們剛才在北面看見挺多樹來著……」

　　郝仁想了想，差點蹦起來：「那是防風林！不准砍的！」

　　「看樣子我們在這邊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年輕修女嗓音嘶啞地嘀咕起來，隨後看向大鬍子，「要不咱們挖個地洞吧？效仿一千年前的葛衣派苦行僧……」

　　年長的修女也提出建議：「或者去咱們之前在南邊看見的那座塔下面修行？那座塔底座是一堆鐵架子，用皮革布料包裹一番就能擋風，就是離人群稍微近了點，而且不知道塔的主人好不好說話……」

　　郝仁想了想，一頭冷汗地在旁邊提醒：「……別介，那是電視塔……」

　　大鬍子寶相莊嚴地點點頭：「那看來只能打個地洞了，等會兒他回來咱們就開工——話說你們這兒不禁止在荒地上挖洞吧？我們那邊有些地區是不准隨便挖的，要跟當地領主報備。」

　　郝仁的冷汗這時候已經準備往腳背上蔓延了，他發現自己有點小瞧了這幫苦行僧的奇葩生活習慣，他們來地球儼然是挑戰人生來的。平心而論，他覺得自己應該改變不了這種狂信徒的信念，於是只好婉轉地提出建議：「你們要堅持荒野求生我也沒意見，不過咱們是不是可以稍緩幾天？你看，你們連這邊的規矩都沒搞明白，剛才差點就準備去砍防風林了——這搞不好要給別人帶來巨大的麻煩。等你們幾位搞明白這裡的規章制度了再計劃荒野求生的事可好？」

　　大鬍子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如此也好，那這幾天我們晚上就在你那打擾，白天在這裡修行。這地方天地遼闊，確實是個好地方。」

　　另外兩位修女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各自從懷裡摸出饅頭來在篝火邊烤著準備吃飯：原來他們還堅持「冥想後方可進食」的規矩，現在還沒吃飯呢。郝仁看著幾人手裡的饅頭，想想自己平日裡的飲食，總覺得這樣更過意不去：「你們就吃這個？」

　　大鬍子很滿意地笑笑：「這挺好的啊。」

　　郝仁想到自己和小夥伴們住著好房子吃著好飯菜，卻讓這四大金剛在後面荒地裡挑戰人與自然，總覺得一旦傳出去至少是個夠上微博轉發500條的道德新聞，於是想再勸勸：「你們這樣容易把自己餓死……」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之前不知跑去哪裡的那位年輕修士突然回來了，對方手裡還拎著個野兔子……

　　大鬍子跳起來接過兔子，在魔法的輔助下一瞬間完成褪毛放血，隨後在兔腿上抹著香料準備放在篝火上烤，一邊還問呢：「你說啥？」

　　郝仁：「……沒啥……」

　　人家這比自己吃的還好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疑惑

　　說實話，郝仁覺得讓那四位大師就這麼繼續在外面挑戰人與自然相當不靠譜，苦行僧的生活方式跟普通人的差距實在巨大，扔在夢位面你還能用信仰虔誠來解釋，但扔在自己老家這塊你怎麼講？估計當代城市人很難理解一群人明明有房住卻非要在曠野裡鑿穴而居是個什麼原理，更不能理解他們頂著零下十幾度的西北風念倆鐘頭經、在人家後院挖坑生篝火、在城市旁邊漫山遍野抓野兔子的生活方式……

　　但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事件磨礪，郝仁怎麼也算是趟過風風雨雨的，在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方面已經不像當初還是個小市民的時候那樣拘謹死板，他很看得開：反正南郊這塊人煙稀少，幾位大師又只是生活方式奇怪點，不怕引起麻煩，他們樂意這樣那就隨他們便吧。而且話說回來，這年頭搞行為藝術的還少嗎……那幫藝術家幹的事兒比人與自然可狠多了。

　　於是家裡的四個新房客就以如此奇妙的方式暫住下來：他們每天晚上回來睡覺，白天天一亮就跑到屋子後面的曠野上思考人生，基本生活所需就是每天幾個饅頭和適量自來水——說實話，要不是這邊地下沒水源，大鬍子是有心憑四人之力在郝仁屋後面挖一口土井的。四位苦行僧每天的生活非常規律而簡單，除了冥想和祈禱之外，就是在曠野上四處行走，吃飯的時候會順個野兔子或者掏些鳥蛋回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找到的），除此之外不關心任何事情，生活充滿自然真趣。大概他們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崇敬自然的最好體現，郝仁這兩天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幾位大師地球上野生動物日益減少的情況——這裡畢竟還是城市邊上，不比山區，現在還是寒冬，野地裡的動物不一定夠他們禍禍到來年開春的……

　　先拋開四大金剛不談，郝仁這兩天一直在整理報告。因為在夢位面實在發生了太多事，短短幾天時間他揭露的真相已經超出過去幾個月的工作成果。因此他需要好好合計一番該怎麼把這些事情說清楚。而且由於離開夢位面匆忙，有些事還沒來得及調查，他也需要和別人商討、推理一番才知道該怎麼和渡鴉12345匯報。

　　現在這些報告終於整理完畢，郝仁就通過數據終端先把文檔發了過去，準備中午的時候再親自去渡鴉12345那一趟。而他剛把報告發出去就趕上南宮五月逛街回來，心中突然想起些事情，便叫住了海妖姑娘。

　　「話說你這陣子也一直沒出去唱歌啊？」郝仁先是隨口提起南宮五月的老本行，後者頓時縮縮脖子：「這不廢話嗎，大冬天誰出去唱歌……頂著零下好幾度的西北風，我捨得唱也得有人敢豁出命站在路口聽啊。」

　　郝仁尷尬地笑笑，這才提起正事：「其實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麼？」南宮五月看到郝仁臉上表情認真，不自覺地坐到沙發上也跟著嚴肅起來。

　　「你有辦法找到地球上的其他海妖嗎？或者找到海妖留在地上的遺蹟，或者別的隨便什麼東西……總之跟你們種族有關的，能說明你們文化傳統和起源的。」

　　南宮五月莫名其妙地看著郝仁：「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你真開始研究考古了？」

　　「事實上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郝仁的眼神一下子放的很遠，似乎又看到了當日在夢位面的太空中，抬頭一望時那驚艷的滿天星河，「你還記著當初咱們在夢位面跟人提起海妖，結果發現那個『世界』沒有海妖的事吧？」

　　南宮五月點點頭：「哦對，你想到什麼了？」

　　「那之後渡鴉12345提醒了我一句，讓我抬頭看看天空，」郝仁臉上有些尷尬，「我一直以為自己經歷挺多事之後眼界已經開闊了。但直到這次跟『長子』打了一架我才知道自己還是沒能擺脫思維定勢——咱們一直都只關注夢位面的一顆星球，差點忘了頭頂上還有整個宇宙！」

　　說起星辰大海，南宮五月比郝仁的見識還窄，因此這時候才恍然大悟：「你是說……海妖是從夢位面的其他星球來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郝仁攤開手，「大鬍子他們所稱的女神是一個太空生物，那顆星球上的所有物種都是太空播種出來的，夢位面的古代魔法文明甚至已經在月球上殖過民。而且輝耀教派的創始人還提到了會有一幫外星人來幫忙消滅長子……咱們一直以來考慮事情都太狹隘了，當初第一次到夢位面我就該意識到的……一抬頭，那可是滿天星斗啊！」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郝仁的眼界狹隘。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來到一個標準的魔法世界，周圍都是中世紀一般的社會環境，人們研究的都是神神道道，沒有科學萌芽，沒有工業革命，你在這種環境下就會不自覺地被這種氛圍所同化，忍不住把自己的思想侷限在一個標準的「中世紀魔法王國」的劇本裡。但凡看過幾本幻想小說的，這時候誰能聯想到外星人身上去？

　　關鍵是夢位面它不按常理出牌啊！這好生生的奇幻異界大陸中世紀教廷口水大戲演到一半，誰知道會突然連外星人都蹦出來了？

　　「異類都來自夢位面，我一直堅信這點，」郝仁表情很嚴肅，「我指著達爾文發誓，就地球上這環境絕壁不可能進化出一幫可以移山填海的超自然生物來，海妖絕不是地球原裝的。所以現在我覺得海妖應該來自夢位面的其他星球……」

　　「你打算找到海妖的起源？」南宮五月很感興趣地看著郝仁，「這聽上去挺有意思的，但這有什麼意義嗎？」

　　郝仁看著南宮五月的眼睛：「你想想，現在咱們終於意識到一件事：之前一直認為的夢位面『整個世界』其實只是宇宙中的一顆普通星球，而輝耀教派所說的女神滅世事件其實是發生在這顆星球上的一次生態災難——儘管它幾乎毀掉一季生態圈，但對整個宇宙而言，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地區事件。」

　　「於是……」南宮五月隱隱約約明白了，「海妖是沒經歷過『女神滅世』的。」

　　「按照年代表推算，地球上的狼人和吸血鬼是在女神滅世事件之後穿越過來的，」郝仁說著自己的推測，「咱們姑且不論他們是怎麼過來的，就當他們狗急跳牆的時候突然掌握了跨世界穿越技術——總之按照年代表和各種歷史記錄，地球上的異類起源很顯然跟女神滅世有一定關係，他們或許是逃難，也或許是借助『長子』引發的某種超級現象撕破現實之牆來到地球。那麼現在就有一個說不清楚的地方了：海妖是怎麼來的？她們沒經歷過『滅世』，為什麼卻在同一時間穿越到地球上？」

　　南宮五月皺著眉，慢慢跟上了郝仁的思路。

　　郝仁頓了頓，接著說下去：「只有兩個可能，要麼女神滅世跟異類穿越沒關係，要麼……海妖的老家當年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導致她們不得不和狼人吸血鬼一樣逃離了夢位面。」

　　南宮五月有些不敢相信：「第二個可能性靠譜嗎？古魔法帝國覆滅是因為研究最初之種導致長子暴走，但海妖的老家……不管在哪個星球，都跟古魔法帝國不沾邊吧？會同時出事？」

　　這也是郝仁還沒想明白的地方。他之前認為地球上所有異類都來自夢位面，而這些異類穿越過來的共同原因就是女神滅世，但現在他知道了女神滅世在夢位面其實只是一次星球級的「地區事件」，這樣一來出身異星球的海妖就顯得難以解釋了。說到底，女神滅世只是因為一顆星球上的人作死而已，它不具備普遍性和必然性，其他星球理論上不可能在同一時間發生同樣的事情……那導致海妖穿越的原因是什麼？真的跟「女神」沒關係，而是另一場波及夢位面全宇宙的災害？「女神滅世」只是正好跟這場災害同時發生了？地球上還有多少跟海妖情況類似的異類種族？薇薇安所知的異類是否就是當初穿越過來的全部？

　　南宮五月看著郝仁的臉色，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平常大大咧咧，但一旦認真說起某件事的時候那肯定是有所依據的，他偶爾認真，只要認真就絕不犯渾，因此她追問了一句：「聽你的口氣，你好像肯定海妖也遭遇了類似『滅世』的事故？你有線索了？」

　　郝仁慢慢點頭：「輝耀教派的初代教宗在留言裡提過，在第一個『長子』甦醒前，會有來自群星的盟友出現——我肯定不是他所說的盟友，因為三千年前我祖宗還沒生出來呢，那麼問題來了：為啥那些『真正的』外星人沒出現？他們是不是也出事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領著異教徒見上帝

　　 夢位面的事情進展到今天，找到的線索不少，可線索越多反而讓整件事情越發顯得撲朔迷離。問題一個接一個，儘管有無數種猜測可以解答這些問題，但郝仁不知道哪個更靠譜一些。

　　「按洞窟裡的留言所說，在『長子』甦醒的時候應該有一批外星人前去助陣，但直到我一炮打下來也沒看見什麼外星人，他們是出了什麼事故？」

　　南宮五月皺著眉：「興許是一萬年後外星人反悔了，也可能是忘掉了協議，畢竟一萬年是挺長一段時間，很難說哪個種族能守信用到這個程度的。」

　　郝仁搖搖頭：「我覺得吧，既然古代那些魔法皇帝敢和外星人簽訂這個協議，三千年前的輝耀教宗也敢信誓旦旦地宣佈外星人會來，他們就必然考慮過這點，誰都不是傻子，要是不確定外星人的誠意，他們能把自己整個星球的未來交到一群外人手上？我傾向於那些外星人是出事了。」

　　「還有個可能，」這時候薇薇安從旁邊經過，聽到郝仁和南宮五月的討論之後插了個嘴，「咱們把長子的甦醒給提前了……也不能說是咱們，應該是那幫小綠人的問題，他們的飛船在聖湖下面砸了個洞，搞出了大漩渦，間接導致聖棺提前損毀，興許是這個原因。」

　　「但龍脊山脈的石頭人可跟聖棺沒關係，」郝仁攤開手，「它們是嚴格按照一萬年前留下的時間表運行的，在聖棺『提前』損毀之前它們就已經開始活動了，這說明『長子』甦醒的準確日期就是那時候，頂多前後差個幾天，外星人不可能就盯準了協議裡說好的那天來吧？他們肯定得對意外情況做好準備。反正如果我是那幫外星人，肯定寧可提前倆月過去守著，也不能死摳著時間表過去給人收屍……」

　　「這倒也是……他們興許真出事了。」薇薇安頗感同意地點點頭，「對了，咱們中午吃啥？」

　　郝仁一愣，薇薇安這急轉彎一樣的話題切換愣是讓他沒反應過來，憋了幾秒之後才想起自己今天還有計劃：「中午你們看著弄吧，我得去找渡鴉12345一趟，時間不夠應該就不回來了。」

　　薇薇安點點頭，但又想起件事提醒道：「女神那邊好像是不管飯的。」

　　郝仁嘴角抽抽著，心說渡鴉12345作為本宇宙上帝給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竟然是「不管飯」，堂堂女神混到這個地步也不知道她自己有何感想……

　　薇薇安回去繼續做家務不提，這邊南宮五月已經明白郝仁的意思：「我懂了，你覺得地球上的很多異類恐怕都不是貝琪老家那顆星球上的，包括海妖在內的這麼多種族同一時間穿越到地球，而且預言裡提到的『群星中的盟友』也下落不明，所以你擔心夢位面很多種族都出了狀況，想找到海妖的老家確認一下？」

　　「暫時只是個計劃，」郝仁點頭道，「有個目標總比沒目標好。你儘量找找線索。畢竟你是海妖，多少該知道點自己同族的消息吧……至少你說得上話。」

　　「其實我在世界上流浪這麼多年，還真沒跟同族接觸過，上岸之後的海妖都神神秘秘的，我對她們也沒興趣，」南宮五月吐吐舌頭，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要說線索確實是有，我儘量吧。」

　　「那就拜託你了。」郝仁笑呵呵地點頭，起身朝後門走去，「我去找四大金剛談談，然後直接去渡鴉12345那邊，中午就不回來了。」

　　大鬍子四人這時候正在屋後的荒地裡「修行」，四個人圍著一堆快要熄滅的篝火「入定」，看著跟荒野求生現場似的。郝仁過去的時候發現莉莉竟然也在場，這姑娘捧著個小本子蹲在大鬍子旁邊，一臉嚴肅地請教著問題，他看著好玩就過去拍了莉莉腦袋一下：「幹什麼呢？」

　　莉莉仰頭對郝仁呲呲牙：「別動我腦袋！我發現你對文學少女越來越不尊敬了……」

　　郝仁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莉莉是怎麼腆著臉說自己是個文學少女的。隨後他看到了莉莉小本子上的東西，一行字亮瞎人眼：《現代都市中的返璞歸真——曠野中的養生學》。他愣愣地問：「你這是幹嘛？要研究社會學？」

　　「投稿啊，」莉莉滿臉認真，「現在這個話題很熱門的，都市人越有錢越矯情，以前山溝裡刨食的時候都嚮往著高樓大廈，現在住樓上了反而開始追求吃野菜的日子了，這種養生文章特別受歡迎，你隨便寫點看起來返璞歸真的東西，然後加倆外國雞毛專家的名字，千字二百起步……」

　　郝仁想了想，跳著腳地指著大鬍子面前的篝火：「但人家的養生文章可沒教育人去城郊抓野兔子的！」

　　「適當的文學誇張而已嘛，」莉莉滿臉正經，「我打算把大鬍子塑造成一個世外高人，或者養生專家，要麼就說他是五臺山正統傳人……」

　　郝仁斜眼看著這個哈士奇：「你悠著點吧，別哪天文章火起來之後把中央臺的記者再招呼過來。」

　　莉莉瞪了郝仁一眼，捧著自己的小本子回屋潤色去了，郝仁在大鬍子旁邊坐下，隨口念叨：「其實你們可以去一個叫印度的地方，到那之後你們的行為就不起眼了。」

　　大鬍子頓時滿臉放光：「那邊也遵從女神的教義？」

　　「不是，那是個神奇的國度，特適合你們挑戰生存極限，」郝仁看著大鬍子身上的寬袍大袖，越看越覺得這四個人扔到印度街頭瞬間就能泯然眾人，「在那地方跟你們一樣挑戰生存極限的人遍地都是，人家也叫苦行僧，而且當地人都把行為藝術當日子過……」

　　「我會考慮的，」大鬍子特嚴肅地點頭對郝仁表示感謝，「不過我們首先要解決知識問題，最重要的是語言文字方面的障礙。」

　　「這個沒事，我上司專門負責這個，過兩天你們自然而然就能通曉地球人的語言和文字了，」郝仁說到這有點唏噓，「你們這些新來的真幸運啊，我剛開始那時候還得去一個棺材艙裡躺著接受一番改造才能聽懂外語，到你們這兒就變成全自動了。」

　　這時候那位年輕修女看出郝仁有心事：「你找我們有事？」

　　郝仁略帶尷尬地笑笑：「其實不是大事……你們身上帶著輝耀教派的經書嗎？」

　　大鬍子順手從長袍中摸出一本厚厚的舊書來：「當然，我們隨身攜帶。你對女神的教誨有興趣？」

　　郝仁乾笑著：「倒也不是——我要投身別的宗教，我上司非弄死我不可。就是想了解了解輝耀教派的歷史文化之類，還有你們那個世界的傳說故事，只要跟一萬年前沾邊的，都需要。」

　　這麼長時間接觸下來，郝仁已經大致摸到大鬍子他們的脾性，這些虔誠信徒並不像其他宗教的狂信徒那樣會逼著所有人去信仰他們的女神，他們信奉的是自然而然的感化和皈依——通過自己的言行，宣揚輝耀教派的信條，讓無信者自己做出選擇。因此郝仁才能這麼跟他們大大咧咧地討論信不信教的問題。

　　「我們身上都只帶著聖典，」大鬍子把那本大書交到郝仁手上，「看看總是有好處的。其他的典籍雖然我們沒帶著，但都記在腦子裡，我可以給你默寫一些。」

　　「別麻煩了，有這本書先研究著就夠，下次去夢位面的時候蒐羅一批就行了，反正一個月後還得去，」郝仁站起身來，「那你們幾位繼續頓悟著，我得去找我上司報個到……」

　　郝仁抬腿剛要走，大鬍子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們聽說了，你口中的『上司』是另一位女神對嗎？」

　　郝仁馬上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額……」

　　「我們跟你一起去見她。」大鬍子很嚴肅地說道。

　　這個發展有點超出郝仁預料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這兒就是天堂了，別客氣隨便坐

　　郝仁很意外地看著大鬍子，感覺事情發展有點出乎自己預料——眼前這位信仰輝耀創世女神的異界虔信徒竟然提出要要去見見本宇宙總扛把子，這要發展下去算是宗教問題還是外交問題？

　　其實說實話，郝仁也是考慮過什麼時候讓大鬍子他們去見見渡鴉12345的，畢竟這算是自己這座出租屋的「規矩」：新人加入之後總得去跟上帝報個到吧？

　　但因為大鬍子等人身份特殊，這件事他始終沒敢放在臺面上，因為他實在拿不準在這幫篤信創世女神的傢伙心目中，渡鴉12345這位持證上崗的女神是個什麼角色，而渡鴉12345作為女神又是否能容納一群堅定信仰異神的凡人——當然第二個問題好像不用怎麼擔心，郝仁這輩子就沒見過比渡鴉12345更豁達的傢伙，那位姐姐心胸豁達的都快成植物人了……

　　「怎麼？有問題？」大鬍子靜靜地看著郝仁，臉上表情無悲無喜，「哦，我明白，神明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不是這個問題，」郝仁看著這幫「異教徒」感覺頭皮發緊，他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也能遇上這種事，「這年頭穿著肯德基的制服去麥當勞跑一圈都容易勾起刑事案件的，你們覺得你們去跟另一個女神見面沒問題？我可事先聲明啊，雖然我無意冒犯你們的信仰，但我上面那位女神姐姐可是持證上崗的……」

　　大鬍子面皮終於抽了抽，但隨後不在意地笑笑：「無妨，我們對創世女神的信仰不因外物轉移。我們只是很好奇你口中的另一位神明是什麼樣子，更好奇她對我們看法如何。」

　　郝仁沒辦法，只好點點頭：「行，你們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別亂來——咱等會兒儘量別談信仰和『真偽』問題。」

　　四位大師連連點頭：「自然自然，我們曉得。」

　　郝仁和大鬍子他們都很明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討論「真神偽神」徒增尷尬。於是各自閉口不言，讓數據終端啟動了通往上帝家的傳送門。

　　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間，郝仁覺得自己完成了一個空前壯舉：領著一幫異教徒去見上帝，而且這句話是個陳述句。

　　白光消散，渡鴉12345的華麗洋房出現在一行人面前，郝仁覺得自己有些日子沒來了，看見眼前熟悉的噴水池和花園之後還頗有點親切感，而大鬍子他們四個則一睜眼就在驚奇地打量著周圍環境：這種信教的人平常閒著沒事的娛樂之一應該就是腦補上帝家長啥樣，但真有機會親眼看見的從來沒幾個，現在好不容易到了個據說是神界的地方。饒是以他們的定力也忍不住跟鄉巴佬進城一樣使勁打量起來。

　　看了一圈之後，年輕修士略有疑惑地嘀咕起來：「感覺跟想像裡的不太一樣啊……」

　　「嗯，不如設想中的……壯麗，」年輕修女附和道，「雖然這處空間看著確實很神奇，建築也很華美，但作為神界的話……總覺得小了點。」

　　郝仁嘿嘿笑著跟人解釋：「別在意別在意，這地方其實只是她的臨時辦事處。據說總部在一個叫影子城的地方，那裡才是神界，比這邊寬廣多了。」

　　「哦。這個可以理解，」大鬍子瞭然，但還是困惑地抬手指向大洋房。「不過那個窟窿是幹嘛用的？」

　　郝仁抬頭一看，頓時汗下：上次渡鴉12345開著穿梭機回家把房子撞壞之後已經修繕過一次，但這時候房頂上不知怎麼又多了個大洞，大洞裡黑煙裊裊，天知道那位女神姐姐又玩什麼玩脫了……

　　郝仁正待給大鬍子他們解釋情況，洋房的大門突然自動打開，一個全身藍窪窪的能量生物迎了出來，郝仁從對方嘰裡咕嚕的嗡嗡聲中聽出對方的意思：渡鴉12345已經知道客人來訪，要奧術僕從帶一行人去見她。

　　「走吧。」郝仁對大鬍子他們一擺手，「去見見我們這兒的上帝。」

　　在奧術僕從的帶領下，一行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和一間空蕩蕩的小會客廳，來到了一個此前郝仁未曾見過的華麗圓廳中。這華麗圓廳金碧輝煌，到處裝飾著精美的壁畫和看上去就讓人心生崇拜、敬畏之感的神秘浮雕，而渡鴉12345就站在圓廳中央的臺子上，正一臉嚴肅地面對一道水晶屏障擺造型。

　　郝仁還沒開口說話，渡鴉12345就在後面擺了擺手，示意讓他暫時安靜。

　　郝仁不明所以地看著渡鴉的奇怪舉動，他從未見過這位女神姐姐有這麼嚴肅的時候：她神情中帶著肅然和威嚴，站在臺子上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莫名的聖潔偉大之感，再加上她身邊時時縈繞的奧秘光輝，這一刻的渡鴉12345竟然真的帶著某種女神般的氣質——郝仁立刻就感覺自家上帝可能又翹班了，眼前這個不知道是哪位被拉過來頂班的倒霉蛋，興許還是渡鴉23333……

　　不過他剛想到一半，臺子上的聖潔女神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她呼一下子蹦下來，一邊抻胳膊扭肩膀地伸懶腰一邊嚷嚷：「誒媽……真是累死人了……呦，郝仁，帶客人來了啊？跟他們說過這裡不管飯嗎？」

　　郝仁：「……」

　　大鬍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指著渡鴉12345半晌說不出話來，年輕修女則憋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這位……」

　　「這就是我們這兒的上帝，別看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是組織上的安排，」郝仁耷拉著腦袋，但總算熟悉渡鴉12345的行事風格，很快便調整過來，他抬頭看著這位女神姐姐，「你剛才幹啥呢？擺著個造型我還以為你要飛昇。」

　　「瓦拉萊納文明圈要慶祝真理教會成立一百週年——我是他們主神，所以剛才顯靈一下說兩句場面話恭祝新春什麼的，」渡鴉跟沒事人一樣說著這些超現實的東西，「那是一幫挺逗樂的傢伙，雖然跟我挺親近，但他們的文化很蛋疼……不說了。」

　　郝仁一愣一愣的，他還真沒想到渡鴉12345這樣的也會在凡人裡面正正經經有個教派：「你不是對當主神沒興趣嗎？而且我記著你說過，你壓根不傳教的。」

　　「我不傳不代表別人不信啊，」渡鴉12345哭笑不得地扯扯嘴角，「一百多年前幫他們解決了點小麻煩，結果沒幾年他們就給我發展了個幾百億人的教團出來，而且還真摸索出可以直接跟我對話的祈禱儀式來了，這就跟電話號碼外洩似的讓人防不勝防，不搭理不行啊。」

　　郝仁張著嘴巴愣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種事兒：這顯然已經超出一個正常地球人的世界觀，作為人類，他很難理解上帝聽祈禱時候的心情。渡鴉12345倒是很耐心地在旁邊解釋：「其實祈禱這種東西吧，就跟騷擾信息似的，我們有個主母說得好，大部分情況下凡人的祈禱就是投訴電話，除了告訴你他生活不如意，就是告訴你他最近想要啥——在桌子上擺兩塊肉燒兩根香，就想讓你幫忙解決工作不順家庭不和收成不好老婆回娘家孩子不上學甚至母豬不下崽兒的問題，真當神仙們平常啥都不幹就坐在傳達室接電話似的，所以我才不樂意傳教。當然了，瓦拉萊納那幫小崽子還算好點，他們祈禱的時候大部分情況是給我唱歌，雖然那首歌都一百年沒換過了……」

　　大鬍子四人跟石雕木刻一樣站著，這次是真成石雕木刻了，郝仁估計就這一見面的衝擊夠他們愣到中午飯的。不得已之下他捅了捅大鬍子的胳膊：「回回神吧。」

　　四位大師依次清醒過來，那位年輕修女若有所思地嘀咕：「原來神明是這麼看待『祈禱』這種東西的……」

　　郝仁趕緊糾正：「你千萬別拿你眼前這位當參考！」

　　「我看到你的報告了，」渡鴉12345看著郝仁，「你發現的東西很有價值，有很多是我都沒來得及調查的，看樣子把這個工作交給你是正確的決定。不過你的事兒咱們稍後再談，先看看這幾位——」

　　渡鴉說完，扭頭看向大鬍子他們：

　　「你們信仰的女神是個很有趣的存在，我正在調查她的身份，給我講講有關她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九章 神和人

　　渡鴉12345這句話一說出來，現場氣氛立刻轉向微妙，大鬍子他們四個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郝仁在旁邊替他們尷尬：作為一群虔誠的信徒，面對這句話該作何感想呢？

　　郝仁把他在其他故事裡看過的狂信徒形象替換了一圈，覺得這時候最符合畫風的場景應該是大鬍子四人立刻從懷裡摸出刀槍劍戟來衝向渡鴉12345，高喊一聲「為吾主而戰」然後被女神姐姐一個連鎖閃電劈成孫子，但想了想他又覺得這個不靠譜：因為拋出這麼一句話的不是凡人，而是另外一個女神。

　　並且從組織成分以及上崗流程來講，眼前這個不靠譜的姐姐更像是正版的。

　　大鬍子四人顯然也能想到這點，於是他們也糾結起來：這時候到底要不要追究女神威嚴受損的問題？要不要對著另一個神明闡述自己神明的威儀以及嚴肅性？不管作何選擇好像都比較尷尬，要麼對不起自己的信仰，要麼對不起邏輯。

　　最最重要的：世界上所有的宗教衝突說白了其實都是凡人跟凡人的事兒，當場景換成一個神明的信徒和另一個神明的真身交談，這個情況就不一樣了，大鬍子他們顯然缺乏對應的工作經驗……

　　不過萬幸，大鬍子四人很明智，他們知道自己不能用異世界的世界觀來判斷另一個世界的上帝是否為真，再加上來之前就有過心理準備，所以四人很快淡定下來，開始對渡鴉12345講述輝耀教派的教義以及他們女神的形象。

　　他們說的很慢，而且中間尷尬地暫停了好幾次，饒是四位苦行僧之前有過諸多準備這時候也遇上了很多意外細節：他們總是習慣用傳教的語氣和態度來對渡鴉12345講述這些事情，每次說著說著就被對方用一些很出戲的話打斷：「哦對，這事兒我以前也幹過……」或者「哦，我的大主教也跟我提過這個建議，但我覺得麻煩就沒弄……」

　　這簡直就是一幫剛修煉幾年的妖精在興致勃勃地跟人宣傳修道的事兒，他們對面蹲著個齊天大聖……

　　郝仁就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在旁邊看著這不倫不類的一幕。

　　足足倆鐘頭過去。郝仁都快睡著的時候四大金剛終於說完了。大鬍子他們幾個臉上都帶著細汗，這種前所未有的談話經歷讓他們非常緊張，他們認為自己的心智已經足夠堅定，但沒想到在眼前這個「異端神明」面前卻跟第一次瞻仰神蹟的孩子一樣戰戰兢兢。而渡鴉12345對這一幕卻毫無意外：因為眼前的四個苦行僧是切切實實的虔誠之人，所以他們在真神面前必然會受到這種壓制。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象徵性」影響，不論大鬍子他們信仰的女神正體如何，只要他們這些信徒的言行符合了某些微妙的「特徵」，他們就必然受到另一個真神的擾動。

　　渡鴉12345感興趣的是這種「擾動」比她預料的還要強烈。甚至讓眼前的四個凡人在面對她的時候產生了靈魂上的動搖，讓他們的表現就彷彿在面對他們自己的「創世女神」一樣。

　　這一現象有著特殊的意義：大鬍子等人所信仰的，恐怕真的是一個神明，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在面對其他真神的時候產生不自覺的「識別」現象。

　　夢位面的創世女神，極有可能是一個符合定義的、符合希靈神系「GSO9001真神資格認證」的、符合三大神系公認的「神格三測法」的真神。

　　然而對方恐怕只是在特徵上有一些真神的影子，能力上未必如此。那位創世女神還未表現出多強的力量，渡鴉12345根據郝仁的報告書推斷出那位女神並不具備「無中生有」的創造力，也不具備改寫宇宙規則的能力，否則她的生命播種方式應該以一種更加高端的形式來進行：直接在星球上憑空製造出生態圈。而不是播撒一些物質性的「最初之種」。

　　一個懵懵懂懂的，看上去沒有真神力量的創世女神，但同時又在某些特徵上與真神類似。渡鴉12345的眼睛微微瞇起來：情況比較微妙了，她這陣子一直在調查的某件事似乎正好能跟這個情況相吻合。

　　「看樣子你們的信仰體系很完善，很……正確，」渡鴉12345斟酌著比較合適的詞彙來評價輝耀教派，「有一些盲目發展的跡象，顯然你們在發展過程中並未受到你們所信仰的女神的直接指導，但總體的結構是符合健康教派規制的。」

　　大鬍子在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靈魂擾動下已經對渡鴉12345有一種奇特的敬畏，但這種敬畏並不會控制他的心智，所以這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不——請原諒我的粗魯。尊敬的異神，但我覺得您說話不妥。我們時時刻刻都受著創世女神的教導，我們能聽到她的聲音。她的神喻比其他偽神更加清晰而且直接，輝耀教派三千年來始終是在她的神喻下發展的，她一直在直接指導我們。」

　　渡鴉12345眉毛一挑：「哦？你們覺得你們能收到清晰的神喻？看樣子你們對神喻的理解有點問題。」

　　四名苦行僧立刻面面相覷，渡鴉12345則順了個響指，半空中立刻響起了一個異常恭敬而且略有激動的老頭子的聲音：「吾主啊！您在召喚您的僕人？」

　　渡鴉12345與某個身處遙遠星系的信徒交談著：「嗯，威爾頓，你們正在研究人造靈魂學是吧？」

　　「是的，吾主，我們正在努力破解靈魂的奧秘。難道我們的行為不妥？」

　　「不，你們很上進，這很好，我鼓勵一下，讓你們知道這個項目是對的。」

　　渡鴉12345掛掉了神術通訊，對目瞪口呆的幾人聳聳肩：「看見了吧，這才是神喻。」

　　別說大鬍子他們了，就連郝仁都是愣的，他嘴角抽抽著看著女神姐姐：「那什麼……神喻不應該是那種模模糊糊的，神神叨叨的，讓人聽完之後琢磨倆月都搞不明白啥意思，一群人琢磨倆月之後能分成七八個派別打出狗腦子來的東西嗎？哪有你這麼……簡單粗暴的？」

　　大鬍子立刻點頭，顯然在這方面他跟郝仁一個看法。

　　「別扯了，那得害死多少人，」渡鴉12345嗤笑一聲，「你知道一個神喻能造成多大影響不？說話說半截藏半截得害死多少人知道不？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把一個文明的未來寄託在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上，更不能寄託在一群神棍的理解能力上，我寧可把一切都說清楚。當然，對大多數文明，我會選擇徹底不去管他們，僅在他們做大死的時候上前左右開弓抽他們一頓，並且清清楚楚告訴他們為什麼要挨揍。」

　　最後渡鴉12345眼神嚴肅起來：「我們家老大說過一句話：真神才不會降下一堆莫名其妙的神罰，然後讓凡人戰戰兢兢去猜自己到底做錯了啥，這不是養孩子，這是逗貓，你要真有責任感，就把事情說清楚。我認為這話特有道理。」

　　大鬍子表情糾結地看著眼前這個帶給他莫名敬畏感的「異端神明」，他很不願意承認對方這種奇葩的「神喻規則」，但平心而論對方說的話有些道理，而且這種明明白白的神喻對強迫症很友好——大部分情況下強迫症當不了高階神父，原因就是他們受不了神喻裡缺字漏字和語法混亂的問題……

　　「綜上所述，我認為你們的女神應該正處於一個很奇怪的狀態，」渡鴉12345沒再搭理大鬍子糾結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說起來，「我願意承認她是一個神明，但她現在明顯很……狀態不佳。即便是一個普通的超級生命，她也應該有與你們進行明確對話的能力，但你們說你們只能聽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聲音？」

　　「是。」大鬍子下意識地點頭回應。

　　「只有無聊之極沉迷於神權遊戲的傢伙才會故意跟信徒搞這種故弄玄虛的玩笑，而且即便再無聊的人也不可能把這個玩笑持續三千年——只要她腦子還正常，這三千年裡怎麼著也會跟你們進行幾次正常的交談，而現在的情況是你們只能聽到一些含義不明的低語聲，這說明她很虛弱，甚至說明她已經……」

　　渡鴉12345說到這裡突然停下，笑著看了大鬍子他們一眼：「我有一些調查，但這屬於眾神的秘密了。總之很感謝你們交待的事情，這讓我的調查更進一步。放心，我對你們的『女神』抱持善意，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幫幫她的。」

　　渡鴉這些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大鬍子卻感覺一種沒來由的信服感湧上心頭，他和另外三人帶著敬意點了點頭。

　　渡鴉12345這才轉身看向郝仁：「現在終於有時間說說你的工作報告了……你這次等於立了大功，正好趕上年終獎也要發下來，我給你準備了一些額外的獎勵。」

　　郝仁頓時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