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三百五十章 暗流

　　郝仁一行人在客房裡無所事事地待了半天，他們昨夜在扭曲林地徹夜趕路，但因為隊伍裡都不是常人，這奔波消耗的精力其實不大，稍微休息了一下便都恢復過來，之後便開始各忙各的。伊扎克斯和南宮五月對在外面東奔西跑興趣不大，無聊之下就在各自房間繼續歇著，薇薇安則趁著有空繼續拿出莉莉牌毛線球來給郝仁織圍巾，貝琪這姑娘還沉浸在即將變成有錢貴族的美好前景中無法自拔，半天時間一直都處於亢奮狀態在各個房間繞來繞去，最後南宮五月實在受不了這個唸唸叨叨的傢伙跑到郝仁那告了一狀才總算讓貝琪稍微安分下來。倒是莉莉永遠能找到事情幹：她在屋裡待了沒多久就跑出去玩，也不知道從哪瘋跑一圈，回來的時候手上拎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食物，找到郝仁就嚷嚷起來：「房東房東！來吃好東西啦！鎮子西南角有個集市誒～～」

　　郝仁這時候正在自己房間裡捧著本看上去頗有年頭的厚重大書翻看著，眼前的書桌上還擺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書卷，這些來自異世界的古書籍看起來頗為費力，哪怕有翻譯系統輔助也需要聚精會神才能搞明白那些隱晦艱深的古老用語到底在說什麼。因此聽到莉莉的招呼聲他頭也不抬：「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到處亂找東西吃，小心吃壞肚子。」

　　莉莉不以為意，高興地跑過去將一塊甜膩膩的糕點塞進郝仁嘴裡：「吃，吃，吃。話說房東你看什麼呢？」

　　郝仁指了指桌上的書卷：「跟龍脊山脈有關的東西，還有貝因茨地區風土人情志。」

　　莉莉好奇地抓起幾本書翻了翻：「誒還真是，你從哪弄到的這些？」

　　「跟這附近的教士借來的，教堂裡有個藏書館，」郝仁這才抬起頭來，「這些都是給公眾開放的書本，我就說自己是個喜歡研究歷史傳說的魔法師，他們就把這些東西借給我了……哦，話說點心味道不錯。」

　　莉莉高興地又把一塊糕點塞進郝仁嘴裡：「是吧是吧？我可是有品位的！話說房東你研究出什麼了？」

　　郝仁三兩口把小點心吃下去，順手抓起莉莉的尾巴擦了擦嘴：「目前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關於龍脊山脈的傳說口徑相當一致：野心勃勃的古代魔法皇帝扭曲自然創造出來的東西，裡面宿有魔法皇帝死後的怨念和詛咒，貝因茨血湖中蘊含的女神之力則在一萬年間不斷鎮壓著山脈中的邪惡力量。傳說大抵如此。不過一些比較冷門的故事也挺有趣：有傳說龍脊山脈在地下和血湖是相同的，也有傳說扭曲林地下面鎮壓著魔法皇帝的另一個造物，甚至有傳說魔法皇帝壓根沒死，他的屍體就在山脈下面的某個密室裡冰封著。只要山脈崩塌，他就會復活重新開始他的罪惡統治。這些傳說故事和輝耀教派的正統教義沒有直接矛盾，但因為過於玄乎嚇人，所以被教派列為歪論，有所控制……」

　　說著，他舉起手中的大書：「比如這本，從頭到尾都是批判這些『歪論』的，記載特別詳實。」

　　莉莉長長地哦了一聲：「噢——這倒是挺能解釋這幾個月這一帶發生的怪事兒。反正現在到處都人心惶惶的，我在街上還聽人說王都那邊已經往這裡派了好幾次援兵，但因為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石巨人，來再多人也只能僵持著。」

　　正在兩人閒談間，一陣人呼馬嘶聲突然從窗外傳來，聽上去是鎮中主道傳來的動靜。郝仁推開窗子朝外面看了一眼，發現一些穿著法師袍和輕裝甲的士兵正從大道上經過，但鎮子的鐘樓沒有響，應該不是怪物來襲。他知道莉莉剛從外面回來就順口問了一句：「那是幹什麼呢？」

　　莉莉把腦袋從郝仁胳膊下面探出去使勁扒著頭看了一會兒：「應該是王國騎士團的巡邏隊從山裡回來了。話說我在街上還遇見同胞來著！也是一個女狼人，她在王國騎士團裡當先鋒，我倆聊了半天～～她那身盔甲可威風啦！」

　　郝仁心說這個哈士奇還真能無視自己的狗狗身份去跟正統狼人當同胞，不過考慮到二哈牙口鋒銳，這句話沒敢說出來。他倒是不意外莉莉能在這裡遇上同胞，夢位面畢竟本來就是異類的老家，這地方吸血鬼狼人什麼的都是正常種族，吸血鬼雖然不好辨認，但他在鎮上可是已經見過不少腦袋上頂著獸耳的狼人了。只是霍爾萊塔王國屬於人類國度，國內的異族基本上都是從外面來的少量移民或者留學後裔。能在軍中當差的異族更是稀少，莉莉好不容易遇上個在王國騎士團做事的狼人前輩必然會感覺興奮。

　　哈士奇姑娘見郝仁對這個話題似乎不感興趣，略有不滿地甩著尾巴在後者背上噼噼啪啪拍打了一圈：「真不配合。你就不好奇我倆聊了什麼？」

　　「骨頭的口感和磨牙棒的問題？」郝仁順口答音。

　　莉莉一尾巴抽的郝仁呲牙咧嘴：「你以為我只知道吃啊！」

　　郝仁趕緊賠不是，哈士奇這才重新高興起來：「雖然也談了肉骨頭……不過主要是談論最近倆月這地方的打仗情況。我說我是傭兵團的副團長，那個狼人姐姐就很高興地跟我說起行軍打仗的事了，她跟我抱怨說教會軍頑固不化，王國軍挺多人都對最近發生的事不滿什麼的……」

　　郝仁本來並不在意莉莉這姑娘在外面東竄西跑捎回來的亂七八糟的情報，但聽到這裡他忍不住愣了：「等會兒，你說最近發生的什麼事？」

　　「好像是任務分配吧，」莉莉的耳朵抖了抖，「教會軍負責血湖周邊的戰鬥，王國軍負責龍脊山脈，後者對這安排有點意見，因為龍脊山脈的戰鬥壓力相對輕一些，也遠離『聖地』，軍隊裡一些信仰比較激進的士兵覺得這不公平。對了，聽說那個奧芙拉元帥已經因為這事跟格爾頓交涉過好幾次，想讓王國騎士團分一部分兵力去血湖周邊幫忙——不過沒成，好像還是跟教義有關。」

　　郝仁想起了自己昨晚在扭曲林地看到的情況：雷頓防線以內的部隊確實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披著白袍的教會軍，而作為「政府軍」的王國騎士團礙於某些教義上的頑固規定都只能在外線作戰。他撓著下巴笑起來：「還真是……不過那些騎士覺悟挺高啊，竟然還有因為活太輕而抱怨的。正常人恐怕巴不得自己被派到安全地帶吧？」

　　莉莉甩甩尾巴：「宗教嘛，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血湖周邊成風水寶地了，哪怕每天都死人，教會軍和王國軍還是爭先恐後想往裡面鑽，據說就是因為戰死之後可以得個『殉教者』的榮譽稱號。」

　　郝仁和莉莉都覺得自己很難理解這種跟教義沾邊的奇怪思路，閒扯幾句便不再研究那些信教士兵之間的小小摩擦。接下來他和莉莉討論了一番有關磨牙棒和肉骨頭的問題，等莉莉都快把口水流到腳面上的時候他們突然聽到門外走廊響起一陣金屬甲葉摩擦的嘩啦聲，同時有僕役請安、問候的聲音從各處傳來。

　　片刻之後，一名僕役推開房門：「奧芙拉元帥來訪，要見見『好名都讓狗起了』傭兵團的團長和副團長。」

　　「奧芙拉元帥？」郝仁頓時有些訝異，隨後才反應過來，「說過多少次了不用每次都提我們團隊的名字！」

　　奧芙拉元帥的親自到訪很快就把所有人都驚動起來，貝琪跟旋風一樣從各個房間竄了一圈就把這個消息傳開了。郝仁趕到小客廳，看到那位傳奇女英雄已經在中央的高背椅上板板正正地坐著，仍然是那副甲冑在身威風凜凜的模樣。

　　奧芙拉開門見山：「我是來通知你們一聲，明天準備一天，後天隨我前往王都，對你們的冊封和賞賜將在王都進行。」

　　貝琪一聽這個連形象都不顧地下意識歡呼起來，郝仁卻大感意外：就為這事，值得堂堂元帥親自來一幫新手傭兵的駐地跑一趟？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夜幕

　　郝仁很奇怪為什麼奧芙拉身為堂堂元帥卻要親自來這裡跑一趟，但他找不到機會提這個問題。女元帥通知完事情之後就隨意問了問有關傭兵團的情況以及尋回聖堂寶珠的經過，這些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問起，眾人當然是對答如流。最後貝琪主動問起了大鬍子他們的情況：「四位大師什麼時候回來？」

　　其實貝琪關注的壓根不是那四個苦行僧，她就是想在奧芙拉元帥面前提高點存在感。

　　奧芙拉搖搖頭：「四位大師自然要在教士們的房舍休息，而且他們要依照教典進行長時間的祈禱和冥想，大概在下次出發前你們見不到面了。」

　　郝仁一直在思考別的事，他對所謂的封賞都沒興趣，這時候抬頭問了一句：「那什麼……必須要去王都受賞嗎？」

　　奧芙拉意外地一挑眉毛，視線在郝仁臉上停留許久：「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想留在這兒幫忙，」郝仁攤開手，「我都看到這邊的情況了，那些石巨人是個大威脅，而我很擅長對付它們，我覺得比起回王都領賞錢，還是留在這兒幫你們打仗比較有價值。」

　　郝仁說的是冠冕堂皇，他當然不好承認自己想留下的真正原因是為了研究龍脊山脈和血湖的秘密——夢位面的財富和名望對他而言毫無意義，唯有搞明白一萬年前的滅世傳說才有可能給他提那一級工資……

　　但奧芙拉肯定不知道郝仁腦子裡想的是啥，她只是對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傭兵」能說出這番話而感覺很意外。她定定地看了郝仁一會兒，似乎想從後者的臉上看出虛偽的蛛絲馬跡。隨後她站起身，身上的鐵甲嘩啦作響：「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多一兩個能打的改變不了多少局面，真正能結束眼下混亂情況的還是要靠格爾頓教區長的學識。當然，你們從王都回來之後照樣可以申請留在這邊作戰，我們這裡長期缺人。」

　　奧芙拉留下這句話便告辭離開，走得毫不拖泥帶水。等這位女元帥離開之後貝琪才敢出口大氣，然後蹭一下子就衝到郝仁面前：「喂喂！你剛才怎麼想的啊啊啊！萬一奧芙拉大人真念你拳拳報國之心一點頭把咱們的賞賜取消了怎麼辦！？」

　　郝仁斜眼看著貝琪：「我這不是還有要務在身嗎——你們這邊的封賞對我又沒什麼用。」

　　貝琪幾乎跳起來：「但對我……哦，對我好像也沒什麼用……」

　　郝仁：「……行了，這些事情往後放放，咱們時間有限，去王都一趟應該就沒什麼機會再折返回來了，等下次再進來可能又是一個月後。天知道這片地方還能出多少意外。今天晚上我打算去山裡面一趟，你們也幫忙去別的……」

　　郝仁這邊商談晚上的行動不提，奧芙拉離開專門給傭兵團準備的休息處之後卻沒有再去教堂，而是騎上自己的戰馬直接穿過半個城鎮來到了王國騎士團的駐地。在騎士團的營區前，一個看上去和普通馬伕沒多大區別的老人正在等候，奧芙拉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老馬伕手裡：「我和他們都見過面了，包括四位大師和那群突然冒出來的傭兵。」

　　牽著馬的老馬伕默不作聲地跟在奧芙拉身旁，彷彿談論天氣一樣隨口問道：「情況怎麼樣？是真是假？」

　　兩人的交談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然而只要距離他們兩米以外，便無人可以聽清這交談的內容到底是什麼，一種奇特的精神干擾在奧芙拉身邊瀰漫著，導致所有試圖偷聽這番談話的人都只能聽到一陣在腦海中不斷迴蕩的嗡嗡噪聲。

　　「我沒看到寶珠。但應該在某位大師身上，他們恪守教義，即便在教區長面前也不會輕易把寶珠拿出來給我驗證真偽。但寶珠應該是真的，」奧芙拉回頭露出一個淡然的笑意。「因為那四位大師都是真的，我能分辨出他們的氣息。」

　　「也就是寶珠回歸一事確鑿無疑嗎。」老馬伕不緊不慢地跟著奧芙拉向營地深處走去，「看樣子這不是誰的安排。那群傭兵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自稱是來自北方霍納帝國的遊學法師，四處遊歷增長見聞，捲入寶珠事件以及救出四位大師基本上都是機緣巧合，整個故事滴水不漏，唯有本能讓我感覺他們在瞞著什麼，」奧芙拉的腳步略有停頓，「埃爾森，你調查的情況呢？」

　　「他們是突然冒出來的，最早出現在草原南部的倫貝爾鎮，在那之前無人知曉這群人，而且查遍了邊境的過境記錄也沒找到他們的來歷。他們之前失蹤的一個多月是憑空消失，線人幾乎跑斷了腿也沒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另外我找到了一些曾與那群人有過接觸的傭兵，那些傭兵提到他們的戰鬥方式異常古怪，根本不是什麼法師，甚至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戰鬥職業，更近乎於本能和天賦，或許是某種我們不知曉的秘傳戰士。」

　　奧芙拉垂著眼簾：「……神出鬼沒嗎……他們突然失蹤之後連你都找不到線索？是你的狼鼻子退化了還是他們真能跳出天地不成？」

　　「你和以前一樣，開的玩笑從來都沒有笑點，」老「馬伕」表情不變，「那些傭兵有問題嗎？」

　　「他們本人沒問題，至少我的狩獵本能可以確定他們無惡意，無邪念，甚至無貪慾。最後這點是最讓我驚訝的，他們的首領坦然地試圖拒絕封賞，情緒中絲毫沒有作偽，我甚至感覺那人當時的思想純粹的像個聖人，他當時連萬分之一的注意力都沒放在名利上，不過……」奧芙拉說到這裡，突然語氣一頓抬起頭來，「來歷不明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那就繼續調查吧，」老馬伕點點頭，「雖然我不覺得一群傭兵有什麼值得注意……但你的直覺一向很準。」

　　「直覺嗎……」奧芙拉自言自語著抬頭看向天空，「但願我的直覺能幫我解決這裡的麻煩事。我有些不好的預感，這片聖地正籠罩在一片陰雲中，有些不協調的傢伙隱藏在我們身邊——唯一能鎮住場面的格爾頓教區長卻是一個虔誠有餘而應變不足的老神父。」

　　暗流，在這片古老而神秘的聖地之下湧動，暗流中的大多數人卻對此懵然無知，只是如往日一樣在怪物騷擾下疲於奔命，在戰鬥中愈發麻木。夜幕漸漸降臨，龍脊山脈結束了一個並不安穩的白晝，緊接著迎來一個同樣不安穩的夜晚。

　　在夜色和暗影力量的掩護下，郝仁他們離開了山腳下的雷頓鎮，來到鎮子外面不遠處的一處高地上。

　　「雖然我想著留在這裡把事情調查個清楚，但回去考慮了考慮，也有必要去王都一趟，」郝仁看人都到齊，乾脆地在地上盤腿而坐，「據說王都有存放著霍爾萊塔建國以來至今千載積累下來的各種卷宗的大圖書館，大教堂和皇宮裡也有從上一季文明流傳下來的秘密檔案，這些都有必要調查一下。咱們會在這個世界花很多精力，也有必要融入這邊的上層社會，趁著這次冊封，是個好機會。今天晚上咱們就調查一下石巨人的動向就行，主要是搞明白自從咱們離開這裡兩個月後，龍脊山脈有多大變化。另外還有血湖那邊——薇薇安和莉莉，你們兩個速度快，再去血湖一趟，我還是對那條地道很在意，上次咱們只走了一個方向，這次你們過去看看隧道另一個方向通到什麼地方。」

　　莉莉顯得有點興奮，顯然這種「夜半無人秘密行動」的橋段讓她感覺自己很厲害，聽到郝仁的吩咐她立刻點點頭，跳到旁邊的大石頭上一聲長嚎：「嗷嗚——汪！」

　　狼嚎聲迴蕩在山林中，薇薇安眼疾手快衝上去還是沒摀住……

　　「沒事，」郝仁搖搖頭，「山裡有狼很正常。」

　　薇薇安一瞪眼：「但狼嚎完接個汪就不正常了！」

　　郝仁擺擺手，看向伊扎克斯：「你和貝琪一起吧，你戰鬥力強，貝琪當地經驗豐富，你們倆去北邊的主峰那邊，據說那裡是石巨人激增的幾座山峰之一，觀察一下怪物的分裂增殖有沒有什麼變化，尤其是那些怪物分裂下來卻又未對城鎮發動進攻的時候，它們到底在幹什麼。我總覺得石巨人這種沒腦子的生物不會做出計劃進攻這樣高明的行動，但它們半個月前確實是設計偷襲突破了防線。」

　　「最後，我和南宮五月一起去南邊那座『天橋』看看，」郝仁拋了拋手上的數據終端，「一座山不會憑空變形，那裡一定有什麼秘密，當地人沒有能量探測器，呵呵，我有。」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路

　　夜幕下，一大群黑壓壓的蝙蝠撲啦啦地掠過長空消失在天際盡頭，蝙蝠群中央還裹挾著一團白色的身影，南宮五月看著那對冤家組合消失在天邊忍不住有點犯嘀咕：「半路上薇薇安不會順手把莉莉扔下去吧……」

　　郝仁極目遠眺，微微攤手：「已經扔下去了——剛飛進林子就扔下去了。」

　　南宮五月：「……」

　　「沒事，莉莉身子骨結實，摔打兩下也沒問題，而且這都是她倆平常的保留項目了，」郝仁渾不在意地收回視線，「每次薇薇安晚上飛出去散心莉莉還拿著個彈弓子在窗戶後面守她呢，這倆就這樣，沒治。」

　　莉莉和薇薇安作為小隊中的「高速組合」，要一同去探查血湖哨所的情況，但騎士團們為了抵禦地上的石巨人已經在扭曲林地外設置了層層地面防線，各種感應性的魔法塔和巡迴的哨兵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縫隙，郝仁不想在無關的事情上惹麻煩，就建議她倆從空中越過防線。莉莉不會飛，當然是被薇薇安捎過去的——吸血鬼少女也真實在，說越過防線就只管越過防線，剛飛進林子裡就把哈士奇扔下去了。伊扎克斯和貝琪早一步已經離開，這時候現場就剩下郝仁和南宮五月。清冷的雙月光輝灑下來，郝仁藉著光芒掃視了一番夜幕下的龍脊山勢，把數據終端扔向空中：「傳送！」

　　「懶死你丫的……」數據終端化作一道藍光消失在半空，只留下一句話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片刻之後，郝仁和南宮五月已經通過數據終端的傳送功能抵達了雷頓鎮南部近百公里外的一處地方，這裡正是龍脊山脈發生詭異崩落和變形之處，郝仁剛從傳送的短暫眩暈中恢復過來，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下：

　　耳聞不如目見。僅憑別人三言兩語的描述著實難以想像山脈要如何變形才能形成一條「天路」，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格爾頓和奧芙拉都一口咬定龍脊山脈南部的變形是古代邪惡魔法的力量：只見到夜幕下黑沉沉的山體如同惡鬼般猙獰地扭曲成怪異的形狀，本應光滑渾然的山壁上刺探出無數道彷彿橫置的鐘乳石般的石筍。小的有數十米長，大的則橫亙天際。所謂「天路」其實壓根就是一條這樣延伸出來的超巨型「石筍」。那條數百米寬、在夜空中一直跨過雷頓山棱、筆直落入扭曲林地的畸形山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自然形成，但又看不出人工搭建的痕跡，非要描述的話，它更像是從山壁裡「長」出來的。

　　雷頓防線之所能成「防線」，就是因為從龍脊山脈向扭曲林地進發的話還會遇到一段比山脈低矮但陡峭難攀的「地質褶皺」，這條褶皺將扭曲林地包圍起來，雷頓鎮是其唯一入口，而在石巨人剛剛出現的時候，那些體型巨大不善攀爬的怪物也正是被這條山棱所阻才被擋在外面，但現在龍脊山脈上延伸出來的這條「天路」完全從空中越過了防線，石巨人通過這裡進入聖地內部幾乎是暢通無阻的。

　　這條「天路」時常崩塌，改變形態，甚至改變另一端的落點，騎士團們根本無從在其盡頭設下固定的防線，怪不得他們在對付這東西的時候會疲於奔命。

　　只是可能石巨人的智力始終有限，除了半個月前的行動之外，它們並不懂得將優勢兵力調撥一處集群猛攻，石巨人都是從哪座山峰崩裂下來就會挑最近的據點強攻。否則若整個山脈所有的怪物調撥集中一下，都從這條天路湧入扭曲林地，哪怕教會騎士團的戰士們再怎麼信仰如火也不可能幹過那麼多怪物。

　　不過現在並沒有石巨人從南邊山峰上崩落下來。也有可能當前正是石巨人稍微蟄伏的時候，郝仁沒發現這附近有怪物遊蕩，那條恢弘而詭異的巨石「天路」只是安安靜靜地在夜空中橫亙著，看上去毫無危險。

　　郝仁舉起數據終端跟探照燈一樣到處照著，數據終端對他這種行為大惑不解：「你這是幹嘛呢？」

　　郝仁理所當然：「你不是感應器嗎，我掃瞄環境呢……」

　　數據終端愣了一下，呼地從郝仁手上飛出去大叫起來：「你腦子就不能正常運行一次？跟本機說一聲不就行了！」

　　隨後數據終端散發著幽幽藍光把周圍情況大致掃瞄了一下，十幾秒後落回郝仁肩頭：「『天路』本身沒有魔能殘留，它就是單純的石塊。引發這種異象的源頭應該是在山體裡面。」

　　郝仁抬頭看了看，在旁邊參差不齊的山體上找到可以攀上「天路」的路徑：「上去看看。聽說『天路』感應到有外人攀爬的話就會把人『甩』下去。上去試試。」說著，他回頭看了南宮五月一眼：「你在下面等著還是……」

　　「我來又不是給你拖後腿的！」南宮五月鼓著腮幫子一叉腰。「海妖別的本事沒有，唯獨存活能力至少比你強，探索這種險地本來就是看我的本事好嗎。」

　　南宮五月說著，突然在身邊縈繞出一陣遮擋視線的水霧，等水霧散去之後她已然化為妖艷的美女蛇形態，還順便把凍得硬邦邦的衣服球扔到郝仁手裡：「幫我收一下。等會兒上去之後讓我走在前面，不是說山道上還有瘴氣嗎——我最擅長對付那玩意兒。」

　　郝仁隨手把南宮五月的衣服收起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對方那看上去柔若無骨的蛇尾，又看看怪石嶙峋的山壁：「你這身體結構適合爬山嗎？別再把肚皮磨禿嚕了……」

　　南宮五月一尾巴甩過來：「有空多看看動物世界，你這腦子得補！」

　　說完她就一蛇當先扭動著身軀向山上爬去，身體完全貼合在那些嶙峋怪石上，儀態曼妙但速度飛快，郝仁趕緊跟在後面往山上跑：「動物世界也沒講過專門爬山的蛇啊……」

　　兩人速度飛快，很快便來到「天路」起始的地方。等爬上來之後郝仁才注意到「天路」與山體相連的部分並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突兀，兩者的接合處有相當大一片地勢平緩的過渡帶，而且在「天路」兩側沿著山體還有蜿蜒向兩旁延伸出去的寬闊坡道，只是剛才在下面由於角度原因才沒發現這些結構。這些平緩寬闊的過渡帶其意義不言自明：是為了讓石巨人能方便地來到這裡，畢竟那些怪物可沒有爬懸崖的能力。

　　「『設計』精妙周到到這種程度，怎麼看都跟人為脫不開干係啊，」郝仁扯著嘴角，準備從地勢上找一找這片扭曲山體真正起始的地方，不過他首先皺了皺眉，「什麼味兒？」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彷彿草木腐爛的怪味，而且細微到幾乎無法分辨，如果不是郝仁感官超出常人恐怕會下意識將其忽略或者認為是山裡面正常的草木堆腐氣味。不過郝仁話音未落便有一股清涼而且蘊含著水汽的微風吹來驅散了這種怪味，南宮五月舒展著胳膊以水霧驅散周圍的毒霧：「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瘴氣了。很危險，因為它剛吸入的時候是無毒的，會在肺部的溫熱環境下反應一會兒才開始致命。」

　　郝仁頓時大驚：「我剛才好像吸進去了！」

　　南宮五月斜了他一眼：「沒事兒，本姑娘的水霧能解毒——而且以你的體質，稍微吸點也死不了。」

　　郝仁感覺南宮五月這個妹子真是太功能全面了——能治病，能療傷，能解毒，能給團隊加護盾，遇上特殊情況還是個避水金睛獸，這麼高端的輔助你上哪找去？唯一的問題也就是一打架就慫……

　　「現在就是測試一下這座山是怎麼『感覺』到有人攀爬『天路』的，」郝仁看向不遠處那條橫跨天際的巨石長「橋」，「我倒要瞧瞧，是誰在盯著這邊。對了，等會兒我掉下去的話記著用空間傳送把我拉回來，這麼高掉下去再讓幾十噸石頭砸一遍可不好受……」

　　數據終端砰地撞在郝仁背上：「行了行了，走你的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山中尋覓

　　根據格爾頓和奧芙拉的說法，這條詭異的空中山路如有神智一樣可以感應到外來者的靠近，哪怕只有一個騎士團士兵攀上山路，也會導致崩塌，而且每次崩塌都相當精確：只有外來者腳下的石塊會塌落下去。根據逃回來的士兵報告，這種崩落過程就和「天路」的出現過程一樣詭異而不自然，彷彿是山岩在有意識地抖動著將自己身上的蟲蟻甩落下去，士兵們因此而恐懼不已。整條「天路」的不斷變形，人力無法揣摩的抖動和崩塌，以及瀰漫在這一帶的詭異瘴氣，導致騎士團至今無法攻佔這個地方——儘管這裡沒有任何「敵人」駐守，它卻比任何關隘都固若金湯。

　　面對上古魔法帝國遺留下來的力量，現代的夢位面土著就如同面對大自然的偉力一樣毫無辦法。

　　當然，騎士團也可以嘗試炸燬這座「橋」，不過很顯然這是個蠢主意：龍脊山脈可以無數次重建「天路」，除非將這座山脈整體剷平，否則這事兒就沒完。

　　而郝仁則在聽到這些情況之後產生了另外一個疑點：為什麼只有龍脊山脈南側出現了這麼一座「橋」？如果整座山脈真的完全活躍起來，就以它在南側展現出來的「行動力」，它甚至可以直接將整個貝因茨地區吞沒，那樣就沒騎士團什麼事了。但現在的情況是整條山脈只出現了一個突破口，而且可以分裂出石巨人的山峰直到現在也只有四座。

　　郝仁猜測或許是龍脊山脈中沉睡的「古代力量」還未完全甦醒，也或許是這份力量被鎮壓萬年如今只剩下這麼點能耐，也或許是某個幕後黑手確實沒有能力控制一切——總之不管怎樣，郝仁從這座山脈近兩個月的變化中嗅出了令人不安的味道，他覺得這座山脈深處應當隱藏著更加可怕的力量，只是暫時還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現在，他要親自測試一下這地方的詭異之處，並讓數據終端在旁邊監視周圍的能量讀數，以期找到龍脊山脈中各種異變的源頭在什麼地方。

　　他先是向前方的空中山路上扔了些石頭。當然這沒什麼效果，隨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天路」上。這時候他突然想起應該讓薇薇安跟自己一組來著：她會飛……

　　不過這時候他也不想那麼多了，在踏上「天路」之後預想中的崩塌並未到來，四周仍然萬籟俱靜，別說崩塌了，腳下的地面連晃都沒晃一下。

　　「沒反應啊，」郝仁往前走了幾步，又來來回回跑了兩圈，「難道都是士兵們編來嚇唬人的？」

　　「別鬧。不可能，」數據終端在郝仁身邊繞著圈飛來飛去，「那是精銳部隊，怎麼可能組團跟上級開這種惡劣的玩笑，而且死在山路崩塌事故上的士兵已經不是一兩個人……本機覺得可能是現在這地方的某種監控系統正好睡覺了……」

　　郝仁瞪著數據終端：「你這更不靠譜！」

　　總之不管怎樣，四周的地面沒有任何異常。南宮五月緊張兮兮地在遠處看著，因為緊張還把自己盤在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這時候看郝仁那什麼動靜都沒有，她才慢悠悠地爬過來：「沒事啊？」

　　「不知道是什麼原理……貌似咱們並不會引起這座山的『警覺』，」郝仁已經下意識將這座「天路」的異變視為一種有意識的行為。因此言辭間不自覺將其擬人看待，「根據後來莉莉在城裡找士兵們打聽到的說法，只要站到這裡超過幾秒鍾不動地方就會發生坍塌。腳下的石頭會翻捲過來，甚至會突然彈起來把人甩到下面的懸崖裡去，從未例外——除了現在。」

　　南宮五月用自己的尾巴尖在附近地面上轉著圈拍打了一遍，似乎想找到地下空洞的地方，當然什麼都沒發現：「難道這座山只會對『當地人』有反應？它可能確實有個檢測機制，但那不是人工操作的，這個自動檢測機制只會把這個世界的居民當『人』。」

　　郝仁摸著下巴點點頭：「有可能。總之咱們先回去沿著剛才那條小道去山裡看看情況。」

　　郝仁說著便轉身向來時方向走去，南宮五月扭來扭去地跟在他後面，但兩人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

　　南宮五月頓時嚇得一聲驚呼：「啊呀——塌啦塌啦……」

　　結果直到她驚呼完腳下的地面也沒什麼動靜：剛才那聲轟然巨響是從別的地方傳來的。郝仁無可奈何地轉頭安慰這隻不成器的海妖：「別神經過敏了，是別的地方……額，話說你有必要這樣嗎？」

　　原來南宮五月在剛才轟隆聲響起的一瞬間就條件反射地把尾巴捲了起來，簡直是神鬼莫測的自我捆綁速度。郝仁轉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蛇球正在自己身後晃來晃去，南宮五月的上半身正在揮舞著胳膊努力保持平衡。

　　郝仁捂著腦門：「……你有必要每次一遇上點風吹草動就把自己捲成大蛇丸嗎？」

　　南宮五月一邊把自己解開一邊嘀咕：「大蛇丸的丸是這個意思嗎……」

　　剛才那陣轟鳴聲是從東邊傳來——正在郝仁所處的這片山區深處，聽上去和這邊有一段距離。郝仁懷疑又有新的石巨人從山壁上崩落下來，便拉著南宮五月飛快地趕過去查看情況。他們在崎嶇坎坷的山道上拔足狂奔，片刻之後便接近了聲音傳來的位置，這時南宮五月突然低聲叫住郝仁：「有血腥氣。」

　　「怎麼你們鼻子都比我靈？」郝仁趕緊放緩腳步，同時下意識嘀咕了一句。

　　南宮五月將身子匍匐下來沿著山壁慢慢往前蜿蜒而行，聲音很低：「術業有專攻——照你這麼說跟莉莉一對比我們的鼻子都不能要了。」

　　南宮五月說話間靠近了一塊高大的山岩，她躲好身形，將尾巴盤成一圈一圈的蚊香狀然後慢慢往上抬，郝仁覺得這姑娘的功能又比自己想像的豐富了一點：她還是個千斤頂，雖然不知道承重力咋樣……

　　海妖姑娘扒著頭往外看了一眼，立刻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示意郝仁上前。郝仁立刻撐起護盾跑在前面：南宮五月沒啥戰鬥力，如果真有敵人的話他必須跑在前面。

　　不過現場沒有石巨人，朦朧的月光下，山間一小塊岩石平地上只有幾個橫七豎八的士兵——嚴格來講是已經陣亡的士兵，死狀悽慘，顯然亡於石巨人之手。

　　「剛死沒多久，」南宮五月飛快地蜿蜒來到其中一名士兵旁邊，「血還是溫熱的。真慘……」

　　她的聲音略有些唏噓，在世間百年的遊歷讓她也見識過很多生死，其實對死人是沒什麼牴觸的，只是死在石巨人手下的人往往極為慘烈，哪怕是她這樣的異類也有點心裡彆扭。

　　這些倒斃的士兵大多肢體殘破，筋斷手折，有的甚至被連人帶甲壓扁在地上，現場也有幾名魔法師，但這些法師顯然還沒來得及施展出專門對付石巨人的重力魔法就被殺死了：他們甚至連魔杖都沒來得及激活。

　　聯想到剛才那聲突如其來的崩裂巨響，這裡發生的事情很容易就能猜到：這批士兵應該是在龍脊山脈中巡防的王國騎士團成員，根據現場情況他們應該是在這裡暫時休息了一下，但就在這些士兵放鬆警惕的時候，他們頭頂上的山崖突然崩裂——石巨人從天而降，根本沒給這些人反應時間，他們有些恐怕還是被當場砸死的。

　　郝仁抬頭看著岩壁，果然發現了疑似石巨人崩裂留下的凹痕。

　　小概率事件，但卻又是在當前的龍脊山脈中真真切切有可能遇上的倒霉事件，現在每天從山道上來來回回的士兵和傭兵最怕的也就是石巨人從天而降砸在自己身上，但真如眼前這些士兵一樣遭到天降橫禍的就不多了。

　　「怪物應該已經沿著山道下去了，」南宮五月抬起身子看向遠方，石巨人在道路上留下的痕跡還是很容易發現的，「要追嗎？」

　　只是一隻落單的石巨人，對現在的郝仁而言沒什麼價值，山脈西側不知有多少這樣的巨怪在遊蕩著，所以他搖搖頭：「不，咱們去主峰那邊看看，數據終端檢測出那裡有一個疑似能量活躍點的反應。」

　　兩人為這些遭遇橫禍的士兵默哀了一下，南宮五月在屍體周圍留下一層結界以防止山中野獸啃噬這些士兵的屍體，等第二天自然會有其他巡邏部隊發現這些失蹤戰士並將他們帶回去。

　　隨後他們離開了這裡。

　　但他們剛走沒多遠，南宮五月臉上的表情突然一變：「回去！有情況！」

第三百五十四章 發現

　　南宮五月在那些意外橫死的士兵身邊留下了保護性的結界，以保證這些人的遺體可以安然躲過今夜山中猛獸的襲擊，等到明天早上自然會有其他王國軍戰士們來此尋找這些失蹤士兵。她和郝仁並沒有貿然去找山裡的其他哨所報信——因為很難解釋兩個沒有申請過巡邏任務，而且也沒有進行過備案登記的外來傭兵為什麼會在深夜出現在王國軍的佈防地附近，現在雷頓鎮人心惶惶，王國軍和教會軍都繃著神經，這方面的麻煩能少一點還是少一點的好。

　　不過她剛和郝仁離開沒多遠，便突然感覺到自己留下的結界被某種詭異的能量觸動，緊接著結界所處的環境產生了不可思議的異變，她隨即叫住郝仁：「回去！有情況！」

　　郝仁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立刻跟著南宮五月跑回那些戰死者待的地方，而且倆人下意識地都收斂起了自身氣息。等他們回到那片小空地之後正好看到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那些戰死者的屍體正在逐漸被大地吞噬！

　　只見堅固的岩石地面彷彿軟化成泥漿般翻湧起來，無聲而快速地蠕動著將那些士兵的遺體捲入地下，那場面如同一片擁有生命的沼澤般詭異莫名。已經有很多士兵的遺體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少量血跡和一時無法消散的血腥氣還在瀰漫，而剩下的屍體也幾乎被完全吞沒，郝仁和南宮五月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幾片衣甲以令人驚訝的速度沉入「沼澤」之中！

　　「這怎麼回事？！」郝仁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忍不住出聲驚呼，本來他也不擅長什麼隱匿氣息，這時候發現現場沒有敵人自然也就更加放鬆，但就在他出聲的一瞬間，那不斷吞噬遺體的「泥漿」竟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一邊驟然加快動作，一邊突然濺射出十幾道「泥漿」刺向郝仁和南宮五月。

　　「泥漿」剛一脫離下面的「泥潭」便迅速硬化，飛到半空的時候已經化為尖銳的石刺！

　　南宮五月這時候的身體龐大不便閃躲，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捲起尾巴準備硬抗。但郝仁多日練習終見成效，這時候反應飛快地撲身向前，將所有的石刺全部擋下。銳利而且異常堅固的石刺在護盾上爆發出一陣彷彿金鐵交鳴般的刺耳鳴響，噼裡啪啦碎掉一地。

　　而郝仁和南宮五月也因為這一突發情況暫時受阻，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小空地上所有的屍體都已經消失不見，現場只留下一點點血跡以及幾件散落的裝備，剛才還跟泥潭一樣不斷湧動的軟化地面也恢復如初，郝仁上前踩了踩，感覺那就是堅固的石頭。

　　「剛那是怎麼回事？」南宮五月有些後怕地蜿蜒上前，俯下身摸了摸地上的石頭。又用尾巴尖在周圍敲敲打打。

　　數據終端閃爍著微光飄到郝仁面前：「剛才檢測到有魔能反應，但咱們一靠近它就迅速轉移了，根據轉移時候的靈敏度以及剛才的反擊來看，這裡應該有人在監控，只是不知到底在什麼地方藏著。雷達感應範圍內沒人。」

　　「屍體被吞到地下去了嗎？」郝仁卻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他剛才眼睜睜看著那些士兵的遺體被大地吞噬，場景詭異之餘卻讓人忍不住聯想起之前在湖畔哨所看到的那個可疑營地：同樣是一番激戰之後的景象，同樣殘留著血跡和血腥氣，同樣看不到一具屍體，「挖下去看看！」

　　說著他就從隨身空間裡放出一個自律機械來，這個長滿觸手的小怪物先是對周圍的環境驚訝了一下，緊接著便收到指令，它將自己的觸手在身子下面形成環狀排列的鑽頭。觸手尖端迸發出明亮的藍色火光，整個身體急速旋轉著向下挖去。

　　郝仁選擇的挖掘點是其中一具屍體消失的地方，他覺得如果屍體是被大地吞噬的話，那至少會在正下方留下些什麼蛛絲馬跡，然而自律機械鑽探機一路鑽下去十幾米，卻只帶上來一些平平無奇的石塊和砂礫。

　　「不見了？」郝仁訝異不已，「難道是被龍脊山脈給吸收了？」

　　「吸收」兩字是他無意識瞎想到的，卻一下子給旁邊的南宮五月提了個醒，海妖姑娘馬上屏息靜氣地將身子貼在大地上仔細感應起來。郝仁看見她這樣有點好奇：「你找什麼呢？」

　　「水，我留下的水分，還有那些士兵體內的水分，」南宮五月皺著眉仔細搜索。「我會記住短時間內接觸過的水，不管它們到哪都可以感受到，哪怕化為蒸汽，甚至真的被山脈吸收……我能感覺到那些水分正在地下深處移動，速度很快。」

　　郝仁馬上不再吭聲，讓南宮五月慢慢感應，後者已經將自己的天賦力量完全激發出來，她的意識正循著大氣和土壤中無處不在的水分快速延伸著，龍脊山脈的形態慢慢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來，以濃度不一的水分為線條和顏色，描繪出一幅與現實世界依稀近似但又有很多不同的三維影像。龍脊山脈在這幅影像中是一片乾燥的、令人不快的灰白色，而且越往下越是如此，只有幾條在山中涵洞中流淌的暗河呈現出明快的藍色，在這些奇特的顏色中，一抹閃爍著微光的色彩正在大地之下快速移動——而且即將離開她的感應範圍。

　　南宮五月馬上揚起身子，喉嚨裡下意識地發出一陣嘶嘶聲，迅速地擺動著長尾向某個方向追去：「在那邊！快！」

　　郝仁來不及問明情況便拔腿跟上。

　　他們在山道中急速奔行著，很快便離開了正常的道路，進入一片常人難以涉足的原始山地中。怪石嶙峋，坡高路陡，幾乎無法立足。南宮五月是循著感應中的最短路線在追趕，自然顧不上在追趕的同時還要挑選道路。不過這路況對兩人而言並不成問題：郝仁步伐輕盈地在山岩間跳躍著，感覺跟走在平地上沒什麼區別，南宮五月更是輕鬆，她將上半身和一部分蛇身高高揚起，尾巴在崎嶇不平的山地甚至岩壁上快速滑行，平穩的跟裝了十七八個陀螺儀似的……

　　這情況下郝仁還有工夫開玩笑：「你挺穩當的啊。」

　　南宮五月微微笑著：「你上網搜一段『史上最平穩山地跑酷錄像』，我上傳的。我的記錄是舉著ＤＶ從華山頂沿著山勢一路衝下來全程不開電子防抖，只有兩幀模糊——拍攝的境界，那幫玩器材的永遠不懂。」

　　郝仁一愣一愣的：「你這有啥意義？」

　　南宮五月一邊繼續展示自己的水蛇腰防抖技術一邊滿臉自豪：「發網上騙點擊啊！」

　　郝仁覺得這幫異類的日常生活簡直太tm豐富了，這到底是有多無聊才能想出來的主意？

　　就這樣一路追趕，他們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抵達了深山中一片看上去從未有人涉足過的地方：兩側山岩形成包圍之勢，道路曲曲折折向下延伸，這前方似乎是一道山間深谷，如果從遠處看的話一定是被岩石層層遮掩的所在。

　　南宮五月感應到地下深處的水汽已經不再快速移動，而是慢悠悠地向山谷中飄移，同時一邊擴散一邊漸漸上浮，似乎抵達了目的地，而且正在進行某種怪異的轉化。

　　「就在這前面，」南宮五月壓低聲音和身子，「小心點，我聞到一股怪味兒，讓人很不舒服，而且這裡的水元素正在躁動，它們好像在被迫進行某種轉變。」

　　而在南宮五月和郝仁這邊終於發現了一些線索的同時，薇薇安和莉莉也已經回到湖畔哨所，鑽進之前發現的那條地道裡。

　　她們正沿著與上次相反的方向前進，地道在她們眼前延伸著。

　　一路通往地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地下驚魂

　　湖畔哨所，那條詭異的地道中仍然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薇薇安和莉莉正在地道中謹慎地前行著。

　　她們還沒和大鬍子四人接觸，因此不知道四位苦行僧已經將地道的情況告訴了格爾頓和奧芙拉，但猜也能猜到這種重大情報是必然會報告給教區負責人的，所以二人剛趕到哨站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周圍情況，她們擔心有教會的調查人員已經趕到這裡安營紮寨。不過幸運的是看樣子格爾頓將地道的調查推遲了一天——薇薇安和莉莉來到這裡的時候沒看見外人，而且地道裡也看不出在那之後有陌生人來過的痕跡。

　　當初一行人剛到這邊的時候還不清楚貝因茨地區在過去兩個月裡發生的諸多大事，再加上急著送回聖堂寶珠以及確認雷頓鎮的情況，所以就沒對這條隧道做太多探查。當時莉莉挖下來一條豎井的時候其實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就是郝仁他們離開湖邊哨站回到地面的出口，另外一條則一直延伸到地下極深：現在莉莉和薇薇安就在這條略微傾斜向下的隧道中走著。

　　「感覺越往下越深了……而且空氣變得越來越不新鮮，」莉莉作為肉搏型戰士當然是走在前面，她聳著鼻子不斷嗅著空氣中的味道，這裡的氣氛讓她很不舒服，「我有點毛毛的……」

　　薇薇安跟在莉莉後面，時不時放出幾隻小蝙蝠去前面探查情況，聞言隨口答應：「你本來就毛茸茸的吧。」

　　「也對哦……」莉莉還真認真想了一下，「不過現在我只有尾巴和耳朵是毛茸茸的啊。你這個修辭不準確。」

　　薇薇安：「……我真是吃飽撐的跟你討論問題。」

　　這條筆直的地道向下延伸不知有多少，這一路走過來至少已經有一個多鐘頭了，兩個人外娘倒是不怕這種環境，只是一路無聊才不得不用聊天來驅散煩悶的氣氛。但眼前的道路仍然看不到終點，就彷彿這傾斜向下的洞窟要一直延伸至地獄似的。這一段的空氣已經相當渾濁，含氧量早就降低到普通人的生存極限，不過薇薇安和莉莉都還能輕鬆應付。薇薇安走著走著就忍不住撫摸起身旁路過的石壁，儘管知道這是魔力影響而凝結起來的特殊牆壁，她還是驚訝於它的平滑堅固。地球上的魔法傳承已經支離破碎，她甚至都記不清自己在地球上認識過的那些「老朋友」裡有沒有人能用出這手絕活了。

　　而眼前地道這圓滾滾的內壁也讓莉莉忍不住胡思亂想：「我覺得咱們好像走在巨獸的消化道裡……」

　　薇薇安順手拍拍莉莉的尾巴：「你就不能聯想點好的，噁心不噁心。」

　　「你說這地道到底是幹嘛的？」莉莉不以為意，只是舉起火之高興照亮前路，「一直通到這麼深的地方……要說是人類造出來的。可地道裡一沒照明二沒通風，完全沒用啊。」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如果這裡是造出來給人走的那至少也要留個通風孔吧，」薇薇安皺著眉，她原以為能在前方發現人類留下的痕跡，卻沒想到越往前反而越覺得遠離了「人氣」，她又抬頭看到被莉莉當作火把的爪刃，忍不住有點好奇，「話說火之高興到底是個什麼原理，這裡氧氣這麼稀薄都照樣能燒，而且我記著它在水裡好像也不熄滅啊……」

　　莉莉蹭一下子寶刀出鞘用霜之哀傷指著薇薇安：「說過了不準再提這個名字！否則我用霜之哀傷把你凍上！」

　　薇薇安撇撇嘴：「想想版權問題，你這玩意兒還是改名叫霜之不高興比較好……」

　　莉莉登時大怒，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見到薇薇安突然眼神一凝，隨後藉著火之高興的光芒在旁邊的石壁上刮擦起來，後者從牆上刮下一些棕黑色的薄片：「這是什麼東西？」

　　「不是石頭屑嗎？」莉莉的仇恨一般只能維持三秒鐘，這時候瞬間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她舉著火把湊過去，「額，看上去不是石頭……聞起來有點爛樹根的味兒。」

　　薇薇安捏了捏那些黑色薄片，很輕鬆地把它們碾成碎片：「軟的，纖維質，肯定不是石頭，手感有點像樹皮。」

　　這時候莉莉的耳朵抖了抖，突然靈敏地轉向地道深處：「吶，蝙蝠，你有沒有聽到前面傳來什麼聲音？」

　　薇薇安皺著眉凝神傾聽了一會兒，剛才她也聽到一陣輕微的摩擦聲從遠處傳來，但這時候聲音又消失了。她順手召喚出一隻小蝙蝠扔出去，那隻蝙蝠身上裹挾著雷光，轉瞬間消失在地道黑沉沉的盡頭。莉莉似乎覺得氣氛不太對，下意識地將冰火雙刃交叉當在胸前準備戰鬥，而薇薇安則認真通過那隻小蝙蝠觀察著前面的情況。

　　半分鐘後，她的眼睛驟然睜大，猛地抓住莉莉的領子：「快跑！！」

　　莉莉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拽得整個身體橫飛起來：「誒誒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薇薇安順手把莉莉往前一扔，強行後隊變前隊，隨後自己解體成一大群蝙蝠緊隨其後：「別問，快跑！」

　　一陣密集而詭異的嘩嘩聲突然從身後傳來，中間夾雜著岩石被碾碎的怪異聲響，這聲音以驚人的速度朝這邊靠近，彷彿有一千頭猛獸正洪水般淹沒過來。莉莉這才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的尾巴蓬一下子跟棉花糖一樣蓬鬆起來，嗷一聲四腳著地玩命地往前跑：「到底怎麼回事啊啊！」

　　薇薇安的一部分小蝙蝠回頭望了一眼，由於莉莉四腳著地的時候收起了爪刃，隧道中一下子漆黑無比，只能依靠蝙蝠群中迸發出來的電火花勉強照亮道路，她看到隧道深邃幽暗的盡頭有一團駭人的陰影已經猛衝出來，正裹挾著毀天滅地般的氣勢急速向這邊逼近！

　　那是如同巨大觸鬚一樣的怪誕之物，薇薇安只能依稀辨認出它的末端有著充滿褶皺和分叉的結構，這條觸鬚是如此龐大，甚至完全塞滿了整條隧道，在朝這邊衝過來的同時還不斷將隧道四壁的堅固岩石擊得粉碎。薇薇安一下子想到了剛才從石壁上掛下來的黑色薄片，想到了這個隧道圓滾滾的管狀結構，想到了這條隧道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條觸鬚的對手，或許觸鬚並不如它看上去的那麼強大，但活了一萬多年積累下來的智慧告訴她，在這種極端不適合自己的環境下遭遇未知的敵人，千萬不能回頭親自測試敵人實力，而是應該立刻轉移到可供自己發揮的開闊地帶。哪怕試著交手，也要在自己能發揮出最好狀態的地方！

　　莉莉也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黑暗中疾奔過來的駭人觸鬚之後尾巴上的絨毛炸的更蓬鬆了：「蝙蝠你把什麼東西引出來了啊啊啊——」

　　「不是我引出來的！它本來就感覺到咱們靠近了，剛才一直在慢慢往外爬！」

　　「快想個辦法把它暫時擋一下！」莉莉又回頭看了一眼，「感覺越來越近啦！」

　　薇薇安立刻分裂了一小群蝙蝠出去，來不及蓄力便盡己所能地打出一道閃電衝擊。

　　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閃電衝擊在這封閉的隧道中炸出讓人耳膜欲破的動靜，也讓原本漆黑的地下世界驟然間亮如白晝，莉莉一下子沒準備好，差點被閃瞎狗眼（無誤），不過這次她可沒工夫跟薇薇安叫陣了，而是腳步不停地繼續狂奔：「幹掉了沒？！」

　　薇薇安的聲音通過蝙蝠群從四面八方傳來：「繼續跑！！」

　　這場追逐持續了很長時間，莉莉幾乎覺得隧道永遠看不到盡頭一般，但就在她剛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一抹亮光。

　　是她之前打下豎井的地方！

　　夜幕下，血湖湖畔的哨站遺址正籠罩著死寂的氣氛，然而從地下驟然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轟鳴聲打破了這份平靜，幾隻夜間在此休息的小獸被這異響所驚，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和一大片黑壓壓的蝙蝠幾乎同時從營地中的一處地洞衝了出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某些正在迫近的事情

　　地底下仍然不斷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如同有一群來自深淵的惡獸正在岩石與泥土間狂奔，莉莉趴在洞口旁邊小心翼翼地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閃爍著微光，但在那深沉的黑暗中她只能看到有一團模模糊糊的陰影在快速移動：「好像沒有追上來……那東西看上去不會拐彎。」

　　伴隨著一陣撲啦啦的聲音，薇薇安的蝙蝠群重新凝結成人形，她往洞口扔了一個小蝙蝠以湊近觀察，這隻小蝙蝠在下面爆發出一陣電光，在那一瞬間薇薇安和莉莉都看清了下面的情況：巨大的「觸鬚」仍然在向前延伸著，粗糙的棕黑色表皮正在豎井底部飛快閃過，以莉莉那狼人的超級視力都看不清細節。不過這根觸鬚似乎感應不到豎井上面的情況，只是盲目地向前追趕，也或許就像莉莉說的那樣，這東西不會拐彎。

　　片刻之後，觸鬚終於停止前進，它似乎已經探到地道的盡頭，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它開始慢慢往回收縮，沿途只留下一條被稍微擴充了一些的、重新變得光滑完整的岩石隧道。

　　倆人這才鬆一口氣，：「好像退回去了，嚇死個人啦……」

　　隨後她又揉揉眼睛，略帶抱怨地看著薇薇安：「你那閃電衝擊亮度也太高了點，狗眼差點閃瞎。」

　　薇薇安完全不知道莉莉後半句算誇張還是普通的陳述……

　　「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莉莉在地上坐了一會兒便飛快地爬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好奇地看向薇薇安，「你見多識廣，見過這種東西嗎？」

　　薇薇安搖搖頭：「沒見過，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是地底生物。或許是某個巨型生物的觸鬚，但它的表皮看上去不太像動物……倒有點像是植物，皺巴巴的。可惜當時情況太亂也沒看清楚，不過我弄了點樣本——」

　　她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手展示出一大塊黑色物質，原來剛才跳上來的時候她分出去一部分蝙蝠，趁亂從那觸鬚表面撕扯了一些組織樣本下來。莉莉馬上興趣十足地湊上去，她的眼睛在兩輪銀月光輝下顯得閃閃發亮，那塊黑色組織的細節在月光下清晰可辨：它有著皺巴巴的表面，佈滿了彷彿乾裂樹皮一樣的均勻龜裂，邊緣質硬，但總體有一定柔韌度。薇薇安將它翻過來，兩人看到這塊組織樣本的背面有著奇特的紋路，這頗有些植物特徵。

　　「看上去真的是植物，聞起來也像，」莉莉吸溜著鼻子，「嗯，絕對不是肉味。蝙蝠你想到啥了？」

　　薇薇安扭頭看著不遠處的扭曲林地，若有所思：「……據說扭曲林地在地下有著更為龐大的主體，是一團蔓延到血湖中心以及龍脊山脈深處的根系群……根據這裡的位置以及剛才那條觸鬚的形態……難道是扭曲林地的樹根？！」

　　莉莉頓時感覺渾身發毛：「不了個是吧！樹根還會跑著追人的？」

　　薇薇安將黑色物質收好，轉身向扭曲林地走去：「只是個猜測，但可能性很高，這個世界可不缺稀奇古怪的事兒。這片森林從一開始給我的感覺就很奇怪，我不相信它只是單純的植物……」

　　莉莉三兩步跟上薇薇安：「你要幹嘛？不會打算去林地裡刨個坑驗證一下吧？萬一再把那種觸鬚刨出來怎麼辦？」

　　薇薇安搖搖頭：「我當然不會冒這個險。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樹跟我手上這塊『黑皮』到底是不是同一種物質。」

　　她說到這裡微微沉默了一下，一邊思考一邊對莉莉說道：「另外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假設觸鬚就是扭曲林地的根系，但根據當地傳說，這些地下根系在極深極深的地方，當地人甚至覺得那只是個神話故事——他們在這地方住了成百上千年也沒被那種觸鬚襲擊過，唯一的一次目擊報告還是有一群矮人在山裡開礦挖得太深才遇上了疑似樹根的東西。而且那次報告沒什麼確切證據……」

　　莉莉性格雖二，但腦子一點都不慢：「你是說這些觸鬚或者樹根是最近才轉移到淺層的？」

　　薇薇安面色嚴肅地點頭：「扭曲林地已經在這地方生長了一萬年之久，剛才那種觸鬚——不管它是不是樹根——應該也是相當古老的生物，但貝因茨地區的居民從未遭遇過它。這說明那東西一直生活在地下深處，但哨所下面那條地道距離地表卻只有十幾米深……我懷疑這種觸鬚正準備來到地表。」

　　莉莉冒出一身冷汗，渾身雞皮疙瘩層出不窮：「嘶——我有點想回家了！這聽上去這麼瘆人呢！」

　　「比這更瘆人的東西你還沒見識過呢，神話時代有的是那種挑戰三觀的怪物，你到那個年代還不得嚇死？」

　　「誰說的！你不能小瞧狼人的勇氣！我只是感覺有點噁心。」

　　「說這話的時候把尾巴放開，夾著尾巴走路你也好意思這麼理直氣壯……」

　　兩人吵吵鬧鬧地漸行漸遠，而在她們離開之後沒多久，從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隊全副武裝的教會騎士和教會法師騎著馬來到哨所廢墟旁，他們是夜間在此周邊巡邏的哨兵部隊。這些戰士在營地外面翻身下馬，謹慎地步入哨所廢墟，有人在和其他人交談：「剛才就是這個方向傳來的動靜……」

　　「聽上去像是從地下傳來的……那些石頭怪物不至於已經學會打洞了吧？」

　　「女神垂憐，怪物會不會打洞我不知道，你的腦子肯定是被誰打了個洞！」

　　這時突然有一名哨兵在前面高喊：「這裡有個地道！」

　　戰士們匆忙聚集起來，他們發現了莉莉留下的那口豎井。

　　這一小支哨兵部隊的隊長在豎井旁略一思考，點名了兩個戰士：「傑弗遜，霍曼，你們和我一起下去。」

　　天空，兩輪清冷的銀月依舊高懸，主月上的血色紅斑如一隻充血而冷漠的眼睛般俯視著大地，俯視著在大地上蠢蠢蠕行的渺小生物，直到一朵烏雲飄來，將那隻血色的眼睛遮住。

　　月光變暗，郝仁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烏雲上來了，可能要有雨。」

　　南宮五月頓時特別高興：「下雨好啊下雨好啊～～」

　　「噓——」郝仁突然按住南宮五月的嘴巴，「前面有個山洞。」

　　在前方不遠處的石壁間，一個被周圍山岩巧妙隱藏起來的洞口呈現在兩人眼前，如果不是觀察力得到了極大強化，郝仁剛才差點就忽略了那些山岩中的違和之處。南宮五月立刻提高警惕，無聲地在地上滑行著隨郝仁一同靠近了那個洞口。

　　一陣陰冷而且泛著微微腥氣的怪風從洞穴中斷斷續續地吹來，南宮五月下意識地張開水霧結界將這些怪風阻擋在外：「裡面有邪惡的氣息。」

　　郝仁意外地看了海妖一眼：「你怎麼知道是邪惡的氣息？」

　　「這樣說著比較帶感！」南宮五月一叉腰，隨後才吐吐舌頭，「好吧，遺傳的，雖然我是個海妖，但我爸至少給我遺傳了點第六感，我覺得這裡面沒好事。」

　　郝仁聳聳肩，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趕緊走吧，進度條快撐不住了。」

　　山洞內比預想的還要深邃，郝仁進去之後看到的就是一條不知延伸至何處的長長洞穴，兩側的洞壁整齊而光滑，有著明顯的人工開掘痕跡。

　　顯然，他這是終於碰到某個大秘密了。

　　洞穴內七扭八歪，有很多拐彎的地方，但所幸沒有讓人頭疼的岔路和暗道，郝仁和南宮五月不知道在裡面走了多久，突然發現前方有一點亮光出現。

　　那只是岩壁上插著的火把，但這亮光足以證明正有人在裡面。

第三百五十七章 邪惡儀式

　　郝仁和南宮五月在這條深邃悠長的洞穴中無聲而快速地前行，他們已經繞過數個路口以及較為寬敞的洞室，根據這一路前進的方向和路程判斷，郝仁認為自己已經進入龍脊山脈南側某座山峰的深處。

　　洞穴兩側的石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每隔一段距離就會看到嵌在石壁上的火把或者燈盒，然而這些搖曳不定的光芒卻並未給整個山洞帶來多少光明之感，反而讓這裡面的氣氛更顯陰沉壓抑。一種陰冷的風始終從洞穴深處吹出來，忽強忽弱，彷彿要警告入侵者不得靠近一般。在剛剛過去的洞室裡，郝仁和南宮五月看到了一些凌亂放置的石凳石桌，那些東西看上去相當古老，而且風格與郝仁在霍爾萊塔其他地方看見的器物都不相同，不知是什麼年代留下來的東西。

　　越往前走，南宮五月就越是感覺到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正逐漸傳來，她忍不住抓住郝仁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這隻海妖空有一個威猛的女BOSS造型，關鍵時刻卻慫的跟家裡的「滾」有一拼……這時候郝仁突然看見前面出現了一扇半掩著的鐵門，這鐵門突兀地出現在石洞裡，讓他下意識地止步，隨後他便感覺到那扇門後面似乎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傳來：「等會兒，前面有動靜！」

　　南宮五月伏低身子，跟在郝仁身後靠近鐵門，透過門縫朝裡面看著。

　　讓人大感意外的是，鐵門後面卻是一個氣派寬廣的大型石室，這石室甚至寬敞到可以用大廳來形容。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長寬大約都有幾十米，四面石牆上鑲嵌著發出淡紅色光芒的結晶體，再加上房間各處明暗不定的大型火盆，讓整個石室中瀰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紅色暗光。石室的四面牆上雕刻著怪誕的浮雕與文字，描繪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在大地上爬行的景象，而石室的四個角則各立著一尊持劍站立的黑曜石雕像，雕像沒有面孔，取而代之的是在原本五官的位置描繪了大團扭曲的符號，看上去可怖中透露著一股瘋狂。而在房間正中央，則佈置著一處祭壇，一群穿著紅黑相間長袍的人正在對著祭壇頂禮膜拜，祭壇前則站著一個臉上帶有黑紅色面具、身材高大的可疑人，顯然是正在主持這項神秘詭異的儀式。那祭壇的形狀大體呈圓形，中間凹陷下去形成碗狀，祭壇四周有彎彎曲曲的凹痕一路延伸下來並蔓延到地面。地面上同樣描繪著怪異的花紋，郝仁凝神細看，發現那些花紋中不斷有暗紅色的液體從石頭裡滲出來，以違反重力的方式逆流而上，最終匯聚在祭壇中央的「碗」裡。

　　南宮五月拽了拽他的袖子，對祭壇比劃出一個手勢，表示那些暗紅色的液體就是她正追尋的「信號」。

　　沒錯，那就是那些失蹤的士兵遺骸——在某種隱秘的邪惡儀式轉化下，他們已經化為膿血了！

　　這時候黑衣人們的祭拜儀式已經快要結束，站在祭壇前的面具人高舉起雙手，用一種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宣講起來：「兄弟姐妹們！女神凝視著我們，她已經收到我們虔誠的祈禱，並從我們恭敬的供奉中得到寬慰。我們聚集在這裡，聆聽真實的教誨，開啟蒙塵的心智，從這個充滿污穢的世界中仰起頭來，再次與女神的浩蕩榮光接近一步……」…

　　在祭壇前祭拜的黑袍人紛紛抬起頭，但仍然恭敬地跪在地上。郝仁看到他們中男女老少皆有，有一些人黑袍下露出的一點點衣角和裝飾甚至說明他們是富人和軍人。然而這些人全都帶著狂熱的表情跪在這裡，眼睛中似乎只有那個站在祭壇前，渾身縈繞著奇特魔力的面具男人。

　　「……我們所聽，所言，所行，所信，皆是真實的女神意志，我們是從矇昧中覺醒的先驅者，是從謊言中醒悟的智者和勇者……」面具男人保持著張開雙手的姿勢，誦讀起一段不知是經文還是即興妄言的句子，「……我們遵從女神的旨意行事，將凡人從虛偽的輝耀邪教中拯救出來……

　　「我們將從竊取女神力量的惡徒手中奪回神明的權柄，將其奉獻在女神腳下，我們將懲處矇蔽女神視聽的罪人，將他們的罪惡大白於天下，我們將救贖被假象矇蔽的世人，將他們從污濁的世間接引至神國……

　　「我們將償還一切，以告償萬年前的罪孽，我們將償還我們的血肉，以證明我們的虔誠……」

　　面具男人以奇怪的腔調說著這些瘋瘋癲癲的言語，這時候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而隨著他這個動作，其他跪在地上的黑袍人們也紛紛從懷裡取出同樣的刀具，一大群人就彷彿著了魔似的舉起匕首，高聲齊呼：「我們將償還我們的血肉，以證明我們的虔誠……」

　　只聽到「噗噗噗」的一連串刀刺入肉悶響，這些邪教徒們紛紛將匕首刺入自己的手臂，頓時鮮血橫流，然而所有人就彷彿沒有痛覺一樣拔出匕首之後仍然是狂熱地齊呼著：「我們將償還我們的血肉，以證明我們的虔誠！」

　　一片人拜倒下去，他們的鮮血流在地上，馬上被地板上那些奇怪的花紋吸收，逆流到祭壇上與那些濃稠的血漿混合在一起，後者就彷彿真的蒙受了神恩一般開始散發出明亮的金紅色光輝來，信徒們看到這一幕立刻陷入更大的狂熱中，有些人甚至開始更加嚴重的自殘：「償還我們的血肉！證明我們的虔誠！」

　　「女神已經聽到你們的聲音！她將對你們表示嘉獎！」面具男人以激動人心的語氣高呼道，隨後將一根暗紅色的長杖探入祭壇，那些湧動不已的血漿馬上發出一種嘶嘶聲，一層層紅色霧氣從祭壇裡瀰漫出來，滲透到所有黑袍人體內，他們紛紛激動不已地拜謝女神恩賜，並將袍袖掀開，之前刀刺留下的傷痕竟然都已經消失不見。

　　黑袍人滿意地點頭：「你們傷口的癒合證明了女神對你們的認可，也證明了輝耀邪教的虛假和矇蔽，他們竊取了神明的力量，而我們在這裡將它重新奪回手中。現在讓我們獻上今夜的祭品，將最純凈的血肉歸還於吾主，以凈化這片邪惡土地上盤踞的污穢。」

　　面具男人說完，就見到有兩個黑袍信徒從人群中站起身來，跑到房間角落抬出了一個木箱子。

　　木箱打開，兩個信徒將箱中事物取出的一瞬間，郝仁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那是一個正在沉睡的小孩！

　　這就是最純凈的血肉，他們要「歸還」給女神的祭品——這幫神經病要搞人祭！

　　面具男人將那個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的小孩子放在祭壇上，高高舉起手中的匕首和長杖，以一種近乎癲狂的語調高聲誦唸起來：「至高無上的造物女神啊，您是生命的起源，您是萬物的開端，您是一切有靈者最初的血與肉！您是最純凈的混沌起源！您忠誠而卑微的僕人在此獻上純凈的血肉，讓這尚未被凡塵污染的潔凈之物回歸您的懷抱！以回歸之名，請賜下……」

　　一聲暴喝就在匕首即將揮落的瞬間從旁邊傳來：「我賜你二大爺！！」

　　密室的鐵門在這一聲暴喝之後如同被重炮轟擊般砰然橫飛出去，扭曲變形的沉重鐵板瞬間就砸飛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幾名邪教徒，緊接著一個閃爍藍光的奇怪事物便帶著劃破空氣的尖嘯聲飛向那個面具男人，後者下意識地舉起匕首格擋，但那團藍光以不可思議的敏捷直接繞過了匕首，砰一下子砸在邪教頭領的面具上，瞬間把後者砸飛出去至少十幾米！

　　「帶自動導航的板磚見過沒有！」郝仁拎著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來的一根合金巨棍（這玩意兒原來是當建築材料的），殺氣騰騰地走向那幫邪教徒，「搞了半天是你們在後面搗鬼！」

第三百五十八章 破壞儀式

　　其實郝仁並不能確定這些正在舉行邪惡儀式的異教徒到底是不是貝因茨地區最近異常的幕後黑手，但他們在這個敏感的時間出現在敏感的地點就已經說明這幫人和龍脊山脈的異變脫離不了干係了，而且哪怕沒有這層理由，也總不能看著他們搞人祭吧？

　　之前郝仁一直在南宮五月的水霧輔助下隱藏著自己的氣息，石室裡面的邪教徒也完全沉浸在儀式中沒注意周圍，這時候他一下子蹦出來，當然讓現場幾乎所有人都茫然無措，直到數據終端砰然砸飛了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之後這些黑袍怪人才回過神來，立刻有人大叫：「異端！異端闖入了聖堂！」

　　緊接著這些教徒便紛紛圍攻上來，他們也不知道從身上什麼地方抽出各式各樣的長刀短劍棍棒鉤爪，一下子就從教徒變成了揮舞著武器的戰士，郝仁看過去都愣了，之前怎麼沒看出來這些人長袍下能藏這些東西——刀劍棍棒還好理解，這怎麼還有人能抽出兩把流星鎚的？

　　郝仁當即不敢大意，他很擔心哪怕自己有剛性護盾在身也擋不住這幫擁有四次元菊花的邪教徒突然從身上再掏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來……

　　現場馬上陷入一場混戰，那些黑袍教徒剛開始慌亂的樣子還讓人以為他們是一群雜牌軍，但交上手之後郝仁才發現這些人竟然大部分都是真正受過訓練的職業戰士，而且所有人都有詭異的魔法力量輔助。他們身上纏繞著黑紅色的不祥氣息，這氣息順著他們的手臂瀰漫在那些五花八門的兵器上，讓後者就好像剛從屍山血海裡浸泡出來的一樣，郝仁掄圓了手中的合金巨棍，憑藉著超人的反應力和力量將這些兵器格擋開，但還是有格擋不及的地方被人擊中，剛性護盾上不斷閃耀起陣陣火花。

　　「砰」的一聲巨響，原來是剛才那個從黑袍下面抽出兩把流星鎚的高大教徒從後面偷襲過來，郝仁閃身躲過，對方的流星鎚便狠狠地砸在地上，郝仁眼角一抽，看見那裹挾著黑紅色氣息的流星鎚竟然直接把周圍的地面腐蝕出一個深坑！

　　怪不得他感覺護盾下降的速度比預想的要快，這些武器附帶上魔法力量之後竟然危險成這樣。

　　郝仁順手把那個偷襲的傢伙一棍子抽飛出去，他可以肯定哪怕皮糙肉厚的狼人遇上這麼一下也受不了，剛才手上的手感也告訴他，那名教徒飛出去的時候身上很多骨頭已經斷掉，幾乎被自己打成兩節，但後者橫飛出去之後只是在地上趴了片刻，緊接著就跟沒事人一樣爬了起來。

　　這名教徒渾身上下瀰漫著黑紅色的氣息，臉上的血肉正如遭硫酸腐蝕一樣朽壞、剝落，然而他就彷彿沒有痛覺，身上骨折的地方奇怪地扭動了一下便恢復如初，再次大踏步地衝向郝仁。

　　甚至看上去比剛才還勇猛了。

　　其他的教徒也是一樣，全都沒有痛覺，而且以驚人的速度痊癒著傷勢，郝仁見到這個情況有點意外，不過他倒是不緊張，因為他堅信這些傢伙說到底也是凡人，總不至於能無限復活吧？

　　而在大廳另一頭，之前被數據終端一下子砸飛的那個面具男這時候也跟沒事人一樣站起來，他的面具被砸成兩半，露出下面一張沒什麼特色的中年面孔。這名教徒首領看到郝仁一個打一百個的場面之後臉上露出些許驚訝，隨後似乎做出什麼決定，低聲默念了幾句咒語，突然將手中長杖刺入附近的地面。

　　長杖與地面上那些浸潤著血漿的花紋接觸，開始發出一種輕微的鳴響，與此同時大廳中央的祭壇也與這種鳴響共鳴起來，祭壇中央凹陷處那些蓄積起來的血漿泛起一圈圈漣漪，蒸騰出黑紅相間的霧氣，似乎即將孕育出什麼東西。

　　而在這一團混亂之中，那個被放在祭壇上的小孩卻無人關照，眼看著祭壇上的血霧就要把這個孩子吞噬進去，這時候一個敏捷的身影突然裹挾著淡藍色的水霧從大廳外面衝進來：南宮五月瞅準機會衝進大廳，把那個孩子從血霧底下救了出來，這是剛才她和郝仁商量好的配合。

　　把小孩子救走之後南宮五月並沒有離開大廳，而是跑到大廳另一個角落就地構築「陣地」，以準備隨時支援郝仁。她打開水霧結界，把剛救下來的小孩放在地上，用尾巴一圈一圈地保護好這個孩子，然後上半身高高揚起晃來晃去地對周圍發出威脅的嘶嘶聲，本來有幾個教徒還準備跑過來奪回「祭品」，但在看到南宮五月這個聞所未聞的奇怪生物之後他們便紛紛止步了，其中一人下意識地驚呼：「不要搭理這坨蛇精！她身邊的霧一定有毒！」

　　於是一幫教徒轉頭繼續圍攻郝仁，留下南宮五月愕然無語：「……坨？」

　　海妖姑娘臉上的表情連續變化了好幾次，顯然有點想出手的意思，然而最後她卻似乎想起什麼，帶著些畏懼和後怕伏低身子，貌似她對戰鬥的牴觸遠比別人想像的還要嚴重。

　　郝仁也注意到南宮五月的情況，他對這姑娘牴觸戰鬥的心態始終是有點好奇的，不過並未深究，只當是她作為一隻溫和的水生生物天生不喜歡打架而已，而且現在他也分不出心去照顧南宮五月了。

　　他必須趕快解決掉眼前這些異教徒才行，並且想辦法抓住一兩個活口——這些傢伙在這裡舉行的隱祕儀式十有八九和龍脊山脈本身有關，即便無關，根據這些傢伙剛才神神叨叨的宗教儀式以及他們對「輝耀邪教」的說法，這群人也隱藏著莫大的秘密，郝仁怎能放過這個探查情報的好機會？

　　就如他預料的那樣，這些教徒的再生能力是有極限的，不管他們從剛才那詭異的血肉儀式中得到了什麼力量，這力量都不可能無限制地灌注到凡人之軀上——在不斷遭受致命攻擊之後，這些教徒的身軀已經開始崩潰。

　　他們每次受傷，身上的部分血肉就會如遭腐蝕一樣潰爛一部分，而隨著傷勢不斷積累，這種潰爛便瀰漫他們全身，最終危及生命。在這種不間斷的消耗下，一部分教徒現在看上去已經如同腐屍般詭異駭人，儘管他們仍然狂熱到悍不畏死地向前衝鋒著，可速度明顯越來越慢。

　　有一個披著黑袍、內穿華麗衣衫的矮胖男人揮舞著一把彎刀從側面猛刺過來，郝仁揮手將他打飛出去，後者飛在空中的身體驟然爆發出一團血光，等落地的時候已經變成一灘黑紅相間的爛泥。

　　這是第一個被徹底殺死的異端教徒。

　　看到這些傢伙可以被真正殺死，郝仁心下大定，同時招呼正在空中飛來飛去抽冷子砸人的數據終端：「想辦法活捉一個！」

　　「本機正在做！」數據終端大聲嚷嚷著，立刻抓準一個異教徒的腦袋乒乒乓乓地砸起來，試圖在不把對方砸死的前提下制住這個已經不像人類的傢伙。

　　郝仁有著近乎無窮的體力和堅不可摧的護盾，很快就把異教徒們解決個七七八八，石室中到處都是那些「怪物」死後留下的噁心殘骸，然而就在他以為一切快要搞定的時候，一聲奇怪的咒語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之前一直被人忽略的教徒首領高舉著手中長杖，臉上帶著扭曲的狂熱，揮杖指向郝仁：「異端！女神已響應吾之召喚，準備面對神的力量吧！」

　　郝仁愣了一下，突然感覺到祭壇方向傳來一陣讓人心膽俱裂的恐怖壓力！

第三百五十九章 怪物

　　「異端！準備面對神的力量吧！女神的使者降臨了！」

　　教徒首領揮舞著手中的長杖，臉上表情扭曲而狂熱，似乎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又好像正沉浸在極端的狂喜中。郝仁只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令人膽顫心驚的氣息，他忍不住回頭看去，卻看到在那詭異的祭壇上空，黑紅色的霧氣正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飛快地凝結，變幻，在短短幾秒鐘內便從一團虛幻的霧氣變得有如實質，與此同時整個石頭大廳中都迴蕩起了一陣彷彿可以刺穿靈魂的尖銳呼嘯，竟然令郝仁和南宮五月這樣的超常之人都險些昏闕過去！

　　之前與郝仁纏鬥的那些教徒看到這一幕更是陷入莫名的狂喜中，他們開始瘋狂地自殘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鮮血化為霧氣，似乎與祭壇上空的血霧怪物產生著某種共鳴，之前重傷而暫且未死的教徒們在這一刻奇蹟般地完全痊癒過來！

　　數據終端發出一聲尖嘯：「打斷它！」

　　郝仁想也沒想就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了那把威力巨大的配槍，瞄準祭壇就是砰然一槍。

　　然而半空中那團黑紅色的不定型之物在他開槍之前便迅速躲開，最後只有祭壇在一陣光焰中化為四散的水晶薄片，血霧則飛快地衝到半空完成了最後一步凝結：它的中央裂開一道彷彿眼睛般的黑色豎縫，霧氣周圍則生長出數對彷彿觸鬚同時又有著尖銳末端的肢體，這東西最終的形態就彷彿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巨型大腦，望之可怖。

　　教徒首領看到祭壇被毀，憤怒地大叫起來：「異端！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郝仁則看了半空中那團巨型大腦一眼：「你們女神的審美觀可不怎麼樣啊，她的使者就長這樣？」

　　巨型大腦似乎對郝仁的冒犯舉動感到憤怒，它前端的黑色豎縫死死盯住郝仁，突然揮舞著觸鬚衝了上來。

　　郝仁下意識地就舉起手中配槍，他從那詭異的召喚生物身上感覺到了空前的壓力，這時候是一點都不敢留手，然而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的一瞬間，一種強烈的眩暈卻突然襲來，讓他幾乎沒能握住武器。

　　他感覺四面八方的景物都在劇烈搖晃，彷彿透過水幕觀看世界一樣令自己頭暈眼花，在這一片搖晃中他只看到一條有著尖銳末端的觸鬚向自己急刺過來，千鈞一髮之際只能盡全力向旁邊閃開。

　　猶如刀鋒般的觸鬚末端在空氣中無聲無息地劃過，郝仁眼角的餘光看到那觸鬚周圍的空間不斷裂開一些黑色的細紋，在它劃過的地方，空間寸寸龜裂，半晌無法平復。

　　「我勒個去……」郝仁冒了一頭冷汗，他這是第一次見到普通攻擊都帶著空間切割效果的怪物，這玩意兒的逼格瞬間就比那幫傻大粗的石巨人和戰五渣的異教徒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啊！

　　只不過那團巨型大腦的外形仍然不敢讓人恭維……

　　這時候郝仁已經從剛才那陣奇怪的眩暈中擺脫出來，整頓好局勢準備再次發動攻擊，而「巨型大腦」卻沒有急著追擊自己的獵物，它只是發出一陣奇特的咕噥聲，漂浮在空中靜靜地俯視郝仁。

　　一陣怪異的尖嘯從「巨型大腦」內部發出，郝仁再次感覺到那種彷彿從靈魂深處湧上來的眩暈感攥住了自己的心智，他早已經推測到這個大腦可能有類似精神攻擊的力量，但即便準備十足也未能擺脫對方的精神衝擊。他只能艱難地抬起一隻手，拼一把看自己的剛性護盾是不是具備抵抗空間切割的能力。

　　一陣巨大的衝擊從胳膊上傳來，「巨型大腦」的觸鬚看上去只是輕輕掃了郝仁一下，卻帶著完全違反物理規律的力量，郝仁整個人橫著就飛了出去，撞在岩石大廳盡頭的牆壁上，一陣頭暈眼花氣血翻湧。

　　郝仁咬著牙站起來，苦中作樂地想：看樣子剛性護盾能抗住空間衝擊——只可惜抵消不了動能。

　　而在另一邊，那些異教徒發現郝仁這個強敵被自己女神派來的「使者」壓著打之後立刻轉移注意力，他們盯上了正在大廳一角護住小孩的那坨蛇精——一個異端都不能放走，這些都是可以獻給女神的祭品。

　　南宮五月本來看到郝仁那邊情況不妙就準備上去幫忙，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也拉穩了仇恨，一群舉著各種兵器的教徒正朝自己聚攏過來，那名舉著長杖的教徒首領走在最前面。

　　她神色一變，下意識地張嘴發出一聲尖嘯，試圖以音波攻擊擊退這些敵人——這也是她為數不多的戰鬥手段之一。然而這次攻擊完全沒有奏效：那些教徒的身體明顯已經在邪惡儀式中發生異變，哪怕超聲波可以把這些人的體內震成一團棉絮，他們也照樣不影響行動！

　　南宮五月緊張地盤起尾巴，這次克制住了把自己團成大蛇丸的衝動：「你們別過來！別讓我動手！真的別讓我動手！你們會後悔……」

　　「凈化這個異端！」教徒首領揮舞著長杖甩出一團黑紅色的光球，「為女神獻上異端的血肉！」

　　南宮五月咬咬牙，一甩尾巴衝了上去。

　　而在另一邊，郝仁仍然在努力與那詭異的「巨型大腦」做著鬥爭，並且已經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冷靜下來。

　　這個巨型大腦確實有著很多可怕的力量，比如無處不在無法抵抗的精神衝擊，對空間的切割能力，完全違背物理常識的敏捷和速度，而且在幾次交手之後郝仁還隱隱約約察覺到這個怪物有操縱重力和動能的力量——它能憑藉一次簡單的接觸就讓自己橫飛出去十幾米，這完全不是正常現象。

　　但即便它如此可怕，似乎也還不足以殺死郝仁這樣一個擁有能量護盾的奇葩戰士，並且它似乎對後者手中那把配槍頗為忌憚，每當郝仁嘗試向它射擊都會遭到更加強烈的精神衝擊，這說明巨型大腦有著相當高的智能，並且知道那把槍是致命威脅：它甚至連碰都不願被那東西碰到。

　　「這東西的精神衝擊就沒辦法擋住嗎，」郝仁被「巨型大腦」三番五次的襲擊弄得頭暈腦脹，他原先以為只要避開那大腦前端的「眼睛」就能避開精神攻擊，但事實證明這有點想當然，後者的精神力量無跡可尋，似乎只要鎖定了目標，不論目標如何抵抗或者躲避都逃不過去，「終端，你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物種不？」

　　「沒見過，正在分析，但它的生理結構一團糟，本機從正常的生物學分析，這東西應該無法存活才對，」數據終端在旁邊和郝仁一起躲閃著，「本機懷疑在這裡的並非這種生物的本體，而是一個通過宗教儀式製造出來的仿製品，或許很快它就會自然崩解了。」

　　「我可不打算等著它自己崩解，天知道那得等到什麼時候……」郝仁低聲咕噥一句，在一浪接一浪襲來的眩暈感中重新站直身體，護盾容量已經低到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步，而且護盾未能卸掉的衝擊力似乎也損傷到了內臟，他現在不敢和巨型大腦硬碰硬，只能儘量躲避。

　　巨型大腦再一次將長長的觸鬚探過來，郝仁匆忙閃過，然而這次，他下意識地用手碰了某根觸鬚一下。

　　在那一瞬間，某些東西突兀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郝仁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短暫的恍惚，數據終端的大叫聲將他從恍惚中喚醒：「快快，它停住了……你幹嘛呢？」

　　郝仁一下子清醒過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不知何時與自己拉開距離的巨型大腦：「你說它剛才停住了？」

　　數據終端做出肯定的答覆。

　　他回憶起剛才一瞬間的奇特經歷，突然意識到應該如何對付這個詭異的怪物。

　　「等會兒跟我配合，」郝仁在腦海中與數據終端交流，「只要它一定住，你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叫『醒』，然後我給它一槍，就這麼簡單。」

　　數據終端很意外：「就這麼簡單？你怎麼這麼有信心？」

　　「沒信心也只能這樣了，」郝仁看著視野左下角快要見底的護盾容量，「反正如果真打不過的話你就強制斷開我和南宮五月的夢位面連接。」

　　他和數據終端商議妥當，而在這時，那個巨型大腦似乎也從某種愕然狀態恢復過來，它再次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嘯，揮舞著觸鬚疾衝而至。

　　就是現在！

　　郝仁眼疾手快，找到了剛才他曾接觸過的那根觸鬚，以不管不顧的剛猛姿態猛撲上去，那根觸鬚非常容易辨認，因為它是所有觸鬚中唯一一個不會產生空間割裂現象的，顯然這個器官並非用於攻擊。

　　為了驗證自己的某個猜測，郝仁甚至暫時關閉了手上的護盾，以保證「連接」效果。

　　下一瞬間，一幕幕幻象出現在他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