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三百六十章 不要讓我出手

　　郝仁慢慢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還記著之前發生的事情，記著之前與那詭異的「巨型大腦」作戰的經過，記著自己為何會看到眼前這些怪異的景色——因此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自己眼前這些都是幻象，而這些幻象或許就來自那「巨型大腦」。

　　一望無際的赤紅色海洋在眼前延伸出去，沒有山川，沒有陸地，沒有小島，視線所及之處只有這一片鮮紅如血的海水在微微起伏，這海水甚至映紅天際，讓那本應該蒼白混沌的天空都微微透出一股赤色。郝仁低頭看看腳下，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同樣是一片海水……不，不應該是所站的地方，因為他低頭之後並未發現自己的雙腿，自己在這片天地中似乎只餘下一雙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以什麼樣的視角觀看眼前的一切，即便從下方的海水中也看不到與自己有關的倒影。

　　郝仁心念微動，發現自己可以在這奇特的天地間移動，然而移動的速度似乎很慢，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臃腫而笨拙的漂浮生物似的。

　　他知道現實世界裡那個「巨型大腦」的活動應該已經靜止下來，通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仍然接觸著「巨型大腦」的觸鬚，並且與它的精神融合在一起，後者強大的精神攻擊能力面對這種與己相連的狀態毫無辦法，它只能僵硬地任憑郝仁闖進自己古老的記憶世界，如同一個出了故障的機器。

　　郝仁低下頭陷入思索。在之前那次意外接觸中他偶然得窺這些幻象，現在第二次接觸則驗證了他的猜測，並讓這種幻象穩定下來。只是他不知道幻象中的時間流逝和現實世界比率如何，因此不敢確定自己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被數據終端喚醒。在那之前，他好奇地打量著這片單調而枯燥的天地，試圖理解那個「巨型大腦」到底在用自己的記憶傳達些什麼樣的信息。

　　就在他面對眼前異象苦思冥想的時候，一陣轟然巨響突然從遠處傳來，郝仁驚訝地循聲望去，看到赤紅色的海洋中突兀地鼓起一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海洋下湧動並即將破水而出。片刻之後，他看到一個碩大無朋的、半徑可能有數百米的紅色圓球從海水裡浮了上來，飄飄蕩蕩地升上高空。

　　那圓球有著並不光滑的表面，上面遍佈著奇特紋路，給人一種神秘又聖潔的怪異感覺。圓球上還能看到一些輕微擺動的絨毛和彷彿五官孔竅一樣的裂口，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會不會是某種生物。郝仁驚愕地看著這個巨大的球體緩緩升上高空，而這個球體就彷彿先鋒，在它升空之後連續不斷的轟然巨響便從四面八方傳來，更多與那球體一模一樣的東西從海水中緩緩升起，飄飄蕩蕩地升空而去，就彷彿隨風飄蕩的蒲公英種子一般。

　　好吧，半徑兩百多米的蒲公英種子。

　　郝仁腦海中莫名劃過一個詞彙：播種。

　　心中劃過一陣怪異的感應，郝仁悚然回頭，卻看到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這個身影是從海水中直接凝結、浮現上來，五官模糊，只能大致看出是女性形態。這由紅色液體凝結起來的「女子」似乎是看著郝仁，又似乎只是單純地目送那些圓球，似乎是在與人商談，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

　　「吶……遠方到底有什麼好玩的呢？真想去看看那些星星啊……」

　　轟然一聲巨響，這片赤紅色的幻象劇烈動盪起來，一切都開始急速崩潰，郝仁腦海中以空前的速度湧入了一幕幕飛快轉換的圖像。他看到生命循環，草木生長，看到物種更迭，進化衰亡，看到一群爬行類生物從大地上抬起前爪，看到一群深海魚類在海床上建造房舍，看到一群猿猴戰戰兢兢地舉起第一支火把，看到一群覆蓋堅甲的巨型昆蟲鄭重其事地在山岩上留下他們自己的肖像畫。

　　他看到無數個物種從矇昧中興起，又在茫然中倒下。

　　然後一切砰然破碎，他又感覺自己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腦袋傳來一陣劇痛，數據終端刺耳的呼嘯聲從腦海深處傳來，郝仁突然重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回歸，隨著眼前的幻象越來越光怪陸離，他也感覺到自己手上的沉重配槍越來越觸感清晰。數據終端在高呼著：「成功了！它停下了！」

　　郝仁下意識地抬起手，身體殘留的本能讓他瞄準某個方向，然後扣下扳機。

　　眼前的一切紛亂畫面終於徹底消失，他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陰沉沉的邪教儀式現場，自己手中的審查官配槍正散發著藍白色餘輝，而那個巨型大腦一樣的詭異生物半個身子已經化為結晶體。

　　「巨型大腦」身上的結晶快速蔓延著，它那隻如同眼睛一樣的黑色豎縫死死盯著郝仁，似乎充滿怨恨和嘲弄，然而這怪物終於失去力氣，沉重地落在地上，接觸地面的一瞬間，結晶化完成，「巨型大腦」砰然化為漫天四散的粉塵。

　　一個聲音在郝仁腦海中慢慢消散：「……你們只是殘渣……」

　　郝仁愣了愣，從之前那種怪異的幻覺中清醒過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巨型大腦」消散之後留下的點點輝光，一聳肩膀：「抱歉，我是外地的……」

　　這時從岩石大廳另一角傳來的打鬥聲突然把他驚醒過來，郝仁這才想起南宮五月還在呢！

　　那隻「巨型大腦」持續不斷的精神衝擊讓郝仁身心俱疲，以至於昏昏沉沉地都忘了南宮五月的事兒，這時候他趕緊回頭看去，卻看到那隻壓根不會戰鬥的海妖已經岌岌可危！

　　只見尚存的十幾名教徒已經將南宮五月層層包圍，揮舞著各種各樣的武器一地進攻上去，而海妖姑娘本身就不擅長打架，再加上當前形態體型龐大難以躲避，幾乎隨時會在群攻下重創。她甩動著巨大的尾巴一次次把敵人掃飛出去，可仍然擋不住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而更糟糕的是那名教徒首領顯然實力高強，他在召喚了邪神之後竟然一點疲憊之色都沒有，反而漂浮在空中如傾瀉暴雨般用黑紅色的魔法箭壓制著五月的行動。這個冷酷的邪教徒已經看出來「蛇精」在保護身後的小孩，所以故意把魔法箭射向那個方向，南宮五月不得不頻頻將尾巴盤起來保護身後的孩子——每一次，她身上都會多出一道傷痕。

　　郝仁這頭解決了巨型大腦，終於有餘裕過去幫忙，但就在他剛要抬腿的時候異變陡生。

　　五月彷彿終於被打蒙了，她突然將身體完全收縮起來，似乎放棄反抗的樣子任由那些兵器砍在自己身上，在一陣陣刀劍入肉的鈍響中她抬頭憤憤地看向教徒首領：「我說過！別讓我出手！」

　　教徒首領愣了一下，似乎感覺到巨大的危險襲來，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選擇了最果決的處置辦法：在事情生變之前幹掉自己的敵人。

　　他手中長杖末端爆發出一股雷光，隨後整個身子急速下墜，在五月身體剛要行動之前用法杖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

　　南宮五月的身體晃了晃，皮膚上漾起一層層水光，然後全身上下迅速褪去顏色，變成純水一般，伴隨著嘩啦一聲，這由水凝結成的身軀潑灑一地。

　　郝仁當時就懵了：五月……被殺掉了？

　　不對！

　　那些教徒剛剛露出勝利的笑容，便突然一個個抽搐著倒地，發瘋一般地慘嚎起來！

　　這些原本應該沒有痛覺的「怪物」也無法抵抗那種不似人間的痛苦，他們的身體迅速浮腫，全身瘋狂潰爛，體內所有存在水分的組織都如同蒸煮一般沸騰起來，他們的皮膚上以近乎噴射般的陣勢滲出大量水分，而其身體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涓涓細流從每一個教徒身上被抽取，重新在大廳中匯聚成一個熟悉的身影，而那些教徒則迅速化為一堆堆隨風飄揚的灰塵——不留一點水分！

　　南宮五月在涓涓細流中完成重生，原本就有些邪異的海蛇身姿似乎剛剛吸飽養分而顯得更加妖艷，她看著自己的身體從透明重新恢復色彩，輕聲嘆息：「說過了……別讓我出手……」

第三百六十一章 水深

　　郝仁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隻海妖這麼厲害呢？

　　「呼——」南宮五月長長地出了口氣，臉上表情變幻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後她蜿蜒上前將那個仍然在昏睡的小孩子捲起來，回到郝仁身邊，「這邊搞定了。這孩子應該是被藥弄暈的，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就好了。」

　　郝仁看了那小孩一眼，才發現這還是個小姑娘，只是渾身臟兮兮的而且穿著破衣爛衫以至於剛才竟然沒辨認出來。他轉頭看著岩石大廳中的情況，失望地發現竟然沒看到任何活口，那些教徒要麼耗盡生命力和魔力之後變成一灘爛泥，要麼是在南宮五月詭異的能力面前變成沙土，看樣子要想通過尋常方法捉拿他們根本不可能。

　　兩人在大廳裡認真搜索了一番，想要找到與這個隱秘教派有關的資料典籍，但一無所獲。郝仁又開始翻找那些教徒死後遺留的衣物裝備，發現這些教徒可能都是雷頓鎮以及周邊地區的居民，從衣著來看有農有商有貧有富，甚至還有職業的軍人和傭兵。他在一個化為泥漿的教徒身上甚至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掛墜，這掛墜讓他忍不住低聲驚呼起來：「王國騎士？」

　　這些異教徒的成員中竟然有王國騎士團的士兵？！這組織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而這時候南宮五月也有發現，她在那名變成塵土的教徒首領衣服內襯發現了一個紋章，這紋章赫然就是輝耀教派的標識：「這邊還有個輝耀教派的！」

　　郝仁飛快地跑過去看了一眼，確認那紋章確實是教會的神職人員才會繡在身上的東西，隨後他在那一團沾滿灰塵的衣服裡好好搜索了一番，才發現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馬上翻閱起來。

　　小冊子上記錄的是大段大段彷彿夢囈般的瘋癲話語，就好像一個神志不清的人把自己那凌亂的思維直接拓印在紙上一樣，郝仁越看越皺眉，那些段落凌亂的句子和內容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所有的文字都在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描述某個「女神」的偉大和智慧，同時字裡行間不斷斥責輝耀教派竊取真神力量、矇蔽世人的罪行。郝仁很奇怪這樣凌亂而且乾巴巴的宣傳冊子究竟是怎麼把一群人洗腦成這樣的：他看著只感覺可笑而已。

　　但即便可笑，這小冊子上的東西還是讓人分外重視。郝仁想到了之前從那個巨型大腦記憶享到的幻象，隱隱約約把它們和輝耀教派以及眼前這些邪教聯繫起來，總覺得三者之間呈遞的關鍵就在這些瘋瘋癲癲的段落裡。他讓數據終端把小冊子的內容掃瞄留檔，隨後將它順手扔進隨身空間裡，準備回雷頓鎮找機會交給某個「專業人士」。

　　他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地追查這些事情會很麻煩，相比之下，不如引導著輝耀教派或者騎士團的人去追查這件事。

　　發現岩石大廳裡再也找不到更多線索之後，他就和南宮五月一同離開了這處山洞。此刻外面的夜幕仍然濃重，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才能迎來清晨，而天空的烏雲已經越積越多，似乎在天亮之前就會下起暴雨來。南宮五月用尾巴捲著之前救下來的小姑娘，跟在郝仁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始終顯得心事重重，而郝仁則還在思考那個「巨型大腦」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沉默了一會之後郝仁決定不再考慮這些讓自己頭大的東西，他扭頭嘿嘿笑著看了南宮五月一眼：「沒想到你挺厲害啊！」

　　五月的臉色卻莫名有點不好看，她撇撇嘴：「別提了，我現在才反過勁來。」

　　郝仁好奇地看著她：「反過勁來？跟我說說剛才那是什麼情況。」

　　海妖姑娘抓抓頭髮，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你知道海妖不死的說法吧？」

　　郝仁點點頭，這件事很早以前他就聽薇薇安說過來著。

　　「海妖其實不是不死，而是能不斷復活。」南宮五月指著自己的身體，「看到了嗎，水做的。只要有水，我們就會無限次地復活。我確實不擅長打架，剛才那也不是什麼攻擊能力，我只是復活了一次而已——用那些教徒體內的水分。」

　　郝仁頓時毛骨悚然。

　　「我平常很不喜歡用這一招，」南宮五月似乎回憶起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來是有點殘忍，我這人心軟，二來……二來是會出岔子。你知道的，我只是半個海妖，天賦上面大概是有點缺陷，原本海妖復活的時候必須高度集中精力才能選擇自己的復活點，但我經常走神——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死糊塗了……」

　　郝仁對這個說法感覺一愣一愣的：「死糊塗？這也行？那然後會怎麼樣？」

　　「然後就不能肯定復活點在哪了唄，」南宮五月吐吐舌頭，「我會隨機選擇整顆星球上任意一個有大量水汽的地方重塑身體，當年滿世界闖蕩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被火車撞死了，一睜眼發現自己泡在太平洋正中間——倒霉催的游了倆月。」

　　郝仁眉毛一跳：「以你這個游泳速度不至於啊？」

　　南宮五月嘆口氣：「趕上洋流，迷路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實沒去過深海……」

　　郝仁頓時咋舌不已，心說每一個魔物娘果然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奇葩一面，怪不得南宮五月生平最怕打架——她確實打不過，全指望著死後復活能陰人一把，但這個復活還有一半機率把自己扔到地球對面去。這時候他突然有點愧疚：「抱歉啊，應該是我保護你的……剛才讓你受傷了。」

　　「那點傷不算什麼，海妖身體本來就是不定形的，權當變身失敗裂了幾塊，」南宮五月渾不在意地擺擺手，「而且剛才還多虧了你解決掉那個飄在天上的肉團。說起來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天知道。」郝仁聳聳肩。

　　正在這時，天空濃雲已經密佈，突然一個霹靂響起，眼看著雷雨就要來了，郝仁見這情況略有尷尬地嘿嘿一笑：「好吧，看樣子它也不知道。」

　　兩人不再耽擱趕路時間，直接用空間傳送回到雷頓鎮上，而之前救下的小姑娘因為不知如何安置，也被他們帶到了給自己一行人休息的別館中。

　　過了沒一會兒，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兩組人也趕了回來，今天晚上出去探查情況的人員算是湊齊了。

　　一見面莉莉就跟出去撒歡歸來的狗狗一樣興奮地繞著郝仁上躥下跳好幾圈，尾巴甩的能捲起小旋風來：「房東房東，我們有發現，我們有發現誒！」

　　薇薇安慌忙把桌子上的水杯之類收拾起來，一把抓住莉莉的尾巴：「人來瘋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莉莉渾不在意地抱著郝仁的手舔了舔，一臉邀功：「我們在地下發現一根觸手哦，我和蝙蝠大戰觸手三百回合……當然主要是我的功勞。」

　　薇薇安斜著眼看莉莉：「也好意思說？夾著尾巴跑了一路。」

　　郝仁聽的是一頭冷汗，莉莉這說話方式總是讓人誤會陡生，這二哈簡直是個自帶.avi的姑娘……

　　最後還是薇薇安把情況給解釋清楚，末了她還補充幾句：「後來我們去扭曲林地裡確認了一下，那觸鬚確實是林地的根系。不過林子裡的樹木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也不像有感應能力。」

　　「扭曲林地的根系？！」郝仁大吃一驚，原來他還以為自己今晚的發現已經足夠驚悚，卻沒想到莉莉和薇薇安倆人遇上的情況更加不可思議，「樹根在往地表蔓延？」

　　莉莉蹲在椅子上慢慢搖著尾巴：「不一定是蔓延吧，畢竟我們只看到一條觸鬚，或許只是湊巧長歪了。」

　　郝仁覺得她這猜測很有她的特色——也就是說沒個卵用。

　　看樣子貝因茨地區的水比想像的還要深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攪混水

　　薇薇安和莉莉把她們的發現和相關猜測原原本本講了一遍，郝仁又轉向伊扎克斯和貝琪那組：「你們發現啥沒？」

　　他們倆去的是山脈北邊，是石巨人增殖最迅猛的區域，但現在看來貝因茨地區最大的迷霧反而在別的方面，石巨人或許都只是表面上的一點小麻煩了。貝琪晃著腦袋：「我們那邊倒是沒什麼發現，只是石巨人確實不少，很多都在山脈裡遊蕩，甚至有小股聚集的情況，而且騎士團在那邊派了非常多的人手，山腳下有一處用魔法快速塑造起來的巨石堡壘，可能有大魔導師級別的軍官坐鎮。我和大個在山裡繞了幾圈，差點被巡邏的騎士團士兵發現。」

　　「石巨人只是在山上遊蕩，暫時沒有進攻的意思，」伊扎克斯則在旁邊補充，「但我覺得它們不進攻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那是一群沒多少智力的『生物』，它們應該遵循本能行動，開始活動之後盲目攻擊一切目標才是正常情況。現在它們在山裡徘徊而不下山，我感覺可能有人在壓制這些怪物。背後有控制者，但顯然控制手法還不夠到位。」

　　伊扎克斯和貝琪也算有些發現，但顯然不是什麼重大情報。郝仁看別人都說完了，也就清清喉嚨：「咳咳，現在說說我這邊的——我遇上一群邪教徒……」

　　薇薇安等人立馬屏息靜氣等郝仁把情況說完。聽到那詭秘陰毒的宗教儀式和人祭現場時莉莉忍不住驚呼起來，薇薇安和伊扎克斯倒是沒什麼反應：兩人見識廣博，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而聽到那些異教徒召喚出來一個詭異強大的血肉怪物時伊扎克斯才皺著眉思索出聲：「怪物的身體是由現場的血肉材料塑造的？」

　　「對，」郝仁點點頭，「另外數據終端鑑定了那怪物的生理結構，發現不合常理，理論上無法存活。」

　　「降臨召喚，某些異端常用的召喚手法，」伊扎克斯點點頭。「他們召喚的應該是一個來自其他地方——異空間或者異星球的生物，但他們沒有打開這種空間門的能力，怪物便把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投影過來，降臨在一個臨時的軀體上。由於材料和技術所限，異教徒造不出完美達標的軀體，所以這種召喚只能維持一小段時間。」

　　「降臨召喚出來的怪物實力會下降很多？」郝仁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他對那詭異「大腦」的力量仍有餘悸，感覺那已經遠遠超出凡人，甚至超出不少異類，如果不是自己誤打誤撞發現一個弱點。再加上帝國配發的手槍可以無視等級穿透一切防護，恐怕今天的事情結果還真不好說。

　　「這個不一定，取決於降臨者的生命形式和力量形式，」伊扎克斯聳聳肩，「如果它大部分能力依賴肉體，力量當然會下降，但如果它以心靈作戰，那麼力量不會下降太多，而且有時候降臨所用的方法和自己獨特的技巧也會影響最終實力。根據你的描述，那個大腦一樣的生物基本上是以超自然力量作戰，即便物理接觸之後也是類似掌控動能和重力的魔法效果，所以它的真實實力應該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和真身比起來，降臨之後的唯一區別只是在這裡的駐留時間有限。當然，以上全都是推測，我根據我老家那邊的規則猜的。」

　　莉莉表情古怪地看了伊扎克斯一眼：「你怎麼對這個挺了解的樣子？」

　　伊扎克斯一攤手：「我老本行啊，從惡魔深淵傳送到人類國家很費事，大部分情況下我都是用降臨召喚的方式過去。雖然我不怎麼喜歡在人類世界發展勢力，但也是有幾個人類部下的。」

　　郝仁有些意外：「你不是不跟人類開戰嗎？」

　　「我過去也不是為了開戰啊，」伊扎克斯撓著寸草不生的頭皮，笑容很實在，「大部分時候是過去旅遊的。」

　　現場所有人都翻著白眼不知道該說啥了，這麼堂堂一個惡魔君王，在人間隨便露個面就夠好幾個國家天翻地覆的人物，攛掇著人類把他召喚過去的唯一目的竟然就是看風景，你這讓滿世界因為魔王降臨而浩浩蕩蕩聚集起來的勇者大軍情何以堪？郝仁簡直不敢想像伊扎克斯老家的勇者們提起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魔王會是個什麼反應——伊扎克斯一個人的旅遊興致得養活多少兵器鋪子和冒險者酒吧啊。

　　伊扎克斯自己好像也知道自己這點習性不足為外人道。撓著頭皮嘿嘿一笑：「嘿，我這邊就不說了，總之那個巨型大腦應該已經徹底死了。雖然降臨召喚的生物可以隨時脫離臨時軀殼返回自己老家，但你那把槍的性質很特殊，它能連靈魂一起湮滅，甚至連帶著湮滅掉靈魂投影過來時的路徑，所以我們不用擔心那個巨型大腦的靈魂逃回去拉幫結夥地帶人來報仇。」

　　郝仁有空的時候曾和大家提起過自己配槍的事情，所以伊扎克斯能做這個判斷。

　　各自把情況都說明之後，郝仁跟薇薇安作為團隊領導和團隊智囊，開始梳理起這一大堆彎彎繞繞的情報來。

　　在血湖周邊地下出現的神秘觸鬚（幾乎已經可以證實是扭曲林地的根系），石巨人背後的控制者，龍脊山脈中出現的異教儀式，被召喚而來的血肉怪物，教會騎士團和王國騎士團中隱藏的異端分子，被斥為「竊取神能之罪人」的輝耀教派，以及那個一片赤紅，只有血色海水不斷湧動的遙遠世界……

　　最後的最後，還有那個巨型大腦在臨死前送入郝仁腦海中的一句話：你們都是殘渣。

　　這紛紛雜雜的線索似乎有點關聯，但又顯得凌亂不堪，郝仁絞盡腦汁也無法把它們完全塞入到一個框架裡，他不敢確定在背後操縱石巨人的就是那些異教徒，也不敢確定那個血肉怪物與貝因茨教區的異變有關，更不敢確定扭曲林地的根系到底跟這些事兒能有什麼關係。似乎所有事件都是獨立的，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足夠詭異而已。

　　「我想不出來，」薇薇安攤開手，「咱們了解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看樣子明後兩天的行程要稍微變變，」郝仁摸著下巴，「咱們一頭霧水地探查不出什麼結果來，我決定把這些情報告訴奧芙拉，讓那位女元帥動員她的力量去調查一番：她應該很樂意對付異教徒。」

　　「她可靠嗎？」薇薇安立馬想到這點。

　　「所有人都不可靠，但所有人都無所謂，我只要讓霍爾萊塔上層知道這件事，然後讓他們活動起來就行，」郝仁一聳肩，「咱們是光腳不怕穿鞋，局勢再亂對咱們有個毛線影響，休眠艙那邊一斷電就天下太平了。現在的情況就是一切都太平靜，平靜到咱們想調查都看不出個水花來，所以這時候需要有個足夠強勢的傢伙來攪一下，水渾就行，我不在意是誰攪的。」

　　至於如何對奧芙拉解釋自己一行人昨夜四處查探的行為，郝仁決定之後再想。

　　薇薇安很意外地看著郝仁，意味深長：「……判若兩人啊。」

　　莉莉也很意外地看著郝仁，同樣意味深長：「判若兩人啊。」

　　郝仁瞪眼看著哈士奇：「薇薇安也就算了，你能看出什麼來！」

　　莉莉晃晃尾巴：「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啊，但每次蝙蝠露出這個表情說話的時候你都會誇她兩句，我這麼學準沒錯！」

　　郝仁：「……」

　　這時候貝琪突然反應過來了：「等會兒！你們當著我面說這個合適嗎？！」

　　郝仁一下子醒過味來，現場還有一個夢位面土著呢，剛才自己說的話可能讓她誤以為自己對夢位面的安寧漠不關心（郝仁肯定沒這個意思），於是他趕緊解釋：「別介，我不是說……」

　　貝琪不等郝仁說完就霍然起身：「咱們就能待十幾天！奧芙拉大人真要拉著咱們在這兒調查事情經過，我的宅子和封號豈不是沒了？」

　　眾人額頭汗下：敢情這姑娘還念想著她那相當於死後冊封的貴族頭銜呢……

　　不過所幸貝琪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最後她對這件事也沒太堅持，反正封賞就在那擺著，除非霍爾萊塔一個月內亡國，否則下次來的時候她照樣能去王都接受冊封。

　　當然她選擇配合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反正她也打不過這一屋子的怪物……

　　之後眾人趁著離清晨還有點時間抓緊休息了一下，在那醞釀了大半夜的雷雨終於姍姍來遲之時，奧芙拉元帥主動來拜訪了。

　　就好像她知道郝仁一行有事情要找自己似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暴雨

　　烏雲翻滾，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如同天河倒懸般從高空潑灑下來，貝因茨周邊地區迎來了一場暴雨，而且是醞釀一夜的暴雨。

　　或許是因為緊挨著「上古遺境」之一的龍脊山脈，也或許是貝因茨血湖的神秘影響，這一地區時常會發生類似的極端天氣，有時候是暴雨傾盆，有時候是盛夏大雪，甚至有時候憑空雷暴——與大草原上的怪異天象頗為相似，因此鎮子上的人對此也見怪不怪。鎮上居民紛紛緊閉門戶抵禦風雨，鎮子周邊的魔法塔則開啟了減弱雷暴影響的法陣，以防止閃電擊中鎮上建築。而在這場暴雨中，王國騎士團的首領奧芙拉元帥卻登門拜訪了。

　　「希望貿然拜訪沒給你們帶來麻煩，」奧芙拉仍然是一身戎裝，似乎不管走到哪都不會換下身上這套盔甲似的，「有些事情想跟你們確認一下，關於明天的行程。」

　　陣陣寒風從敞開的別館大門吹進客廳，但竟然沒有一星半點的雨珠飄進來，奧芙拉只是站在門口，暴雨就好像繞開了她一般，郝仁發現對方身邊半徑兩米的範圍內竟然成了雨幕的真空區。而在奧芙拉身後還跟著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只是身材健壯似乎與年齡不符的老人，似乎是女元帥的跟班。

　　「哦，沒事沒事，先進來吧。」郝仁一邊說著一邊慌忙把奧芙拉迎進客廳，心說這正準備去找她呢，人家自己就來了，這算巧合還是怎麼回事？

　　莉莉正趴在門旁邊的長榻上打瞌睡，這時候已經讓寒風弄醒，她見到客人進門便忙不迭地跳起來尾巴一甩把門撞上：「嘶——冷死了冷死了……」

　　薇薇安一邊織圍巾一邊斜眼看著哈士奇：「你對得起自己的血統嗎？當年老祖宗稱霸北極圈的光榮業績呢？」

　　奧芙拉身邊的健壯老人看到莉莉的耳朵和尾巴忍不住多瞄了兩眼，但是沒說什麼。

　　郝仁把奧芙拉迎到沙發上落座，而那個看上去彷彿跟班的老人竟然也大喇喇地在旁邊坐了下來，這讓郝仁有點意外，看樣子剛才誤判了這老爺子的身份，這興許也是王國騎士團的重要人物，今天便裝出門了。不過對方身份如何對他而言都沒什麼意義，他只是順手給兩位客人倒上熱茶：「你來啥事？」

　　奧芙拉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她擔任王國元帥好幾百年這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跟她打招呼——她忍不住想起上一個用類似口吻跟她說話的年輕人，當時也有這麼一個血氣方剛的人類小夥子，穿著板板正正的貴族衣裝，卻跟個流氓一樣蹲在酒吧的長凳上跟她搭訕：「找你有事……」

　　奧芙拉甩甩頭，把這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回憶扔到一邊去：「關於明天的行程，我們要護送四位苦行僧前往王都，考慮到此行性質特殊，為防止異端破壞，需要你們配合一下……」

　　郝仁擺了擺手：「且慢，正好我們也有些情報想告訴你，估計聽完之後你還得改變計劃——有關異教徒的。」

　　奧芙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她身上的貼身輕甲發出一陣金屬摩擦聲，整個人上半身微微前傾：「異端？」

　　「異端，而且已經滲透的相當厲害，他們在山裡舉行邪教儀式，召喚來自異界的怪物，獻祭活人，而且成員中甚至有王國騎士團和教會成員，」郝仁毫無心理壓力地把這些情報一股腦倒出來，反正他不擔心任何後果，「另外血湖周邊……」

　　郝仁用了十幾分鐘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盤托出，完全不遮遮掩掩，就好像說出這些嚇死人的情報是理所當然一樣，奧芙拉越聽越驚訝，史詩級英雄也一下子沒在這些信息量面前把持住。最後她等郝仁說完忍不住把手按在矮桌上，眼神異常肅然：「你說那些都是真的？有證據嗎？」

　　郝仁順手從旁邊拎過一個布包來，在奧芙拉面前打開：「這個瓶子裡是那些異教徒死後的奇怪殘骸，這個是王國騎士團的徽章，這是教會神職人員的衣服，儀式用的匕首，他們的企業文化宣傳冊，祭壇裡的血漿樣本，另外這個則是從地下觸鬚上採集到的標本，已經證明和扭曲林地的樹皮是同一種生物組織了。這個是薇薇安的菜譜——為啥這東西會在裡面？」

　　薇薇安三兩步蹦過來把菜譜收走：「昨晚上整理東西時候放錯的，我說呢怎麼找不到了。」

　　奧芙拉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東西：「還真是……」隨後她表情怪異地看著郝仁：「這麼說你們昨天四處查探這些情報去了？這好像不是一個普通傭兵團會主動去做的事情，王國密探也不一定做到這種程度。」

　　郝仁特光棍地一攤手：「對啊，我們昨晚上查探去來著，而且我們從一開始就對貝因茨血湖周邊的事情很感興趣。至於原因……我說是學者的熱情你信不？」

　　「要是我不信呢？」

　　「那我再編一個。」

　　奧芙拉：「……」

　　「不開玩笑，」郝仁臉色一整，「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對霍爾萊塔王國沒有任何惡意，我們發自肺腑地想解決這地方的麻煩事，而這些情報都百分之百是真的。我們這麼做的動機很難跟你解釋清楚，只能說出於善意。當然如果你對此有所懷疑也很正常，畢竟你是王國元帥——因此我們很歡迎你對本傭兵團進行調查。」

　　這就是昨晚上郝仁想了半天之後決定的說法，也就是沒有說法——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光棍不怕老婆，他算是想開了，自己在這個世界就屬於個無敵泥鰍，身為來無影去無蹤的帝國特派員，世界上有啥泥潭可怕的啊。

　　反正自己在這邊連個戶口都是假的……

　　只是有點連累了貝琪，想到這兒郝仁看了正在窗戶邊和莉莉一塊趴著打瞌睡的傭兵姑娘，這位可是夢位面有根基的合法公民。不過考慮到這姑娘今後十有八九也只能跟著自己瞎跑，而且貝琪本人也對這個問題看得很開，也就這樣吧。

　　奧芙拉現在則是感覺越來越看不透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傭兵了，她今天來這裡商討明日行程其實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有人報告說這群傭兵昨天晚上突然從鎮子上消失，所以這時候過來看看情況的，她堅信自己特殊的技巧可以勘破這些人昨夜的真正動向。但她沒想到自己還什麼都沒說，眼前的人就跟缺心眼一樣把東西都抖摟了出來。

　　不對……不是缺心眼，是眼前之人壓根就不在意這點麻煩。

　　「如果此事屬實，那寶珠更要盡快送往王都，」奧芙拉沉吟著，「異端教派已經滲透到這種程度，寶珠留在這裡不安全。但我必須確定你的情報確實是真的。」

　　郝仁掏出一張紙：「當然沒問題，異教徒舉行儀式的山洞還在那呢，我畫了路線圖，你可以派人過去查探。當然要盡快，應該還有其他異教徒存在，他們可能會把現場破壞掉。」

　　奧芙拉凝重地接過路線圖，仔細看了看之後更凝重地看著郝仁：「昨天晚上是誰去那處洞窟查探？我希望有人能帶路。」

　　郝仁眉毛一挑：「不信任我嗎？懷疑是陷阱？」

　　「不，」奧芙拉舉起地圖，「你畫的太難看了。」

　　郝仁：「……」

　　「好吧，我帶你們去。」南宮五月這時候站起身來，「我還認識路。」

　　奧芙拉點點頭，正待要說什麼，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響雷打斷了她的舉動。

　　緊接著，她似有所感地抬頭望向某個方向，郝仁不明所以地等了一會兒，就聽到一陣來自極遠處的低沉轟隆聲一陣陣地傳來。

　　聽上去有點像是打雷，但聲音更加低沉而且連綿不斷，持續的時間顯然超過雷鳴。

　　莉莉尾巴上的毛髮根根炸起，突然警覺地趴到窗戶前看著外面，她看到貝因茨血湖方向突然升騰起一道白色光柱，緊接著從雷頓鎮的鐘樓方向傳來一陣急過一陣的鐘聲！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大漩渦

　　暴雨傾盆，天地蒼茫，從貝因茨血湖方向升騰起來的光柱卻如深夜燈塔般醒目無比，郝仁聽著迴蕩在城鎮上空的急促鐘聲，下意識地驚呼起來：「石頭怪打進來了？」

　　他以為這是怪物攻城的報警聲。

　　奧芙拉來到窗前看了一眼，臉色突然異常凝重：「不，是聖湖教堂在報警……那裡出狀況了！」

　　所有人，連同剛才還在趴著打瞌睡的莉莉都跟著緊張起來，郝仁和他的小夥伴們不熟悉這地方情況，因此不知道那道光柱報警是什麼等級的事件，但看奧芙拉的臉色都能猜到此事非同凡響。而在他們準備詢問詳情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從外邊傳來，奧芙拉心念一動便感應到門口之人的身份，她看了房門一眼，大門立刻洞開，一陣裹挾著冰冷雨滴的寒風席捲進來，門外站著一個被澆成落湯雞的戰士：「元帥閣下！聖湖報警，神聖教堂被湖水吞沒了！」

　　「什麼？！」奧芙拉大驚失色，饒是幾百年的修養在這時候也派不上用場了，「情況屬實？！」

　　「屬實，從教堂駐地逃出來的高階神父利用神術傳回了消息，格爾頓教區長正在組織教會騎士團前去馳援。」

　　奧芙拉整了整身上輕甲：「召集精銳，我們也過去。」

　　「等會兒等會兒，算上我們幾個，」郝仁一見這個情況也趕緊往上湊，「我們是專家……」

　　奧芙拉表情奇怪地看著他：「什麼專家？」

　　「誒呀細節問題不要在意，這時候自稱專家肯定沒錯就對了。」郝仁也就隨口一說，哪有什麼理由，他就是過去開眼界的，面對奧芙拉的質疑他只能使勁擺擺手。「你就看在我們拳拳報國之心上……」

　　奧芙拉點點頭：「如果我不信的話你是不是還會再編一個？」

　　郝仁被嗆了一下，幸好奧芙拉沒有在這個話題上跟他浪費時間，女元帥雷厲風行的一面展現出來：「如果你們不介意這鬼天氣的話就跟著來吧，不管怎麼說也是護送過寶珠的功臣，不擔心你對聖地有害。不過也別指望我關照你們。」

　　隨後奧芙拉又看了南宮五月一眼：「這位小姐，還是要請你帶我的人去山裡一趟，我擔心異教徒趁亂有所圖謀。」

　　這時候奧芙拉還沒忘記山中異端的事情，不過南宮五月並不在意，她很乾脆地點頭答應下來：「沒問題。」

　　一行人沒什麼需要準備的，很快就跟著奧芙拉元帥出了門，向鎮上的騎士團駐地進發。等離開房間之後郝仁才真切地體會到外面的暴雨有多勢大：天地間已經蒼茫一色，整個世界都彷彿被浸沒在一層灰白色的顏料中，冰涼的雨線在寒風中打著旋風潑灑在地上，如同天穹之上有一片倒懸的汪洋正在劈頭蓋臉砸下來一般。街道上早就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一隊隊行色匆匆的士兵在冒著大雨四處奔走，狼狽不堪。

　　只有法師或高階戰士才能用護盾類能力擋雨水，大部分普通士兵除了身強體壯之外其實跟普通人是沒多大區別的。

　　幸虧郝仁這幫人身上不缺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們把當初在太空裡用的那種維生頸環掏了出來。用它的護盾功能來遮風擋雨，總算不至於太過狼狽。而南宮五月就更簡單了：雨點落在她身上的瞬間就彷彿被吸收一樣不見蹤影，海妖姑娘腳底下卻是浪花翻湧碧波濤濤，整個人看著就跟踏浪前行似的。一邊走一邊滑，偶爾還來個花式溜冰：看上去她很享受這種天氣。

　　奧芙拉身邊兩米範圍內風雨不侵，她很意外地看了郝仁他們一眼：「你們的『魔法盾』很特殊，聞所未聞。」

　　郝仁擺著手：「因為我們專業，因為我們專業……」

　　薇薇安斜眼看著郝仁，心說這傢伙現在最專業的應該就剩下這張不用打草稿的嘴了。

　　眾人很快來到騎士團駐地，南宮五月和一隊撐著護盾的精銳戰士先行出發前往山脈。另有一隊精銳則在奧芙拉的帶領下離開鎮子，前往血湖地帶。

　　但他們剛走到扭曲林地防線，就被一群穿著白色罩衣的騎士擋住，白衣騎士的首領是一個看上去頗有幾分威嚴的半老大叔，這位神父坦然地擋在奧芙拉面前：「元帥閣下，格爾頓教區長已經帶人前往聖湖，此事交由教會騎士團即可。」

　　郝仁一愣，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幫迂腐的神職人員還在恪守這種陳爛規矩，而奧芙拉元帥的答覆更是簡單粗暴，她騎在馬上用長劍指著那名神父：「讓開，你在阻攔王國騎士執行公務。」

　　這位女元帥臉上沒有任何喜怒表情，只是淡然地陳述事實，但一種無形的壓力已經憑空擴散開去，很顯然，如果這些迂腐的教士繼續擋在面前，她和她的騎士團會直接策馬前行碾過去這些人。

　　神父咬了咬牙，大概也想到現在確實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只好無奈地讓開關卡：「女神保佑你們。」

　　「順便保佑你們。」奧芙拉撂下一句，領著自己的騎士們策馬奔入扭曲林地。

　　大隊戰士在雨幕中策馬狂奔，跟開了風王結界一樣聲勢浩大，但郝仁總覺得這麼趕路不靠譜：「咱們就這麼跑過去？這就是把馬累死也得跑大半天啊！」

　　奧芙拉卻沒有說話，只是對身後的騎士們一揮手：「全員準備，筆直向前，突擊！」

　　立刻所有的騎士都列成一縱隊，伏低身子做出了突擊的架勢，郝仁他們幾個乘坐的軍馬也是騎士團馴養出來的，這時候竟然也自顧自地在隊伍中找好了位置，而奧芙拉則在隊伍最前方，彷彿箭頭一樣，引領著整個隊伍開始朝正前方猛衝！

　　當騎士們突擊開始的一瞬間，郝仁立刻發現周圍環境不對勁了：

　　風雨聲彷彿被隔離到另一個世界般漸漸遠去，四周的一切景物都如同褪去顏色的黑白照片一樣變得單調抽象起來，扭曲林地中的參天古木和其他事物突兀地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質感，而整支騎士團則在這化為黑白幻影的天地間發起了毫無顧忌的筆直衝鋒！

　　無視眼前的參天大樹，無視擋路的巨石河谷，無視任何阻礙，騎士劍前方的一切都如同虛幻，唯有這群戰士才是無盡幻象中唯一的真實。他們穿過已經化為虛影的諸多事物，飛快地遠離大道，選擇了一條通往血湖的直線路徑！

　　而且速度也遠遠超出正常的軍馬奔騰，郝仁只看到身旁的浮光掠影快速連成一片，幾乎看不清任何景色，目測至少兩百多邁的。

　　貝琪抓著韁繩緊跟在奧芙拉身後，整個人已經興奮起來：「是元帥衝鋒！元帥衝鋒！世界上獨一份的軍勢魔法！當年奧芙拉大人就是靠著這一手，領一千精兵直接穿透了南方叛逆號稱百年不落的七層防線，在前線尚未開戰的情況下直接活捉了南方大公全家！一天之內平叛！」

　　郝仁頓時悚然，而奧芙拉卻扭頭認真地糾正：「傳言有誤，只穿透四層防線，我原本只打算奇襲他們一座堡壘，沒想到南方大公正好領著自己所有的親信在那地方巡視。當時我和他都嚇了一跳，而他反應比我慢。」

　　郝仁繼續悚然：這真不愧是傳奇女英雄，你看人家連技能樹都是特製的！

　　在元帥衝鋒的輔助下，大隊人馬竟然只用了一個小時不到便抵達血湖湖畔，那一片血色水光躍入眾人眼簾，縱使天地間被雨幕充斥，貝因茨血湖仍然是這蒼茫景色中最醒目的一道風景。

　　因為這玩意兒實在太紅了。

　　眾人直接沿著湖邊地勢前往一片高地，踏上高地之後郝仁俯視血湖，登時目瞪口呆：

　　血湖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原本湖心小島所在的地方，現在那座島已經蕩然無存。

第三百六十五章 背鍋的時候到了

　　血紅湖水翻湧著形成了巨大的漩渦，聲若雷霆，滾滾不休，血湖中心整個都變成了漏斗形狀，而之前那座小島以及島上的教堂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被這個大漩渦給吞噬了。這般壯闊而又駭人的景象讓莉莉這個傻大膽都絨毛倒豎起來，犬娘喉嚨裡下意識地發出嗚嗚一聲，轉頭直接鑽到郝仁身後：「漏了……湖底漏了！」

　　奧芙拉目瞪口呆地看著湖心景象，嘴裡喃喃自語：「這……女神怒火重燃嗎？」

　　她都這樣，跟著來的騎士團精銳更是大受震動，輝耀教派為霍爾萊塔國教，其軍隊中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信徒，而能被派來貝因茨地區執行任務的更是其中最堅定的那撥，這些戰士看著萬年聖地發生了這種只有在神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恐怖異變頓時一個個手足無措，如果不是平日嚴格的訓練和奧芙拉的氣場在這兒鎮著，恐怕已經大亂了。

　　始終跟在奧芙拉身邊的健壯老人凝神看了湖面一會兒，身上氣勢慢慢開始改變：「聖地巨變，湖水吞噬聖所，恐怕會有上古時期被鎮壓的東西跑出來，提高警惕，隨時準備惡戰。」話音落下，這位老人的身形已經完全變化，本就健壯的身姿顯得更加壯碩，肌肉塊塊鼓起，頭髮和鬍子如同狼毛般拉長變硬，一對深黑色的狼耳憑空冒了出來，隨後他又扭著身子在身後掏了掏，露出一條狼尾巴來。奧芙拉看著老人：「你就不能穿身符合你們種族習慣的低腰褲子和寬擺上衣嗎？」

　　老人彆扭地擺弄著尾巴附近的衣服：「別說話，影響我的氣勢。」

　　郝仁：「……」

　　莉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驚一乍地跳著：「呀！同……同……同胞啊！原來你也是狼人！」

　　「只是看到一個狼人而已。有這麼奇怪的嗎？」老爺子看了莉莉一眼，「霍爾萊塔境內的狼人雖然不多。但應該還沒達到罕見的地步。倒是你，小姑娘，我注意你半天了，始終沒看出你是哪一支的。」

　　莉莉的尾巴使勁晃著，在雨幕中甩出一個風雨龍捲風來：「我北方狼人啊！北方品種，拉雪橇那種～～」

　　奧芙拉和老人都聽了個一頭霧水，郝仁趕緊在旁邊打圓場：「別在意細節別在意細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的，從小被人類收養來著。咱們趕緊去跟那些逃出來的教會人員匯合吧。」

　　在老狼人的帶頭下，所有人都跟著提高警惕做好了隨時遇上怪物的準備，然後沿著湖畔灘地向一道光柱進發：那道光柱就是之前在鎮子裡看到的報警光束。從湖心島撤退出來的教會騎士和高階神父們已經在湖邊找了個地方安營紮寨，等待支援。但他們沒想到第一個趕到的卻不是格爾頓帶領的教會騎士團，而是奧芙拉率領的王國騎士們。

　　郝仁看到湖邊有一個大規模的魔法屏障，一大群人正在屏障裡躲避暴雨。屏障邊緣設置了臨時的符文石和激發設備，一些穿著黑袍的神職人員正在維持這層護盾，而在屏障內，是數百個狼狽不堪的教會騎士和各階修士。這些人中有不少毫無形象地直接坐在地上，一部分傷員正在接受救治，隨處可見神色緊張的戰士們在竊竊私語，討論著這次災難背後的意義如何，而穿著白袍的高階修士們則在這群「難民」中走來走去，安撫人心，穩定氣氛。

　　奧芙拉領著騎士團到來，讓屏障內的人產生了一陣騷動，有幾個看上去是領導者的高階修士從人群中走出來，奧芙拉領著郝仁他們直接走向這幾人：「我是王國元帥奧芙拉，這邊情況怎麼樣？」

　　「我們還以為教區長大人會帶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白袍修士略帶愕然，不過這種情況下他也沒糾結宗教區劃問題，他指著自己身後的人群，「如您所見，人基本上都撤出來了，但聖所中那些寶貴的聖物和古老典籍已經被漩渦吞沒。」

　　郝仁也注意到躲藏在這處屏障內的人大多都是兩手空空，只有很少的物資被堆在中央的空地上，看來當時大漩渦出現的相當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教堂和小島就都被吞噬了。

　　「格爾頓教區長正在帶人趕來，不過我的騎士團擅長急行軍，比他們快了一些，」奧芙拉點點頭，「漩渦是怎麼出現的？之前有什麼徵兆？後來有什麼變化？」

　　「突然出現，毫無徵兆，」高瘦修士想起那一幕還心有餘悸，「只是在漩渦出現前的幾分鐘裡我們聽到有一種咕嚕咕嚕的巨大響聲從水下傳來，彷彿巨獸吞水的動靜，隨後發生了非常強烈的地震，整個湖心島開始傾斜，然後漩渦就突然出現了。幸虧聖所衛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虔誠的信仰為我們帶來了神術加護，讓我們履過湖水跑了出來。」

　　沒有天降異象，沒有怪物出現，也沒有神蹟顯示——哪怕不祥的神蹟都沒出現，這讓現場的堅定信徒們大惑不解，然而郝仁卻心中突然一動，一個臥槽的想法不可抑制地蹦出來：該不會是自己的鍋吧？

　　他可記著自己跟那幫小綠人在湖底折騰出了多大的動靜！

　　「郝仁團長，你有什麼發現？」奧芙拉注意到郝仁氣息變化，扭頭疑惑地問了一句。她知道這支「傭兵團」處處古怪，還以為他們昨晚上發現的線索中有一些與今日異像有關。

　　郝仁使勁搖頭：「沒事沒事，日常走神。元帥閣下你怎麼看？」

　　「必須去大漩渦親眼確認一番，」奧芙拉毫不猶豫，「或許會很危險，你們可以在岸邊等著。」

　　郝仁倒是想找個清靜地方圍觀，可惜想到自己在湖底的一番折騰他就知道這件事自己必須親眼去看看才行，但他看著遠方翻湧的湖水就忍不住犯嘀咕：「這怎麼過去？整座島都被捲下去了啊。」

　　那漩渦至少有一公里寬，規模巨大，聲勢嚇人，漩渦中央的凹陷處就跟吞噬萬物的無盡深淵一樣可怕，郝仁看一眼就覺得暈暈乎乎了，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安全過去查探究竟。自己這波人裡就薇薇安會飛，伊扎克斯戰鬥力強大可惜水性一般，莉莉最大的本事就是狗刨，貝琪就更不用指望了。在這裡你也變不出個航空母艦之類的東西——而且看著那漩渦的規模，恐怕航空母艦來了也是白給。

　　「要是五月在這兒就好了。」他忍不住嘀咕起來，奧芙拉有些好奇：「是前去山裡的那個女孩？她有什麼特殊？」

　　「水系大魔導，」郝仁抬手指著湖面，「哪怕不能帶人進大漩渦，她自己進去也至少不會被淹死。」

　　「水系魔法師嗎，我這裡倒是有，」奧芙拉倒是不為這個擔心，她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戰士們，其中有一部分是穿著法師袍的法師，「他們應該能帶少數幾人安全抵達漩渦附近。不過咱們最好等一下格爾頓教區長，這裡畢竟是聖湖。」

　　一行人馬便直接在這處湖畔避難所暫時休整，奧芙拉帶來的精銳中有專門的結界法師，把湖畔避難所的魔法屏障擴大一下便足夠容納所有人。有這層屏障阻隔了外面的風雨，郝仁感覺一種難言的安心感湧來：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的天氣實在讓人心煩意亂的。

　　莉莉開始在整個營地到處跑著找朋友，見誰比較身材高大就上去興沖沖地問人家：「誒你是狼人嗎？你是狼人嗎？這位姐姐你是狼人嗎？這位小哥你是狼人嗎……」

　　她這是一貫的人來瘋又發作了，每次在這個世界見到自己的同胞之後都會這麼興奮一陣子，也多虧了這個到哪都缺心眼的哈士奇攪和氣氛，愁雲慘淡的避難所裡總算多了些生氣。

　　而薇薇安則趁著周圍人不注意，拽著郝仁找到個僻靜地方：「房東，你說那個漩渦會不會……」

　　郝仁一臉苦逼：「別提了，數據終端剛才掃瞄了一下，漩渦底下有個大洞，湖水直接倒灌進去——就在咱們之前施工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六章 生命元祖

　　通過數據終端的遠程掃瞄，郝仁發現大漩渦底部是一個直通地底的洞口，這極有可能跟之前那艘失事飛船有關。他懷疑飛船當初「墜毀」在湖底的時候就已經破壞了那裡的地質結構，只是飛船本身也正好如同塞子一樣堵住了被它自己撞出來的漏洞，因此才一直未發生任何事情，然而在那幫小綠人把飛船拖出來之後，這個脆弱的結構便開始崩壞。

　　只是那道裂口沒有當場發作，當時應該還有薄薄的一層岩殼在勉強支撐，郝仁想起飛船被傳送走之後留下的湖水空腔，那一刻不知多少噸的湖水帶著數百米的水壓狠狠地砸在湖底，恐怕這就是導致漏洞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

　　岩殼在那之後堅持了一天多，現在終於崩潰了。

　　這就是根據數據終端傳回的掃瞄圖做出的推論，郝仁和薇薇安都感覺這個猜測有起碼八成的可信度。

　　「這個鍋是必須背了，」郝仁嘆了口氣，「幸虧沒死人，要不我這壓力更大。這事兒千萬不能讓奧芙拉知道啊。」

　　薇薇安知道郝仁是個在這方面很有原則的人，他的責任感很強，這種時候必然頗為自責，便在旁邊安慰：「別都攬在自己身上，地質結構應該是在飛船墜毀的時候就已經被破壞了，即使咱們什麼都不做，大漩渦恐怕也遲早會出現。都是或早或晚的事兒，你總不能放著那艘飛船不管吧？咱們頂多就是有點失察，當時要是謹慎一點讓數據終端做做勘探就好了。」

　　郝仁點點頭，頗為羨慕地看著正在營地裡跑來跑去找狼人交朋友的莉莉：「我真羨慕那姑娘的心眼兒啊。」

　　「她有心眼兒嗎？」

　　「就是因為缺心眼兒才羨慕……」

　　等那個缺心眼兒的哈士奇已經在整個營地裡跑了兩三圈，找到一大幫狼人小夥伴之後，格爾頓和他的教會騎士團們才終於姍姍來遲——其實來的也不遲，甚至可以說速度超快。他和他的人馬比奧芙拉出發要早，並且教會騎士們也有神術方面的加速技巧，他們用了一個多小時便趕完了普通騎兵要跑差不多一整天的路程。只是奧芙拉那一手元帥衝鋒實在不講理，這才硬生生把早一步出發的教會騎士們甩到身後。

　　格爾頓看到王國騎士團已經提前抵達，蒼老的面容上卻沒什麼意外之情，似乎他早猜到那位雷厲風行的女元帥在這種情況下會果斷把教廷規矩扔到一旁似的。倒是有幾個普通主教看到比他們行動還快的王國騎士之後頻頻皺眉，不過在女元帥和教區長面前這些人也不會多說什麼。

　　貝琪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四位苦行僧赫然也在教會騎士簇擁中，她立刻高興地擺著手跟後者打起招呼，大鬍子心有所感地抬起頭，對郝仁一行微笑著打過招呼。

　　格爾頓很快找到現場主事人確認了血湖大漩渦的情況，當聽到整個教堂已經沉入湖底的時候他劇烈咳嗽起來。本就蒼老佝僂的身軀在一陣咳嗽之下猛烈哆嗦，看著彷彿隨時準備蒙女神召喚似的：「整個聖所都沉下去了？！」

　　「是。」之前那個高高瘦瘦的神父表情沉重。

　　格爾頓遍佈皺紋的臉上泛起一陣血氣上湧的紅色：「聖棺呢？！」

　　「聖棺封存在教堂地下，與神術陣融為一體，尋常開啟都至少需要一刻鐘，當時的情況緊急，實在……」高瘦神父臉上愧疚難當，「……格爾頓教區長，我等辜負女神，未來得及轉移聖棺，它已隨著教堂一同沉入漩渦。」

　　格爾頓喉嚨裡頓時咯嘍一聲。郝仁當時就以為這老爺子準備現場找女神匯報工作去了，卻沒想到他喘了喘又恢復過來：「……女神垂憐，今日巨變必然是神的考驗。這種大事不是一兩個人的人力能扭轉，女神會寬恕你們的……只是聖棺必須尋回！必要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去漩渦裡面找！法師部隊，準備隨我前往漩渦！」

　　說著，老爺子轉頭看向奧芙拉：「元帥閣下，之前與你多有爭執，還請見諒，那是我責任使然。今天希望元帥閣下可以和我共同面對此事，以王國和女神的榮耀為名，我們必須找回聖棺！」

　　「我還以為你這時候也要繼續頑固一下。」奧芙拉笑了笑，抬手指著自己的騎士團。「放心吧，我帶著這些好手過來就是應對任何麻煩的。」

　　莉莉在後面蹦著：「還有我們還有我們——我們也是好手！」

　　格爾頓意外地看了郝仁他們一眼，剛才他就在好奇這些傭兵怎麼也在現場湊熱鬧，現在忍不住問了出來，莉莉馬上板著臉學郝仁說話：「因為我們拳拳報國之心順便還有虔誠之心，如果你不信我就再編一個……」

　　郝仁伸手把莉莉拽回去：後半句話就不用說了！

　　貝琪苦著臉往後縮：「其實我想說……我不去行嗎？」

　　這倒是個畫風正常的傭兵——可惜上了郝仁的賊船，她慫完之後照樣還是得被迫大義凜然。

　　「你們能把寶珠護送回來，足以證明誠懇可靠，」格爾頓默默打量著眼前的奇怪傭兵們，微微點頭，「此事危險，但如果你們能證明自身受神眷顧平安歸來，教會將給你們重賞。」

　　老頭雖然虔誠近乎迂腐，但還不至於不通事理，普通人的七情六慾人情世故還是知道的，這時候就順嘴說了一句。

　　貝琪的大義凜然頓時就真情實感起來了……

　　這次南宮五月沒在身邊，但格爾頓和奧芙拉帶來的人手中有擅長水系魔法的專家，眾人稍微準備了一下，便出發前往血湖。

　　格爾頓和奧芙拉帶隊，十幾名來自王國騎士團和教會的魔法師隨行，郝仁他們幾個以及大鬍子四人跟在隊伍最後面。這是自從昨日一別之後郝仁第一次跟大鬍子他們再見面，他故意走在最後面低聲跟對方打聽情況：「那個聖棺到底是啥？」

　　大鬍子默默看了郝仁一眼，好像有點猶豫，不過最後大概是考慮到郝仁特殊的來歷，他還是放心地開口了，同時在開口之前順便給周圍設置了一個隔絕聲音的魔法結界：「是位於湖心教堂地下的一個聖物。」

　　「聖物？幹什麼用的？」

　　「最古老的神聖生物，」大鬍子面色肅然，「聖棺內封存著女神最初製造的生命元祖，她將這些生命元祖散佈世間，以監控整個世界的平衡並作為一種最後的『保險』，當世界遭遇巨變，這些生命元祖便能夠維護平衡，甚至重演生命。聖棺一共有三個，目前全部在霍爾萊塔王國境內，貝因茨教區的是其中之一。」

　　郝仁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和自己所知的傳說比對之後提出一些問題：「上古文明時期呢？要是生命元祖是女神造的，那上古文明時期應該就有聖棺了吧？」

　　「不，聖棺裡的元祖是女神所造，但聖棺本身是教會初代教宗冕下製造的容器，」大鬍子低聲說道，這些並非太過關鍵的祕辛，基本上只要是教會的正式成員都能接觸到，「生命元祖並非一個生物或者一具屍體，而是一團蘊藏著神之力量的奇異物質，這些物質在上古文明時期一直潛伏於地下深處，當那些罪惡的魔法皇帝們肆意妄為破壞了這個世界的眾生平衡，以至於女神滅世之後，這些生命元祖才從古老的地穴中回到地面。它們接受女神諭令，保護了滅世災難之後少數的無罪者並重塑了許多物種，隨後返回到幾處位於地下深處的神聖洞窟內。在那之後數千年，教會的初代教皇冕下得到神喻，製造聖棺以代替地下深處的原始封印，將生命元祖供奉在有女神力量庇護的幾處聖所中，而當時他從神聖洞窟內取出的神聖之血則成為日後神術的來源。」

　　說完，大鬍子頓了一下，才看著郝仁的眼睛說道：「另外有一件事我應當對你坦白：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神聖洞窟！」

　　郝仁的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預言到底靠不靠譜

　　郝仁瞇著眼睛，看了大鬍子一眼：「你說貝因茨地下就有神聖洞窟？入口在湖底？」

　　大鬍子神色坦然：「沒錯，這處洞窟是三座聖地之一。每一個聖棺中的生命元祖都被封存在距離它們最初的發現地，也就是神聖洞窟不遠的地方，這是女神的諭令中明令提及的要求。」

　　郝仁愕然發現，這個貝因茨教區竟然是如此特殊的一個地方：它不但是上古女神滅世的重要遺蹟，同時也是生命元祖的封印地點，神聖洞窟的所在地，是龍脊山脈旁的要衝，扭曲林地，血湖，古代魔法皇帝的瘋狂造物……如此多不得了的東西竟然都聚集在這一個地方！

　　「你早就知道神聖洞窟會被打開？」郝仁表情微妙地看著大鬍子，「而且是被我們打開——你到底想什麼呢？」

　　大鬍子神色木然：「沒有惡意，而且最初我也沒想到你們竟然真能打開那地方，當時只是想讓你們試一下。自從初代教宗開啟神聖洞窟並取出幾樣聖物之後，三座洞窟便重新自我封鎖了，教宗冕下留下聖諭，洞窟會在遇到天選之靈後重新打開，會有新的神啟從洞窟中昭示。根據聖諭，天選之靈來自天地之外，是『群星中的來客』——在過去的千百年裡無人猜透這句啟示指的到底是什麼，直到前不久我們四人跌入異界，我推測所謂天選之靈指的應該就是你們這些能自由穿越世界的人。」

　　郝仁頓時愕然，一種怪異的感覺從內心深處瀰漫上來：「難道三千年前的人就能預言到我們會從異世界來這？！」

　　預言，啟示，被人算盡路數，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一向是被郝仁敬而遠之的。沒有誰會喜歡自己出現在某個古老預言裡，這讓他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好像被人注定了一樣。如果預言者是個真神倒還罷了，比如渡鴉那樣的，女神姐姐神通廣大還是個無節操，讓她算一下郝仁也沒什麼牴觸，但現在做出預言的竟然是三千年前的一個夢位面土著老頭！

　　這讓他不寒而慄。

　　「初代教宗曾與女神直接對話，他獲得了莫大的神力，算到一些事情並不奇怪，」大鬍子微微點頭，「你們來自異界，符合『天選之靈』的描述。你們要去的地方正是聖湖湖底，符合神聖洞窟的入口位置，你們要做的事情是從那裡取走一樣東西，更符合聖諭的說法，所以我決定讓你們去試一下——但在入口真的打開之前，我還是不能確定你們真是預言中所說之人，所以我一開始沒告訴你們。」

　　「現在漩渦出現了，你才相信我們幾個真是天選之靈？」郝仁覺得腦子有點亂，「然後你就都坦白了？」

　　大鬍子點點頭：「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做法。儘管我不知道為何女神會選擇一些異教徒來開啟她的聖庫。但諭令就是諭令，只要是女神的意志，我們必須無條件完成，而且要保證這個完成過程完美無缺。」

　　郝仁擺擺手，表示自己腦子很亂需要靜靜。而此刻在旁邊默默旁聽了一路的薇薇安則抬頭看向格爾頓的方向：「這件事貌似只有你們四個知道？那位教區長看上去對大漩渦很震驚啊。」

　　「神聖洞窟的故事不是秘密，」那位嗓音沙啞的年輕修女突然抬頭，「但它的位置是秘密——只有歷代教皇以及少數苦行僧們才知道每一個聖棺下面就是神聖洞窟，其他人，哪怕是負責守護聖棺的教區長，也不會知道輝耀教派的根基就在他們腳下某處。如果不是確認了你們就是聖諭中提到的天選之靈，我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們。」

　　郝仁咂咂嘴，事情發展太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莫名其妙捲到亂局正中間了。大鬍子四人是目前整個教區僅有的知道神聖洞窟奧秘之人，他們看著郝仁等人一步步打開洞窟，卻直到現在才把緣由說清楚，端的不給人反應時間。

　　薇薇安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格爾頓和奧芙拉等人：「既然神聖洞窟的位置是保密的，為什麼還讓這些人靠近入口？」

　　「無妨，開啟真正核心所需的『鑰匙』在我們手上。」大鬍子只是悠悠然地撂下這麼一句，便不再多做解釋了。

　　「這事兒你們怎麼看？」等四個苦行僧走遠之後，郝仁立刻抓緊時間跟小夥伴們商量起來。

　　莉莉想了想：「我肚子有點餓了。」

　　薇薇安頓時一瞪眼，順手掏出一包辣條塞到莉莉懷裡：「去吧去吧，沒你的事兒了。」

　　「我覺得天選之靈的說法不靠譜，」伊扎克斯對此事倒是很認真，「我不認為一個三千年前的凡人可以預測到這種事情，哪怕他們口中的創世女神，最高也不過是個侷限於世界之內的土著偽神，連這個『神』的力量都跳不出世界，她的一個普通信徒怎麼可能推算到三千年後從其他世界來的人？」

　　「但事情確實詭異，」薇薇安皺著眉，「咱們確實跟預言裡說的一樣來了，而且打開了神聖洞窟的入口。我相信輝耀教派的歷代教皇應該也嘗試過用其他方式打開洞窟，但他們肯定沒成功過，所以才這麼篤信只有天選之靈才能打開入口。而現在的情況是……」

　　郝仁嚥了口唾沫：「真被咱們弄開了……」

　　貝琪眨眨眼，嚥唾沫的動靜比郝仁還大：「你們說會不會有人殺我滅口？」

　　她只是個小傭兵來著，這時候一頭霧水地被捲到這種事情裡，整個人哆嗦的跟振動模式似的。

　　郝仁想想感覺確實危險，大鬍子四人跟自己倒是綁死在一條船上，不用擔心他們有什麼陰謀，可天知道神聖洞窟裡有什麼東西等著自己，萬一那位所謂的「女神」正好需要幾個天選之靈來獻祭一下才能打開某樣寶庫咋辦？那位姐姐當年可是眼都不眨地就秒了生態圈！跟渡鴉12345比起來絕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萬一自己幾個真是「天選之靈」，那反而有隱患！

　　他把數據終端從兜裡掏出來：「等會兒提高警惕，一旦發現有陷阱就強行切斷和夢位面的聯繫。另外也隨時監控五月那邊的情況，防止她出意外，這個貝因茨教區越來越古怪了。」

　　「本機明白，但你把本機拿反了——帶生產序列號的那面朝上你忘了？」

　　郝仁皺著眉把數據終端翻過來：「一PDA你還挺矯情。」

　　「廢話，跟別人的菊花交談你還挺坦然。」

　　郝仁：「……」

　　在說話間，隊伍其實已經靠近了血湖中央的那個大漩渦。

　　水系專精的魔導師們在湖面上製造了寬闊大道，隊伍就是一路踩著水面走到漩渦前的，雖然這種控水方式粗暴生硬，遠沒有南宮五月那樣充滿美感，但反而更符合一幫陸地生物的習慣。郝仁看著自己腳下的湖水滔滔感覺這種經歷很新奇，而莉莉就在他旁邊捧著包辣條一邊啃一邊嘟嘟囔囔：「我覺得等會兒咱們就要跳漩渦了……」

　　「少吃點，防止等會兒憋不住了變身。」郝仁試圖把辣條從莉莉嘴邊拿開，卻沒想到換來一陣咬牙切齒的嗚嗚聲，從狗嘴裡搶食果然困難。

　　莉莉舔著嘴唇抱著自己最心愛的辣條：「我就是在攢變身槽呢，第六感告訴我，必須做好打架準備。」

　　大漩渦轟然作響，聲若雷鳴，方圓一公里的巨型漏斗就這麼鋪展在隊伍眼前，看一眼都覺駭人視聽，幾十號人站在漩渦旁邊就如同螻蟻一般，彷彿隨時會被漩渦吞噬似的。魔導師們將水上大道鋪至漩渦邊緣便是極限，這時候開始原地設置法陣，以穩定眾人腳下所站的「地基」。

　　貝琪探頭探腦地走到前面，看了漩渦一眼便手腳發軟地慫回來了：「媽蛋，這時候我真心想退團行不行啊！」

　　「漩渦之底……似乎通向什麼地方？」格爾頓卻凜然不懼地站在漩渦旁邊，身邊瀰漫著一層神聖的金色光輝，彷彿真的神使降臨一般，他低頭看著漩渦中心，渾濁的雙眼卻彷彿能看透那深沉血水，「這是湖水下洩才有的景象，下面應該有個洞口。」

　　奧芙拉拄著騎士劍站在格爾頓旁邊：「看樣子只能下去一趟，但血湖深層的水會壓制魔法，而且下面水流湍急，魔導師們恐怕幫不上忙。如果湖底真有空洞還算好，如果下面只是水渦……恐怕會困死在裡面」

　　格爾頓神色肅然：「我已經很老了……」

　　奧芙拉眉毛一抬：「哦？」

　　格爾頓沒有回答，只是邁步踏入漩渦。

　　（推薦一本書，《空想艦娘》，嗯，艦娘類的，目前狀況不錯，其他介紹略，因為實在想不出什麼介紹詞來。）

第三百六十八章 神聖洞窟

　　看著老頭邁步走入漩渦，轉眼間消失在濤濤血水中，郝仁有點發愣：格爾頓看上去老邁虛弱，卻沒想到骨子裡竟然是這麼光棍的傢伙，一步踏進去竟然都不帶猶豫的。

　　他剛想出聲說自己這邊有探測器來著……不過現在看來也用不上探測器了。

　　跟著一起來的魔導師們不論是教會成員還是奧芙拉手下，看到這一幕都頗為震動，薇薇安都忍不住皺著眉：「……雖然信仰虔誠在這邊是好事，但這位教區長也用不著做得這麼過吧……他完全可以有別的辦法先探測一下漩渦下面的。」

　　正在這時，大漩渦的底部突然升騰起一道淡金色的光束打斷了薇薇安的話，奧芙拉看到光束之後點點頭：「是教區長閣下傳來的信號，看樣子下面是安全的。」

　　說著，她整了整身上的裝備，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親信：「你們在這裡等著，如果漩渦沒辦法原路返回的話我們會通過傳送石回到鎮上的教堂，到時候依慣例聯絡。」

　　說完，她看著郝仁他們：「現在看來這裡的情況比咱們在鎮子上預料的還糟，這個漩渦下面情況難測，你們有權選擇退出，作為傭兵，你們已經遠超自己的同行，到這裡退出也不會有人嘲笑……」

　　她話還沒說完郝仁就一臉正氣地站了出來：「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好名……傭兵團一向信守承諾，說要奉陪就一定奉陪，你先跳還是我先跳？」他是不能不正氣凜然：大鬍子四人就在後面看著呢。估計以這四大金剛的頑固，今天不把一群「天選之靈」折騰到漩渦下面是不會甘心的。

　　奧芙拉深深地看了郝仁一眼，視線中有多少深意難以揣測，隨後她扭頭踏入漩渦，身上裹挾著一層彷彿「氣場」般的半透明護盾將周圍的湖水排開，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漩渦中。而在她身後，那名跟班老狼人也跳了下去。

　　貝琪抓著郝仁的手：「你可得確認『外面』的一鍵停機按鈕好用啊……」

　　她話音未落，莉莉就興沖沖地往前一衝：「走嘍走嘍——」把一群人都給撞了下去。

　　「女神保佑。」大鬍子四人也在胸前比劃出一個宗教手勢，寶相莊嚴地魚貫而入。

　　暴雨傾盆，漩渦依舊，一群人很快便在茫茫血水中失去蹤影，彷彿從未出現過。

　　郝仁只感覺天旋地轉，縱使身上有層護盾可以抵擋湖水也仍然在漩渦的攪動下被甩的暈頭轉向。他只覺得自己彷彿被扔進洗衣機裡一般瘋狂攪動著，眼前紅茫茫一片，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只能根據四周不斷黯淡下來的光亮來判斷自己正在快速靠近深水。在暈頭轉向中他終於忍不住想起南宮五月的好處來——要是有海妖妹子幫忙，肯定比現在舒服得多！那可是個可以讓人在深海海溝裡隨便散步的超神級輔助！

　　也不知道在這種瘋狂旋轉中被攪合了多久，郝仁突然發現眼前一亮，緊接著身體就急速下墜，他感覺自己隨著一股瀑布般的水流被衝進了一個深潭中，手忙腳亂地撲騰了一陣才終於浮上水面。

　　莉莉的聲音隨之從旁邊傳來：「噗哈——要死要死要死……掛在吊扇上開五檔轉一天估計也就這個感覺啊……」

　　然後郝仁就感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撞進自己懷裡：莉莉還暈著呢。在水裡狗刨了幾下就本能地衝著自己最熟悉的氣味游過來了。

　　「大家都沒事吧？」郝仁一邊努力恢復視線集中，一邊大聲招呼著其他人，隨後就從附近傳來薇薇安和奧芙拉等人的回應聲。片刻之後一陣格外響亮的落水聲從身後傳來，伊扎克斯悶聲悶氣的嗓門隨之響起：「我也下來了。」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聽見伊扎克斯在後面撲騰水花和打撈東西的聲音：「我好像砸著個人……」

　　郝仁一聽這個頓時冷汗流一脖子，心說伊扎克斯何等威猛人物，從任何高度掉下來都相當於一個等體積鉛錘的，也不知道是誰倒霉讓這位猛男給兜頭砸了一下。就在他好奇著的時候，大鬍子的淡然的聲音從伊扎克斯那邊傳來：「無妨，無妨，這是女神的考驗……」

　　郝仁扭頭看了一眼。趕緊招呼：「大師，你先把頭上血止一下……」

　　「無妨，無妨，女神的考驗從來都是突然降臨……」

　　「別廢話了，女神也不考驗你造血能力跟破傷風抗性的！」

　　等確認所有人都平安落下來之後郝仁才有功夫打量周圍環境，並尋找上岸的地方，他抬頭環視了一圈，立刻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寬闊、壯觀到讓人心驚膽顫的巨大空洞中。

　　這裡看上去是一個大體呈正圓形的洞穴，方圓不知幾何，其規模幾乎可以視作是一處地底乾坤。洞穴四壁上分佈著一片片閃爍微光的奇特物質，也不知道是礦物還是發光菌類，這些光源讓這處地下空間不至於漆黑一片，以郝仁他們的超強目力在這裡可以完全不受阻礙地行動。郝仁看到遠處的洞壁上分佈著很多溶洞隧道一樣的結構，猜測它們應該通向很遠的地方——甚至通向扭曲林地的根系。

　　洞穴中央的地勢則深深凹陷，現在這裡已經蓄成一片水潭，水潭中充斥的紅色液體說明這都是血湖瀉下來的湖水。郝仁抬頭看向洞穴穹頂，發現極高處的穹頂呈現出異常整齊的結構，如同被人工修造過一般呈現出完美的半碗型，這穹頂倒扣在洞穴頂上，中央略偏的地方破開一個大洞，瀑布般的紅色湖水就從這個大洞裡傾瀉下來，讓整個地穴迴蕩著巨大的水聲。

　　那就是眾人掉下來的地方。

　　郝仁看到奧芙拉和格爾頓已經在水潭邊上岸，也趕緊加把勁游了過去，不過剛游出去不遠他就感覺背上一緊，一群小蝙蝠抓著他的身子直接把他送到岸上。薇薇安的身影隨後在他身旁成型：「你是隊長，這時候需要風度——我沒想到離了南宮五月的幫忙你游泳姿勢這麼難看。」

　　郝仁這邊頓時十分尷尬，而莉莉則一邊在水裡手腳並用地撲騰一邊對岸上的薇薇安嚷嚷：「你偏心！怎麼不來幫我！」

　　薇薇安咂咂嘴：「你狗刨挺有氣勢的……」

　　郝仁不搭理這倆冤家，而是回頭看看那水潭。從洞窟穹頂傾瀉下來的水流仍然在不斷傾注到水潭裡，只是一時半會兒看不出水潭有明顯擴大，後者的規模實在不小，如果血湖湖底的破洞不繼續擴大的話，應該暫時不用擔心這裡被完全淹沒。而且郝仁看到洞窟周圍那些溶洞入口就感覺這個地下世界應該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廣闊——哪怕整個血湖真的完全漏下來也不一定能把這裡填滿的。

　　因為眾人各自都有避水的手段，就連貝琪都從郝仁那領了個原本用於太空的維生護盾發生器，因此大家上岸之後也不用烘乾衣物，稍事休整過便開始探索這個地方。大鬍子他們四個略有些激動：這個宏偉的地下洞窟在他們看來如同神蹟，完美符合他們所知的「神聖洞窟」的特徵，因此對郝仁等人「天選之靈」的身份更是確信無疑。

　　郝仁心裡也有點犯嘀咕，看到這麼個規模龐大的地下世界之後他本能地受到震懾，以至於對三千年前曾探索過這地方的初代教宗多了一分敬畏，他低聲跟薇薇安嘀咕：「難道真是因為咱們屬於天選之靈，才打開了這麼個不得了的地方？」

　　薇薇安抬頭使勁觀察著穹頂上的某些岩石紋路，突然臉色古怪起來：「……恐怕不是，咱們又弄出亂子了。」

　　郝仁：「啊？」

　　薇薇安抬手指著穹頂上的發光線條：「那是某種魔法陣，雖然我沒見過，但我猜這個魔法陣就是用來感應天選之靈的，它有典型的遠程探測結構……」

　　郝仁對魔法陣一頭霧水：「然後呢？」

　　薇薇安指著穹頂上的大洞：「魔法陣並不是感應到天選之靈才打開的，而是……被飛船爆炸時候的動靜給震壞的，真正的天選之靈恐怕還沒到！」

　　郝仁：「……」

　　果然凡人折騰出來的神話故事都不可靠，什麼有緣人才能打開的密寶都是扯淡，面對神神叨叨的「機緣」之說，一個大boom可以解決一切麻煩：神聖洞窟裡用於檢測天選之靈的機緣大門並不是被打開的，還真是被炸開的！

　　郝仁擦著額頭冷汗：「這事兒暫時別跟大鬍子他們說……」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溶洞

　　郝仁也不知道自己這幫人對夢位面而言到底算不算災星，人家本來上萬年都平平安安過來了，怎麼偏趕上自己一群人造訪之後這邊就麻煩不斷的……現在眼前這好生生一個神聖洞窟也可能報廢了。

　　當然，洞窟本身可能沒有報廢，但那扇神奇的、可以鑑別天選之靈的大門是報廢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洞窟頂上的魔法陣根本沒有正常打開，那就是炸了個窟窿出來……

　　薇薇安跟莉莉雙雙仰頭看著洞頂，莉莉博覽群書著作等身，她這時候滿腦子都是故事裡的情節：仙人遺留上古洞窟，羽化登極樂時在洞府內留下禁制和千年預言，欲等千載之後有緣人來打開洞府繼承衣缽，要按人家本土的世界觀本來沒啥問題，但這時候突然掉下來一幫畫風不對的外星人，超過禁制當量的大boom來一發，就把洞府炸開了……炸開了……開了……

　　「你看，兩個畫風不對的東西最好別攪和在一塊，」莉莉以一個資深作家的身份拍了拍郝仁肩膀，老氣橫秋的，「你讓一幫外星人掉在中世紀得摧毀多少神話故事啊……」

　　她語氣倒是挺嚴肅，但說這話的時候尾巴能別搖來搖去就更好了。

　　郝仁眉毛一豎：「這怎麼是我讓他們掉下來的！真找麻煩應該找那幫小綠人的——估摸著飛船墜毀的時候這邊的魔法陣就已經被震碎了，只是洞頂本身的石頭結實才堅持這麼長時間，咱們施工時候的動靜怎麼著也沒有飛船墜毀時候大吧。」

　　他們幾個扎在一堆小聲嘀咕，生怕讓外人聽見，但最後薇薇安還是抬眼看了看大鬍子他們幾個：「我覺得吧……這事瞞不了多久。人家又不是傻子，抬頭多看幾眼就會發現洞窟的封印是被蠻力破壞的了。」

　　郝仁沒轍地一攤手：「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反正天選之靈也是他們說的，女神牛逼也是他們說的。」

　　而這時候大鬍子他們其實已經注意過洞窟頂上破碎的魔法陣和岩層，這四位可敬的虔誠信徒壓根就沒多想，紛紛雙手合在胸口默念了女神之名，年輕修女還跟其他人嘀咕呢：「原來開洞窟的手段是這樣，恐怕只有天選之靈能炸對地方……」

　　事實證明郝仁等人實在太不理解這種虔誠信徒的思維方式了，否則他早該知道這是一幫哪怕看見外星人從天上掉下來都能指著聖經自圓其說的傢伙……女神說的故事，能有錯嗎？哪怕整個世界畫風都不對了。那也是你對聖經理解有問題！

　　這時候隊伍中最為年老體衰的格爾頓也已經把氣喘勻，老頭在附近探查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水潭旁邊：那裡可以看到一些破碎的石板和材質不明的碎塊，顯然不是這洞窟裡原本就有的東西，老頭頓時大喜：「這應該是教堂的一部分！」

　　郝仁抬頭看著洞頂的巨大破洞，這個破洞規模龐大，但顯然不足以將整個湖心小島都吞噬進來，所以所謂湖心島嶼和教堂一同被大漩渦吞噬其實只是表面的誇張說法，真實情況應該是這樣：大漩渦產生時引起了巨浪，再加上湖底岩層崩潰造成湖心島的地基傾塌，最終整個島嶼連同教堂在地震中沉入水裡，而教堂的結構顯然比自然產生的島嶼脆弱，所以它在漩渦邊緣遭受撕扯的時候從島嶼上脫落下來。這才被捲進湖底下方的洞窟內。

　　他讓數據終端用雷達掃瞄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推理基本上正確。

　　現在海量的湖水仍然不斷從洞頂缺口傾瀉下來，那水柱的規模異常龐大。如果不是現場都非常人，恐怕光看著這幅光景都要腿肚子轉筋了——事實上貝琪就一直在轉筋，她算是現場唯一一個「正常人」來著。

　　而隨著水柱倒懸，不斷可以看到有東西順著水流被沖下來，有破碎的巨石，也有泥沙和湖底生物，還有一閃而過的人造物件，這些東西只有少數被衝到水潭邊上，大部分應該都已經沉底了。

　　聖棺大概是浮不上來的。

　　「應該只有教堂掉進這個洞窟裡，」郝仁來到格爾頓和奧芙拉身邊，發揮他作為一個「遊方學者」的作用，也就是在屁用沒有的領域扯一些眾所周知的淡，「我估摸著湖心島上的所有人造設施都扛不住大漩渦的撕扯，所以聖棺應該也掉了進來，咱們應該在水底找找。」

　　奧芙拉看看洞窟頂上的駭人破洞：「必須想辦法堵上這個裂口，萬一它再繼續擴大……後果不堪設想，恐怕整個洞窟都會崩塌，咱們有天大的本事也活不下來。」

　　「堵？怎麼堵？」郝仁為難地看著那道破洞，「讓上面的人扔點石頭下來塞住？這弄不好反而會砸的更大吧。」

　　奧芙拉表情古怪地看著郝仁：「……你這個思路可不像是正常的魔法師。這時候不該考慮用塑水或者塑土方面的魔法來彌補漏洞嗎？」

　　郝仁頓時異常尷尬：「……常年研究空間魔法，對其他流派不怎麼熟。而且說實話，洞口這麼大，你覺得普通魔法師能搞定這玩意兒？」

　　「如果時間人手物資都充裕，用幾天時間堵起來倒是不難，或者讓哈弗曼親王親自出手，他應有這個能力，」奧芙拉搖搖頭，「但都來不及了，第二點尤為不現實。」

　　「短時間內這裡應該塌不下來，」大鬍子突然說道，但並未解釋真正的原因，「女神會保佑我們的。」

　　「在洞穴塌下來之前找到聖棺就可以了，」格爾頓扶著主教金杖來到水潭邊，「以我的力量，只要找到聖棺，哪怕洞窟塌下來也能及時把聖棺送上去。」

　　說著，他便邁步向水潭走去，在他面前，水面彷彿退讓一般主動避開了一條路，這種無聲無息的現象與常規的水系魔法不同，應該就是所謂「神術」，而奧芙拉也跟了上去：「我來幫忙吧，我擅長搜索。」

　　這時候大鬍子輕咳一聲，郝仁立馬反應過來：「我們水性一般，就去附近的洞穴看看情況好了，爭取能找到緊急通道之類的東西，萬一這邊洞窟塌下來咱們好有地方撤退。」

　　大鬍子也接茬：「我們和這些傭兵一起去，這裡位於聖地，或許能發現一些跟神聖遺產有關的東西。」

　　大鬍子編起瞎話來也是毫不猶豫啊。

　　「這樣最好，確實應該先找好退路，」奧芙拉不疑有他，但還是對那名始終與她同行的老狼人點點頭，「埃爾森，你也和傭兵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這裡留我和教區長閣下就夠。另外找到通道之後最好不要太過深入，回來跟我們匯合。」

　　結果最後就格爾頓和奧芙拉留在大溶洞裡搜索聖棺，剩下的大部隊反而準備跑去探索附近的洞窟了。

　　郝仁知道大鬍子準備領著自己一行人前往神聖洞窟的核心，但他看到在隊伍最後面默然跟隨的老狼人就感覺有點麻煩，根據三千年前的聖諭，只有歷代教皇、受選的苦行僧、天選之靈這三種人才能前往洞窟核心，其他人別說去探索，就連知曉此事都是不允許的，也不知道等會兒大鬍子打算怎麼把這個尾巴甩掉。

　　這個地下世界異常廣大，大洞窟周圍連接著七八個洞口，也不知道分別都通往什麼地方，郝仁他們裝作討論了一番，最後大鬍子看了老狼人以及遠處的格爾頓和奧芙拉一眼，寶相莊嚴地在分岔路前說道：「我向女神祈禱，看看該走哪邊。」

　　說著他便低頭默念幾句咒語，然後掏出根小棍一扔：「嗯，這邊。」

　　郝仁：「……」

　　他知道大鬍子用小棍指出來的肯定是正確道路，但這位大叔咱就不能編個更靠譜點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