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三百二十章 審美觀有恙
　　
　　數據終端描述的各種高大上的參數和功能應該都是真的——反正郝仁百分之百相信只要有時空管理局那幫神仙在，哪怕一輛三輪車都能飛出好幾十個Ｃ的速度來，這年頭連張A4打印紙都能當聖契用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但即便這樣他也不能接受時空管理局真的給他發了輛三輪車……
　　
　　但見眼前這剛剛從時空管理局分發下來的寶馬良駒有著四四方方的車廂和一個圓弧形的車頭，整輛車子銀光燦燦澄明瓦亮，三個車輪穩穩當當，通過明亮的玻璃窗還能看見裡面全新的車把閘線油門和超光速引擎控制盤，數據終端說的沒錯，這玩意兒有著硬朗大氣的線條和視野極佳的全通透式車窗——因為它是個三蹦子。
　　
　　它是個在本市三環以內一經露面就直接罰款五十的三蹦子……
　　
　　「其實本機感覺這個造型還是挺不錯的，」數據終端在三蹦子的車窗上使勁碰了碰，後者的護盾立刻激發，蕩漾起一圈圈漣漪，「渡鴉長官對你們人類製造的這種交通工具一直推崇備至……」
　　
　　郝仁一巴掌拍在車殼上：「所以她就是那撥審美觀有恙的神仙之一唄——反正這東西我是接受不了，巨龜岩臺號我就忍了，畢竟除了名字比較那啥之外它多少看著也是挺漂亮一艘船，但這玩意……你的意思是讓我開著三蹦子拯救世界去？那我可就只能拯救三環以外的世界了。」
　　
　　豆豆在郝仁懷裡探出個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外面的景象，她對眼前這輛亮晶晶的車子產生興趣，歡呼著從郝仁衣服裡蹦了出來。繞著車子前輪蹦跶兩圈之後便在輪胎上嘎吱嘎吱地磨起牙來，結果剛咬了兩口就哇一聲開始大哭：磕著牙了。
　　
　　郝仁趕緊上前把豆豆揣回懷裡好生安慰。然後交給薇薇安：「趕緊把她放屋裡吧，外面這麼冷。別一會兒再凍住。」
　　
　　「你真不喜歡這個造型啊？」數據終端挺無奈地確認了一下，郝仁態度很堅決：「你想想我給你換個喜羊羊的殼是個什麼效果。」
　　
　　數據終端牛氣衝天：「反正換上殼子之後拿出來用的還是你自己，到時候看看咱倆誰更丟人。」
　　
　　郝仁：「……」
　　
　　「好吧，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數據終端很人性化地嘆了口氣，「本機就知道，渡鴉長官興致勃勃幹的任何事到最後肯定都會出問題。其實這輛車是可以重組的，你把手放在車子前窗玻璃上。」
　　
　　郝仁依言把手按在那層看似普通的玻璃上，後者立刻蕩漾起一層波紋。然後浮現出一大片飛快刷新的畫面，數據終端在旁邊指點著：「這個也是思維控制，跳轉到形態重組／擬態功能，然後挑一個你看著順眼的。」
　　
　　「有這功能你不早說，」郝仁嘟囔了一聲，滿心期待地在一大堆畫面中挑選起勉強看得過眼的形象，結果越找越傻眼，「拖拉機，挖掘機，步戰車，氣墊船，59改，平板車……這怎麼最後還有一輪椅？！那個女神……到底找誰設計的？」
　　
　　「不知道，興許是親自動的手，但最後發現成品比較磕磣實在不好意思承認所以就說成是別人給弄的了，」數據終端嘿嘿一笑。「翻到最後，應該有個能用的。」
　　
　　郝仁把選項撥到最後，終於發現了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擬態形象，這才抱著「至少比三蹦子強」的心態選了確定。
　　
　　神奇的一幕頓時出現：三蹦子表面銀光大作。整輛車就彷彿融化一般突然化為一地粘稠而詭異的液體，仔細觀察卻可以發現這液體其實是由極為細膩的粉塵構成，它們在某種彷彿磁場的力量作用下才像液體般緩緩蠕動。這銀白色的「金屬溶液」在地上湧動著，慢慢從中間鼓起，迅速重塑成了全新的形象，並在各個細節處呈現出所需要的色澤。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它已經完成重塑。
　　
　　郝仁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然後嘆口氣：「北斗星總比三蹦子強……」
　　
　　「對了，提醒你一下，切換擬態的時候千萬要確認車裡沒留貴重物品和活人，」數據終端突然想起件事，「如果真有什麼需要保存的東西，記著放在駕駛席下面還有後排座後面專用的貨櫃艙裡，那地方的容量夠你放幾百立方物資的。」
　　
　　郝仁順口一問：「要是放在外面會怎樣？」
　　
　　「會被分解，然後排放到虛空裡去，」數據終端回答著，「當然，車子本身是有保險的，它在檢測到內部有大型生物的時候會報警，但有很多生命形式稀奇古怪的物種說不定就被保險裝置給忽略了，畢竟這東西用的操作系統是渡鴉長官欽點……她老人家大錯不犯，但小毛病從沒斷過。」
　　
　　郝仁心裡一哆嗦：「這麼危險？那萬一我開著開著它突然想變個身找點樂子怎麼辦？」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只有你一個人能切換它的擬態功能，這種安全係數還是有的。」
　　
　　郝仁這才放下心來，頗為高興地看著自己這輛新車。有了剛才那輛三蹦子作對比，現在哪怕眼前的是個粗頭笨臉的北斗星他看著也挺滿意的。這輛車完成擬態之後也順便給自己準備了合適的牌照和驗車標誌，郝仁知道自己完全不用擔心這些標誌的可靠性，因此這時候就開始合計著是不是趁這個機會開車出去溜兩圈了。
　　
　　順便也可以捎上薇薇安，讓那個可憐兮兮的窮鬼也體驗一下私家車的感覺——雖然只是輛北斗星。
　　
　　不過他的如意算盤未能實現，正在他繞著這輛新車打轉的時候，數據終端突然收到了巨龜岩臺號傳來的報告：科研艙已經設置完成，可以對那臺起源聖器進行分析了。
　　
　　郝仁趕快跑回屋找薇薇安，後者這時候正端了盆開水給豆豆擦身子，一邊跟赫斯珀瑞斯有說有笑地聊天。她見到郝仁風風火火跑進來很驚訝：「怎麼了？」
　　
　　「研究室準備好了，」郝仁看了赫斯珀瑞斯一眼，不便直說飛船的事，便直接說起研究室，「我準備過去一趟。你有空麼？可能需要你幫忙。」
　　
　　「哦，好，」薇薇安一邊答應著一邊給豆豆擦乾身子，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了看赫斯珀瑞斯，「她能一起來不？應該也能幫上忙吧，畢竟有些事情她比我記得還清楚。」
　　
　　赫斯珀瑞斯好奇地看著倆人：「你們在說什麼？神神秘秘的……如果是你們庇護所的機密的話我可以迴避。」
　　
　　郝仁想了想，心說反正對方已經見識過休眠艙和自律機械，現在就是多見識幾樣設備也沒什麼區別，只要不暴露時空管理局本身的存在，哪怕讓她知道更多其實也沒什麼，便對赫斯珀瑞斯一揮手：「沒事，雖然是秘密，但你知道也沒影響。你要是有空的話就來幫幫忙，我們要研究一些跟獵魔人有關的東西，可能會用上你的知識。」
　　
　　赫斯珀瑞斯微笑著站起身：「我很榮幸，也算答謝你的幫助吧。」
　　
　　郝仁點點頭就準備往地下室走，不過薇薇安突然拽了他一下，吸血鬼少女指著豆豆：「把她帶上吧。」
　　
　　郝仁一看，發現豆豆正盯著牆角的電線插座嘩嘩地流著口水，頓時頭皮一麻，趕緊把小人魚也帶上了。薇薇安則寫了張紙條壓在桌子上，是留給尚未回家的莉莉等人的，大概說明了自己和郝仁的去向。
　　
　　三人（加一條魚）來到地下室，薇薇安看著與自己床鋪只有幾米之遙的、用鋼管和壓塑板組合起來的「傳送站」，實在忍不住問了一聲：「昨天我就想問了，這個罩子到底是誰設計的？」
　　
　　郝仁不明所以：「莉莉親手弄的，不過造型是我設計。我怕傳送器的亮光影響你睡覺。」
　　
　　薇薇安嘆了口氣：「我挺高興你能為我著想……但你沒發現這東西實在太像個廁所了麼？」
　　
　　郝仁：「……」
　　
　　他突然覺得自己沒多少底氣說渡鴉12345審美觀有恙了，因為經薇薇安一提醒，他發現那個小房子看起來還真像！

第三百二十一章 這到底是個啥
　　
　　巨龜岩臺號作為一艘審查官公務船，種種細節之處都是專門為審查官這種特殊職業量身打造的——說白了就是要啥有啥幹啥會啥，雖然樣樣稀鬆但樣樣都有，完美貼合每一位艦長平日裡東奔西跑雜活不斷的苦逼日常。這艘船裡有不太大但足夠存放小宗貨物的貨櫃艙，有不太強但足夠幹掉任何凡人的自衛火炮，有不太完整但基本上能生產各種必備品的艦載工廠，當然也有一套用於科研的艙室。得益於先進的空間拓展技術，這艘表面看著只有幾百米廠的飛船裡唯獨不缺地方，科研艙作為重要艙段之一也是相當廣闊，郝仁把他收集來的那堆破爛扔在這裡壓根沒佔多少空間。
　　
　　說是研究起源聖器，但郝仁自己都知道自己那點水平，他跟專家學者根本沾不上邊，而且大部分情況下審查官也不會是專業的科學人員，因此這種科研艙基本上都是能自己完成各種項目的，它的分析主機以及伺服機械會完成分派下來的所有工作，艦長唯一要做的只是告訴分析主機自己想知道啥，以及在每次項目完成之後去看看那堆設備到底分析出了啥，就這兩件事。在這些設備的輔助下，郝仁這個在各行各業都屬於門外漢的傢伙也能牛皮哄哄地跟人吹一句「我正在攻關重點項目」了。
　　
　　令人遺憾的是他只能跟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吸血鬼吹這個牛皮——除了薇薇安有這個耐心，家裡誰都對起源聖器沒多大興趣，莉莉更是寧可把自己的精力用在破解辣條配方上。
　　
　　薇薇安、赫斯珀瑞斯、郝仁，以及被揣在郝仁懷裡的豆豆，一行人通過地下室中新安裝的傳送裝置來到了巨龜岩臺號的科研艙。其中赫斯珀瑞斯對「空間傳送陣」並不陌生，但她可沒見過外星人實驗室這種挑戰三觀的東西，發現自己被傳送到一個遍佈著奇特設備、空中飄著大量全息投影、四處嗡嗡作響的怪異空間之後她就跟夢遊一樣愣了半天，隨後拽著薇薇安的胳膊一臉緊張地問：「……你身邊這個叫房東的男人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怎麼越看越覺得嚇人？」
　　
　　「有什麼嚇人的？」薇薇安倒是見過幾次飛船上的高科技設備，因此這時候只是稍有好奇，她知道這裡的東西可能會讓人很驚訝，但她不覺得這個明亮而整潔的地方有何嚇人之處。
　　
　　赫斯珀瑞斯看了看那些寬闊的試驗臺，以及在試驗臺上空微微扭動著的機械觸手：「我有點後悔看人類拍的電影了……我總覺得你們把我從雅典騙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想把我泡在福爾馬林裡……」
　　
　　薇薇安哭笑不得地甩開自己老友的手：「我發現一件事，你腦洞補好之後廢話真比以前多了。」
　　
　　赫斯珀瑞斯這還只是對巨龜岩臺號科研艙的陳設感覺訝異，要是她知道這個奇特的實驗室壓根不在地球上天知道還會驚訝成什麼樣。不過她對此地的態度應該也就僅限於驚訝了：大部分歲數較大的異類對「高科技」的概念都很遲鈍，而且有一種微妙的誤解，他們不理解，也不屑於理解人類在最近這些年研究出來的技術，當然也無從分辨這些東西，所以赫斯珀瑞斯大概只會覺得眼前這是一個極端先進的人類實驗室，至於外星人和外太空什麼的……就超出她世界觀了。
　　
　　科研艙是一個長橢圓形的房間，除去沿著牆壁的一圈小型泛用試驗臺之外，還有沿著房間中軸線等距離分佈的三個大型分析機組。這種分析機組是一整套具備完整功能的、可以應對大部分拆解分析工作的設備。它包括一個無重力懸浮平臺、三套精密的切割裝置、數個包含源能轉換器的能量輸出／輸入端、大量感應器以及吊在機組上方數量甚多的觸手。當然，那些觸手的學名是「泛用自適應性工作臂」，不過郝仁覺得用觸手來形容它們更合適一些。
　　
　　通俗，易懂，形象，生動——而且極具畫面感。
　　
　　那些零碎的研究樣本被放在附近的小型試驗臺上做著常規測試，而起源聖器則被放在距離門口最近的分析機組上，這個由一系列圓柱體和橢球體組成的怪異裝置自從被拆回來之後就保持著靜默，似乎是離開那座神殿之後失去了動力。不過分析主機已經找到這個裝置的能量輸入端，現在分析機組正在第三次為這臺「起源聖器」注入能量。並觀察它逐漸啟動的過程。
　　
　　郝仁繞著「起源聖器」轉了一圈，看到它的一部分外殼已經被拆下來，包括其最核心的一個大型圓柱體，「聖器」內部的複雜結構暴露在外，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可疑的管道和容器。
　　
　　起源聖器是一個結構精巧的魔法造物，它的下半部分有大量銘刻著神秘符號的精緻金屬板和結晶結構，那些精緻的金屬板就像電器裡的電路板一樣有著規整的外形和精確統一的「印刷紋路」，顯然是工業化生產的結果。之所以判斷起源聖器是個魔法造物，就是因為初步分析顯示這些金屬板的運行方式是典型的魔法陣而非科技產物中的電路圖，這兩者的區別很明顯：電路板上的大部分紋路僅用於傳導能量，它們的功能是由連接在這些電路之上的各種元器件來完成的，而魔法陣的紋路則是功能組件的本體，它們通過用不同材質的「書寫材料」來描繪出特定紋路，以此讓線路本身具備元器件的功能，甚至產生更加複雜的效果，這就是兩者的本質區別。
　　
　　這種來自與地球科技截然不同的技術體系下的東西讓郝仁大開眼界，他在夢位面只見到了魔法和煉金產物粗糙的應用方式，而眼前這個……顯然就屬於魔法文明的「高科技」了。
　　
　　而那些同樣銘刻著符文的結晶結構則與金屬板大同小異，它們應該是較為關鍵的能量載體，或者是運行時候的功率比較大，因此採用了不同的材質來製造。
　　
　　在這些精緻的結構之間，可以看到大量彎彎曲曲的管道穿行其中，這些管道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而其中大部分在經過數次彙總之後都連接在一個地方：起源聖器中央，那裡有個一人多高的圓柱形容器。
　　
　　「之前試著激活了幾次，但因為缺少核心組件，每次激活都只能讓它運行一小會兒，而且完全看不出來那些管道是幹什麼用的，」數據終端已經和分析主機連接在一起，現在它在代替分析主機發言，「不過基本上排除了諸如凈化裝置、水或者其他液體合成器、氣候改造裝置等的可能性，現在最有可能的是：起源聖器是一個培養槽，一個兼具合成、定製、塑形、生長功能的培養設備。」
　　
　　數據終端說著，在起源聖器拆去後蓋之後暴露出來的圓柱形容器上輕輕碰了兩下：「而且根據這東西的尺寸……它十有八九是用於培養某種人形生物的。」
　　
　　薇薇安輕輕吸了口氣：「這聽著有點邪惡。」
　　
　　「只是個猜測，猜測而已，」數據終端控制著分析機組上方的觸手，將起源聖器邊緣的另外幾塊護板拆下來，「但這個猜測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這臺『聖器』是使用過的，這裡是它的『投料口』，在這裡以及核心大容器裡面發現了一些殘留物質，雖然嚴重變性……但可以肯定是高複雜度有機物的殘留。」
　　
　　分析機組將泛用型能量接口連接在起源聖器內部的某些結晶凸起上，為它直接注入合適的能量，起源聖器立刻發出一種低沉的嗡嗡聲，機殼內的金屬板和水晶裝置逐一亮起，同時其正面也有一些像是操作面板的東西亮了起來，但上面刷新的只有不斷重複的奇怪符號。
　　
　　「分析主機試著破解這個操作系統，希望能找到起源聖器的運行記錄，不過這些記錄應該是存儲在這臺設備所缺失的那部分組件上的——現在起源聖器只有一套類似機械語言的交互界面，而且因為缺少關鍵指令集，這個交互界面完全沒用，所有的選項都不起作用，」數據終端遺憾地說道，「不過哪怕是這些不管用的選項，也揭露了一些真相，它們有諸如『生長加速、緊急滅活、編寫先天記憶、注入思維』等的字眼，這完全符合『起源聖器是人形生物合成機』的猜想。」
　　
　　郝仁感覺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寒意：「合成人型生物……它到底合成了誰？」
　　
　　數據終端晃晃身子：「誰知道呢，最關鍵的東西沒了，所以我們完全無法確定它會把什麼東西按照什麼方式組合起來，最後又會產生什麼樣的成品——我們就好像只拿到了一堆空試管，僅能根據試管的型號判斷它們是用來搞化學實驗的，卻沒拿到最關鍵的配方。」
　　
　　「其實我有個想法……」赫斯珀瑞斯突然小聲說了一句，「我聽薇薇安說過的，你們是從貝瑟莫斯手裡搶到這東西的是吧？『起源聖器』這個名字也是他起的——起源兩個字，本身就含義深刻啊。」
　　
　　郝仁腦袋裡一大堆思緒無法控制地翻江倒海起來，他突然感覺自己之前所掌握的一大堆東西好像都開始動搖，甚至他一直以來對異類和夢位面之間關係的猜測都要推倒重來！
　　
　　貝瑟莫斯那個掌握了諸多禁忌知識的老影魔將這臺用於合成人型生物的古老設備冠以「起源」的名號……
　　
　　難道地球上的異類壓根不是什麼萬年前的穿越者，而是……被這種裝置大批量合成出來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遺傳病
　　
　　起源聖器在能量充滿之後轟鳴著運行了一小段時間，各種感應設備立刻趁這個機會將它運行過程中的各種現象和內部變化記錄在案，不過整個測試過程也就持續三分鐘不到，由於最關鍵的控制核心缺失，這臺古老設備只能運行到系統自檢的階段便無以為繼了。
　　
　　「我突然有點同情貝瑟莫斯，」薇薇安露出個古怪的笑容，「哪怕沒咱們搗亂他也注定成功不了——不過當時他看上去還挺有自信，那傢伙到底從哪找的資料給了他這麼大信心？」
　　
　　「反正海瑟安娜那邊還審著呢，遲早會有消息傳來，」郝仁撇撇嘴，「不過我估計最後也不會有什麼太重要的情報就是了，這東西在奧林匹斯家族那邊放了這麼多年，宙斯不也沒研究出它的名堂麼……對了，正好赫斯珀瑞斯在這兒呢，你知道關於起源聖器的事麼？」
　　
　　郝仁這才想起赫斯珀瑞斯正是奧林匹斯一族的倖存者，便滿懷期待地問了對方一句，不過赫斯珀瑞斯只是抱歉地搖搖頭：「我不是學者，而且在家族中的位置其實也不是太高……這種一看就是最高機密的東西我是接觸不到的。」
　　
　　不過她說完之後還是認真回憶了一下，稍微想起一些有用的東西：「非要說的話……我記著最後的日子裡有幾次跟雅典娜見面時她總是心神不寧地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說什麼『一切都是個錯誤』、『自作自受』之類的，而且那段時間奧林匹斯山上經常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經常有人失蹤。幾天之後又會回來，回來的傢伙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暴躁易怒，而且不跟任何人交流。我懷疑雅典娜研究起源聖器的時候用活人做實驗了。」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郝仁琢磨著這些字眼。「難道奧林匹斯一族發現了起源聖器的秘密，意識到自己是被人製造出來的？可這跟自作自受有什麼關係？」
　　
　　「或許這句話是說給起源聖器的製造者的！」薇薇安輕輕一擊掌，「別忘了夢位面還有一場大災禍，會不會這場災禍就跟起源聖器有關？」
　　
　　郝仁覺得這很有可能，似乎迷霧中稍微透露出了一點光芒，但這光芒轉瞬即逝，整件事還是被籠罩在雲山霧海中讓人抓不著頭腦，他本能地覺得自己和薇薇安關於起源聖器的猜測在哪個環節上有個根本性的誤解，但想了半天還是毫無頭緒。最後他搖搖頭：「還是別亂猜了，萬一猜錯了可就越走越錯。」
　　
　　數據終端很贊同郝仁的謹慎態度，它控制著一組機械觸手將起源聖器上的一部分組件復位，同時用全息投影顯示出艦載工廠的運作景象：「本機已經下令讓艦載工廠生產一些物質，這些物質是根據『投料口』裡檢測出來的物質成分合成的，然後本機會把起源聖器複製幾套，試著讓它處理一下那些合成物……雖然肯定出不來預期中的成品，但應該能搞明白這臺設備到底缺少了多少東西，今後研究也能有個方向。」
　　
　　郝仁點點頭，抬頭看著起源聖器的頂端。那裡的合金護罩已經被摘下來，露出下面足球大小的缺口，正是這古老設備缺失的組件原本所在的位置。他把整個平臺降下去好讓自己的視線和那個缺口平齊，然後伸手在缺口裡摸了摸，摸到很多有規律的凹凸點——那應該是類似插槽之類的玩意兒。
　　
　　要是能找到這個遺失的核心就好了。
　　
　　他暫且把起源聖器放在一邊，前去旁邊的試驗臺查看其他幾項分析工作的進度。距離他最近的一個試驗臺上正在檢測獵魔人的血樣和身體組織樣本，而另一個試驗臺上則是些很眼熟的東西：做工精緻的小手弩。巨大而結構複雜的附魔大弩，寫有萊塔符文的卡片，還有閃爍著銀光的箭頭。這些東西都是在雅典庇護所中得到的戰利品，還有一些是之前和獵魔人接觸的時候搶來的東西。
　　
　　其中符文卡片有一半是南宮三八留下的——那個半吊子獵魔人倆星期的勞動成果讓豆豆吃了好長時間，現在還沒吃完，郝仁就順便把其中幾張卡片拿過來作分析了，正好比對一下半吊子獵魔人和正版獵魔人的區別在哪。
　　
　　豆豆一看到桌子上擺著自己的「飯菜」就發出一聲響亮的歡呼聲，她終於錯誤地認為郝仁帶她過來是下館子的，當場啪嘰一聲蹦到試驗臺上就要開飯，結果一頭撞在了透明的防護罩上——幾張符文卡片正在做成分分析，外面罩著東西呢。
　　
　　兩支正在符文卡片上掃來掃去的感應探針被突如其來的撞擊嚇了一跳，同時抬起「頭」來看著豆豆的方向，然後這倆微型觸手彷彿聳肩一樣彎了彎身子，低頭繼續在卡片上掃來掃去。
　　
　　豆豆看著自己的飯菜被別的魚（她感覺那些探針是另一種魚）侵佔頓時大怒，拽著郝仁的袖子嚷嚷起來：「爸爸！豆豆的飯！被偷吃啦！」
　　
　　郝仁立馬都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這半個月來教閨女說話的功夫也算沒白費，你看這孩子關鍵時刻不是能叫對麼！
　　
　　他順手從兜裡摸出早就預備好的小木頭片塞到豆豆懷裡把閨女安撫下來，然後看著分析報告：「……獵魔人的大部分道具都經過複雜的附魔加工，同時用草藥和礦物進行了淬煉，而這些淬煉原料的共同點是……都會用到他們自己的血液？」
　　
　　「沒錯，所有裝備上都發現了鮮血成分，」數據終端答道，「符文卡片的顏料，弓弩魔紋的底色，暫時增強體質所用到的藥劑，甚至還有他們的衣服——那些布料中混編著少量在血液中浸漬過的絲線。通過和收集來的血液樣本作比對，可以確認製作這些裝備時所用到的鮮血是獵魔人自己的，而且理論上是各自專用。」
　　
　　郝仁立馬就覺得這一桌子的裝備給了自己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而他的視線最後落在南宮三八留下的那些符文卡片上，一陣惡寒流過全身，他趕緊抱起豆豆：「今後不能吃這些卡片了啊！」
　　
　　豆豆的回答是一尾巴拍在他手上，小傢伙就當沒聽見。
　　
　　「不用擔心，南宮三八的卡片上沒有用到血液，只是很普通的草藥汁，」數據終端讓郝仁放寬心，「有可能是他血脈有問題，血液中的魔力不夠，也有可能是他沒來得及學這個。」
　　
　　薇薇安從旁邊桌子上捏起一根弩箭，渾不在意地說著：「其實這沒什麼，很多魔法都需要以鮮血引導，你要對這個過敏，那我成天還用血魔法呢怎麼辦？」
　　
　　郝仁想想也是，也就不追究這個問題了。他只是很好奇：「這麼說獵魔人的力量源自他們的血液？」
　　
　　「不只是源自血液那麼簡單，他們的血液結構很怪異，甚至讓人懷疑裡面那麼複雜的成分到底是怎麼能相安無事的，」數據終端說道，「而且本機還發現了一個奇妙的現象……或許能稍微解釋獵魔人最近這些年的衰弱化。」
　　
　　一聽這個，薇薇安跟赫斯珀瑞斯頓時都豎起了耳朵。
　　
　　「獵魔人的遺傳基因正在失衡，本機在年輕的獵魔人體內發現了一些怪異的『病變』，而在年老的獵魔人體內則沒有。這些病變並不致命，甚至不影響健康，但會導致他們血液中蘊含的魔力降低以及生育能力下降，如果沒錯的話……這是一種遺傳病，而且可能已經蔓延他們全族。至於遺傳病的病因……或許就如異類無法適應新環境因而不斷衰落一樣，他們也開始受到環境的排斥了，只不過他們比異類衰弱要晚了這麼幾千年。」
　　
　　數據終端頓了頓，補充上最後一句：「另外，未發現任何治療跡象——他們極有可能還沒發現這些隱晦的病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其他先放一邊，尾巴最重要
　　
　　「遺傳病？」郝仁眉頭微微皺起，「照這麼說，獵魔人遲早有一天會滅族？」
　　
　　「應該不會這麼極端，但他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持續不斷衰弱、減員是肯定的，而且每一代都會愈發惡化，」數據終端頓了頓，「目前咱們手頭的樣本還是不太夠，只有這些血樣和組織樣本的話沒辦法對一整個種族進行採樣分析，沒法推斷他們的進化圖譜，也沒法驗證獵魔人這個種族到底是不是全族都這樣——本機剛才說的那些都只是推測。」
　　
　　郝仁曾聽不止一個人提起過獵魔人在最近這些年一直不斷衰落的現象，其實他當時也考慮過遺傳基因劣化的可能性，只不過當時沒有辦法驗證，而且也實在沒人敢肯定獵魔人這種生物是不是也遵循常規種族的遺傳規律，但現在這個猜想好像可以證實了。赫斯珀瑞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臉愉快：「啊哈，這倒是個好消息，回去之後我得好好宣傳宣傳。」
　　
　　「別太樂觀，」數據終端在旁邊不忘潑冷水，「我們分析出來的都是極端早期的現象，等基因劣化完全展露出威力恐怕至少還要幾代人，考慮考慮獵魔人的壽命，你們的糟糕局面還得持續幾千年，就以現在這個局面，說不定幾千年後你們比他們滅絕的更早。」
　　
　　數據終端這不客氣的一番話讓赫斯珀瑞斯臉色立刻難看起來，郝仁趕緊打圓場：「咳咳，別介意別介意。這傢伙沒有惡意，它感情模式跟咱們不一樣。」
　　
　　赫斯珀瑞斯也沒說什麼。她當然知道不能跟這麼一臺機器談感情，所以很快就恢復了常態。而郝仁卻忍不住皺著眉想到另一件事：獵魔人的全族衰退恐怕還得更加深入調查一番，甚至最終還要驚動驚動渡鴉12345。
　　
　　他不能跟異類一樣聽說獵魔人要完蛋就只知道傻高興，他是個審查官，這時候不能夾帶個人感情，獵魔人的衰退如果只是自然現象那當然不用管，但如果這也跟夢位面的失衡有關……
　　
　　「想什麼呢？」薇薇安看郝仁半天沒說話好奇地問了一句，後者恍然驚醒過來，笑呵呵地擺手：「沒啥，沒啥。」
　　
　　三人在科研艙中忙活到中午，把所有研究樣本的進度都確認一遍。之後又著重研究了一下獵魔人的武裝：那些神奇的弓弩和附有驅邪力量的匕首短劍。薇薇安和赫斯珀瑞斯在場確實幫了大忙，這兩個都是跟獵魔人打過無數交道的專業人士，哪怕薇薇安的記憶有恙也能說出不少有關獵魔人的秘辛來，她們比對著試驗臺上的樣本給郝仁講解這些武器裝備的威力、特性甚至使用方法，一上午的時間所獲甚多——雖然郝仁很不希望跟那幫瘋子對打，但今後要真迫不得已再跟他們打起來，這些知識都是相當有用的。
　　
　　等把科研艙的工作忙完之後仨人又從傳送器回到家中，一陣白光閃過，郝仁絲毫沒感覺到頭暈目眩。他忍不住感嘆在地下室裡設置這麼個空間門果然是明智之舉：這玩意兒比數據終端的快捷傳送要舒服多了。而赫斯珀瑞斯則感慨地說起當年神話時代的事情：那些年傳送陣還是各種強大異類家中常見的裝置，她經常使用傳送陣往來於奧林匹斯山和希臘諸城邦之間，然而隨著神話時代終結，幾乎所有的古代設施都被獵魔人和憤怒的人類摧毀，她已經很少見到這種設置在家中的傳送陣了。
　　
　　幸虧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被傳送到了距離地球四十多個天文單位的柯伊伯帶，否則還指不定感慨成啥樣呢。
　　
　　郝仁回頭看了看地下室裡的傳送小站，經過薇薇安提醒之後他再仔細觀察這個由莉莉親手搭建起來的小隔間，終於點點頭承認：「這玩意兒看著確實挺像個廁所的……」
　　
　　薇薇安捂著臉：「過兩天還是拆了吧，實在不行我睡覺的時候可以用苫布把它蒙上……」
　　
　　郝仁回到客廳之後發現南宮五月和貝琪已經回來了，莉莉也正窩在沙發上，倒是看不見伊扎克斯那醒目的大塊頭身影：想必大惡魔今天中午又不回家。只是不知道苦了哪家招聘單位的前臺小姑娘。他先去把豆豆扔到浴室水盆裡，又跟蹭上來「滾」打過招呼，吩咐自己家貓照顧好自己家魚，然後回到客廳的時候突然感覺這氣氛有哪不對。
　　
　　想了半天他才知道是哪不對：往常莉莉從外面回來都是處於亢奮狀態的，尤其是一見到其他人回家那就更是亢奮的沒法控制了，蹦起來一聲招呼往往能把人嚇一哆嗦，結果今天他從莉莉面前走過去對方都沒啥動靜，總是活力過剩的哈士奇今天就跟吃錯了藥一樣老老實實地在沙發上窩著發呆，雙眼無神地看著前面的茶几。
　　
　　郝仁過去拍了拍莉莉的肩膀：「怎麼了？」
　　
　　莉莉一反常態，竟然發出一聲嘆息：「唉……人生好苦惱。」
　　
　　莉莉這一聲嘆息把薇薇安都嚇住了，後者正想去廚房做飯呢，聞言一個趔趄：「大狗你又在路上亂吃什麼了？」
　　
　　貝琪在不遠處低頭拿著mp5看電影，聞言抬頭小聲說了一句：「她一回來就這樣，渾身低氣壓……我跟五月都不敢上去問是怎麼回事。」
　　
　　郝仁頓時緊張起來，不過他還沒問，莉莉就幽幽地說了一句：「上午去給大前街的金毛看病，那倒霉傢伙成天去垃圾堆打滾結果感染了皮膚病，後背一大塊毛都掉光了。」
　　
　　郝仁莫名其妙地看著一臉悲慼的莉莉：「那你跟著失落個什麼勁？」
　　
　　莉莉一聲長嘆把自己的尾巴變出來，抱著它黯然神傷：「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嗚嗚嗚我的尾巴好像長不回來了！上面燒焦的毛一點都沒恢復！」
　　
　　郝仁一聽這個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搞了半天莉莉在這兒黯然神傷的是她聯想到了自己的尾巴。不過他剛想隨口寬慰二哈妹子幾句，也發現這情況不太對了：莉莉的尾巴被能量風暴燒焦已經是前兩天的事，以這個哈士奇精的特殊體質，像這點燒傷她通常小半天就能恢復過來，然而這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尾巴上三分之一的地方卻還是焦黃焦黃的捲毛狀態。
　　
　　「我都試著加速再生了，沒用，」莉莉抱著尾巴泫然欲泣，「加速再生之後尾巴上其他地方的毛甚至換了兩茬，就尾巴尖上這片一點變化都沒有，不會是毛根被燒壞了吧？」
　　
　　郝仁感覺好奇之餘又有點有趣，他估計這個世界上絕沒人研究過哈士奇精的生理特徵，天知道這姑娘這是怎麼回事。他在莉莉身旁坐下，順手拽過後者的尾巴：「讓我看看。」
　　
　　莉莉下意識地往回縮了一下，然後想想覺得讓郝仁摸摸也沒啥便沒再反對。郝仁好奇地捏著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平常他偶爾也會捏捏莉莉的尾巴耳朵什麼的，但像這樣認真研究還是頭一次。只見這尾巴純白似雪，柔軟順滑，捏在手裡的手感跟緞子似的，卻唯有尖端焦黃一片手感粗劣，他順手一拔，就是好幾根乾枯捲曲的焦毛被拽下來。莉莉馬上驚呼：「別拽啊！都已經不長新的了你再拽完我豈不是要禿著？」
　　
　　這時候薇薇安也好奇地湊了過來：「……我看好像毛根沒問題，絨毛都是從半中央斷開的，應該只是皮膚受損吧……對了，要不試試生髮劑管不管用？」
　　
　　莉莉一愣：「這能行麼？」
　　
　　「行不行先試了再說！」郝仁感覺薇薇安的提議很有創意，「你別小看人類的創造力，影魔不還是被人類發明的航彈和RPG教做人了麼——咱家有生髮劑麼？」
　　
　　家裡當然沒生髮劑，而且這附近也找不到賣這東西的地方，但薇薇安上萬年的時光可沒跟莉莉一樣活到狗身上，她當場就想起一大堆民間偏方來，興沖沖地向廚房跑去：「你們等著！我去弄點藥膏……」
　　
　　郝仁和莉莉等了一會兒，十幾分鐘之後薇薇安捧著一小碗熱氣騰騰的東西跑了出來，郝仁離老遠就聞著一股生薑味混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莉莉鼻子更靈，當場縮著脖子往郝仁身後躲：「蝙蝠你是報仇來了吧？！」
　　
　　「別鬧，這是偏方！」薇薇安捧著那一小碗黏糊糊的東西往前湊，「生薑跟草藥搗爛之後煮的，我還加上我的血了呢，你別不分好歹啊。」
　　
　　莉莉一聽薇薇安甚至連自己的血都貢獻出來了，這才把腦袋伸出來：「可這也太難聞了吧？」
　　
　　薇薇安剛給郝仁使個眼色，莉莉立刻就發現了這一幕，頓時尖叫著想跑，薇薇安二話不說把她摁住，一邊招呼郝仁幫忙：「房東，按住她的尾巴！給這隻大狗上藥！」

第三百二十四章 祖傳老中醫，專治狗掉毛
　　
　　其實一般來講假如莉莉鐵了心掙扎那家裡是沒人能按住她的，哪怕伊扎克斯這等猛人在單純的力量上好像也不比莉莉強，不過這次很顯然莉莉的掙扎並不那麼堅決——一來是她確實有點期待薇薇安的「生髮偏方」是不是能對自己的尾巴奏效，二來是……薇薇安順手彈了她耳朵一下，這屬於弱點之一，當場她就軟了。
　　
　　「我跟你講，平常人想要這個殊榮還排不上呢，我這個生髮偏方當年挽救過多少英年早謝的禿子你知道麼？」薇薇安捏著莉莉的耳朵尖晃來晃去，「而且裡面還有我的血，這血扔在任何地方都屬於寶貝！就是血族那些小混蛋們跪著求我我都不給，更別提你還是個狼人了，我是看在咱倆同處一個屋簷下的面子上才來幫你。」
　　
　　莉莉捂著自己的耳朵躲閃著：「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還不行麼。那……就稍微試試。這個怎麼用？」
　　
　　「外敷，」薇薇安確認莉莉不會繼續掙扎之後才鬆開摁著她的那隻手，然後變戲法一樣摸出兩把小刷子來，其中一把遞到郝仁手上，「要是給人生髮倒簡單些，抹在頭皮上就行，但你這個……我估計你不捨得把毛都剃掉，所以就沾著藥膏刷均勻點就行了。然後用個比較透氣的布料包兩圈，一般半天就見效。」莉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郝仁跟薇薇安立刻忙活起來，把那稠乎乎還泛著古怪醬味的藥膏往哈士奇精的尾巴上抹，後者轉過身子趴在沙發靠背上以示配合。一邊嘟嘟囔囔：「輕點啊，尾巴是我的寶貝，我平常都不捨得咬的。」
　　
　　郝仁仔細地梳理著這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感覺又是新奇又是古怪，而想到自己在給一個魔物娘順毛，這種古怪情緒就變成了一種尷尬，他乾笑著捏了捏尾巴尖：「話說你尾巴平常讓人動麼？」
　　
　　「當然不讓！」莉莉扭頭呲著牙，「不過你嘛……勉強可以，但必須有我同意，蝙蝠也是一樣，平常沒事的時候不準亂摸，我咬你。」
　　
　　「矯情。」薇薇安哼了一聲，把最後一點藥膏抹勻，轉身去找薄紗布，莉莉從沙發上跳下來扭著身子看到自己尾巴尖上泛著青黃色的油光。毛髮還一縷一縷地糾纏在一起，忍不住繼續長嘆：「唉，人生真是多艱，逆境面前哪怕蓋世英雄也氣短三分，我堂堂狼人竟然要靠生髮劑來維護尊嚴了……」說完就狠搖尾巴來增強氣勢，郝仁在一陣撲鼻而來的怪味醬香中翻著白眼：你都哈士奇了還談尊嚴？
　　
　　雖然作為一隻哈士奇，莉莉平常表情嚴肅不說話的時候確實也挺有點文藝範兒的……不過開口就只剩文藝犯二了。
　　
　　片刻之後薇薇安取來了薄紗布，幫著莉莉把尾巴包裹起來，原本挺漂亮的毛茸茸大尾巴就此變成一根硬邦邦的棍子。莉莉使勁晃了晃，郝仁聽著那動靜就跟電視上武俠片少林僧人耍弄棍棒似的虎虎生風——到今天下午之前莉莉是沒辦法盡情享受搖尾巴的樂趣了，除非她想再敲壞幾件家具。
　　
　　「別把尾巴收回去啊，」薇薇安還提醒著這個二貨，「藥膏和布條都會掉下來。那就浪費了。」
　　
　　莉莉哦了一聲，表情淒淒哀婉地去窗臺邊感嘆她那曲折人生了。
　　
　　郝仁挺好奇薇薇安這民間偏方到底管不管用：「你這個真有效？」
　　
　　「反正治掉頭髮挺管用，」薇薇安使勁點頭。「狗掉毛沒試過，但我估計著兩件事的原理應該差不多。沒事，反正都是有營養的東西，而且有我的鮮血保證周全，哪怕不管用也不至於讓她繼續掉毛了，你是不知道每天收拾沙發有多難。」
　　
　　郝仁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一下午的時間挺快過去，郝仁下午出門轉了一圈，跟街坊鄰里僅剩的幾個住戶聊聊閒天，消磨著時間看太陽快下山了才回去，他一推門就看到莉莉又保持著那副愁雲慘淡的模樣在窗臺前趴著：這姑娘也就中午吃飯的時候從窗前離開一會兒，這之後的整個下午好像都沒動地方。郝仁見到這姑娘屁股後面那用紗布纏起來的棒槌狀尾巴就忍不住帶笑地叫了她一聲：「莉莉，還思考人生呢？」
　　
　　「呀！」莉莉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小小地驚呼了一下，趕緊轉過身去把尾巴藏好——她好像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尾巴變成這樣很羞於見人，「房東你回來了啊？」
　　
　　「時間差不多了，」薇薇安這時候正好擦著手從廚房出來，看到郝仁之後點點頭打過招呼，便指著莉莉屁.股後面，「解開紗布看看。話說你自己有什麼感覺沒有？」
　　
　　「熱乎乎的，而且很悶，不舒服，」莉莉老實交代，然後使勁一甩便把那些紗布都甩到一邊去，她扭頭看了一眼頓時眼淚都下來了，「蝙蝠你騙人！更難看了！」
　　
　　只見那一叢叢絨毛在沾上藥膏之後已經被染成青黃顏色，現在藥膏脫水乾結更是變成了一塊塊跟泥巴樣的小塊，莉莉一看這個景象就準備找人拚命，不過薇薇安只是瞪了她一眼：「傻啊，去把藥膏洗掉再說。」
　　
　　莉莉這才反應過來，而南宮五月這時候已經在旁邊看半天熱鬧了，聞言立刻興致勃勃地上前幫忙，弄了個水球把莉莉尾巴上乾掉的藥渣子洗乾凈還順便給她做了個烘乾，然後莉莉就扭著身子仔細觀察起尾巴尖來，她甚至還找了個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照著，最後突然蹦起來一聲歡呼：「管用誒！管用誒！長出來一點啦！」
　　
　　郝仁也跟著跳起來：「你別蹦！我的房頂啊！」
　　
　　莉莉頂著一腦袋天花板上蹭下來的白灰，抓著薇薇安的手使勁晃：「蝙蝠蝙蝠！還有藥沒？」
　　
　　「你用多少？」
　　
　　「你有多少？」
　　
　　「你用多少我有多少！」薇薇安指著廚房，「在小鍋裡呢。」
　　
　　莉莉歡呼著跑向廚房：「你有多少我用多少！」
　　
　　倆人跟說相聲一樣對了一陣暗號，郝仁看著自家房頂上新出來的坑黯然神傷：好不容易莉莉一個月沒毀壞家具，這眼瞅著到月底了他還以為這陣兒就平安過去了呢……
　　
　　廚房裡傳來一陣叮裡噹啷的聲音，薇薇安突然想起件事，趕緊伸著脖子嚷嚷起來：「別用太多！塗勻就行！那裡面有我的血脈力量，用太多會有……」
　　
　　薇薇安話還沒說完莉莉就從廚房跑了出來，而且尾巴已經重新用層層紗布包好，整個跟個雞腿似的末端膨脹起來，薇薇安都傻了：「你用了多少？」
　　
　　莉莉一臉高興：「我全用上啦！」
　　
　　薇薇安想說後遺症的問題，不過想了想莉莉身為哈士奇精的抗藥性應該不差，也就只是擺擺手：「明天看效果吧。感覺發熱嚴重的話就提前解開。」
　　
　　莉莉使勁點點頭，興高采烈地跑回了自己屋：「我去寫東西！飯好了叫我！」…
　　
　　哈士奇這是恢復精神了，但郝仁總覺得有哪可能會出問題，不過還沒等他跟薇薇安詳細詢問藥效的事情就聽到數據終端大呼小叫著從兜裡蹦了出來：「緊急通訊，緊急通訊！本宇宙航管局申請聯絡第一銀河駐柯依伯審查官～～」
　　
　　「啥事？」郝仁順口問道。
　　
　　「夢位面那個失事飛船的東家找到了，」數據終端一邊說著還一邊放了一段慷慨激昂的勝利進行曲當配樂，「他們的代表團已經出發，明天下午或者後天就到柯依伯站。話說怪不得用了這麼長時間，搞了半天是個拓荒商團，還是前陣子剛洗白的那種。」
　　
　　郝仁不知道啥是拓荒商團，不過他知道可以把心安下來了：用了這麼久，那艘失事飛船可算有了著落。
　　
　　但願夢位面那邊這一個月來沒出什麼亂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坦白
　　
　　夢位面的失事飛船已經在血湖湖底躺了好幾個月，而從郝仁發出招領啟事以來也過去了一月有餘，到現在飛船的東家才終於露面，原來他們並不是某個文明圈的勢力，而是一支拓荒商團——這種組織不屬於官方勢力，而且通常都在交通、信息都諸多不便的犄角旮旯裡貓著，當然反應也就遲緩了點。
　　
　　郝仁趁這個機會打聽了一下拓荒商團是怎麼回事，才知道原來這是一種星際大開拓階段獨有的現象。
　　
　　宇宙遼闊，群星繁多，在有充足科技力量支持的情況下，一個踏入星空的種族所面對的殖民選擇和各種機會是驚人的——雖然這種機會也伴隨著風險，但對某些追逐這些機會的勇敢先驅而言，風險不必在意。拓荒商團就是這樣一群人，他們往往來自不同的種族甚至不同的文明圈，前身是商人，傭兵，流亡政客，甚至海盜，他們有自己的龐大財力和勢力，而且有能力在這個無盡廣闊的宇宙中建立起自己的王國。一些種族支持自己的成員進行這種拓荒，他們會形成如同城邦聯合一樣的文明形態，有一些較為保守的種族則將私自開拓定為非法——不過不管制度如何，星際拓荒從未停止過，而且必然會在全宇宙開枝散葉。宇宙的極端廣袤和空曠讓尋常的文明圈很難對這種拓荒行為進行百分之百的約束，於是一個個由拓荒團建立起來的殖民星球就在各大文明圈的夾縫星區中發展起來。這些殖民星最初可能只是海盜或者商人們的中轉站，但等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時候它們就有能力自己走上星際舞臺，以小型王國的身份開始活躍，而在得到某個文明圈的承認之後，這些通常只有個位數殖民星的小王國也就獲得了合法的星際地位。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小王國規模都不會很大。它們在「文明圈」這樣的龐然大物夾縫中生存自有其訣竅，而即便它們的社會形態、生存方式、發展歷程千差萬別，各大文明圈為了方便還是統一將這種小王國稱作「領邦」（意譯）。
　　
　　而由於拓荒團中有一半都是商人或者至少自稱為商人。所以建立領邦的拓荒團不論其前身是商隊還是海盜還是傭兵，在文明圈之間都統稱為「拓荒商團」。
　　
　　有一個自稱為「卡巴拉聯合王國」的組織剛剛宣佈認領郝仁之前公佈出去的失事飛船。這個組織是由十幾個拓荒商團組成的聯合會，此類聯合會在拓荒商團中很常見。而該組織的成員大部分是坎貝爾文明圈出身的拓荒者——坎貝爾文明圈是一個極度熱衷星際開拓的年輕文明，他們官方支持任何不觸犯帝國法典的星際拓荒行為，因此其周邊的荒涼星區中有成片成片正在熱火朝天搞建設的領邦小王國。現在這個文明圈已經通過官方渠道確認了「卡巴拉聯合王國」的合法性，並發來了一系列證明文件，以輔助證明後者對那艘失事飛船的所有權。
　　
　　郝仁也就等著明天或者後天去柯依伯站跟那幫小綠人的代表見面就行了。
　　
　　伊扎克斯回來之後郝仁把這件事跟大家說了說，所有人（除去稀里糊塗的貝琪和只知道抱著筷子啃的豆豆之外）都挺高興，這件懸案解決之後眾人心裡一塊石頭也就落了地。伊扎克斯想得比較深遠：「還得考慮考慮該怎麼把那艘船從夢位面運出來吧？『現實之牆』不是很不穩定麼？」
　　
　　「我跟終端商量過了。有個可行性很高的流程，」郝仁點點頭，「首先飛船是死物，穿過現實之牆的時候不會有太大危害，其次這是將飛船從夢位面運到現實世界，整個過程的衝擊也不會很大，唯一的問題就是讓船主和他們的工程隊進入夢位面，並在不驚動當地土著的情況下將整艘飛船從湖底『撬』出來。」
　　
　　「本機已經申請了大型的轉換裝置，這套裝置幾天後就到，可以安裝在柯依伯站，那地方有的是閒置不用的工作艙。有那些裝置就可以通過『夢境』方式把一整個工程隊傳送到夢位面了，這種傳送是很安全的，工程機械則用郝仁的隨身空間帶進去。」數據終端在旁邊補充，「到那邊之後落點應該在血湖附近，不知道當地人在血湖的搜索工作是不是還在進行，到時候隨機應變，反正有的是高科技，大不了就在附近製造個大爆炸什麼的把當地駐軍吸引走，只要能讓工程隊潛入湖底就行了。本機瞭解了一下那個卡巴拉聯合王國的技術水平，他們自己的工程隊足以應付這種施工。」
　　
　　郝仁點點頭：「另外的一些細節問題我也都有安排。」
　　
　　「那就好，」伊扎克斯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那錚明瓦亮的大光頭。「你有計劃那就不用我操心了。不過莉莉這是怎麼了？」
　　
　　莉莉把椅子靠背向前放著，以一個很彆扭地姿勢趴在靠背上聽著別人說話。身子後面是綁的跟雞腿一樣的尾巴棍（你看這形容多貼切！），不過很顯然這姑娘心情很好，尾巴可以恢復如初的美好前景甚至讓她都不覺得自己身後那一團紗布難看了：「別管，我美容呢。」
　　
　　郝仁嘆了口氣：「我頭一次聽說有人美容是對屁股下手……」
　　
　　莉莉一聽這個，嗷一嗓子就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了。
　　
　　但這番打鬧只持續了不到幾秒鐘就被人打斷：貝琪在邊上默默聽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對了！我是不是可以趁這時候回家啦？」
　　
　　郝仁正舉著拳頭拚死抵抗莉莉那一嘴鋼牙呢，聽到貝琪這句話頓時全身僵硬地待在當場，莉莉還沒反應過來，咔擦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當場剛性護盾都被激發出來，就聽到金鐵交鳴的「叮——」一聲脆響，莉莉捂著嘴巴泫然欲泣地離開了郝仁的胳膊：「你混蛋……為什麼不認真躲開！」
　　
　　「咳咳……」郝仁努力讓自己表情自然一點，腦海裡使勁轉著念頭想把貝琪忽悠過去，但他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能就這麼長期拖延——貝琪又不傻，她只是好奇心旺盛才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態在地球上待了這麼多天，現在看來要讓她徹底忘記回家是不可能的，一再迴避這個問題只能讓她迅速生疑。
　　
　　有些事情遲早要說，郝仁覺得長痛不如短痛，最後嘆了口氣：「貝琪啊……我跟你說件事，你……你先喝口水。」
　　
　　貝琪不明所以地接過薇薇安遞來的水杯，然後郝仁又敲了敲數據終端：「放點舒緩人心的輕音樂。」
　　
　　最後他又掏出本佛經來遞給貝琪：「你再看兩頁佛經沉靜沉靜心情，你要是能坐地頓悟四大皆空那就更好了……」
　　
　　貝琪實在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說啥？」
　　
　　郝仁攤開手：「其實你回不去了——嚴格來講是只能短時間回去，但沒辦法長期在夢位面待著。你，已經跟我們一樣，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地球人……」
　　
　　貝琪手裡的水杯差點掉在地上，她愣愣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郝仁這才原原本本地把整件事告訴對方，並在最後著重解釋了夢位面和現實世界之間脆弱的連通關係，以及將一個現實世界的生物強行長期安置在夢位面中的嚴重後果。
　　
　　貝琪聽完之後很長時間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讓人想不透她到底有何感想。郝仁確認這姑娘暫時不打算暴起砍人，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其實你可以想開點——你還是可以回家的嘛，只不過每次回家待的時間短了點。你就當你搬了個家，從夢位面搬到地球，除了屬於被迫搬家之外其實也沒什麼……」
　　
　　貝琪揮斷郝仁的話：「沒關係，我都明白……我現在只想靜靜，另外別問我靜靜是誰。」
　　
　　郝仁鬆了口氣，還能貧嘴，這說明問題不大。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就知道得出問題
　　
　　這之後一直到眾人各自回屋，貝琪身邊的氣氛始終處於低氣壓狀態，顯然這個平日裡看著活蹦亂跳的傭兵姑娘並不是跟莉莉一樣的缺心眼，她愛玩，愛鬧，愛研究地球上稀奇古怪的東西，但她終究想著自己老家，地球再新鮮有趣對她而言也只是個旅遊的地方——度假村跟自己的小窩始終是不一樣的。
　　
　　大概正常的穿越者都會這樣吧，異世界的新鮮有趣說到底只能維持一段時間的熱度，熱情消退之後就該想家了，而貝琪至少比普通穿越者幸運一點：她並不是完全不能回家，只是今後回家受到了嚴格限制而已。
　　
　　現在郝仁就希望貝琪可以想通這點，只要這點想通了，其實貝琪面對的現狀就沒什麼可發愁的。
　　
　　第二天早上郝仁照例被「滾」用尾巴拍醒，他起床一睜眼就看到那隻黑白傻貓毛茸茸的圓臉在自己面前杵著，心中感慨現在家裡面唯一一個還能維持自己平靜日常的應該也就這個憨貨了。換好衣服之後他去給滾備上貓糧，又確認了一下豆豆還老老實實地在鍋裡睡著，這才來到客廳，結果不出意外地看到貝琪正坐在茶几前面發呆，眼前雖然開著電視，但她的視線完全沒集中在電視節目上。
　　
　　平常貝琪就是家裡面除薇薇安之外起床最早的，現在她又心事纏身，大早上在這裡發呆也不奇怪。
　　
　　郝仁上前順手把電視音量調小，在貝琪旁邊坐下：「怎麼樣？想通沒有？」
　　
　　「還好吧……」貝琪有點無精打采，但至少比昨晚上狀況好多了。「我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不能回去嘛。只是時間短了點……按你說的，今後我回家就只能跟你們一樣躺在休眠艙裡。然後在夢位面待到一定時間就必須出來了？」
　　
　　郝仁點點頭：「休眠艙可以讓人在夢位面裡待較長時間，但考慮到連接不穩定以及設備壓力，建議每次不要超過十五天，十天左右最佳。然後需要在地球上休息一段時間等夢位面的連接重新穩定下來，這個休息時間不定，但通常不會超過一個月。」他這次是把休眠艙的情況完完整整告訴了貝琪，反正已經說開，也就沒必要隱瞞什麼了。
　　
　　「大部分時間要在地球待著了啊，」貝琪突然笑起來。「其實也沒什麼，我當傭兵的時候還不是整天東奔西跑的……現在只是心理上有點彆扭，好像被人限制了似的，嗯，略微不爽。」
　　
　　郝仁知道這種感覺，說白了就是在不自願的情況下強行被人安排了行程，貝琪這麼個習慣到處亂跑的傭兵其實並不怕在異國他鄉待著，她不爽的只是這個「強行安排」，但這點不爽克服克服也就沒什麼了。他見貝琪自己已經想通，心中也就鬆一口氣：「沒事，困難只是暫時的，我們也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我聽五月說了，你們要找一個現成的『裂口』把我送回去。」貝琪點點頭，「我是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啦，反正聽上去應該不是隨處可見的……所以一切隨緣吧。找到更好，找不到也沒事。」
　　
　　郝仁看出來貝琪心情仍然不是很好，不過把事情想通之後她應該很快就能調整過來，也就不再繼續發愁這事。倆人跟往常一樣閒聊了會家常，扯扯地球上的生活和夢位面的風土人情，很快就到了其他人都起床的時候，大屋子裡慢慢變得熱鬧起來。一大早就飛出去趕早市的的薇薇安也回來了，拎著一大籃子新鮮蔬菜和兩條活魚，她一進門就緊張兮兮地先四下張望：「豆豆沒醒呢吧？豆豆沒醒呢吧？我今天買魚了啊……」
　　
　　郝仁扭頭看見薇薇安菜籃子裡的活魚就有點哭笑不得，壓低聲音回答：「還沒醒，你趕緊弄。對了，記得切段。」
　　
　　貝琪見狀趕緊起身要幫忙，聲音也挺低：「我來幫忙，倆人一起來速度快點。」
　　
　　伊扎克斯撓著自己光溜溜的頭皮在旁邊感嘆：「唉……吃個飯至於麼……」
　　
　　「廢話，讓豆豆看見今天一上午就別想清閒了！」南宮五月一邊看著廚房方向嚥口水一邊滿懷怨念地嘟囔，「真不容易啊……吃個魚跟做賊似的，我都一個月沒吃過魚了……」
　　
　　南宮五月一句話說的郝仁都心有慼慼然：自從家裡養了個世界觀有問題的小人魚，「吃魚」就變成一件充滿風險的事兒，那小傢伙連親媽都分不清更遑論分清魚種了，基本上只要看見跟自己長得有點接近的物種她都會當成同類，電視上演個做魚的廚房節目她都能當成恐怖片看，要是看到家裡人吃魚那還得了？但還偏偏郝仁和南宮五月都好這口……
　　
　　幸好經過薇薇安多次嘗試終於找到了解決之道：豆豆不認識切成段的魚，別讓她看見過程就行了……
　　
　　結果就是現在家裡吃頓魚都跟做賊似的，有時候薇薇安在廚房做菜郝仁還得專門在豆豆旁邊盯梢，因為這小傢伙特喜歡到處亂蹦，沒人看著指不定就跑哪去了！
　　
　　不過看著南宮五月滿臉期待的樣子，郝仁還是有點奇怪：「話說你吃魚就沒問題啊？不覺得手足相殘？」
　　
　　南宮五月跟看逗比一樣看著郝仁：「大魚吃小魚你沒聽說過？鯊魚吃倆帶魚怎麼還算手足相殘了——而且我只是正好可以長出來魚尾巴，並不說我就是條魚了好麼！」
　　
　　郝仁突然冒出個不可抑制的問題：「對了，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變成魚尾巴之後……肚子裡也有刺兒麼？」
　　
　　南宮五月頓時呆然，愣了半分鐘才瞪著郝仁叫起來：「你這人腦子到底怎麼長的！成天想些什麼啊！」
　　
　　郝仁嘿然退避，南宮五月倒是若有所思地嘟囔起來：「不過你這個問題還真挺切中要害的……我變身後尾巴裡到底有沒有魚刺呢……」
　　
　　伊扎克斯終於受不了這倆逗比越來越奇怪的話題：「討論這個幹嘛，又不能吃。話說莉莉怎麼還沒起？」
　　
　　伊扎克斯一提醒，郝仁才注意到今天早晨格外清靜的原因是怎麼回事：平常總是趕在開飯前半個小時準時起床的莉莉今天竟然到現在還沒動靜。他把電視遙控扔到一邊，去敲了敲莉莉的房門：「狗狗，起床吃飯啦！」
　　
　　然後他就等了半天沒聽見屋裡有動靜。
　　
　　「莉莉？」郝仁又敲敲門，「還沒醒呢？」
　　
　　這次房間裡終於有聲音了，然而卻是莉莉的驚呼：「呀——」
　　
　　郝仁一聽這個頓時大驚，砰一下子把門推開，結果他也跟著驚呼起來：「呔——前面那個毛球你給我站住！」
　　
　　「房東別鬧，」只見床上的雪白毛球晃了晃，轉過身來卻是莉莉，「是我……」
　　
　　郝仁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哈士奇：「你這是怎麼了？」
　　
　　只見莉莉身後拖著蓬蓬鬆鬆的一條大尾巴，那尾巴幾乎有她身子那麼大，剛才她是背對著門口，郝仁一眼看過去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毛球怪，而現在莉莉轉過身來，毛球怪的感覺倒是消失了，就是哈士奇精現在看著跟狐貍成精似的……
　　
　　莉莉都快哭出來了：「蝙蝠的生髮劑……停不下來了……」
　　
　　一番折騰之後莉莉被拽到客廳，薇薇安看著她那瘋長的尾巴呆然良久，一聲長嘆：「我昨天該攔著你的……不是說了別用太多麼？」
　　
　　「那現在怎麼辦？」莉莉哭喪著臉扭頭看看身後，「好不容易停下來，已經長這麼長了。」
　　
　　「其實挺好看的，」郝仁嘿嘿笑著，「你就當自己是狐貍成精。」
　　
　　莉莉的尾巴現在看著確實挺漂亮，蓬蓬鬆鬆如同狐尾，但當事人顯然不這麼想：「這怎麼行啊！走路都成問題！」
　　
　　「別急別急，按理說藥效也快過去了，」薇薇安捻了捻莉莉的尾巴尖，「應該再長兩三茬就會停下來。」
　　
　　莉莉大驚：「還有兩三茬啊？！」
　　
　　薇薇安想了想，突然扭頭看著郝仁：「對了，你要圍巾不？」
　　
　　郝仁：「……」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有多遠死多遠的小綠人們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又是這座北方小城冬日裡難得的艷陽天，和煦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灑進房中，讓人渾身暖洋洋的懶得動彈。莉莉舒舒服服地趴在剛從地下室搬出來的躺椅上曬著太陽，郝仁和薇薇安一人拿著把大剪刀在這姑娘身後忙活，剪刀揮灑間，潔白似雪的縷縷銀絲飄然落地，莉莉扭頭看了一眼還感嘆上了：「剪去三千煩惱絲，留得清明在心間……」
　　
　　郝仁伸手拍了她一下：「不就是剪個毛麼，至於感嘆的跟剃度似的？」
　　
　　莉莉懶洋洋地打個哈欠，耳朵在陽光下輕快地抖來抖去：「好舒服誒……蝙蝠，小心點，修剪整齊嗷。」
　　
　　薇薇安咔擦咔擦地往下剪著毛：「放心吧，我當年剪過羊毛，手法熟練著呢。不過說實話，現在修剪整齊管個毛用，反正你還得再瘋長兩三茬，其實我真心想給你剃乾凈，這樣長出來估計反而更整齊點……」
　　
　　莉莉一聽這個身上就哆嗦起來，扭頭對薇薇安怒目而視：「你敢！你這是毀我容！」
　　
　　郝仁跟薇薇安忙活了沒多大功夫就把莉莉的尾巴修剪成正常模樣，他拍拍那毛茸茸跟綢緞面子一樣柔順的尾巴讓這個哈士奇自己檢查一下成效，後者從躺椅上跳下來扭頭看了看，露出滿意的神色甩甩尾巴：「嗯嗯，現在舒服多啦！」
　　
　　薇薇安一邊收拾散落的毛髮一邊對莉莉呲呲牙：「別高興太早，過會兒還得長出來，起碼折騰到明天。」
　　
　　郝仁看著莉莉在那繞來繞去觀察自己尾巴的模樣。再看看剛剪下來的一地狗毛，滿肚子槽點都不知道該從哪開始吐。他還真沒想過跟魔物娘生活在一塊竟然還有這種細節。怎麼說呢……感覺挺微妙挺好玩兒的，就是有點挑戰三觀。看著薇薇安在那收拾東西他還忍不住問了一句：「話說這東西真的能織圍巾？」
　　
　　他伸手捻了捻那些銀白的毛髮。感覺光滑如綢而且帶著一種奇特的彈性，一想到這東西是從莉莉尾巴上剪下來的就讓人感覺渾身彆扭。薇薇安卻沒辦法跟郝仁這個人類一樣對這些毛髮產生什麼特別的感想，她眼中這些絨毛跟普通毛料絲毫沒有區別：「直接用肯定不行，它們不適合紡線，不過我可以用魔法處理一下，最終效果應該跟羊毛差不多，保準暖和……」
　　
　　「那是！」莉莉還一臉得意地炫耀呢，「我祖上稱霸兩極運輸業，防寒抗凍的本事還用說麼！」
　　
　　然後她也一臉古怪地捏了捏那些白毛：「不過我以前怎麼就沒想過這事兒呢。每年換毛的時候掉下來的毛髮我都給扔了……現在想想好浪費，攢起來填個枕頭都行嘛。」
　　
　　郝仁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接不上這種戰三觀的話題了——事實上他自從早上看見莉莉跟個毛玉一樣從房間裡蹦出來到現在三觀就沒修復過，這時候不管發生啥事他都是以一種「老衲心已死，凡塵諸事了」的心態面對的，反正薇薇安想幹啥就讓她隨便折騰，魔物娘的生活方式她比別人更清楚。而這時候南宮五月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她盯著莉莉的尾巴想起的卻是另一件事：「對了莉莉，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來著，就是沒好意思問：你毛色怎麼是白的？」
　　
　　莉莉耳朵精神地豎起來：「因為我血統高貴唄！月下銀狼你不感覺挺讚麼？」
　　
　　「但我記著哈士奇也不是這個顏色啊……」
　　
　　莉莉一聽「哈士奇」仨字頓時蔫下去。剛反應過來似的拍拍頭：「對哦，我是哈士奇來著，那顏色是怎麼回事？」
　　
　　郝仁想了想：「你媽生著生著沒墨了？」
　　
　　莉莉聽到這話馬上瞪起眼睛，衝著郝仁嗷一嗓子就撲過去。郝仁撒開丫子這通跑啊，從客廳跑到廚房，從廚房跑到二樓……奈何莉莉至少在這方面秉承了狼人風範，咬定獵物之後是絕不放手的，那是真的咬定——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才張開嘴，郝仁的護盾硬生生讓她用牙給咬下一半去……
　　
　　到下午的時候一切就如薇薇安預料的那樣，莉莉的尾巴果然又開始瘋長了。但這次這個二哈充分發揚她的種族風格對此事泰然處之，麻溜地自己跑去把剪子什麼的準備好並且招呼郝仁和薇薇安來幫忙，看她那興高采烈的樣子郝仁都懷疑這姑娘到底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興許在這個哈士奇精心目中，一切新奇好玩的事就都算好事吧：包括用生髮劑治療尾巴玩脫變成棉花糖精……
　　
　　不過這次郝仁是沒工夫折騰莉莉的尾巴了，因為他剛拎起剪子準備過去幫忙的時候數據終端就突然接到了來自柯依伯站的聯絡：那幫來自卡巴拉聯合王國的小綠人已經到了。
　　
　　郝仁趕緊收拾好東西，換了身正裝前往柯依伯站。這次他除了數據終端之外誰都沒帶：又不是什麼危險任務，也不是長時間出差，不過是去跟幾個外形小綠人見見面，商討商討工程救援問題，他覺得自己能搞定。
　　
　　當然還有個原因：他瞧了瞧自己家裡這圈人，發現領著他們出門在外除了打架之外也沒啥能幫上忙的地方，就伊扎克斯見過大世面，可惜每次大世面都是在用隕石砸人……
　　
　　柯依伯站還是一如既往那麼冷冷清清，這個位於偏僻荒涼地帶的中轉空間站不管什麼時候都只有那麼一小群工作人員在忙活，郝仁從傳送的光暈中睜開眼，不出意外看到眼前的還是那個已經頗為熟悉的引導員小姑娘璐璐。璐璐對郝仁嘻嘻哈哈地鞠個躬，故意板著臉假裝嚴肅：「審查官閣下，您的會客間已經準備好了。」
　　
　　郝仁笑著點點頭，跟在璐璐身後向空間站的核心塔樓走去。在經過一段開放式連接走廊的時候他看到外面的一座停泊港上有幾艘外形古怪的飛船，那些飛船有著統一的塗裝，顯然來自同一個勢力，但它們的造型結構卻全都不一樣，看上去是以各種標準件組合而來的訂製品，似乎說明這些飛船來自不同的製造商。他好奇地問了一下：「那些船是……」
　　
　　「那就是卡巴拉聯合王國的船隊，」璐璐笑著解釋，「這個聯盟是很多個領邦國組成的聯合勢力，這次來的人也是不同領邦國的代表，所以飛船都不太一樣。他們很重視這件事，好像每個領邦國都派了最高外交長官過來。」
　　
　　郝仁正好想在見面之前了解一下這些小綠人的情況，看璐璐似乎很熟悉便順口問道：「那你介紹介紹這個聯合王國吧，我就在公共數據庫看了點資料，還不太了解他們的文化禁忌之類的東西。」
　　
　　璐璐笑嘻嘻地擺擺手：「文化禁忌其實不太重要，帝國法典規定了各個文明交流時的文化差異處理標準，外交官都知道怎麼處置這個。至於卡巴拉聯合王國嘛……是個成立沒多久的領邦勢力，依附於坎貝爾文明圈。先說說坎貝爾文明圈，這個文明圈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坎貝爾人，剩下百分之十是他們製造的機器人中獲得公民權的菁英成員。這個種族好奇心很強，其最著名的就是對宇宙的探索精神——這也是他們的文化核心。坎貝爾熱衷於探索星星，基本上只要有餘力，他們就會立刻對全新的領域展開研究，這幾乎就是他們社會發展的全部動力。他們不斷向無人區發射飛船，不為了佔領，也不為了霸權，就為了看看那裡有什麼，他們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種族。卡巴拉聯合王國是他們中最有開拓精神的一群人，最早的時候只是一群拓荒探險隊，後來不小心飛的太遠了，和母星一度中斷了聯繫，於是他們乾脆就原地紮營在幾顆星球上建立了領邦國，最近這些年他們才和自己的文明圈聯絡上，也就稀里糊塗地成了坎貝爾文明圈承認的獨立政權……」
　　
　　郝仁聽得嘖嘖稱奇：「一幫探險不要命的探險家啊？」
　　
　　「就這麼回事，」璐璐點點頭，「旅行者們經常能在坎貝爾文明圈附近發現大大小小的殖民地和領邦國，有一些就連坎貝爾文明圈自己都不知道，那都是不小心飛太遠的探險家們建立的。星際水手們有一句老話專門形容這些探險家：坎貝爾人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夠遠——甚至他們的葬禮都別具一格，他們能預感到自己即將死亡，而在死亡前他們會努力把自己裝在任何可能的發射物上，他們認為誰在嚥氣前飛得最遠，誰就越能在死後得到坎貝爾先祖的庇護，甚至成為先祖們的一員。」
　　
　　璐璐說著，突然頓了頓：「對了，忘記告訴你，『希望你有多遠死多遠』——這是他們和朋友臨別贈言時常說的一句話，代表他們最美好的祝願，你等會兒別誤會了。」
　　
　　郝仁：「……」

第三百二十八章 珠子？
　　
　　在璐璐的一路介紹下，郝仁終於來到了柯依伯站的中央塔樓，空間站的站長專門為這次會見準備了一個臨時會客室，郝仁進入會客室之後發現這是個比預料中要簡樸很多的房間——屋內陳設簡單，長方形的艙室內只有盡頭的一個水族箱和水族箱旁的幾盆綠色植物算是點綴，除此之外這裡就只有必備的桌椅和幾臺固定式數據終端了。想必在空間站上條件終究有限，這種工作站正常情況下也是不會專門準備個給大人物喝茶聊天的會客室的。
　　
　　郝仁一進門就看到房間中央的長桌兩旁已經坐了十幾個小綠人，就如之前在血湖湖底看到的那些遇難船員一樣，這些人身高看起來和孩童相仿，有著一個碩大的腦袋和古怪的五官，皮膚泛著青綠色，四肢則略顯纖瘦。他們都穿著樣式近似的黃綠色服裝，衣服的材質彷彿橡膠和織物混合而成，每個人的衣服上則可以看到不同的標記，以表明他們來自不同的領邦國。郝仁看著這一幕就忍不住想起早些年流行的那些老科幻片子，心說今天終於發生地球人跟小綠人的歷史性會面了……
　　
　　房間中的小綠人們看上去已經等了一會兒，這時候看到郝仁出現，立刻紛紛起身用笨拙的方式撫胸行禮，這個動作是希靈帝國為方便來自不同文明圈的人形種族互相表示善意而制定的「標準姿勢」。小綠人中一個看上去比其他人膚色泛黃的成員似乎是這支使節團的代表，他一板一眼地跟郝仁對起了外交辭令：「很高興見到你，審查官閣下，我謹代表坎貝爾文明圈下屬卡巴拉聯合王國對閣下表示問候，我們將……」
　　
　　郝仁趕緊跟人客氣：「別拘禮別拘禮，我這人不適應這個……」
　　
　　對面的小綠人一聽這個立刻點頭。爆豆子一樣飛快地說道：「那好咱們辦正事吧，飛船的情況怎麼樣了？」
　　
　　郝仁倒是愣了一下，他剛才就是土包子本性發作下意識地跟人客氣客氣。可沒想到這些小綠人竟然比他還實誠……
　　
　　不過他也樂得如此，當即笑呵呵地來到桌旁坐下。從隨身空間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堆全息數據盤推到面前，讓小綠人們分發傳閱，一邊跟人介紹自己：「大家都是辦正事的，就不要拘謹了。我叫郝仁，你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這時候璐璐看這些人已經開始談正事，主動在旁邊當起了茶水小妹，而之前說話的小綠人首領則一邊擺弄數據盤一邊上下點著碩大的腦袋：「你好你好，我叫卡巴拉。卡巴拉聯合王國的大統領。非常感謝閣下找到了我們的飛船，那艘船事關一次重要的深空探測試驗，還記錄了好幾條剛開拓出來的航線，對我們意義重大……」
　　
　　郝仁哦了一聲，又挨個問清楚其他小綠人的名字。不過他這個菜鳥對宇宙各大文明圈的了解實在不夠，所以壓根沒想到自己眼前這個叫卡巴拉的小綠人其實在宇宙中也是個響噹噹的名號：儘管他只是一個領邦國的勢力領袖，卻在各大文明圈中有著不低的知名度。他是熱衷於探索星空的坎貝爾人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曾率領著自己的拓荒部隊在坎貝爾文明圈外的荒蠻星區中遠航三十七年未曾回家一次——當然如果沒有迷路的話他應該可以提前幾年回來。他一生至今發現的宜居星球多達兩位數，有三條星空航路以他的名字命名，因他而建立起來的殖民點更是數不勝數。這位星際探險家就像一臺動力澎湃而且永不關機的飛船引擎，幾乎不知停止為何物，他像旋風一般在宇宙中馳騁，卻從未在任何一顆新發現的殖民星上停留超過兩年，他的一句名言流傳甚廣：探險家的使命是發現新世界，建設這些世界的使命就交給後人吧。
　　
　　正是因為這位探險家的古怪性格，他一生發現了大量殖民星卻從來沒有停下腳步認真建設過哪怕其中一個，他沉浸在發現新世界的愉悅中，但只要踏上新世界的土地就會立刻失去興趣，然後馬上起航前往另一顆星球，這些殖民星的建設都是跟在他後面的其他拓荒隊完成的。這種只探索不建設的作風讓他贏得了「挖坑不填卡巴拉」的外號——他對此欣然接受。
　　
　　直到前兩年他就被他老婆以死相逼不得不留在家裡，最後稀里糊塗出任卡巴拉聯合王國的大統領為止。這位傳奇探險家的旅程終於能告一段落了，他的船員和他老婆以及他飛船投保的保險公司都對此表示歡欣雀躍。
　　
　　這時候卡巴拉正領著身邊的一圈小綠人研究數據盤上投影出來的資料。當看到那截從湖底泥沙中探出來、在血色湖水掩映下顯得有些扭曲怪異的艦船船身時所有人都開始點頭，十幾個巨大的綠腦袋上下晃動：「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有一個小綠人還頗為感慨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天角星4號艦上的傢伙真幸運啊，他們死的時候飛了好遠……」
　　
　　郝仁感覺文化差異這玩意兒簡直太神奇了。
　　
　　「這艘船還在夢位面的湖底沉著，」郝仁看小綠人們已經研究完數據盤，出聲把他們的注意力轉移過來，「你們應該都知道夢位面是怎麼個情況吧？」
　　
　　卡巴拉點著頭：「知道知道，一個神秘的空間——可惜禁止開發。我一直想有機會能帶著船隊去夢位面找找看有沒有有趣的地方……不過上次申請夢位面開發權的時候被人給轟出來了。」
　　
　　郝仁一聽這個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住，他算是了解這幫小綠人的探索精神有多強了——連夢位面都打算開著船隊去探索探索，這作死精神不亞於豆豆在家啃插線板的！幸虧這個世界有渡鴉12345鎮場子啊……否則天知道還有多少跟這些小綠人一樣能做死的種族會成天往外蹦！
　　
　　「既然知道那就好說了，」郝仁沒把肚子裡的吐槽說出來，只是鎮定地點點頭，「我說一下，由於那地方穩定性不強，而且最近『現實之牆』也有點……小故障，所以我們制定了一個比較安全的施工方案，要在不影響宇宙安定度以及夢位面土著的前提下把飛船運出來。方案是這麼回事……」
　　
　　當下郝仁就把整個施工計劃跟卡巴拉確認了一遍，這套計劃在剛才那個數據盤上也略有提及，不過沒他說的這麼細。小綠人們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卡巴拉用兩個小短手互相碰了碰：「行，靠譜。其實我們這次就把施工機械帶上了，等會兒暫時交給閣下保管就行。不過我還是想確認一下……真的不能在夢位面裡多看看啊？」
　　
　　郝仁還沒吭聲，數據終端就蹦起來了：「別作死——現在夢位面跟現實世界正衝突著呢，這個節骨眼上讓你們進去把飛船撈出來已經在冒著風險了，再擴大行動規模的話那跟焊雷管鋸燈泡沒差別。」
　　
　　小綠人興許不知道焊雷管鋸燈泡是什麼意思，但他們顯然知道此事不可行，於是一個個垂頭喪氣地答應下來，卡巴拉對郝仁點點頭：「你稍等一下，我跟我的首席大臣商量一下細節問題。」
　　
　　於是有兩個小綠人就跟卡巴拉湊到一塊嘀嘀咕咕地商討起來，郝仁發現這些小綠人還真貼合他的性子：不矯情，不廢話，不講繁文縟節，有事情立馬就幹，是踏踏實實的實幹派，你比如那個叫卡巴拉的聯合王國大統領，為了增強自己的氣勢他就不憚於站在桌子上說話……反正這是一幫挺讓人欣賞的星際探險家。大概也只有這樣的性格才能讓這些坎貝爾人在宇宙大開拓時代以最年輕種族的身份迅速成為舉足輕重的文明圈之一吧。
　　
　　而卡巴拉領著自己首席大臣商討細節的時候，其他幾個小綠人也因為沒事幹而各自扎堆地聊起天來，郝仁坐得離他們很近，所以能聽到他們的閒談，基本上也不是什麼機密，都是些個人瑣事。郝仁聽見有兩個小綠人正在嘀咕自己領邦國發生的麻煩事，一個人說：「……當時可把我們嚇一跳啊，憑空一場大爆炸，留下那麼大一個坑……」
　　
　　另一個人接著話題：「話說你們查明白坑裡那四個人是從哪個文明圈來的了麼？」
　　
　　「這上哪查去，語言都不通，後來好不容易語言通了，他們自己也說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來的，而且說實話，那四個神神叨叨的人類根本不和我們好好交流，他們好像把我們當成怪物了……」
　　
　　「聽說前兩天他們還差點跟你們打起來？」
　　
　　「哦，那倒是個誤會，他們以為我們要動那個圓球，他們說那是什麼神聖的珠子，不讓別人碰……」
　　
　　郝仁一開始只是聽個熱鬧，這時候卻越來越覺得這描述似曾相識，想了半天他才突然反應過來：「等會兒！你們說什麼神聖的珠子？還有四個人？四個苦行僧？！」

第三百二十九章 撞大運
　　
　　郝仁還真沒想到自己也有撞大運的一天，不過聽到兩個小綠人討論的事情他還是立馬眉頭一皺意識到此事並不簡單。兩個小綠人聽到他的問話也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撓著自己光溜溜的綠色頭皮：「苦行僧？什麼意思？」
　　
　　「哦，沒什麼，」郝仁趕緊湊上前去，「給我講講珠子的事兒，還有那四個人，我挺感興趣，說不定能幫你們調查一下。」
　　
　　倆小綠人對視一眼，似乎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審查官會有興致來插手這種事情，但顯然他們對此很高興，剛才主動提起珠子的小綠人開口了：「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我們領邦星上的一座礦場附近發生了一次爆炸，可能跟空間傳送事故有關，爆炸之後我們在現場發現四個……奇裝異服的人類。嗯，就跟你差不多，按我們的分類方式就是主序列人型生物第二科。他們跟我們語言不通，而且身上也沒有能識別身份的東西，我們就在現場發現了空間傳送之後的引力異常，不過……後來調查也沒什麼眉目，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小綠人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細節：「至於那個珠子，是跟他們一起出現的，好像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不過看上去好像就是個金屬球而已，是他們自己稱它為『寶珠』的。我們原本想研究一下那個球，不過為這事還差點跟那四個人打起來，他們把那個球看得跟知識一樣貴重。」
　　
　　坎貝爾人世界觀中最重要的東西是探索以及伴隨著探索而獲得的知識，因此他們習慣說「某樣東西跟知識一樣重要」，而不是「跟命一樣重要」。在他們的文化中，命這種玩意兒屬於消耗品……反正地球人是理解不了。
　　
　　「是不是叫聖堂寶珠？」郝仁一聽對方的描述，知道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他馬上調整著自己的翻譯插件用坎貝爾語言的標準發音意譯著這個來自夢位面的古怪詞彙，「聖堂寶珠，是不是這個東西？」
　　
　　小綠人想了想，使勁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跟那四個人類交流起來真的挺費勁，尤其是他們一些意思很古怪的詞彙……我們租用了一個帝國數據鏈才順利翻譯出來，他們最常提起的就是這個聖堂寶珠。」
　　
　　郝仁扒著桌子把上半身探過去：「那他們現在在哪呢？人和寶珠都還安全吧？」
　　
　　小綠人被郝仁這舉動嚇了一跳，大腦袋往後一仰差點整個人翻過去：「安全，安全，我們專門給他們準備了個安置中心……審查官閣下，你知道那些人的來歷？」
　　
　　郝仁點點頭：「嗯，這件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一些細節部分……抱歉。屬於機密，涉及到這個宇宙的安定。我想見見他們，可能會帶他們離開，你看這件事能安排麼？」
　　
　　郝仁本來還以為這件事需要對方開個會討論討論，卻沒想到他的「屬於機密」四個字一下子產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對面的小綠人臉上表情立馬綠起來（坎貝爾人表情較為缺乏，以顏色作為補充，臉色發綠表示嚴肅）：「閣下，我明白了，我立刻通知我領邦有關部門做出安排。」
　　
　　隨後他又小心翼翼地打聽：「閣下，另外問一下——有很多沒受過保密訓練的普通工作人員也接觸了那四個人以及他們的珠子……這些人需要進行記憶清洗或者別的什麼保密處理麼？」
　　
　　郝仁一聽這個趕緊擺擺手：「不用不用，別太緊張。這個機密還沒嚴重到這種程度。」
　　
　　對這個宇宙的很多開化種族而言，夢位面並不是什麼機密，甚至希靈神系還將有關夢位面的一些研究工作外包給了這個宇宙的凡人種族來進行，只不過夢位面那愈加惡化的穩定性以及現實之牆上的漏洞就比較敏感了，當然這個敏感話題也不屬於機密，各文明高層還是可以知曉的，真正機密的部分是這個惡化現象所可能導致的後果——世界末日，最後這部分不能隨便對公眾公開。郝仁這些日子研究工作手冊，學習最多的也就是這些各級保密協議以及各種局勢權衡方面的知識，不過現在看來……他雖有成效，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數據終端全程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旁觀郝仁第一次在獨自一人的情況下和其他文明的代表們交涉，如果真有什麼情況它是會開口提醒的，它到現在都沒有開口，這對郝仁而言是個好現象。
　　
　　卡巴拉和他的兩個首席大臣很快就商討完畢，這時候郝仁也站起身提起了聖堂寶珠的事，他表示前往夢位面的計劃可能要稍微推遲一下，在去把那艘船運出來之前，他首先要回收聖堂寶珠。
　　
　　以及那四個大難不死的幸運苦行僧。
　　
　　小綠人們紛紛表示理解，並表示不介意浪費這麼一點點的時間：對他們而言，這次難得有機會在獲得授權的情況下組團去夢位面參觀一次，在這個天大的喜事兒面前多等幾天算個毛啊。
　　
　　郝仁和卡巴拉他們商定了明天碰面的時間，隨後告辭離開，一群小綠人整齊地起身跟他道別：「祝審查官閣下有多遠死多遠！」
　　
　　郝仁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接受了這誠摯的祝福，也祝願小綠人們：「……祝大家有多遠死多遠。」
　　
　　賓主盡歡。
　　
　　然後郝仁決定先回家一趟，至少把貝琪帶過來，接下來再出發前往卡巴拉聯合王國去找那些苦行僧。
　　
　　在離開會客室前往空間站傳送區的路上，郝仁跟數據終端討論起來：「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早在夢位面的時候他就猜到聖堂寶珠已經來到表世界，但當時他認為寶珠應該被傳送到了茫茫太空中。血湖湖底的失事飛船顯然是在太空航行的時候被捲入空間畸變的，如果當時打開了一扇雙向的傳送門，那麼毫無疑問小教堂裡的人員和珠子也沿著這扇大門被甩到了飛船出事前所處的位置。正因為這樣，郝仁才暫時沒費勁去尋找寶珠的下落：在茫茫宇宙中尋找那麼小的東西，而且還是個誰都沒見過的東西，這難度說是大海撈針都算過於樂觀。然而現在看來，那四個苦行僧和寶珠竟然落在一顆星球上——而且還毫髮無傷，這就比較不可思議了。
　　
　　「或許是夢位面和表世界的映射偏差導致，」數據終端推測著，「兩個世界的傳送門並不是雙向對應的。也或許是寶珠本身有什麼特殊之處，它選擇了一個質量點作為傳送落點——這就該慶幸它沒有直接掉進太陽裡去。總之那艘天角星4號艦出事的時候是在坎貝爾文明圈附近，寶珠落在那附近的某個星球上也可以理解。」
　　
　　郝仁點點頭，沒再說話。他來到空間站傳送區，在一陣白光中返回家裡。
　　
　　剛一回到客廳，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興高采烈地撲了上來：「房東你回來啦！」
　　
　　郝仁看著莉莉活力十足的模樣就忍不住笑起來：「還魂了？」
　　
　　莉莉抱著郝仁的手舔了舔，這才轉過身甩著尾巴炫耀：「又剪了兩次毛！蝙蝠說藥效差不多減弱啦，我抗藥性槓槓的！你看我尾巴好不好看？」
　　
　　郝仁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該置自己的審美觀於何地，這輩子好不容易有個女孩子撒著嬌對他提出了「好不好看」這個經典問題，可坑爹的是這姑娘要他評判的竟然是條尾巴……郝仁只能乾咳兩聲，一臉真誠：「挺好看的，所以你可以別繼續用尾巴抽人了麼？」
　　
　　莉莉一聲歡呼，衝鋒一樣跑到餅乾盒子前開始犒勞自己，郝仁看著完全復原……甚至有點痊癒過度的哈士奇，無奈地嘆口氣：「唉，就當是好事吧。」
　　
　　薇薇安正在給豆豆做小衣服，抬頭看了郝仁一眼：「順利麼？外星人好說話不？」
　　
　　「嗯，比想像的要痛快，我還以為得開會到晚上呢，」郝仁點點頭，對貝琪的方向招呼一聲，「貝琪！明天你跟我再去一趟空間站——找到聖堂寶珠了。」
　　
　　（話說希靈的實體書也出來了，目前出版社正在各地發貨，應該會在幾天內國內各地到貨吧。具體情況到貨之後貼吧裡面應該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