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異常生物見聞錄 作者：遠瞳（已完成）

第三百七十章 跨世界親戚

　　或許還是郝仁對這個世界了解有限，尤其是對這幫信教的了解有限，貌似大鬍子這隨隨便便的尋路方式在旁人看來並沒多大問題，他決定下方向之後那位老狼人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點點頭便跟著隊伍往前走了。

　　這處地下世界規模巨大，身後的大溶洞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郝仁讓數據終端稍微掃瞄了一下附近地形，便發現遠方有好幾處幾乎不亞於身後洞窟的地底空腔，而且這些空腔之間以錯綜複雜的洞穴相連，如果沒有大鬍子帶路的話，恐怕一般人就是困也得困死在這裡面。在腦海中看到雷達反饋回來的畫面之後，郝仁對這個地下洞穴系統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他不敢想像三千年前的輝耀教派創始人是怎麼在這個神聖洞窟中找到生命元祖以及女神傳承的——如果沒有冥冥中的某種指引，很難相信一個人可以憑著運氣探索完這個地下世界。

　　眼前洞穴悠長曲折，道路崎嶇難行，不規則的石壁上斷斷續續地分佈著那種奇妙的發光物質，照亮前路的同時也讓氣氛顯得詭異之極。幸好這洞穴的尺寸還算開闊，走在裡面不會讓人感覺壓抑，否則長時間悶在這種環境下面還真影響心情。

　　莉莉走在郝仁旁邊，一邊走一邊從附近路上收集一些看上去很漂亮的地底怪石塞到郝仁手裡：她讓郝仁把這些存在隨身空間裡準備帶回去，用來充實她的汪之財寶。與此同時她也時不時從旁邊的石壁上扣一些發光的粉末下來，搓著手研究：「看上去好像是發光真菌，不是礦物……」

　　「小心真菌感染。」郝仁離這些粉末遠了一點，他其實不懂真菌學，但一聽這是生物便感覺渾身發毛。

　　「這些真菌應該無害，」薇薇安倒是很放心，她分化出一隻小蝙蝠，啃食了石壁上的一些粉末後才做出此判斷，這種測試方式還真挺考驗創造力，同時她也放出許多小蝙蝠去沿途經過的岔路口查探情況，似乎有所發現，「應該存在某些可以通到地面的裂縫，這下面的空氣有微微流動，而且個別地方有水從上面滲下來。」

　　「現在的年輕傭兵裡像你們這樣的越來越少了，」一路沒開口說話的老狼人埃爾森這時突然插了個嘴，「當年的傭兵跟冒險者也沒什麼分別，也沒多大規矩和組織，不少人都是憑著一身膽子到處闖蕩，去遺蹟地穴裡冒險一番，要麼滿載而歸，要麼死在裡面，當年的人野蠻歸野蠻，但追求的就是這種刺激，現在的……呵，憑空立了很多規矩，還弄了許多像模像樣的組織，竟然還接起跑腿任務來了，那還叫傭兵啊。真難得年輕人裡面還有像你們這樣一肚子好奇心的傻大膽啊。」

　　好像是眼前這樣在地穴中探險的一幕讓老狼人想起了他年輕時的某些經歷，埃爾森自顧自地就話多起來，並且將「想當年」那些血氣方剛到處亂闖的冒險者傭兵和現在那些拿著安逸收入跑腿打雜的「傭兵」作起對比，莉莉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有些好奇：「老爺子，您當年也是傭兵啊？」

　　埃爾森嘿嘿一笑，露出尖銳的狼人獠牙：「幾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跟奧芙拉都在草原附近討生活，當時我們這種人也沒有傭兵和冒險者的分別，自己跑去歷練的時候就是冒險者，有人掏錢僱傭那就是傭兵。當年我們倆可沒少鑽這種地洞——現在看著你們，我就想起我當年了。人老了，話多，別見怪啊。」

　　郝仁聽到這兒才頓時愕然，他是知道王國元帥奧芙拉在幾百年前的流浪傭兵故事的，也知道當年的霍爾萊塔王子迦頓三世在一個邊陲小鎮將奧芙拉招入麾下的傳說——這些古老的故事如同傳奇一般在現在的傭兵口中口口相傳，貝琪對它們如數家珍，但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只是奧芙拉跟班的老狼人竟然也是當年的見證人！

　　要這麼說的話，作為奧芙拉昔日隊友的狼人埃爾森應該也是響噹噹的傳奇英雄才對，至少他也同樣為這個王國效忠了數百年，但郝仁並不記得自己聽到過與這人有關的傳說。

　　「呵呵，我不喜歡拋頭露面，」埃爾森似乎看出郝仁的驚奇模樣，「而且我可沒奧芙拉厲害，她是古代後裔，完全憑著一身本事闖了個天下聞名，而我只不過正好當年跟她認識，而且活得比較長而已，再加上你是北方人，沒聽說過我是正常的。」

　　「我聽說過啊！」貝琪這時候卻突然反應過來，立馬興奮不已，「原來您就是蒼狼將軍！奧芙拉大人身邊的第一猛將啊！可是……可是我沒想到您是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蒼狼將軍就應該是個穿著一身盔甲，整天板著臉到處巡視部隊的老軍閥？」老狼人哈哈一笑，似乎覺得貝琪這個一驚一乍的傭兵小姑娘很有趣，「我平常就這樣，幾百年前跟奧芙拉一塊入夥的時候就跟迦頓那過的，我受不了他們那些規矩。」

　　貝琪頓時哦起來，心說怪不得眼前的老狼人打扮普普通通，看著就跟個軍中馬伕似的，原來這叫高手氣度……

　　埃爾森趁著這個機會跟貝琪和郝仁聊了幾句，主要就是打聽一下這個「好名都讓狗起了」傭兵團的情況，他的理由很充分：作為一個已經離職多年的老傭兵，見到後輩同行總是忍不住有點心癢癢，因此有很多事情想問一下。

　　等隊伍走過一個岔路口，埃爾森和貝琪暫時說完話之後，郝仁才不動聲色地把貝琪拽到一邊，小聲跟她嘀咕：「這個埃爾森很有名的？我壓根不知道！」

　　「王國猛將，蒼狼將軍，」貝琪臉上帶著激動，顯然只要跟奧芙拉沾邊的東西都能讓她激動起來，包括奧芙拉身邊的老狼人，「是奧芙拉大人身邊第一猛將，平日裡很低調，不住將軍府，而是始終住在軍營裡。有人說他很神秘，因為他幾乎從不出現在任何正式場合，只是偶爾以跟班的身份出現在奧芙拉大人身邊。對了，他全名是埃爾森‧艾本，你最好記住，防止在外面被人看出無知來。」

　　「哦……」郝仁點了點頭，片刻後突然反應過來，「等會兒？！艾本？！」

　　他這一聲動靜可就有點大了，走到前面的老狼人埃爾森回頭笑著看了他一眼：「怎麼了？我的家族姓氏很奇怪？」

　　郝仁壓下心頭驚訝，心說這應該只是個巧合：「哦哦，沒事，應該是湊巧，我也認識幾個艾本狼人。」

　　埃爾森一聽這個卻腳步一頓：「別的艾本狼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艾本族人！你從哪認識其他姓艾本的狼人的？」

　　郝仁大為意外：「等等……你說這個世……這邊只有你一個姓艾本的狼人了？世界上沒有其他艾本狼人嗎？」

　　「狼人家族嚴格遵循血脈宗族的規矩，哪怕各自通婚，也會保證族姓百分之百不亂，不會出現有狼人貿用族姓，並且各大狼人家族的族長都掌握著其他族姓的情況，這是我們的社會根本，」埃爾森艾本眼神帶上了一點銳利，「我可以確信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姓艾本的狼人——我們每個家族的姓氏都是唯一的，我是艾本狼人的最後一名成員！」

　　郝仁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幸虧薇薇安腦子快，趕緊想了個理由：「哦，他記錯了，不是姓艾本，而是名字裡帶艾本倆字……」

　　埃爾森艾本這才哦了一聲，似乎沒再懷疑。

　　貝琪一頭霧水地看著這情況，忍不住在郝仁旁邊小聲嘀咕：「等會兒等會兒，『艾本』倆字到底怎麼回事？」

　　貝琪對地球上的情況懵懵懂懂，並沒有接觸過地球上的艾本狼人。

　　郝仁嘿嘿乾笑著攤開手：「幫人尋了門跨世界的親戚！」

　　既然狼人家族的姓氏是唯一的，那地球上的艾本家族跟眼前這個老狼人百分之百就是親戚！

　　不過這件事暫時也擺不到郝仁的工作日程裡，他只是將其當做一個意料之外的小插曲，默默記在心裡之後就繼續專注於趕路了。

　　一行人終於在這條悠長的洞穴中走到盡頭，前方是一個開闊的大型溶洞，然而跑在前面的莉莉剛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就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驚呼：「嗷——媽呀觸手的老巢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根系

　　莉莉在前面的一聲驚呼頓時讓所有人都忙不迭地趕上前去，郝仁瞬間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哈士奇和蝙蝠查探情報時遭遇的那種地下觸鬚，他心裡咯噔一下：果然跟猜測的沒錯，血湖地下的溶洞與扭曲林地的根系相連！

　　帶著這種想法，他滿額撐起護盾跑在了最前面，隨時準備應付一場惡戰並掩護其他人撤退：根據薇薇安和莉莉的說法，那些觸鬚是會主動攻擊外敵的！

　　但等他跑到莉莉身旁之後才發現眼前並沒有敵人襲來。

　　「這是……」大鬍子緊跟在郝仁身後，饒是以他作為苦行僧的定力，看見眼前的壯觀一幕仍然發自內心地震動，「難道這是傳說中扭曲林地的地下部分？這洞窟竟然是和它們相連的？」

　　只見洞穴盡頭便是一個巨大的洞窟，其規模比之前有水潭的那個地方要略小一些，但仍然廣闊驚人。而在洞窟中最震撼人心的，便是無數從上方岩層刺探下來的龐然根鬚！

　　那些巨大的根鬚最小的也有一米直徑，蜿蜒不知幾何，它們從洞窟上方的岩層探出，在空氣中肆意生長，縱橫交錯，彎彎曲曲形成彷彿荊棘大網一般的結構。這張「大網」幾乎遮擋了洞頂四分之三的面積，以至於只能從這些根鬚的縫隙間依稀看到原本的岩層。大量根鬚的生長全無規律，其中有一小部分垂至地面，甚至深深刺入洞窟的大地，而還有大量根鬚則依附著洞窟的四壁，逐漸蔓延、融合到那些看上去堅硬無比的岩石中。

　　整個洞窟的上半部分都是這些巨大的樹根。郝仁抬頭看了一眼，從那些龐然的黑色根系中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和壯闊當然還有撲面而來的心理壓力，幾乎令人恐懼。

　　「……這就是扭曲林地的真身……」郝仁喃喃自語，儘管之前做過種種猜想，卻還是沒想到親眼目睹這個古老植物的地下部分會如此驚心動魄，「這應該還只是一小部分……或許這整個地下洞穴體系都是用來容納這些樹根的！」

　　大鬍子面皮顫抖了幾下，最後只能雙手放在胸口低聲默念：「女神垂憐啊……」

　　他旁邊的年輕修士倒是更想得開：「沒關係，這都是女神所造，依照神聖的經典，一切女神造物與我們皆是兄弟姐妹，而扭曲林地更是最古老的神聖生物，我們信仰虔誠，在這裡當安然無恙。」

　　貝琪頓時眼淚都快下來了：「女神啊……你把大哥造的也太難看了點……」

　　於是四個苦行僧立刻對這個嘴巴沒門的傭兵姑娘怒目而視。

　　「看上去它們好像都不會動誒。」莉莉這時候才平復下心情，昨晚上被觸鬚追殺的經歷讓她剛才被嚇的很失態，現在一冷靜下來她就立刻站直身體假裝專家，「嗯，看樣子觸鬚也是分很多種的，大概埋在深層的觸鬚不會動。」

　　薇薇安看了她一眼：「別裝大尾巴狼了，毛還炸著呢，你先把毛順下去。」

　　莉莉甩甩尾巴，這次可算沒再提她的「尾巴大就是好」理論，而是顛顛地跑到洞窟裡面近距離觀察那些根鬚去了。

　　「為什麼這裡的樹根不會動？」郝仁卻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看向薇薇安，「你確認這就是你們昨天晚上遇到的那種東西？會不會昨天晚上你們遇見的根本不是樹根？」

　　「確實就是這些東西，」薇薇安卻很篤定。她又從懷裡摸出了之前取來的樣本碎片，「可以比對一下。」

　　比對之後，結果確鑿無疑。眼前這些龐然的根鬚就是昨天晚上蝙蝠跟哈士奇大戰過三百回合的那些觸手，但在洞窟裡的這些很顯然功能有所不同，它們是不會動的。

　　「扭曲林地的生命形式已經超脫了一般意義上的植物，」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這被根鬚佔領的洞窟中，薇薇安邊走邊若有所思地分析，「大概它的根鬚還分為很多種，有一些用於探索，有一些用於吸收養分，有一些甚至可以用於戰鬥，我和大狗昨晚上遇見的應該是負責探索的那種。」

　　「你們遭遇過這些根鬚？」大鬍子這時候才注意到薇薇安的意思。

　　郝仁接下來就把昨夜探索到的種種情報大略講了一下，目前他們只把這些事情告訴過奧芙拉，但大鬍子四人比起奧芙拉來更屬於「自己人」，所以對他們講這些更理所當然。

　　「異端！？」四位苦行僧在聽到異端的時候果然反應更大，年長一些的修女甚至咬牙切齒起來，「而且他們還詆毀女神的教義，甚至自己塑造了一個偽神！？」

　　「而且傻子都能看出來那是個邪神，」郝仁攤開手，「哪怕拋開信仰不談，都不能讓那幫危險的傢伙蹦跶下去，他們召喚的巨型大腦異常危險，整個宗教儀式也喪心病狂，我會管下去的。」

　　埃爾森看了郝仁一眼，覺得他這句話有點託大，一個普通的傭兵團長竟然也能在四位苦行僧大師面前這麼大咧咧地說自己要管異端的事兒，但大鬍子他們卻不這麼想，他們知道郝仁的身份，所以聞言只是淡然地點點頭：「那最好，很高興看到你有這份心，不過這件事最好還是讓『我們』解決，這是『這邊』的問題。」

　　他刻意加強了「我們」和「這邊」兩個詞的語氣，顯然即便自己已經跟貝琪一樣被迫摘掉了夢位面的戶口，其骨子裡還是把這裡當做第一家鄉的。

　　「當然，我們已經把這事報告給奧芙拉元帥了，很快教區長也會知道，接下來應該就是大規模搜捕異端的行動。那些邪教徒的儀式非常殘忍，需要大量血肉，而且還會召喚出怪物來，只要搜捕的時候仔細點，不難發現。」

　　大鬍子點點頭，突然面有憂色：「只是沒想到王國騎士團和教會內部竟然也會出現腐化者……墮落觸目驚心，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已經暗中發展了多長時間，格爾頓教區長恐恐怕要為此擔上很大責任。」

　　大鬍子感慨歸感慨，但郝仁跟格爾頓可不熟，所以也沒回音，而是繼續向洞窟對面走去。

　　與此同時，他在腦海中詢問起數據終端：「咱們現在大概到什麼位置了？」

　　數據終端立刻把一副圖像送到郝仁腦海裡：「剛離開血湖範圍，還沒進入扭曲林地區域，另外咱們遭遇的這些根鬚只是從扭曲林地蔓延出來的一小部分，本機剛才加大功率掃瞄了一下，發現有更多根鬚果然直接蔓延到湖底深處。」

　　果然，扭曲林地真正龐大的部分在地下，它的本體已經深入血湖，那麼郝仁也完全可以肯定，龍脊山脈下面必然也有這樣的「樹根洞窟」！

　　以後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通過這個渠道來探索龍脊山脈……

　　郝仁這麼想著，順手讓數據終端記錄下了這處洞窟的空間坐標。

　　老狼人埃爾森在進入這處巨型洞窟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不管是作為一個前傭兵還是作為一個現軍人，他都對任何詭異之地保持著最惡意的揣測：「提高警惕，據說當年有一群矮人礦工在山中開掘礦道太深，不小心挖出了一條扭曲林地的根鬚，結果全都發瘋了——按照這位血族小姐的猜測，這些根鬚功能繁多，要小心遇上具備釋放神經毒或者產生精神攻擊能力的根鬚。」

　　隊伍中女性成員謹防觸手怪——郝仁默默在心裡又補充了這麼一句，不過他很懷疑自己隊伍裡這幫一個比一個彪悍的妹子真遇上觸手怪的話到底是誰怕誰……甚至現在正在隨身空間裡睡大覺的小人魚都不一定怕這些根鬚，至少從心態上不怕：豆豆百分之百會把這地方當成一個洋溢著食物香氣的童話堡壘，類似糖果屋那種……

　　郝仁就這麼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往前走，在即將離開這處被巨大根鬚佔據的洞窟時，一種怪異的感覺突然襲來，讓他渾身下意識一個冷顫。

　　那種感覺就彷彿一種無形的窺探從四面八方襲來，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轉瞬即逝，但異常清晰。

　　郝仁悚然四顧，他依稀記著自己第一次走在扭曲林地中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

　　難道就是這些樹根？！它們在思考？！

第三百七十二章 核心

　　那種被一個宏大意識從四面八方窺探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郝仁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種窺視感便已經煙消雲散，只留下渾身的汗毛倒豎還能提醒自己剛才那不是幻覺，莉莉是個六識敏銳的姑娘，這時候蹭一下子湊上來盯著郝仁的臉：「呀，房東你也會炸毛啊？你再炸一個再炸一個……」

　　郝仁覺得自己跟這個思路驚奇神經有恙的哈士奇簡直沒法交流……

　　他順手把莉莉扒拉到一邊去，回憶著剛才的感覺以及第一次進入扭曲林地時候的感覺，終於確定兩者是同一種東西。他看著洞窟中那些巨大、龐雜、糾結的根鬚，愈發覺得它們正在散發出無窮無盡的思潮，回憶起有關矮人礦工挖出觸鬚導致發瘋的傳說，再想想薇薇安的猜測……一個已經超脫植物動物之分的古老生物，或許它真的已經注意到自己一行人的到來。

　　而且它正在思考，正在觀察，只是尚未採取行動。

　　「怎麼了？」薇薇安注意到郝仁的動靜，帶著點擔心的目光落了過來。

　　郝仁把自己剛才的感覺複述一遍，很奇怪地看著其他人：「你們都沒察覺？」

　　「沒有啊，」貝琪有些起雞皮疙瘩地撓了撓自己身上，「你別嚇人啊，這地方已經夠詭異了……」

　　在這麼個地下深處的陰沉洞窟中探險已經讓眾人精神高度緊張，這時候郝仁再提起一個籠罩了整個洞窟的巨大意識正在從旁窺探，頓時讓眾人感覺渾身毛毛的。讓莉莉感覺自己毛茸茸的——因為她又快炸毛了。

　　這哈士奇也該著倒霉，自從來了夢位面就總是遇上一驚一乍的事兒，再這麼炸下去她真心覺得自己遲早得獲得一條跟狐貍精一樣蓬蓬鬆鬆的大尾巴……額，這似乎也是好事？尾巴大啊！

　　「總之這地方非常詭異。務必小心行事，」大鬍子沉吟著說道，他並未因為這裡是教會起源的神聖洞窟而將此處視作安全場所，越是古老神秘的地方就越是危機四伏，這種道理他還是知道的，只是作為一個虔誠信徒，他將這裡的危機都視作女神的考驗而已，「每個人都有緊急脫身的手段對吧？我們有神術傳送。」

　　「我帶了傳送石。」老狼人埃爾森點點頭答道。

　　郝仁他們幾個當然更不擔心：他們對外公佈的身份是專精空間魔法的大學者來著，手特別潮那種……

　　隊伍在沉悶中離開了大洞窟。大鬍子根據自己從古老傳承裡得到的知識分辨著下一步的前進路線，領著眾人鑽入一條又一條曲曲折折的洞穴裡。再往前的洞穴石窟中隨處都能看到那些巨大根鬚的影子：它們有的從岩石中隱隱浮現，有的從石壁穿出橫亙在眾人眼前，有的甚至已經完全侵佔周圍土石，整個洞窟都是由根鬚糾纏而成的。

　　這是一個被樹根完全統治的地下世界，郝仁覺得自己正逐漸步入一株古老植物的心臟，他幾乎能從周圍那些粗大的根鬚中聽到某種搏動聲了。

　　就在這時，眾人前方忽然一亮，一道有著明顯人造痕跡的石門突兀地出現在洞穴盡頭。

　　這道石門與周圍洞壁渾然一體，幾乎給人直接從岩層中雕琢出來的錯覺，應該是擅長土系的魔法師將石門與周圍岩石融合的結果。石門高五六米，寬達將近十米，門框上雕刻著混混沌沌深淺不一的花紋浮雕，即使幾千年時光過去也未曾讓這些浮雕有所消減。郝仁看到這些花紋之後首先就聯想起了當初在某個小教堂裡看到的輝耀教派「聖畫」，他猜測這種花紋就是輝耀教派用來象徵女神的東西。這道石門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根本沒有門板：在門洞中只有一道混混沌沌的白色光霧，雲霧充塞間看不清對面的景象，只能模模糊糊感應到一種空間錯亂置換的感覺。

　　郝仁再怎麼也體驗過多家品牌傳送器，魔法的科技的山寨的都試過了，自己還號稱空間魔法界手潮小王子，這點感應能力還是有的——眼前是一道傳送門，這恐怕就是神聖洞窟核心所在了。

　　郝仁他們和大鬍子四人對此早有所料，而始終被瞞在圈外的老狼人埃爾森則忍不住驚呼：「人造的？這裡……」

　　「恐怕咱們遇到輝耀教派初期留下的遺蹟了，」苦行僧中的年輕修士篤定地說道，「這裡是聖湖，有些什麼古老遺蹟並不奇怪，教派創建初期的時候正趕上世間動盪，在很多地方建立了地下據點，或許這裡是被廢棄的一個。」

　　這理由張口就來，郝仁對這幫苦行僧的嘴皮子功夫認識又上一個臺面：別看平常一個個木頭似的，但果然不愧是搞宗教出身，他們真要扯起來你找七八個說相聲的都不一定能有這些人嘴皮子利索……

　　老狼人果然不疑有他，只是看著那扇仍然在運轉的魔法門頗有忌憚：「這可能是個空間裝置，年久失修，貿然接觸……恐怕會被傳送到某個廢棄空間裡，可就出不來了。」

　　大鬍子點點頭，表情嚴肅地上前檢查了一番空間門，同時他身上縈繞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輝，與石門上的浮雕隱隱呼應，隨後他站起身：「空間門的運轉正常，應該還能用。這裡是神聖遺蹟，我等作為信徒，如果在門前卻步便無顏面對女神了，你們倒是可以另尋他路，我們必須進去看看。」

　　這話一出當然所有人都表示要進去看看，大鬍子趁這個機會「提醒」所有人：「教廷早期留下的內部傳送門大部分都有些特殊，它可能會把通不過某種考驗的人隨機傳送到別的地方，但基本上無害，誰要是發現自己被單獨傳送走，不要緊張，沿著有特定標記的路線應該還能回到這裡。」

　　郝仁立馬就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老狼人聽的……大鬍子不厚道啊！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眾人走入傳送門的時候郝仁只感覺一陣輕微目眩，等目眩結束之後他面前的人就只剩下大鬍子四人和自己的小夥伴們了，老狼人埃爾森已經被忽悠著傳送到不知什麼地方……

　　「咱們這麼忽悠老前輩合適嗎？」郝仁表情古怪，他倒是不介意把埃爾森這個尾巴甩掉，只是感覺人家堂堂蒼狼將軍，竟然被大鬍子他們幾句話給忽悠著傳送到不知什麼地方，感覺很哭笑不得。

　　結果薇薇安只是渾不在意地一揮手：「反正我沒壓力，就當糊弄小朋友了。」

　　埃爾森那幾百歲扔薇薇安這兒應該剛夠學會直立行走……

　　郝仁頓時無話可說，大鬍子笑了笑：「沒事，根據傳承記載，他被送去的洞窟很安全，而且以他的實力不會遇上危險的。現在咱們可以抓緊時間前往神聖洞窟深處了。」

　　眾人穿過傳送門之後抵達的是一條陌生洞穴，這處洞穴明顯比之前通過的地道要寬闊數倍，四周石壁上隨處可見蜿蜒生長的巨大根系和發光真菌，讓四周明亮之餘還帶著極大的詭異氣氛。郝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旁路過的一條根鬚，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這條根鬚正在微微顫動，同時如同呼吸一般漲縮著。

　　但仔細感覺的話又好像什麼動靜都沒有。

　　「為什麼只有教皇和少數苦行僧可以來這裡？」貝琪滿臉緊張，她是小人物出身，本來就不敢接觸這種在她以前看來極端危險的秘辛，現在隨著逐漸靠近某個古老秘密，她愈發擔心起來，「這就連教區長大人都不能接觸的秘密……讓我們這些所謂的『天選之靈』知道沒問題嗎？」

　　「你在擔心什麼？」大鬍子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貝琪苦著臉：「怕出去之後讓人打死……」

　　大鬍子：「……你想多了。此事密不外傳的主要原因是神聖洞窟中封存著女神直接傳承下來的秘密，而很多這樣的秘密是不適合直接公開的，必須極為堅定的信徒以及來自世界之外的『天選之靈』才能接受這些傳承，它們很可能顛覆你們的認知，甚至帶來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就如三千年前初代教宗冕下以凡人之身獲得神術時震驚了整個世界，說不定我們這次會從洞窟核心找到什麼新的神蹟。我們來這裡是發掘它們，同時也是『測試』它們，說句極端的……」

　　大鬍子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哪怕承受不住女神傳承而死，也只要死我們幾個就夠了。」

　　郝仁明白了為什麼大鬍子會放心大膽地領著這樣一支隊伍來到神聖洞窟：現場的人要麼是信仰篤定的苦行僧，要麼是來自世界之外的「旅者」，不論洞窟中有天大的好處或者秘密，他都不用擔心洩露。

　　要是換隨便一個夢位面土著過來，哪怕是霍爾萊塔的國王，恐怕也要經歷層層考驗，但對一群壓根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過客……外地戶口四個字就是最值得信任的理由！

　　他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外地戶口是個好東西……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洞穴已經走到盡頭，前方一片更加璀璨的光明，同時一陣彷彿心臟搏動般的聲音隱隱傳來：

　　咚咚……咚咚……咚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臟

　　咚咚……咚咚……咚咚……

　　這一次不再是幻覺，而是真真切切的搏動聲從前方傳來，聽到這聲音的時候郝仁忍不住有點起雞皮疙瘩，一種正在靠近某個古老恐怖之物的直覺讓他幾乎下意識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護盾容量。

　　他知道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很準，但這次他希望自己的第六感出了問題。

　　莉莉還是走在隊伍最前面，這個不論何時何地都記吃不記打的哈士奇轉眼就忘了之前心裡發毛的事情，這時候又勇敢地在前面開路了，而且又一次第一個驚呼起來：「哇！！這這這……這什麼啊？！」

　　郝仁謹慎上前，看到洞穴出口外的景象時幾乎被眼前之物窒息：

　　洞穴盡頭是一個空前巨大的橢球形溶洞，沿著溶洞石壁一圈有著近乎對稱分佈的無數洞口，郝仁他們所站之處只是洞口之一。數不盡的根鬚從溶洞周圍的洞口中蔓延出來，從四面八方的石壁中刺探出來，從溶洞上方的穹頂下垂墜出來，在中央糾纏生長成一大團無以名狀的整體，那一大團糾纏起來的東西恐怕寬達千米，形狀像一顆坑坑窪窪的隕石，以龐然的氣勢俯臥在溶洞中央。這團東西的表面遍佈荊蔓，根鬚縫隙之間可以看到暗紅色的皮質組織，這些暗紅色的組織隨著一陣陣沉重的「咚咚」聲而發出忽明忽暗的紅色微光，如同心跳，又如同呼吸。

　　這個巨大無比的「心臟」就這麼居於溶洞中心，無數根鬚從它內部蔓延出去，刺入洞穴四壁，並一直延伸到地表。

　　而在這個「心臟」的周圍，則可以看到一圈水潭，水潭中湧動著暗紅色的液體，有些類似貝因茨血湖中的湖水，可顏色明顯更加深沉，並且那種不斷湧動的模樣也讓人懷疑這「水」恐怕也是某種生物。

　　就連伊扎克斯的呼吸都忍不住微微一滯，良久才吐出口氣：「我老家那邊……也沒這麼誇張的玩意兒。」

　　之前眾人就知道整個扭曲林地都是一個整體生物，但那時候他們看到的只有分散分佈的樹木以及地下四散的根鬚，那些東西給人的直接印象並不強烈，然而眼前這個，根鬚糾纏起來成為一顆狀若心臟的核心，再加上整個溶洞中詭異的氣氛，以及那平緩低沉的「咚咚」聲，終於讓人直接認識到這個古老的生物究竟有著多麼駭人的身軀，以及多麼不可思議的結構。

　　貝琪下意識握緊手中長劍，不過很快就第一次對自己手中兵器產生了懷疑：「你們說這玩意兒戳它一下能破防嗎……我估計哪怕那層外皮都幾十米厚啊！」

　　郝仁額頭汗下：這姑娘關鍵時刻思路也挺驚奇的，她怎麼第一件事就想到戳人家一下的……

　　莉莉眼睛中泛著微微的金光，抽出雙刃小心翼翼地跟在大鬍子身後往前走去：「你確認這就是神聖洞窟？」

　　大鬍子四人倒是還保持著冷靜，雖然剛看到那壯觀之物的時候也呼吸暫停了幾拍，但這時候立馬就重新用女神信仰武裝頭腦了：「與古老傳承上記載的完全一致，初代教宗冕下便是在這裡找到女神的神聖傳承，而且他繪下了這個古老生物的模樣。都把兵器放下，這應是一個神聖的古老者，我們不要冒犯它。」

　　薇薇安想了想，突然從身上掏出個小蝙蝠來塞進郝仁手裡：「把這個放隨身空間裡面。」

　　郝仁一愣：「為啥？」

　　「萬一出事，你的隨身空間是最安全的，」薇薇安一本正經，「到時候我就直接把自己的意識轉移到小蝙蝠身上。雖然之後需要很多鮮血和能量才能復活，但這是個保命手段。」

　　郝仁沒想到薇薇安還有這功能，吸血鬼妹子的小蝙蝠簡直是神物了。他捏了捏小蝙蝠便隨手扔進隨身空間裡，卻看到薇薇安表情微妙一變：「把蝙蝠跟豆豆分開放。那孩子好像在磨牙……」

　　郝仁：「……」

　　他真心很想知道薇薇安眼中的世界到底是啥樣的，這一群蝙蝠分散出去的時候到底是幾重的精神分裂啊！

　　眾人小心翼翼地來到洞窟中央那個龐大無比的「心臟」附近，離得近了才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這個龐然巨物究竟能給人帶來多大壓力，那種極端緩慢低沉的「咚咚」聲就彷彿直接敲在人的胸口一樣，而且無休無止，心智稍弱的人恐怕僅被這聲音襲擾便會失去理智。而那顆心臟上緩緩閃動的紅色微光更是帶著一種不祥的感覺，那光芒下面是什麼？難道是血？

　　「心臟」周圍有著一圈水潭，或者說它整個就是浸泡在這麼一汪水潭中的，那些緩緩湧動的粘稠液體是「心臟」之外最令人好奇的東西，苦行僧中的年輕修女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液體進去。

　　即便被放在瓶子裡，那些粘稠的液體仍然在緩緩湧動，並且與「心臟」的搏動維持著一種莫名的同步。

　　「這東西是什麼？」郝仁皺著眉看著水晶瓶中不斷湧動的液體，「生物？」

　　「是生物，一種液體生命，」數據終端從郝仁兜裡飄了出來，掃瞄著水潭裡的東西，「很奇妙，它同樣是扭曲林地的一部分，是這個『心臟』的組成成分，但它可以離體生存，在離開水潭之後變成了一種獨立存活的生物。」

　　郝仁頓時感覺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遠離了水潭一步：他總覺得這裡面湧動的東西會突然撲上來，哪怕不撲上來，這奇詭的生命形式也令人不寒而慄。

　　薇薇安則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郝仁一眼：「至於嗎？有功夫讓你看看我的血魔法，我的血液比這東西花樣多多了。」

　　正在這時候，苦行僧四人組中的年輕修士突然嚷嚷了一句：「這邊！有發現！」

　　眾人趕緊跑過去，發現原來在水潭旁邊竟然還有一個明顯人造的石墩……或者說祭壇。只是眼前的「心臟」實在太過龐大，其他人的注意力一時沒有放在這邊。

　　這是一個外形規整、用灰白色岩石雕刻出來的祭壇，直徑大約三米，表面遍佈著玄奧的符號和輝耀教派代表性的混沌浮雕，祭壇上還有一些已經嚴重風化而破損的黑色殘跡，極有可能是曾經舉行儀式曾用過的東西。而在祭壇中央，則放著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看上去盒子倒是奇蹟般地保留完好，只是上面有著一層厚厚的灰土。

　　「這是初代教宗冕下留下的東西！」大鬍子看到祭壇之後忍不住驚呼出聲，「果然如聖諭所言，他留下了一份只有在三千年後才能公諸於世的傳承！」

　　郝仁看到這個頓時也跟著興奮起來：「會是什麼？禁咒？新的神術？還是又一個生命元祖？」

　　大鬍子激動地搓著手，苦行僧的氣質終於蕩然無存：「不知道……但我們必須打開它，然後把裡面的東西交給現任教皇……這是聖諭規定的……女神垂憐，祭壇上的其他東西都毀了，只有它保留下來，這是神的旨意！」

　　郝仁翻著白眼：能別每件事都跟神沾邊嗎，這明顯是因為當年的初代教宗就這麼一個盒子比較結實……

　　這時候大鬍子已經戰戰兢兢地拿起盒子，沒費什麼功夫就打開了它，躺在盒子裡的卻只是幾張已經嚴重變色，但仍然保存完整的皮革狀物。

　　皮革上面可以看到依稀還能辨認的黑色字跡，似乎是初代教宗留下的留言。

　　大鬍子和郝仁的呼吸同時粗重起來，一個想到了新的神諭或者聖諭，一個想到了白鬍子老大爺留下的秘籍。

　　薇薇安卻對這些泛著霉味兒的東西不感興趣，她若有所思地沿著「心臟」旁邊的水潭閒逛起來，看著那些湧動的紅色液體感覺頗為有趣，這讓她想到了自己的血魔法。

　　她放出一隻小蝙蝠，讓這個小傢伙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水潭裡的液體，她並不擔心水潭裡的奇特生命會發動什麼反擊，因為這種液體控制起來和血液好像也沒什麼差別。

　　有點鹹——薇薇安皺起眉來。

　　而這時郝仁和大鬍子那邊則終於從古老泛黃的皮革上解讀出第一行文字，大鬍子嗓音低沉，念出聲來：

　　「我們……來自星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滅世真相

　　那幾張古老的皮革應當是用特殊材料和特殊手法製成，儘管經過三千年時光，它們仍然柔軟堅韌，除了有些變色之外幾乎沒任何破損，上面的字跡略顯模糊，但仔細辨認一下還是很容易讀出來的。

　　三千年前的古文字和現在夢位面的書面文字當然有差別，但大鬍子他們作為苦行僧，平常最多研究的就是各種古老書典，尤其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宗教典籍更是全都用這種古文字書寫，所以只要看清上面的字，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很容易辨識。

　　神聖洞窟中封存的根本不是什麼新的神術和女神傳承，它只是一份留言，初代教宗寫下，交給自己繼任者的。

　　大鬍子一邊看一邊慢慢把上面的內容讀了出來：「……我們來自星空……世間所有生命，都起源於星空……女神創造了所有生命，但在最初，她創造的只是種子……」

　　「這是什麼意思？」旁邊的年輕修女似乎不太理解。

　　郝仁作為一個親眼見證過星辰大海的過來人，理解這些東西明顯比四位苦行僧更加容易：「意思就是說你們這顆星球上的生命都是從外太空來的，隕石啊什麼的，知道吧？是它們帶下來的。」

　　「女神創造了種子，」大鬍子指著皮革上的文字繼續往下讀，「她將這些種子播撒到群星，在適合生命生長的星球上繁衍生息。我們都是這些種子衍化而來的子民，既是女神的創造物，卻又只是一整套系統的殘渣碎片。」

　　到這裡為止，留言上的東西跟現存的輝耀教派典籍並無太大出入，只是遣詞用語的不同，但後面的內容讓所有人眼神瞬間嚴肅起來：「……我在此留下這份留言，希望第二次打開這座洞窟時，世間各族已經振興，不求可以達到古代文明的程度，但至少希望凡人已經強大到可以拖延那些古老的強大生物，拖延我們那些暴怒的『兄長』……

　　「在亙古久遠之前，在我們的世界尚一片荒蕪之時，群星荒涼死寂，沒有任何生機，而女神自黑暗中孕育而生，她是群星中第一個有靈有識的生命，是萬王之王，萬血之血，萬靈之靈。女神因群星死寂而心生不滿，便製造了跨越星空的種子，去各個星球上播撒生命。這些種子落在大地上，演化成蘊含生機的鮮血之潮，最原始的生命形態便從這些液體中進化出來，逐漸佔領大地——我將那顆最早著陸在我們這星球上的種子稱作最初之種，它便是我們這渺小的太空浮石上所有生靈的起源，無論偉人還是走卒，無論半神還是螻蟻，無論你我，無論草木。都來源於這顆種子。

　　「古代魔法帝國犯下的重罪並非創造完美生命，並非涉足神之領域——他們犯下的是更加深重的罪孽：他們找到了最初之種殘留下來的血肉，並開始從這血肉中汲取力量，甚至嘗試控制神力！

　　「最初之種是女神的血脈所化，是女神身體的延伸，蘊含著最原始、最直接的神力，甚至可以視作女神本身。魔法皇帝們受到某種蠱惑，狂妄地試圖用這些血肉重塑他們自己的身體，甚至試圖用自己凡人的意志來侵蝕、控制這具神聖的遺骸，以讓自己真正變為神明。他們對最初之種的褻瀆行為才是導致災禍的根源。

　　「我接下來要講的，無論對你們而言多麼難以接受或者難以置信，都是百分之百的事實，它就是我們這個星球諸生演化的真實經過……

　　「我們並非長子——最初之種在大地上著陸之後，演化出了不止一季生命，在鮮血之潮最濃郁的年代，誕生的是最古老、最強大的守護者，他們在最初之種茁壯時期演化，因而帶有更為原始純粹的力量，同時也帶有對母親——也就是女神——最堅定的忠誠和信念。我將這些古老生物稱作長子。這些長子統治我們腳下這個世界長達百萬年，直到他們對此厭倦，集體沉睡之後，才有其他小型生命從已經變得稀薄的鮮血之潮中誕生，包括我們。我們這些弱小的凡人，只是次子。

　　「古代魔法皇帝的狂妄之舉激怒了沉睡在大地深處的長子們，他們感應到有人破壞最初之種的結構，紛紛從大地中甦醒，展開了一場屠殺。

　　「最初之種的機能失衡也導致鮮血之潮開始暴走，鮮血之潮中殘存的生命力量演化出了另外一場滅世之災，從中出現的是有著短暫生命和強大侵蝕力的怪物，它們滿腔仇恨，所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摧毀逆子，如果按照進化紀元，這應當是第三子。

　　「這就是滅世的真相：整個世界陷入的並非火海，而是生態天災。

　　「這場災難幾乎摧毀星球上所有的第二季生命，狂怒的長子們和第三子發誓要徹底重塑整個星球的生態結構，我們本應在這種災難中徹底斷絕，但女神的慈悲最後一次拯救了我們：她在最初之種內設置的某種安全裝置察覺到大滅絕現象，因而主動激活並強制性停止了長子的活動，而第三子則在之後因生命衰竭快速消亡。我們這個世界由此得以茍延殘喘。

　　「那些愚蠢的魔法皇帝未能來得及破壞最初之種的安全裝置，這應該是他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我從這洞窟中找到了尚在運轉的安全裝置，並將其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以防止沉睡中的長子在夢囈中破壞它從而提前甦醒。但安全裝置不能離開封印地太遠，因此它應被妥善安置在這處洞窟一百卡薩威（古代計量單位）內。如果一切順利，在你們的年代，這個安全裝置應該被稱作生命元祖，並暫時正常運行著。」

　　大鬍子的呼吸正在顫抖，周圍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顫抖，不只因為這驚人的真相，更因為所有人都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年輕修女將最後一塊皮革拿起，預感成真：

　　「安全裝置只是最初之種的一個『器官』，在最初之種遭到嚴重破壞之後，這個器官已經無法像最初設計的那樣不朽長存，根據我的計算，它目前剩下的生命期限是……三千年。」

　　「咕嚕」，貝琪嚥口水的聲音格外響亮。

　　「長子即將甦醒，在安全裝置，即生命元祖停止發出抑制信號之後，它們就會重新開始活動，並執行未完成的生態重塑計畫。而古代滅世事件之後存活的長子一共有三個，對應三套生命元祖，這三個抑制信號源的停擺應有先後順序，根據我的研究，最先停止機能的應該就是此處，其他兩處應分別在一年後、三年後停擺。但即便只有一名長子甦醒，也足以造成滅頂之災。」

　　「但無需過於絕望，我們應有盟友，根據某些古老記載，一些來自群星之中的高等文明曾與我們這個世界訂下盟約，他們是來自其他星球的『次子』，並且比我們更加了解有關女神和神之長子的秘密。當此處的抑制信號停擺，會有來自其他星球的援軍乘坐銀船抵達我們這個世界，協助我們摧毀長子：後者只有在剛甦醒的時候才可以被安全殺死，過早過晚都會導致失敗。

　　「我從各種古老記載中拼湊出了這些情報，其中應還有不夠詳實之處，但關鍵資訊是準確的。但這些事情過於驚世駭俗，甚至會引起所有人類的絕望，因此我與老友商議，不可貿然把這些事情全盤對世人托出。如果一切順利，我將在世間建立教派，立下代代遺囑，以數百年的時間告訴世人真相，並儘可能推動凡人種族的振興，以期在三千年後有能力面對長子的第一波進攻而自保。但假如發生意外，我在世間留下的傳承斷絕，我也留下了各種誘導、安排，希望至少能有一人來到這座洞窟，我在此留下的遺言可以讓你們明白這個世界的命運。

　　「最後，如果真的有人看到了這些，請代我向群星中的兄弟問候，感謝他們遵守萬年盟約——儘管與他們訂下盟約的是那些罪惡深重的魔法皇帝，但至少我們的世界會因這個盟約而得救。

　　「如果災難真的平安度過，希望後來者能牢記一句話：長子的倒下並不意味著我們這些凡人可以狂妄自大，必須永遠牢記敬畏之心，如若重蹈古代文明的覆轍，女神真正的怒火遲早會降臨世界。」

　　寫滿文字的皮革無聲落在祭壇上，年輕修女嗓音嘶啞地自言自語：「……外界的傳承……早就斷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巨變

　　滅世的真相終於揭示，遠遠超出了眾人想像。

　　原來所謂的創世女神並非這顆星球上的產物，而是一個在星空中播撒生命之種的古老生靈，而所謂的女神滅世嚴格來講也並非這位神明親手所為——真正造成那場生態災難的，是這顆星球上的第一季生命。

　　輝耀教派的初代教宗將那些從「最初之種」中直接誕生的強大生物稱作長子，這是有道理的。

　　郝仁幾乎可以憑藉著豐富的想像力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亙古時代的史詩畫卷：在某個荒涼偏遠的星球，一顆承載著大量太初生命物質和神奇力量的「種子」劃破原始的大氣層，墜落在星球荒蕪的地表，這種子可能正好落在水邊，甚至正好落在某處大洋，於是它內部蘊含的生命之種砰然爆發，在這顆星球上製造了第一汪創始之泉。

　　種子中蘊藏的超自然力量迅速讓這顆荒蕪星球充滿生機，並製造出了最早的強大生物……千百萬年過去，這批強大生物又紛紛陷入沉睡，於是「種子」製造出了第二批聰明的生靈來填補這個空缺。

　　第二批生靈弱小但靈動，旺盛的好奇心讓他們在這顆星球上建立起輝煌的文明，並走上一條不斷開拓未知的道路。終於，這些膽大妄為的生物對他們起源之處的神奇力量產生興趣，他們找到千百萬年前墜落在星球上的「種子」，試圖從中找到讓自己掌控萬物的力量。

　　第一季生命就此被喚醒，並迅速被自己兄弟的行為徹底激怒，他們掀起了重塑這顆星球生態的滅世戰爭，與曇花一現的第三季生命一同，誓要清洗他們那膽大妄為的兄弟以及他們創造出的一切東西。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種子」裡的某種安全裝置啟動了，它強行停止第一季生命的活動，陰差陽錯地保全了那些已經鑄下大錯的「次子」。

　　然而，長子並沒有消失，他們只是沉睡在大地深處，並時刻等待著甦醒的那天，當那一天到來，被推遲一萬年的生態重塑計畫仍將繼續下去，整顆星球將無可阻擋地重新化為一潭血泉。

　　郝仁深吸口氣，慢慢轉身看向那顆浸泡在血水中，緩緩搏動著的「心臟」，他知道「長子」是什麼了。

　　而這時候四位苦行僧仍然沉浸在巨大的衝擊中，他們所受到的震撼遠比郝仁這個「異教徒」要來的深重。大鬍子面色蒼白，半晌才喃喃自語地提起一些被人忘在腦後的祕辛：「據說輝耀教派早期幾位教皇致力於整合全世界的國度，嘗試建立一個空前強大的王國，而且大力發展失落的古代技術……」

　　另一位苦行僧修士低聲接過：「但第四代教皇在推廣這些政策的時候遭到巨大反彈，最終被極端異教徒暗殺。」

　　大鬍子眼神渙散：「第五代教皇是在匆忙之間選舉出來的，教會秘史記載，第四代教皇本應有一批傳承自初代教宗的手稿傳給自己的繼任者，但在混亂中，那份手稿遺失了……」

　　郝仁低頭看著祭壇上的皮革，他知道那份在兩千多年前遺失的手稿到底是什麼東西——恐怕就是這裡記載的事情，而且是詳細版。只是初代教宗所擔憂的事情終究還是未能避免，他在現世的傳承出了問題，最終無人知道滅世的真正經過，也無人知道這個世界上還隱藏著怎樣可怕的力量！

　　伊扎克斯皺著眉，他看著石窟中央的巨大「心臟」，猜測著直接在這裡摧毀這玩意兒的話能不能在「長子」甦醒前幹掉它，但猶豫半天還是沒敢動手。貝琪則哆哆嗦嗦地指著那幾張留言：「要按這上面的說法……長子就該甦醒了啊！」

　　「根據這些留言，我們有一批古代盟友，」大鬍子突然把所有事情連成一線，「這就是天選之靈的真相！預言中提到的天選之靈應該是按照時刻表在長子甦醒時前來助陣的援軍！」

　　四雙眼睛立馬看向郝仁，隨後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之前對天選之靈的猜測搞錯了！

　　郝仁他們不可能是一萬年前跟古代魔法皇帝們定下盟約的外星人，也不可能是三千年前初代教宗所預言的援軍。這幫傢伙只是領著臨時工的工資來這邊查戶口的片警！

　　而真正的天選之靈……壓根沒來！

　　「說好的援軍沒來，」貝琪聲音都有點哆嗦，「不過話說這棵樹應該不會這麼快醒過來吧？」

　　「恐怕它真的快甦醒了，」伊扎克斯聲音低沉，「想想龍脊山脈的各種異常情況，那些在血湖周邊徘徊的石巨人——如果它們是古代魔法皇帝製造出來的士兵，那它們現在甦醒是準備幹什麼？是準備跟誰打仗？」

　　伊扎克斯一句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眾人意識到某個倒計時正在臨近零點，「長子」甦醒的日期恐怕就在眼下！

　　就在這時，一直迴蕩在整個石窟中的沉重「咚咚」聲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再次響起，而且明顯比之前更加有力！

　　「咚咚，咚咚，咚咚」，連續不斷的心跳聲從那團巨大的糾結根鬚中傳來，根鬚之間脈動的紅光隨著每一次搏動聲都顯得更加明亮，與這顆心臟相連的根鬚也彷彿從沉睡中甦醒一樣逐漸滲透出一絲絲紅光，莉莉一看這個情況馬上倒抽一口涼氣：「咱們把它吵醒了！！」

　　郝仁下意識地從隨身空間中摸出自己的審查官配槍，這是現場威力最強的玩意兒，但他用這東西指著那顆心臟瞄準半天都沒扣下扳機：「這樣能幹掉『長子』嗎？」

　　數據終端飛快地進行了一次大範圍掃瞄，高聲叫停：「不行，幹不掉的——本機在附近溶洞發現了許多和它結構類似的組織，這不是它的要害。」

　　郝仁額頭冒著冷汗：「那要怎麼幹掉它？」

　　「……立即讓人撤離！離開龍脊山脈！」數據終端進行短暫計算之後制定出唯一可行的方案，「這是一個有數百公里寬的超級生命，任何常規武器都幹不掉它，必須進行超大規模的破壞才有可能戰勝——不管怎麼做，最終貝因茨地區都會完全毀滅！」

　　隨後它又飛快地檢測了一下周圍根鬚中湧動的電信號：「它正在甦醒……但我們還有兩三天時間！讓人撤出去！」

　　還有兩三天……只有兩三天！

　　郝仁飛快地推了大鬍子一把：「快，快去找奧芙拉和格爾頓他們，通知這裡發生的事！」

　　「那你們呢？」大鬍子立刻問了一句。

　　郝仁咬咬牙，看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活躍起來的「心臟」：「至少要給它造成點麻煩！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大鬍子深深地看了郝仁一眼，用力點頭：「千萬小心……不要提前喚醒它！」

　　大鬍子迅速和其他三個苦行僧離開了洞穴，他們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世界觀在過去的十幾分鐘裡幾乎粉碎，因此現在對郝仁說的話有一種盲目的聽從，而很快，與他們一樣三觀粉碎的人就會激增起來。但現在郝仁已經沒工夫去思考這些後果了，他只知道必須減弱眼前這玩意兒的活性！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聲不再像之前那樣低緩虛弱，而是以一種洋溢著生命力的澎湃音調不斷響起，哪怕瞎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古老的巨大生物正在迅速從沉睡中甦醒過來，而且郝仁甚至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某些玄妙的東西，感覺到這個古老生物延續萬年的憤怒。

　　貝琪掏出自己的長劍比劃比劃，又摸出幾張魔法卷軸比劃比劃，最後欲哭無淚：「你說的輕鬆！咱們怎麼可能對付這麼個玩意兒啊！」

　　郝仁沒管已經開始慫的貝琪，而是看向薇薇安：「你有神經毒素嗎？」

第三百七十六章 風雨欲來

　　「神經毒素？」薇薇安皺著眉，「你確認對這玩意兒而言神經毒素管用？」

　　「不管什麼東西，總之給它預備一壺，」郝仁來到水潭邊，水潭中湧動的紅色液體正逐漸透出愈發鮮亮的光彩，充盈的生命力讓它們如同液態的紅寶石一般漸漸璀璨，而浸泡在這水潭中的「心臟」搏動聲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有力，「神經毒素，麻醉劑，酸，堿……總之都預備到這兒，當然不是直接加進去，這可能會直接把它刺激醒過來，咱們在這裡弄些定時陷阱，等它一醒就給它一發狠的！」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蔫壞蔫壞的……」薇薇安愕然地看了郝仁一眼，隨後便表示這果然是個好主意！

　　吸血鬼妹子立刻開始用鮮血在「心臟」周圍製造法陣，這些魔法可以遠程激活，製造出大範圍的腐蝕性血霧，儘管不知道這種腐蝕對一個寬達數百公里的超級生命而言能有多大效果，但哪怕能讓它僵硬一下也是好的！

　　數據終端說的沒錯，這是一個尺寸已經超出常理的生物，甚至它的生命形式都嚴重不符合造物神設計規範，因此任何常規攻擊都不可能殺死它——哪怕郝仁的審查官配槍都不頂用，面對一個幾百公里長的玩意兒，你就是給它綁兩百個雷管炸出來的洞也就相當於打了個針，這東西極端的體積就是最無敵的防禦！

　　因此無論如何要解決掉這個即將甦醒的古老怪物都必將引起一場大毀滅，現在能做的，除了立即讓貝因茨地區的居民都撤出去，就只剩下為之後的惡戰做各種準備了。

　　但郝仁還沒想到要用怎樣的「惡戰」才能消滅這麼個恐怖的玩意兒：這個世界可沒核彈，而且說實話，他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核彈能不能搞定這種超自然的生物！

　　薇薇安很快便在水潭邊佈置好陷阱，這是一個兩米寬的符文陣列，與那上千米寬的「心臟」比起來渺小的如同芝麻，而想到眼前這個「心臟」也只不過是扭曲林地諸多循環器官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郝仁愈發感覺一種無力感襲上心頭：這種佈置真的管用嗎？

　　「這裡搞定了。」薇薇安擦擦額頭細汗，「去別的洞窟找找其他『心臟』？」

　　郝仁甩甩頭把那些沒用的擔憂扔到一旁，把數據終端掏出來：「帶路！」

　　眾人不再耽誤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在這個龐雜錯亂的地下世界中到處穿梭著，反正有數據終端記錄，大家也不怕迷路，很快他們便找到了一個又一個容納有「心臟」的洞窟，每一個洞窟中都迴蕩著一聲比一聲有力的「咚咚」聲！

　　薇薇安在佈置到第七個法陣的時候喘了口氣，看著眼前的龐然巨物：「我感覺再這麼下去我就要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貧血的血族了……放了半天血估計也就能給它留下個針尖大的疤。這東西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當年的創世女神興許沒渡鴉12345厲害……」郝仁扯著嘴角，「但絕對比咱們牛X！就這樣吧，盡人事聽天命，現在撤出去跟其他人匯合。」

　　眾人馬上離開了這處洞窟，只留下一處小小的魔法陣陪伴那個浸泡在血潭中、慢慢搏動的「心臟」，咚咚聲不緊不慢地從身後傳來，彷彿一種無形的嘲諷。

　　他們回到了最初掉下來時落腳的洞穴，發現這裡只有兩個人：奧芙拉和埃爾森。埃爾森對眾人點頭致意，看樣子雖然被稀里糊塗兜了一圈，卻沒受什麼傷，後來應該是被大鬍子他們帶出來的。奧芙拉則快步走向郝仁一行：「消息是真的？」

　　這時候其實再問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了，但她不這麼問一句必然會感覺心裡不踏實。

　　「你覺得可能有人拿這個開玩笑嗎？」郝仁苦笑著攤開手。「大鬍子跟教區長他們已經回去了？」

　　「用傳送石直接回到鎮上通知撤離去了，只留我在這裡等你們，」奧芙拉眉頭緊鎖，「四位大師帶來了那份留言，上面有無法偽造的神聖印記，我知道上面說的恐怕都是真的……但這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我知道這對你們這些信教的人而言挺不好接受，」郝仁擺擺手，「但現在不是追究傳教過程搞錯聖經的時候！咱們趕緊上去吧，你的騎士團也能幫上忙。」

　　奧芙拉意外地看著郝仁，愈發感覺眼前這不可能是個普通傭兵，他在言談之中好像壓根不是面對一國元帥，而只是跟路上偶遇的普通人說話似的，不過她沒有糾結這些，只是用力點點頭，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塊閃爍著銀光的小小寶石：「我們用傳送石直接上去吧……你們可能沒用過這個，站近一點。」

　　傳送石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哪怕將軍元帥這樣的人物也只能在緊急情況下動用，不過郝仁揮手阻止了她：「還是用我們的傳送技術吧，比你那個精確點。」

　　他還記著自己對外宣傳的身份是空間魔法大師來著。

　　在傳送輝光亮起之前，郝仁隨口問了一句：「對了，你跟格爾頓教區長後來找到聖棺沒有？」

　　奧芙拉搖搖頭：「沒有，看樣子聖棺已經被水潭底下的淤泥掩埋……而且按照四位大師的說法，這時候即便找到聖棺也沒用了，那裡面的生命元祖應該已經失效。」

　　傳送輝光一閃而逝，郝仁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雷頓鎮內的某處住房裡，根據周圍那一點點女性佈置，這裡應該是奧芙拉住的地方。

　　窗外暴雨已經停歇，但烏雲還未散去，仍然有斷斷續續的悶雷從雲層中傳來，為本就糟糕的氣氛更增添無數壓抑。

　　奧芙拉和郝仁他們離開房間，原來這裡就在騎士團駐地邊上。郝仁四周張望了一下，可以看到不遠處的街道上有很多行色匆匆的教會戰士和牧師正在奔走，而一些臉色茫然的平民則詫異地看著這些神色緊張的教會成員，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在這時，雷頓鎮的鐘聲突然急促響起。

　　格爾頓教區長正在召集鎮民，準備發佈撤退命令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另一頭傳來，一名看上去職位頗高的白袍修士從馬背上翻身落下來到奧芙拉面前：「元帥閣下，教區長請您出動王國騎士團去通知北部諸村鎮和據點的人員，他正忙於統籌其他事務難以分身。」

　　「我明白，事情緊急，不用講究什麼規矩禮節了，」奧芙拉從旁邊接過埃爾森遞上來的馬韁繩，英姿颯爽地翻身上馬，低頭看著郝仁他們，「我去召集我的騎士團，你們可以回別館暫時休息，有事情我會去找你們。」

　　郝仁本來還想客氣客氣說幫忙維護秩序疏散人員什麼的，後來想了想萬一元帥閣下是個實誠人真點頭答應了咋辦，自己一幫人連傭兵職業都是半吊子，這混亂局勢下怎麼可能幫上忙，所以也就沒多話，只是用力點頭：「諸事小心。」

　　「你是個很奇怪的傭兵，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奧芙拉突然笑著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如果此事之後我們都平安，我一定要挖出你們的秘密不可……」

　　撂下這麼句沒頭沒尾的話，英姿颯爽的女元帥已經策馬遠去，留下郝仁一頭霧水：「她什麼意思？」

　　沒人回答，倒是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南宮五月的聲音：「呀，你們回來了？」

　　郝仁扭頭一看，海妖姑娘正騎著馬停在不遠處，身旁是之前隨她一同去探查異教徒情況的騎士團士兵們。

　　「這怎麼回事？」南宮五月翻身下馬跑到郝仁旁邊，「我看這裡氣氛這麼嚴肅……」

　　「回去詳談。」郝仁沒有當眾宣佈地下世界發現的情況，而是領著隊伍直接返回自己一行人臨時休息的別館。

第三百七十七章 地動

　　急促的報警鐘聲響徹雷頓鎮，身披白袍的教會騎士和牧師們騎著馬在街頭奔走，召集每一個可能會被落下的鎮民，與此同時有風系法師從鎮中教堂飛到鎮子的各個角落，在空中高聲宣讀緊急轉移的命令。

　　一隊隊騎士也從鎮子裡策馬奔出，趕赴鎮子南北兩側的零星村鎮以及各個駐地，教堂後側的法師大殿上空不斷有傳送光柱亮起，那是前去較遠地區組織撤離的其他人員：整個貝因茨教區雖然大半被山地、叢林覆蓋因而人口稀少，但仍然有除了雷頓鎮之外的很多小型村鎮分佈在防線附近，這些小型村鎮同樣是防線的一部分，規制和雷頓鎮一樣屬於半民用半軍用的堡壘，而在這些村鎮之間則還有一連串的騎士團駐地和哨塔，這些單位共同組成了「聖湖防線」。而現在必須通知所有居民撤離貝因茨教區，所以鎮子上機動力較強的人員全都被派了出去，騎士們負責通知較近的村鎮，魔法師們則不計成本地傳送到偏遠地區組織撤離。這是一場和時間賽跑的行動，留給當地人的時間只剩下兩天了。

　　突然到來的大撤離命令讓鎮上居民和普通士兵都陷入極大的困惑，沒人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命令下達——所有人員，不論是否擔任教職，都要在兩天內離開貝因茨聖地，如果這個命令不是格爾頓教區長和奧芙拉元帥親自簽署的話，恐怕僅僅命令本身都會引發空前的混亂。但現在有貝因茨教區兩位最高長官坐鎮，又有四名高階苦行僧聯合聲明，這條沒頭沒尾的命令被強制執行了下去，再加上整個貝因茨教區幾乎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平民。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屬於軍方或者教會成員，所以大撤離比預想的要順利很多：平民們哪怕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仍然在高階教士們的組織下開始了有序的行動。

　　當然，格爾頓也不是那種衝動易信的人，老教區長最大的特點就是謹慎，因此回到鎮上之後他首先就是派了幾批人去扭曲林地中檢查情況，在發現整個森林確實瀰漫著異樣危險的能量，甚至林地中的怪物們也紛紛狂暴起來之後，他才真正下達了全面撤離的命令。

　　郝仁一行在臨時休息的別館中等待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外面街道上緊張忙亂的氣氛也影響到了他們幾個，莉莉顯得有點坐立不安：「怎麼辦怎麼辦……真要跟一個好幾百公里寬的大傢伙打架？這根本不可能打得過好嗎！」

　　伊扎克斯咬咬牙：「我已經準備好隕石了，特大號的，能轟平整個扭曲林地——這次你們總不至於攔著我了吧？」

　　郝仁看著這個隕石狂魔，頭一次覺得伊扎克斯遇事不決砸個坑真是個好習慣：「現在看來也就指望你了，但願管用，否則我就只能請求上級支援了。」

　　薇薇安坐在窗戶前，眉頭微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思考事情，這時候才抬起頭：「你們說為什麼這麼巧呢？三千年都沒事，正趕上咱們來這邊的這幾天，扭曲林地就要甦醒？」

　　「十有八九還是跟那艘飛船有關，」郝仁嘬著牙花子，感覺什麼麻煩都讓自己碰上了，「或許它原本還能安分幾天，但現在一艘好幾萬噸級的飛船在人家房子上炸了個窟窿，哪怕聖棺裡的搖籃曲再給力也不可能壓制下來了。」

　　伊扎克斯聽到這兒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還有一個可能：大漩渦恐怕破壞了聖棺，『搖籃曲』提前停了。」

　　這些都有可能，但現在追究為何扭曲林地會這麼巧合地在這幾天甦醒已經沒多大意義。貝琪神情緊張地一遍遍擦拭著自己的長劍，一邊忙活還一邊唸唸有詞，郝仁湊近了才聽到她嘀咕的是：「……爺爺保佑，爺爺保佑，您研究了一輩子歷史，您孫女現在可能也要被寫在歷史書上了……」念叨完之後她又接著念叨別的：「……人生三大喜，被人掛在牆上，被人掛在牆上，被人掛在牆上……沒什麼好怕的，說不定這次就成英雄了……」

　　郝仁聽著可樂，忍不住拍拍貝琪的肩膀：「放鬆點，實在不行咱們還能緊急離線呢，打底死不了。」

　　卻沒想到貝琪聽到這個臉色反而一整：「我決定了，這次不逃。」

　　「啊？」郝仁大感意外。

　　「這裡是我老家，」貝琪低頭繼續擦拭長劍，「『長子』一定非常強大，如果它從龍脊山脈跑出去，恐怕這個世界上沒多少人能活下來……他們都沒地方逃，所以這次我也不逃了。」

　　郝仁頓時大為動容，就見到貝琪抱著魔劍微微閉上眼睛小聲嘀咕：「但是你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強行把我帶出去啊，千萬別忘了……」

　　郝仁：「……」這姑娘活得夠糾結的！

　　這時候莉莉耳朵突然動了動，她俐落地從椅子上滑下來趴到地上，尖耳朵貼著地板：「你們有沒聽到什麼動靜？」

　　郝仁和其他人面面相覷：「沒有啊。」

　　「好像有咕隆咕隆的響聲，」莉莉一隻耳朵貼著地，一隻耳朵抖了抖，「從地底下傳來的……」

　　郝仁立刻感覺到有冷汗順著脖子往外冒：「……不會這麼快吧？不是說還有兩天才會甦醒嗎？」

　　他話音落下沒多久，遠方便突然隱約傳來一陣喧譁，片刻之後鎮子裡報警的鐘聲便以更加急促的節奏響了起來！

　　眾人慌忙來到窗前，只看到喧譁聲傳來的方向有很多全副武裝的戰士在奔走，而更遠的地方，一片模模糊糊的火光正急速竄上來。

　　伊扎克斯第一個往門口跑去：「快去看看，出狀況了！」

　　郝仁一行跑上街頭，向著喧譁聲傳來的方向跑去。這時候街上已經出現了越來越多驚慌失措的人群，全都是從那片火光升騰起來的方向跑過來的，貝琪隨手拉住一個路人：「前面怎麼回事？」

　　路人一臉驚慌，也不看是誰便大聲答道：「怪物！有怪物從地下跑出來了！」

　　郝仁心裡一緊，在這個節骨眼上從地下跑出來的十有八九跟那片根系有關係！

　　他立刻領著隊伍朝著出事的方向跑去，沿途也不知道撞上多少迎面奔來的鎮民，等轉過一排平房之後他才看到所謂的怪物是怎麼回事：

　　只見鎮子上的石板路憑空破開了無數個大洞，一大片讓人毛骨悚然的觸鬚從洞口中鑽了出來，正瘋狂甩動著攻擊範圍內的一切事物！

　　是扭曲林地的根系！

　　這些詭異可怖的地底生物帶來了空前的恐慌，原本還陷於迷茫中的鎮民們終於知道那沒頭沒尾的撤離命令是怎麼回事了。到處都是平民們驚慌失措的尖叫和負傷者痛苦的呼喊聲，突然從地下鑽出來的巨大觸鬚給猝不及防的平民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人們四散奔逃，拚命遠離這些聞所未聞的怪物，而聞訊趕來的教會戰士們則已經與那些怪物戰成一團，騎士們憑藉著厚重的裝甲和特殊的身體強化力量拚死控制住那些力大無窮的觸鬚，在隊伍外圍的魔法師們則在短暫的觀察之後找到了唯一奏效的攻擊手段：火焰。

　　剛才升騰起來的火光就是魔法師們攻擊觸鬚時造成的。

　　然而面對那些上古生靈的觸鬚，普通戰士和施法者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一根觸鬚只需要輕輕一個橫掃便能將數個身披重甲的強壯戰士擊飛出十米之遠，普通魔法師的火球只能燒掉觸鬚表面一層微不足道的角質，聚攏而來的普通城鎮衛兵只是在以血肉之軀勉強和這些怪物僵持，而這種僵持隨著越來越多的觸鬚從地下破土而出，被急速打破！

　　伊扎克斯身上驟然升騰起一層駭人的烈焰，如人型戰車一般衝向距離他最近的觸鬚，同時對那些普通士兵大吼著：「去通知奧芙拉和格爾頓！這裡交給我們！」

　　郝仁拔出自己的審查官配槍，對其他人一揮手：「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一門親戚

　　郝仁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審查官配槍並不適合對付眼前這種局面——不是威力太小，而是威力太大了！

　　這玩意兒一槍過去就能造成最大半徑十米的結晶區，射程更是能命中郝仁視線裡的任何東西，在居民還未完全撤離的城鎮中使用非常容易造成誤傷，同時審查官配槍產生的結晶塵埃還帶有一定輻射，未經訓練的普通人接觸這種塵埃異常危險。因此他最後不得不收起配槍，用最原始的辦法來對付那些觸鬚：近戰。

　　萬幸，有護盾撐著，還不算太難。

　　他從隨身空間中找到了合用的武器，是一把帶有尖銳前端的合金棍，並非帝國製造，而是當初從艾瑞姆精靈那裡離開的時候帶走的紀念品，是那些精靈士兵所用的一種近戰兵器。他並沒接受過相關的訓練，但依靠強化之後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仍然可以將這把兩米長的合金長矛揮舞得虎虎生風。

　　耳邊風聲呼嘯，郝仁機敏地閃過一條從身後抽來的觸鬚，並在千鈞一髮之際將手中的合金長矛刺入那條觸鬚的中段，手中隨之傳來一陣巨力，觸鬚感應到攻擊之後瘋狂地回抽試圖將攻擊者摔下來，郝仁整個身子被它帶的凌空飛起。但在半空中他絲毫不慌，而是轉動合金長矛末端的一小截把手，隨著一團刺眼的白色光球從長矛前端迸發出來，整根觸鬚就被他從中間炸成了兩截。

　　「我發現這玩意兒有時候比我的專業裝備好使啊，」郝仁落地之後喘了口氣，很滿意地看著長矛。「早知道這樣當時應該多跟希爾妲要點小威力兵器。我現在最缺這個級別的武器。」

　　數據終端在郝仁旁邊飄著擔任智能攔截浮游板磚，隨口回了他一句：「這就是工作經驗。每個審查官都是像這樣從一個拎著神器的拉風戰士變成一個掛滿雜牌兵器的衣裳架子的——遲早你會發現，捲在凡人文明的爭鬥中，低威力的凡人兵器比你的神造兵器好使的多。」

　　郝仁閃身躲過一條觸鬚：「你tm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只來得及跟希爾妲要了根棍子！」

　　這些從地下突襲的觸鬚攻擊方式很單調，似乎只會進行簡單的橫掃、穿刺一類的物理打擊，並未出現之前猜測中的能釋放精神衝擊和神經毒劑的特殊品種，郝仁他們依靠傳統作戰技巧還能對付。只見莉莉揮舞著一對冰火爪刃跟旋風一樣斬斷了正在糾纏自己的觸鬚，跳到郝仁身旁高興地嚷嚷：「啊哈哈，今天報仇來啦！那天晚上可把我嚇得夠嗆，原來它們也不那麼厲害嘛！」

　　「小心點！」薇薇安的聲音伴隨著一道雷霆巨響從空中傳來，蝙蝠群形成的閃電衝擊烤焦了被莉莉斬斷卻仍未完全死去的觸鬚，算是救了哈士奇一次。「這些東西生命力很強，被單純切斷之後還能活躍十幾秒。」

　　一陣灼熱的旋風從前面退了回來，貝琪的身影從旋風中顯現，儘管身為資深傭兵，但在這裡她仍然是眾人中實力最弱的，這時候已經氣喘吁吁：「為什……為什麼會出現這麼早……不是說好了兩天後才……才甦醒嗎！」

　　郝仁皺著眉看著仍然不斷從地下突刺出來的觸鬚：「不知道……可能是有了變化。數據終端，說兩句。」

　　數據終端的語氣中壓根沒有緊張：「很正常唄，本機只是說那玩意兒兩天後會完全醒過來，可沒說它醒過來之前就不能翻個身——你們早起醒了張開眼睛之前會幹什麼？」

　　莉莉百忙之中答應了一句：「我習慣先打個哈欠！」

　　轟隆一聲巨響，又一根觸鬚從附近的街道冒了出來，數據終端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沒錯，現在它就在打哈欠！」

　　郝仁剛想藉機損數據終端幾句，突然眉頭一皺：他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不正常的晃動。比之前有觸鬚偷襲的時候略微隱晦，但給自己帶來了額外的危機感。

　　千鈞一髮之際，郝仁和莉莉同時反應過來：「閃開！」

　　就在兩人躍開的同時，石板街道突然爆發出又一陣轟響，沉重的灰白石板彷彿泡沫一樣被輕而易舉炸個粉碎，又一條地底觸鬚從下面躥了上來！

　　這條觸鬚與之前那些東西完全不同，它有著更為粗糙的表面和泛著淡紫色的奇怪外皮。觸鬚末端一個個紫色的凸起上都帶著玄奧難懂的花紋，郝仁只來得及看了那些花紋一眼，便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眩暈感猛然襲來。

　　恰是在眾人以為只有普通觸鬚來襲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變異的襲擊者！

　　貝琪距離這條觸鬚最近，實力也最弱，幾乎毫無反抗就被精神衝擊正面命中，她眼神恍惚了一下，竟然收回了全身護體的魔法光輝，毫無戒備地朝著那條觸鬚走去！

　　不過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空氣爆鳴從遠方傳來，只見一道銀白色的輝光一閃而過，那條具備精神攻擊能力的觸鬚陡然僵硬在半空，隨後「砰」地一下被一團銀白色的火焰吞噬，眨眼間化為灰燼。

　　「你們幾個沒事吧？」奧芙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郝仁扭頭一看，看到那位甲冑不離身的颯爽女元帥正領著一隊騎士出現在街道盡頭，她手中的銀白色長劍閃爍著餘輝，顯然剛才的攻擊就是她發出來的。

　　郝仁剛遠遠地招了招手，就看到奧芙拉身影突然一陣扭曲，然後毫無預兆地直接傳送到自己身旁！

　　「閒話稍後再說。」奧芙拉瞬移過來之後撂下這麼一句，長劍一揮，渾身裹挾著一層銀白色的聖潔火焰衝向了那些觸鬚，火焰所過之處只留一片蒼白的灰燼。而她帶來的那些騎士甚至沒怎麼來得及出手，所有士兵就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在圈子外面站定，看著自己的最高統帥在前面大殺四方。

　　郝仁和薇薇安撤出戰團，卻同時眼神一凝，後者看著奧芙拉身邊纏繞的銀色聖焰和那把不同於騎士制式武器的銀白色長劍，以及她在戰鬥中不斷閃現瞬移的身影，下意識發出一聲低呼：「這……」

　　作戰中會激發銀白色的聖焰，使用銘刻特殊符文的驅魔長劍，近乎身體本能的空間傳送能力……這種戰鬥風格異常眼熟！

　　「是獵魔人！」南宮五月也撤了回來，看到奧芙拉的作戰身姿之後同樣發出一聲驚呼。

　　貝琪是被伊扎克斯拎出來的，這時候剛剛從精神控制裡擺脫出來，她甩著昏昏沉沉的腦袋看了郝仁他們一眼：「獵魔人！？獵魔人從現實世界打到這邊來啦？」

　　郝仁飛快地指了奧芙拉一下：「我們是說她！」

　　此刻奧芙拉已經解決了場上最後的幾條觸鬚，這些「地底怪物」被郝仁他們消滅大半，這時候又被奧芙拉的銀色火焰灼燒一番，似乎終於意識到此地不是合適的突破口，在地下傳來一陣轟轟隆隆的聲音之後便迅速遠離了這裡。奧芙拉收起長劍一個閃現來到郝仁身旁：「都沒事吧……嗯？你們看我幹什麼？」

　　郝仁下意識說了出來：「你那戰鬥方式是……」

　　「哦，原來是這樣，確實不常見，」奧芙拉渾不在意地說著，一邊撣了撣披風上的灰塵，「古代種的天賦劍術而已。怎麼，有問題？」

　　郝仁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夢位面的古代種……就是現實世界的獵魔人？

　　但他們沒有絲毫進攻異類的傾向！奧芙拉對莉莉和薇薇安也沒有任何敵意！

　　地球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沒有機會詳細詢問這些，因為很快，城鎮各處都傳來了怪物出沒的警訊！

第三百七十九章 狼

　　「咕隆……咕隆……咕隆……」

　　這樣異樣的地底摩擦聲從鎮子各處傳來，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掘地生物正在大地下面飛快開掘隧道一般，全然沒有準備的鎮民和士兵們聽到這樣的聲音從自己腳下傳來，在最開始的時候只能茫然四顧。

　　隨後街道上的厚重石板地面便發出轟然巨響，碎石泥土紛飛，巨大的觸鬚從地下穿刺而出！

　　這樣的景象正在鎮子各個角落上演，無數巨大的地底觸鬚彷彿感應到這裡的凡人正準備逃離此地，對鎮子展開了突襲。本應堅固厚重的大地四處開裂，黑色的可怖怪物帶著轟鳴聲從一道道裂縫中鑽出地面，絕大部分普通人的反抗對它們而言不疼不癢，雷頓鎮中到處都迴蕩著人們四下逃竄時的驚呼聲和受傷時的哭喊聲，而在這些聲音中間，還夾雜著持續不斷的大地開裂和建築物倒塌的轟然巨響。堅固的岩石房屋和城牆曾被設計用來抵擋異端教徒，但面對這顆星球上最古老最強大的生物，它們竟然跟紙糊的一樣脆弱，隨著越來越多的地底觸鬚湧出來，大量房屋開始傾塌，連鎮子的圍牆也在劇烈抖動中嘩啦啦地掉落著土石。有很多觸鬚伸出地面之後很「聰明」地找到了最近的建築物，它們沒有攻擊人類，而是捲住建築物的外牆和支柱大肆搖晃、穿刺，似乎它們知道這樣殺死房子裡的人要比在街道上襲擊落單者有著更高的效率。

　　也可能它們只是單純攻擊著離它們最近的目標而已——對這些（這個）憤怒的上古生物而言，人造的一切都該死！

　　郝仁和奧芙拉等人剛剛解決了一群觸鬚，便聽到鎮子裡到處都響起建築物倒塌、大地開裂、人們奔逃的聲音，頓時貝琪臉色都變了：「鎮子守不住了！」

　　「本來就不可能守住，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奧芙拉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失冷靜，她沒有懊悔為何不提前發現觸鬚的動靜，而是立刻分派之後的挽救措施，「傑弗森，去疏散管區裡的平民，通知哥頓那一隊馬上出發，物資能帶多少帶多少，帶不走的就地燒燬，用火焰阻擋觸鬚。所有人向龍脊山脈的方向撤退。沃肯，帶著你的人去對付鎮子裡的觸鬚……」

　　奧芙拉飛快地分派著各人職責，言談間距離眾人大約一百多米外的一座房屋突然倒塌。數根黑色的觸鬚從煙塵中衝了出來，奧芙拉連看都沒看一眼，對著觸鬚的方向長劍一揮，後者立刻憑空燃起一團銀焰，還未衝出幾米便化為灰燼。

　　郝仁眉毛一挑，心說這果然不愧是整個霍爾萊塔王國最強的戰士——不知道放在表世界相當於什麼級別的獵魔人。

　　正在雷頓鎮一團混亂時，鎮中教堂突然升騰起一道紫色的強大光束，光芒籠罩下的大量觸鬚立刻萎頓下去，同時鎮子各處的大地裂縫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格爾頓在緊要關頭啟動了神術陣的最後設置，儘管只是權宜之計，但災害被暫時遏制住了！

　　王國騎士團和教會騎士團知道機會稍縱即逝，立刻帶領著已經集結完畢的撤離人員衝出鎮子，向通往龍脊山脈的大道撤去。同時留在鎮裡的士兵們也開始抓緊時間消滅那些暫時無力化的觸鬚：儘管這種消除對於整個扭曲林地而言只相當於九牛一毛，但至少可以在神術陣能量耗盡之後多爭取到幾分鐘的撤離時間！

　　而觸鬚的本體似乎感受到凡人的負隅頑抗，郝仁聽到地下深處傳來一聲彷彿怒吼的滾滾悶響，一陣陣震動從腳下傳來，好像有更多觸鬚正在向著這裡聚集。

　　「看樣子它甦醒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數據終端罕見地在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緊張，「這個生物龐大的體積讓它能分幾部分逐漸甦醒，它的核心應該還沉睡著，但外圍的觸鬚已經成片成片地醒過來！」

　　奧芙拉皺著眉：「而且這些觸鬚明顯會思考……它們正在全力阻止有人從這裡逃出去……不好！」

　　所有人都想到了奧芙拉這聲「不好」的意思，扭曲林地的地下部分綿延極廣，龍脊山脈以西一直到血湖中央的整片區域都是扭曲林地的生長範圍，可以說整個貝因茨教區都在建造在這株古老植物的「枝幹」上的，現在這株植物已經甦醒，鎮民從鎮子裡撤出去根本算不上安全！

　　果然，就在奧芙拉話音落下沒多久，一個魔法師突然從遠處飛了過來，在高空大聲報告著：「元帥閣下！大道上也出現了怪物！扭曲林地裡的魔物也發狂了！」

　　「增派騎士團護送每一支隊伍，放棄所有輜重物資和備用武器，這次逃不出去也就用不上那些東西了！」奧芙拉大聲下令，隨後扭頭看向郝仁他們，「你們……」

　　「一起去大道上幫忙！」郝仁不等奧芙拉說完就一馬當先地領著人向鎮外大道衝去，奧芙拉愣了愣，露出一絲笑容，也緊隨其後。

　　鎮子外面的情況果然同樣不容樂觀，神術陣的影響範圍之外，大量觸鬚正從路面裂口中衝出來四處攻擊，而扭曲林地裡的怪異魔物們也彷彿發了狂一樣衝破封鎖線開始襲擊人類，那些外形扭曲、血液帶毒的魔物讓郝仁一下子想起之前在地下洞窟中看到的那些留言，之前他還只以為這些魔物是簡單的變異怪物，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這些魔物的真實身份了：這極有可能就是留言中提及的「第三子」的後裔，那些曇花一現的、從鮮血之潮的餘波中誕生的狂亂怪物！儘管它們在這世界上大多數地方滅絕了，但在扭曲林地的特殊環境下，這些怪物依靠「長子」的供養和庇護一直生存到今天！

　　貝琪抽出長劍，咬了咬牙，整個人化作一股旋風衝向那些正從曠野奔向大道的怪物，比起攻擊範圍有限的觸鬚來，這些狂亂的恐獸才是對平民最大的威脅！

　　「我來助你！」莉莉在貝琪身後一聲高呼，揮舞著她的冰火雙刃也加入了戰鬥，她還記著當初從貝琪那裡學到的劍刃風暴的技巧，於是當下就見兩股毀天滅地的旋風如同失控的螺旋槳一樣橫掃著衝進了怪物群，奧芙拉見到兩個傭兵的戰鬥力竟然都這麼強，頓時發出驚嘆：「二人轉的威力恐怖如斯！」

　　郝仁：「……」

　　大道上的觸鬚由護衛騎士們對抗，奧芙拉和郝仁所領導的援軍則很快投入到對恐獸的戰鬥中，然而從扭曲林地裡衝出來的怪物源源不絕，整條道路不可能被這麼點人馬完全守住！

　　貝琪沒轉幾分鐘就頭暈眼花地退了回來，至少要三分鐘CD才能繼續跟莉莉施展二人轉合體技，莉莉一個人在成群的怪物中也獨力難支，只好跟著撤回到大部隊裡。

　　奧芙拉身邊的老狼人埃爾森此刻已經完全狼人化，這位勇猛的老爺子渾身肌肉塊塊鼓起，雙手如同野獸般膨大、拉長，臉上的肌肉甚至隱隱約約扭曲成了狼頭的形狀，他身邊是四五名同樣身為狼人的騎士，男女皆有，是奧芙拉手下最強大的狼人勇士們。這些以一當百的戰士擊退了眼前恐獸的進攻，看著仍然源源不斷從扭曲林地裡跑出來的怪物，其中一人發出一聲長嘯，隨後看向奧芙拉：「元帥閣下！我們必須完全獸化才能抵擋這些東西！」

　　奧芙拉甩掉長劍上沾染的一點黑色血污：「現在沒有月光，能辦到嗎？」

　　「我們可不是一般狼人！」埃爾森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獠牙，「其他人退後！不要被獸化的狼人誤傷到！」

　　郝仁和奧芙拉等人慌忙後退，就見到埃爾森和那幾名高階狼人的身體已經開始急速轉化，他們迅速褪去人類的容貌，身上的狼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全身，郝仁見到這個情況立刻心有所感地看向莉莉，果然發現這姑娘正捧著一大包辣條跟倒土箱子一樣往嘴裡使勁塞，一邊塞還一邊對幾個狼人前輩揮著手，嘴裡含混不清：「你們等……你們等等我！我也能變身！」

　　當時郝仁就感覺有哪可能要不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