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食堂演講（一）
如果當年張少帥在瀋陽誓死抵抗關東軍入侵，結果會怎麼樣？
後世軍事論壇上，經常有人在討論這個話題。
那些資深軍迷和一些軍隊出身的網友的看法，幾乎是清一色的一邊倒地認為：東北還是會淪陷，最多不過讓日本人多死一些人罷了。
而理由，就是當時的東北軍，是一支土匪氣息的軍閥軍隊。
東北軍糟糕的戰鬥力絕非一日之寒造就。從張作霖開始，東北軍內部就派系林立，而其軍隊素質，在北洋軍中也是墊底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他的前身是土匪出身。
土匪型軍隊的戰鬥力，就像土匪一樣，人數越多，戰鬥力越爛。
第一次直奉大戰時，東北軍二十餘萬大軍入關，來勢洶洶，大有投鞭斷流之勢，一戰過後，卻成就了直系吳佩孚的「東方魯登道夫」之名。戰敗後張作霖對軍隊進行了正規化改造，戰鬥力有所提升，可是在「郭松齡倒奉」事件後，大批經過正規軍校培訓的中下層軍官遭到清洗排擠，一切又打回原形，變回那支充滿土匪氣息的軍閥部隊。
皇姑囤事件後，張作霖一死，張學良雖然繼位，但對奉系的控制力大大下降，而後的楊常事件又給這個軍閥集團強力的一擊，山頭問題，派系問題始終纏繞著東北軍。歷史上，東北三省淪陷期間裡，東北軍也曾想像樣的抵抗一二，結果交手之下，十幾萬東北軍對上一萬多的關東軍，仍然是一觸即潰。
當林漢趕到奉天大學時，學校裡剛剛下課，林漢首先找到校長，告訴他剛剛發生的大事，要求他馬上將學生組織起來，以應付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危機。
「戰爭，這，這不大可能吧！只是一個倉庫著火......」
起初校長還不相信，但很快，被林漢派出打探消息的人傳回了最新的情況。日本人駐華使節探查了火災現場，看到了一具具身上充滿刀傷的日本人屍體，立刻向張作相施加了壓力，而隨同而來的關東軍使節，也趁機發難。
當關東軍代表提出「限時二十四小時找出兇手，否則關東軍將武裝護僑」的要求後，聽聞這個消息的林漢立刻聞到了危險的氣味。而此時不想多事的校長，雖然緊張，但求安的心態，還是讓他對和平抱有幻想，說什麼也不肯下令同學作好疏散應對戰爭的準備。
林漢已經顧不上他的態度了，見校長不上道，立刻緊急把吳小雨為首的華僑學生叫來，告訴了他們事情的嚴重性。校長不合作，林漢也不理他，直接叫來奉大學的學生會帶頭的幾個人，聲稱中午要為學生開小灶增加營養組織會餐，叫他們把學生中重要的活躍份子召集過來。林漢現在是學校的大金主，對此校長也無法干涉。
學校的食堂裡，現在已聚集了近百名學生，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這些日子下來，林漢在學校裡除了開講座談時事和各國情況外，更大把地撒錢出資助學，尤其是資助貧困的學生，他在學生中的威望很高——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燒錢的基礎上。
「先生，東北軍真的那麼靠不住嗎？」
問話的人是林漢的另一個學生，名叫孫思，年齡不過二十一歲，也是吳小雨在東南亞找到後送到德國去接受林漢「調（蟹）教」的，不過他受林漢「教育」的時間不長，林漢給他上過的「課時」加起來不到五十節。事實上除了吳小雨外，其他的年青學生的情況都差不多。東南亞的華人看似數量很多，實際上卻分得極散，吳小雨再怎麼努力，他的接觸面畢竟有限，適合的人並不多。事業的起步階段是最難的，也因為這樣，為了擴大「招生面」，林漢才把目光投向了國內諸多大學。
林漢看了看身邊的這十幾年青學生，他們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二歲，人生的資歷閱歷都很不充足，太年青也太嫩了，而從前接受的「儒家愚化」教育時間又太長，真正能獨當一面可堪大用的人才，林漢到現在一個都沒有看到。也因為這樣，所以薩菲羅斯教各地的分佈負責人，才不得不起用了一個又一個的騙子。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現在才1931年，他還有近十年的時間準備人才和培養人才。
而圍在邊上的本地大學生們就更年青了，聽到前面林漢如此貶低東北軍的戰力，他們個個臉上都露出不服氣的表情。若不是這些日子下來，林漢不斷藉著座談會、演講之類的形勢，向這些學生灌輸民族主義思想，在他們心中有先入為主的好印象,此怕這些學生中的衝動者，早就跳出來和他唱對台戲了。
「你們先聽我說！」
林漢揮手止住了幾個面存不滿，站出來躍躍欲試要和他辯論的學生。
「這世界上的軍隊的戰鬥力，按其精神面貌和做戰鬥目的的不同，從高到低，可以分為五種。」
林漢邊說邊伸出一根食指，頓了頓，接著道：
「第一種類別，這種軍隊，無論官兵，皆是為崇高的理想而戰，做戰之時，軍官身先示卒，衝鋒在最前面，高呼一聲，同志們跟我上。放在古代，這叫上下欲同者勝。這種這軍隊，從將軍到士兵，個個都為人民的利益而戰，身處逆境也不會輕易退縮。這種軍隊，可以說是世間最強也是最完美的軍隊。」
一個東北的學生忍不住發問道：「真有這種軍隊嗎？」
「古代的時候，最接近我上面標準的，是岳飛的岳家軍，至於現在嘛，二十年內，你們一定有機會看到這樣的中國軍隊出現。」
好幾個學生異口同聲地問道：「是誰的軍隊？」
「這個話題有點敏感，還是說第二種類別的吧。」
林漢不置可否，現在還不是向這些學生宣傳革命理論的時候，他轉移話題接著道：「第二種軍隊，官兵同樣是為「理想」而戰，只是這種理想並不崇高。上位者通過瘋狂的洗腦手段，讓手下的官兵都變成狂熱的軍國主義，沙文主義者，滿腦子裡只有侵略、掠奪的思想。進攻的時候，像瘋狗一般地聚眾向前撲擊。就做戰意志而言，他們並不比第一種軍隊差，但是由於他們是進行不義的戰爭，有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剛則易折，難以持久，一旦敗勢已定，就會做出許多瘋狂的自毀行為。而這種類型的軍隊，就是現在正趴在奉天城外，對著東北虎視眈眈的日本人。」
此話一出，立刻在周圍引起驚呼。
「日本人的戰鬥力這麼強？」
「應當說是士兵的戰鬥意志這麼強！好了，說第三種軍隊吧。」
林漢繼續道：「第三種軍隊世界各個強國比較普遍，他們雖然作戰意志和精神面貌都不錯，但其戰鬥意志中，組成戰鬥意志的主要組成部分，還是長期訓練培養出來的紀律性。英、法、美這些歐美強國的軍隊都是如此。和日本人相比，他們的戰鬥意志會差一些，不過英美國家武器優越，實際作戰時的戰鬥力誰強誰弱，就要看指揮官的指揮水平了。」
林漢掃了周圍的學生一眼，看到每個人都露出認真聽的表情。
「第四種軍隊,就是現在中國的軍隊的普遍面貌了，每次戰鬥前，長官都要先發餉，扛一箱的銀元到陣地前........這種軍隊，我稱為軍閥型軍隊，他們的作戰意志，你們認為會有多強？」
此話一出，身邊的學生不少都露出不滿的表情，但也有一些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林漢注意到，那些露出若有所思表情的學生，不少都是他這段時間比較看好的。
「但這世間，還有戰鬥意志比他們還爛的軍隊」
林漢不等這些學生消化完上面的話，就緊接著道：「那就是土匪型軍隊。一個土匪老鬍子，戰鬥力可以極強，十個土匪鬍子，仍然是非常難纏的對手，但一百個土匪，那戰鬥力就是渣一樣。土匪型的軍隊，他們的戰鬥能力和規模是成反比的，因為他們缺少維持一隻強軍需要的最基本的紀律性。今天的東北軍，他的前身是什麼，我想你們比我都清楚.......」
此話一出口，周圍傳來乒乒乓乓拍桌子表示不滿的聲音，圍坐在周圍的學生們，大半不滿地站起，甚至憤怒地拍桌子。
「先生，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的軍隊！」
「你的意思是說日本人來了，我們就不要抵抗了？」
憤怒的聲音有如潮水般湧來，來自四面八方的口水幾乎將林漢淹沒。林漢不動聲色地接收著這一切，暗地裡卻在留意著聚在這兒的學生們的表情。
食堂裡的近三百名學生，除去他帶來的十幾人外，餘下的全是奉天大學的學生。他們此刻看他的表情，有憤怒的，不滿的，大失所望的，甚至還有想衝來和他當面對質辯論的。令林漢欣喜的是，這三百多名學生中，還有五分之一左右陷入沉思和處於冷靜中的人。
林漢靜靜地站著被這些激動的學生噴了五分鐘的口水，他們對他說了什麼，林漢基本沒有聽進去。這段時間除了觀察這些學生的表情外，卻憶起了自己年青時才網上遇上那些「憤青」們，在任何時代，年青衝動的特點都是一樣的，但他們中，也有會多思考，聽出他話外有話，還有餘話未說的「冷靜黨」。
林漢冷冷地道：「覺得聽不下去聽不進去的人，現在可以走了！想聽的人，可以繼續留下來。」
林漢擺擺手，開始趕人，吳小雨在邊上欲言，卻被他一眼神頂得收了回去。
不滿的學生開始散場，有人不想走，卻被邊上的人拉走，到最後食堂裡只剩下五十個多個學生。
林漢對這個感到很滿意，沒有因為自己說了幾句中國（蟹）軍隊不好的話就憤怒地暴走，留下來的這些人至少學會了冷靜，冷靜而不易衝動，本身就是一種很珍貴的能力。
「小雨，過去關門！」
吳小雨依命將食堂的門關上。
林漢見食堂的大門被木栓合上後，望著餘下的學生，滿意地點頭到。
「在我接下去講之前，你們每個人可以問我一個問題。不過，每人只准問一個問題，在開口前，你最好先商量一下，還有注意排好問話的順序。」
留在食堂裡的學生，扣除林漢帶來的十五個人，還有接近四十位奉天大學的學生，學校學生會的積極份子幾乎全在這裡，他們並不全是「冷靜黨」，也有幾個指責林漢宣揚「中國不行論」的人，看那情形，他們留下來是想再聽聽林漢在說什麼。 而食堂外面，那些散去的學生，也大都沒有離開，不少人又退了回來，靠在窗口處在旁聽著。
林漢話畢，奉天大學的學生立刻聚在一起，開始始嘰嘰喳喳地商討起來。林漢英靈化身體耳朵極尖，他們的小聲交流他全聽到了。
「林先生先前那麼說，一定是有深意的，他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是啊，我也相信先生那樣大才的人不可能是漢奸賣國賊的，他一定是別有深意的。」
「別扯這些了，我們先商量好怎麼問先生問題吧.......」
林漢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先前他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欲揚先抑罷了。而且先前來的學生太多，如果他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到時候場面太亂反而不好應付。他有意地用那樣的話「氣」走大部分的學生，就是為了篩選。能留下來的人，多是素質更好的人，也有利於挑選人才。至於向先走的人宣傳他的真正意圖，這些留下來的學生自然會自己替他去做。
要做大事，人才比金錢更重要。
單干是最不可取的，要學會用人，一個人，哪怕強如神明，他的影響力也是極有限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