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官道之色戒 作者:低手寂寞(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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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3 19:16:2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4 848531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7
第七十章 聯手(四)

  夜幕之下,繁華的洛水市漸漸歸於沉寂,只有極少的街區,仍舊霓虹閃耀,紙醉金迷。

  省長張躍進手裡夾著一顆煙,站在窗邊,思索良久,轉頭道:「宇少,你真的下定決心了?」

  「是的。」王思宇抬頭笑笑,繼續削著蘋果,指間一隻小刀在靈活地跳躍著。

  張躍進點點頭,又眺望著遠方的燈火,淡淡地道:「很多時候,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那只被剝光了衣服的蘋果放在果盤裡,輕聲道:「是這樣,所以要慎重考慮。」

  「衛國給出的條件,其實是很好的。」張躍進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輕得悄不可聞。

  王思宇整個身體窩在沙發裡,看著窗邊消瘦的背影,微笑道:「他很會對症下藥。」

  「對!」張躍進笑了笑,皺眉吸了口煙,又搖頭道:「不過,兆奇傾向於你,他和衛國有矛盾。」

  「也不全是。」王思宇摸著沙發扶手,略帶歉意地道:「躍進省長,我很少孤注一擲,但這次例外。」

  張躍進吃了一驚,表情變得愈發凝重起來,有些頭痛地道:「這樣做,值得嗎?」

  王思宇蹺起二郎腿,語氣堅定地道:「直覺告訴我,沒有其他的選擇餘地,必須堅決反擊!」

  張躍進點點頭,苦笑著道:「你們這三位太子,真是一個比一個難纏!」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微笑道:「躍進省長,其實,啟明開出的條件也不錯。」

  張躍進擺擺手,一臉沉靜地道:「動了這次大手術,老陳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長痛不如短痛!」王思宇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道:「躍進省長,這也是我最佩服啟明兄的地方,他很有遠見。」

  張躍進回到沙發邊坐下,將半截香煙熄滅,丟到煙灰缸裡,贊同地道:「陳老太大意了,沒有在生前解決問題,錯過了最佳時間。」

  「那時已經是尾大不掉了。」王思宇拿起茶壺,為張躍進續上茶水,輕聲道:「客大欺主,很難處理。」

  張躍進笑了起來,擺手道:「也不見得,要分人的。」

  王思宇會意地一笑,探過身子,試探著問道:「躍進省長,是否已經有了決斷?」

  張躍進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王思宇,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王思宇見他不肯正面回答,也就不再逼迫,轉移話題道:「躍進省長,黃部長的脾氣太耿直了些,經常會意氣用事,還請您不要見怪。」

  張躍進擺擺手,含笑道:「不會的,樂凱是好人,當初也沒少幫忙,這次的事情,我也有責任,不能都怪他。」

  「那就好。」王思宇覺得有些頭痛,這位省長大人,把自己找來,卻始終都在兜圈子,不肯明確表態,看樣子,仍然心有顧慮,很難說服。

  其實,通過剛才的談話,也能夠感覺得到,張躍進的立場有了很大的改觀,已經在向自己這邊傾斜,只是,這種試探性的靠攏還是不太可靠的,遠不如尹兆奇承諾時的痛快。

  由此可見,張躍進和尹兆奇之間,也是有分歧的,似乎,張躍進更希望保持適度的彈性和靈活,不願輕易把棋走死,這讓王思宇的挖角行動有了成果,但總覺得不太踏實。

  也許,只有在使用強力的手段,打掉莊孝儒,才能讓對方進一步認清形勢,站穩立場。意識到這點,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笑意。

  片刻的沉默後,張躍進似乎有所察覺,拿手摸著頭髮,輕聲道:「宇少,看到你們現在意氣風發的樣子,愈發感到自己老了,能夠平安到站,也就好了,再沒別的奢望。」

  王思宇擺擺手,指著牆上的那幅字,笑著道:「那哪能呢,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嘛!」

  張躍進卻笑著搖頭,喝了口茶水,語氣和緩地道:「事情如果圓滿解決,哪位可能過來?」

  王思宇沒有隱瞞,坦誠相告:「孟超的可能性大些。」

  張躍進眉頭一挑,詫異地道:「吳家也要參與進來?」

  王思宇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既然搞了,就要有十足的把握。」

  「也是。」張躍進沉默了,思索良久,才笑著道:「宇少是從華西起步的,近幾年,華西的幹部行情看好啊,很多幹部都頂上來了。」

  王思宇會意地一笑,輕描淡寫地道:「正常,幹部交流需要嘛。」

  張躍進沉思半晌,終於拿定了主意,側過身子,一字一句地道:「宇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到上面說話。」

  王思宇登時喜出望外,知道這是對方在表明立場,要拿出投名狀了,趕忙擺手道:「躍進省長,不必了,現在這樣就好。」

  張躍進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王思宇的真實想法,微微一笑,拿手指著他,輕聲道:「宇少,你這是照葫蘆畫瓢,如法炮製了。」

  王思宇笑著點頭,語氣輕鬆地道:「躍進省長,衛國的辦法還是很好的,如果不是老莊太急了些,可能就成事兒了,人家的長處,總要學習,在暗處能起到更多作用,還能減少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是啊,他很有手腕,城府也很深。」張躍進轉過頭,笑眯眯地道:「來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既然宇少寬宏大度,那我就做幾年的桃花源中人吧。」

  王思宇忙放低了姿態,客氣地道:「哪裡,躍進省長,以後要仰仗您的地方還很多。」

  張躍進投桃報李,展顏一笑道:「兆奇很早就提過,宇少是性情中人,值得信賴,我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話題已經挑明,兩人相視一笑,就轉移了話題,天南海北地聊了十幾分鐘,王思宇起身告辭,張躍進送到門口,握了他的手,輕聲道:「宇少,祝你馬到成功。」

  「謝謝張老。」王思宇適合改換了稱呼,以晚輩的身份和對方告辭,以便拉近兩人的距離。

  張躍進很是領情,用力握了下手,目送著王思宇離開院子,才又回到房間,黯然道:「到了這把年紀,還是要下賭注,贏了還好,若是輸了,可真是血本無歸了。」

  回到八號院,剛剛來到門口,就聽著屋裡傳來吆喝聲:「茂財,你搞什麼名堂,不能賴棋,快放下。」

  「樂凱兄,只許你頻頻悔棋,不許我緩一步,這是什麼道理?」孫茂財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語氣中難得帶著火氣。

  王思宇微微一笑,走了進去,卻見兩位老人爭得面紅耳赤,不禁大感意外,孫茂財的涵養是極好的,向來都是心平氣和的樣子,很少這般失態。

  秦鳳嵐在旁邊咯咯笑了起來,搖頭道:「你們啊,兩個老頭加起來都快一百歲了,還為了一個棋子爭吵,真是不像話,也不怕小宇笑話!」

  孫茂財歎了口氣,把棋盤撫亂,搖頭道:「老嫂子,黃公的棋藝不過三流,氣人的本事卻是第一流的,無人能及啊!」

  「屁話!」黃樂凱接連輸了幾盤,兀自氣憤難平,瞪了孫茂財一眼,就轉頭望著王思宇,笑著道:「怎麼樣,那老傢夥耍了什麼花招?」

  王思宇坐了下來,把兩人的交談內容,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孫茂財聽了,微笑著道:「這下就放心了,黨代會前,又得到重要的一票,宇少這次渭北之行,真是收穫不小。」

  黃樂凱卻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道:「張躍進那傢夥不可靠,變臉比翻書還快,你們兩人私下談的,沒人見證,這可不妥,保險起見,我得把他拉到京城,當著春雷的面確定,免得他日後反復。」

  秦鳳嵐卻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樂凱,你就是小心眼,一件事情談不攏,半輩子的交情就扔了,躍進省長哪有那樣不堪!」

  黃樂凱伸直了脖子,怒聲道:「鳳嵐,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這是正經事情,別跟著瞎摻和!」

  「就你懂!」秦鳳嵐瞪了他一眼,在兩人面前不好發作,撇了撇嘴,賭氣地進了裡屋。

  王思宇見已經到了淩晨時分,趕忙站了起來,微笑道:「財叔,到我那邊休息吧。」

  黃樂凱卻側過身子,拿起一枚棋子,笑著道:「茂財,還是留這吧,咱們來個挑燈夜戰。」

  孫茂財擺了擺手,輕聲道:「不行,時間很緊,我直接回京城吧,爭取早點做出方案。」

  「也好。」黃樂凱不便挽留,就把兩人送了出去,見車子駛出院落,才轉身回了屋子,大聲吼了起來:「鳳嵐,你是不是故意找彆扭啊……」

  把孫茂財送到省委大院的西門,看著他駕車離去,王思宇才返回別墅,打開房門後,卻見客廳裡依舊亮著燈,電視機也開著,瑤瑤穿著睡裙,躺在沙發上,已然睡著了。

  他微微一笑,走了過去,把小傢夥抱了起來,送回臥室,蓋好被子,剛要離開,瑤瑤卻伸出一雙小手,拉住他的衣襟,閉著眼睛,嘀咕道:「不許走!」

  王思宇歎了口氣,就坐回床邊,拿手拍著她的身體,直到那雙白嫩的小手滑落,瑤瑤再次睡熟,他才悄悄關了檯燈,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沖了熱水澡,在浴缸裡泡了一會兒,卻感覺精神了許多,竟然睡意全無,他擦乾身體,光著身子走了出去,推開廖景卿的房門,鑽進香噴噴的被窩,懷抱佳人,輕笑道:「姐,睡了嗎?」

  「沒有,一直在等你回來。」廖景卿抿嘴一笑,清麗絕俗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愛憐之色,悄聲道:「小弟,晚上好好休息吧,別太累了。」

  「嗯,好吧。」王思宇把被子蒙在兩人頭上,翻身伏了上去,把手探進睡袍,在那酥軟滑膩的肌膚上遊弋著,很快,喘息當中,兩個滾燙的身體糾纏在一起,輕輕晃動起來。

  「小……弟,小弟……」廖景卿桃腮暈紅,美眸流波,一雙玉臂勾了王思宇的脖子,扭動腰肢,意亂情迷地呢喃道:「吻我,吻我啊,啊,啊!」

  王思宇笑笑,低下頭,噙了那雙炭火般豔紅的櫻唇,肆意地吸吮著,動作的節奏也隨之加快。

  在一陣陣猛烈的撞擊聲裡,廖景卿的十根尖尖玉指落在王思宇的後背上,無力地抓撓著。

  兩人許久未見,這次歡好,就更見激情,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變了三四個花樣,最後,廖景卿堅持不住,跪在床上,把頭埋在被子裡,叼了枕巾,失控般地叫了起來:「丟了,丟了……呀!」

  伴著那聲銷魂蝕骨的媚叫,王思宇低吼了兩聲,猛地向前衝擊幾下,無邊的快感如潮水般湧來,在一波波的悸動中,他伏在那嬌美的身體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廖景卿揚起下頜,清絕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恍惚的媚態,雙手鬆開了床單,拉過王思宇的大手,放在嘴邊,輕輕咬了一口,囈語地道:「好多,好多,真的不要了,飽了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7
第七十一章 聯手(五)

  一宿貪歡,數次登頂,這無疑是一個瘋狂的夜晚,柔軟舒適的大床,像是充滿欲望的沼澤地,潮濕而泥濘,在經過了艱難跋涉,筋疲力盡之後,兩人相擁而眠,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意。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漫到臥室裡,把整個房間染成了溫馨的淡粉色,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白生生的玉腿探出被子,放在王思宇的身上,向回勾了勾,就又安靜下來。

  幾分鐘後,院子裡響起了‘一、二、一’‘一、二、一’的聲音,顯然,小傢夥已經起床,像往常一樣開始晨練了,這清脆的童音傳來,讓酣睡中的兩人驚醒,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睛。

  王思宇笑了笑,伸出左手,將廖景卿烏黑淩亂的秀髮分開,望著那張紅霞未褪的俏臉,憶起昨夜的纏綿與瘋狂,心裡歡喜到了極點,忍不住探過頭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廖景卿抿嘴一笑,拿手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就掙紮著想要坐起,柔聲道:「小弟,你先躺會兒,我去叫瑤瑤小聲點,別打擾你休息。」

  王思宇搖搖頭,伸出雙臂,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微笑道:「不用,讓她鍛煉吧,我已經醒飽了。」

  不知為什麼,廖景卿心裡又是一跳,咯咯地笑了起來,臉頰紅暈地道:「這孩子,就是喜歡搗亂,平時是不怎麼喊號子的。」

  「這是在叫大懶蟲起床了!」王思宇微微一笑,閉上眼睛,一隻大手撫上廖景卿的翹臀,輕輕揉捏著,笑著道:「時間過得太快了,這次回來,感覺瑤瑤又長大了許多。」

  「時間亙古不變,流逝的只是生命。」廖景卿幽幽地歎了口氣,伸手摸著王思宇的胸口,悄聲道:「小宇,我一直都在猶豫,到南粵以後,會不會傷害到媚兒?」

  「不會。」王思宇嘴裡雖然這樣說,心裡卻有些沒底,皺了下眉頭,就伸出手,從床頭櫃上拿來煙和打火機,拉起枕頭,斜倚在床頭,點了一顆煙,皺眉吸著,自我安慰道:「姐,媚兒懂事多了。」

  廖景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嫣然一笑,俏臉上閃過些許的惆悵,柔聲道:「就是瑤瑤鬧得厲害,不然,在這裡也是很好的,我也習慣了這樣安逸的生活,不想改變。」

  王思宇搖了搖頭,打消了顧慮,微笑道:「姐,不要想得太多,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對的,相信,媚兒應該也有了思想準備,她既然能接受旁人,自然也就能接受你。」

  「還是小心些好,我可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在一起呆得久了,她就像小妹子一樣。」廖景卿側過身子,枕在王思宇的大腿上,把目光投向窗外,美眸中閃過一絲憂色。

  王思宇吸了煙,又覺得有些犯困,就鑽回被窩,睡了回籠覺,再次醒來,已經是八點多鐘,洗漱完畢後,吃了廖景卿煮的皮蛋瘦肉粥,感覺格外香甜。

  客廳裡,瑤瑤異常活躍,抱了王思宇的一條胳膊,吵著要去郊區玩,王思宇耐心哄了好一會兒,小傢夥終於妥協了,癟著小嘴,悻悻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節目,不再理睬兩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倒讓人看了心疼。

  上午九點半,見時間快到了,王思宇換了身西裝,驅車趕往東都漁港,車子剛剛停下,唐衛國的秘書就快步走了過來,打開車門,恭敬地道:「王書記,您好,唐市長在後院等您。」

  「好,辛苦了。」王思宇淡淡一笑,在秘書的引領下,穿過回廊,進了後花園,卻見唐衛國站在涼亭邊,和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閒聊,只看背影就能猜出,那女孩應該是甯雪了。

  秘書在七八米外停下腳步,招呼著服務員送上甜點果盤,唐衛國向這邊瞥了一眼,就拉著寧雪迎了過來,和王思宇來了個熊抱,熱情地道:「宇少,快半年沒見了,你看著倒一點都沒變化。」

  「衛國,你倒是變了,變得更加奶油了,身上這股子香水味,差點讓我昏厥!」兩人分開,王思宇握著他的手,上下左右,用力地震盪了幾下,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寧雪在旁邊聽了,卻是‘撲哧’一笑,一時間,膚光如雪,容顏俏麗,明豔不可方物,讓王思宇看了,也不禁心中一蕩,含笑望著她,親切地道:「小雪,現在不忙了?」

  寧雪點點頭,抿起粉唇,嬌憨地笑道:「姐夫,有半個月的假期,再過幾天,又要出去了。」

  唐衛國歎了口氣,拿手向涼亭裡一指,笑著道:「宇少,咱們是大錯特錯了,找了軍人做妻子,就成了牛郎織女了,每年只能見上幾面。」

  王思宇笑著點頭,信步向前,輕聲道:「是啊,霜兒前些日子也去執行任務了,要大半年才能回來。」

  寧雪秀眉緊蹙,面露憂色,淡淡地道:「因為這事兒,爸爸還發了好大的脾氣,霜姐是任性了些,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

  唐衛國停下腳步,吃驚地道:「怎麼,很危險嗎?」

  王思宇面色凝重地點點頭,皺眉道:「好像是,出國了,很可能是去了西部敏感地帶。」

  「阿富汗?」唐衛國愣了一下,搖頭道:「宇少,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也不勸著點。」

  王思宇擺擺手,低聲道:「她脾氣那麼執拗,哪肯聽我的勸告,之前沒有打招呼,在出發前才見了一面。」

  唐衛國微微一笑,打趣道:「那上次咱們三人的打賭,你可輸定了,啟明兄說過,你是沒辦法降服她的。」

  寧雪在旁邊聽了,有些不自在起來,拿手捅了他一下,微微皺眉,小聲道:「討厭,衛國,說什麼呢!」

  唐衛國哈哈一笑,輕聲道:「雪兒,我們只管開玩笑,你不要當真。」

  寧雪橫了他一眼,冷哼道:「那也不能拿我姐開玩笑,下不為例啊!」

  「好,下不為例!」唐衛國在寧雪面前,倒有幾分顧忌,似乎也很寵著她。

  王思宇坐在搖椅上,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江面,微笑道:「衛國,如果沒有記錯,上次打賭的時候,也是在這裡吧?」

  「沒錯!」唐衛國點點頭,有些遺憾地道:「那時候,咱們三人都在渭北,可惜啊,你們兩人先後離開了,再過些日子,我也要調走了。」

  王思宇面露訝色,故作不解地道:「調走?去哪裡?」

  唐衛國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沮喪之色,搖頭道:「回魯東,鎩羽而歸啊!」

  王思宇笑笑,意味深長地道:「無功而返,你捨得?」

  「捨不得又能怎樣?」唐衛國拿起魚竿,在釣鉤上加了魚餌,拿著魚線,輕輕拋了出去,苦笑著道:「雞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王思宇微微皺眉,故意道:「老莊會放你離開?」

  唐衛國擺擺手,探過身子,小聲道:「他那個人,左得厲害,沒見前段時間的報道嗎?」

  王思宇笑笑,點頭道:「風向是不太對。」

  唐衛國歎了口氣,淡淡地道:「何止不對,依我看,他是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這個莊孝儒,比啟明兄還要偏激,就是挖空心思想開倒車。」

  王思宇見他演戲來得逼真,心裡有氣,就順著話頭道:「衛國,那你更要留下來了。」

  唐衛國皺了皺眉頭,感慨道:「沒用,別人不用講,老尹那關就過不去,他是打定主意和我作對了,處處下絆子,讓人很是頭疼。」

  王思宇笑笑,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不動聲色地道:「既然這樣,回魯東也好。」

  唐衛國轉頭望著他,微笑道:「宇少,你怎麼樣,在南粵還好吧?」

  王思宇擺擺手,歎息道:「早知道你回魯東,我就不去南粵了,那裡開展工作也很困難。」

  唐衛國笑了,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拿手拍了拍王思宇的肩膀,關切地道:「南粵官場排外的現象很嚴重,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王思宇搖了搖頭,拿手指著太陽穴,有些無奈地道:「衛國,你太高看我了,最近一直在頭疼,否則,也不會出來躲清閒。」

  「別急,總要有個過程。」唐衛國見江面上的浮漂動了兩下,就伸手收杆,一條尺許長的鯉魚浮出水面,到了岸上,卻脫鉤了,鯉魚落在鬆軟的草地上,搖頭擺尾,活蹦亂跳。

  寧雪走了過去,沒有彎腰,只是伸出腳尖,輕輕一挑,那條鯉魚便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入幾米外的魚簍裡,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王思宇見了,不禁咋舌,吃驚地道:「厲害,這可真是高手在民間了,真沒想到,小雪還有這樣的身手。」

  「沒什麼,本想放生的!」寧雪抿嘴一笑,拿起兩個桔子,分別丟給唐衛國和王思宇,輕笑道:「姐夫,南粵那邊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去找省軍區林司令,他是爸爸的老戰友。」

  王思宇笑著點頭,暗自琢磨著,衛國雖然喜歡做戲,這個小姨子倒是真摯得很。

  唐衛國再次上好魚餌,把釣線甩了出去,回頭道:「雪兒,你去瞧瞧,飯菜準備得怎麼樣了?」

  甯雪清楚,他是想單獨和王思宇說事情,就抿嘴一笑,轉身出了涼亭,到貴賓間裡休息。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衛國,你是撿到寶貝了,要好好珍惜啊!」

  「大家彼此彼此。」唐衛國摸出一包煙來,撕開後,遞給王思宇一支,自己也燃上,沉吟道:「再過些日子,黨代會就要召開了,你們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沒過問。」王思宇把煙架在耳朵上,抱肩躺在搖椅上,微笑道:「家裡好多事情,都是春雷書記在張羅,我是插不上手的,只能管眼皮底下的一畝三分地。」

  唐衛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盯著手指間飄渺的煙霧,悄聲道:「宇少,這些日子,上面釋放出來的信號可不太好,值得我們警惕。」

  王思宇看了他一眼,詫異地道:「什麼信號?」

  唐衛國皺眉吸了口煙,語氣凝重地道:「要是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本次換屆最大的贏家,應該是左派勢力了,他們若是上臺,以後的情況就複雜了。」

  「沒那麼嚴重吧?」王思宇拿著桔子,剝了皮,笑著道:「衛國,放心吧,再怎麼樣,也不會回到計劃經濟時代。」

  唐衛國擺擺手,側過身子,表情凝重地道:「宇少,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現在向左轉的呼聲高漲,有些人抬出死人壓活人,不能等閒視之,否則,是要犯大錯誤地。」

  王思宇把桔子送到嘴裡,眺望著浩瀚的江面,淡淡地道:「衛國,是你太敏感了吧,我是沒有感覺到的。」

  唐衛國伸手拿過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疊文件,遞給王思宇,努努嘴,微笑道:「宇少,拿去自己看。」

  王思宇接了文件,一頁頁地翻看起來,半晌,才歎了口氣,轉頭道:「衛國,你是什麼想法?」

  唐衛國沉默半晌,才輕聲道:「應該抵制一下,不能穿新鞋走老路。」

  「這話聽著好像很熟悉!」王思宇笑了,把文件還了回去,搖頭道:「要抵制你去,我可不想參與進去,免得被你唐衛國賣了,還在忙你數錢。」

  「這叫什麼話!」唐衛國探過身子,壓低聲音,與王思宇耳語幾句,一臉期盼地道:「怎麼樣?」

  王思宇表情變得格外凝重,皺了下眉頭,思索著道:「這樣啊,聯手?」

  唐衛國決心已下,霍地站起,擲地有聲地道:「沒錯,聯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7
第七十二章 聯手(六)

  唐衛國的一席話,倒讓王思宇變得沉默起來,也沒有了釣魚的興致,而是低頭玩著手機。

  在很久以前,他就為左、右之爭頭疼過,儘管,在方如鏡的開導下,不再像以前那樣煩惱,但事實上,這仍然是隱藏在王思宇心底的一塊心病。

  在國內,對於派系的劃分,也有諸多說法,簡單來說,通常意義上的左派,也就是堅持社會主義路線的人群,而右派勢力,則是希望走歐美式的資本主義路線。

  其實,經過時間的變遷,和幾十年前相比,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的陣營,都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老左派和老右派之外,新左新右勢力也蓬勃發展,在政治主張上,也多出許多訴求。

  相對而言,新、老右派的訴求大致上還是一致的,都是倡導民主自由,並建議政府放鬆對市場的監管,同西方國家加強聯繫,建立全球化的政治經濟體系,無論是意識形態,還是政權結構,都要進行相應的改革,也就是以前所批判過的全盤西化。

  而老左派和新左派之間,分歧還是比較大的,很難彌合,老左派是希望全面恢復公有制,消除日益增大的貧富差距,最大限度地保障公平公正,而新左派則是希望保留私營經濟,實現多元化的政治經濟發展模式。

  近幾年間,左右兩派的交鋒日益尖銳起來,這不僅僅表現為各種政治集團間的博弈,也體現在主流媒體上的論戰,並且,逐漸演化為社會貧富階層之間的爭論,這就已經不是問題之爭了,隱隱變成了主義之爭。

  只是,一些人尚未察覺,一些人不願承認而已!

  從於系的角度來說,在早些年間,其實是跟人不跟路線的,太祖時期,于系是左派;到了太宗時期,於系變成了右派,並在支持儲君方面,立下大功,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然而,當政治強人消失之後,於系力量漸趨強大,變成了中間派,是左右派系極力拉攏的對象,在多次政治風波當中,都能超然物外,不受波及。事實上,能夠在殘酷的黨內鬥爭中存活下來的政治家族,沒有哪家是不搞政治投機的。

  而王思宇這邊就比較矛盾了,他向來是強調公平公正的,對改革開放以來的諸多弊端,頗為不滿,這些都是典型左派的特徵,右派大半是只提成績,諱言缺點的。

  但另一方面,他對於右派宣講的民主自由也不排斥,對於西方社會政治形態中展現出的一些特色,也極為羡慕,在赴美學習之後,更是如此。

  並且,他對於全面否定市場化,回到過去的計劃經濟時代,抱有深深的戒心,更加反感以階級鬥爭的方式,進行復辟式革命。

  對於現在有些人想利用社會中的不良現象,為文革翻案,他是深惡痛絕的,那種兒子可以牽著老子遊街批鬥的運動,在他看來,是泯滅人性的,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雖然很多民眾都痛恨貪官汙吏,但以搞運動的方式,沖進人家的家裡,搶走家產和二奶三奶四五奶,是絕對不可取的。

  至於文革表現出積極的一面,比如向官僚階層進行的鬥爭,其實也可以用相對溫和的辦法解決,這就需要左右兩派進行協調了。

  可惜的是,大多數情況下,兩方面都缺少這樣的耐心,都是各說各的理,像是雞同鴨講話,而既得利益集團,又以此為藉口,死死抓住‘私權力’不放,不肯放手,更加不肯推進政治體制改革。

  這段時間,于春雷敏銳地察覺到,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政治態勢有可能發生逆轉,甚至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一場全世界範圍內的反右,反對資本主義的浪潮正在形成之中,而國內,有可能是這場運動的主導者,甚至,也是運動的中心。

  因此,他也警告王思宇,要站穩立場,謹言慎行,尤其不能與右派走得過近。

  不過,王思宇在這方面,有自己的判斷。他還是覺得,無論左派還是右派的逼宮,都只是討價還價的籌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大家作為既得利益者,都是捨不得砸爛這個攤子的。

  唐衛國提出的聯手方案,還是很誘人的,是希望搶佔主流媒體陣地,並向左派發動一波強力反擊,這其中,也涉及到了宣傳口兩位重量級領導的位置。

  王思宇是不能擅自做主的,就把唐衛國的提議,以短信的形勢發了出去,隨後玩起了手機遊戲,唐衛國則點著一顆煙,專心釣魚。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手機上傳來‘滴滴’兩聲響,王思宇翻出短信,見上面寫著‘原則同意’四個字,吃驚之餘,也感到有些好笑。

  本以為春雷書記已經決定向左拐,不會贊成合作,卻沒想到,小小地試探了一下,這位老大人就露出了馬腳,果然‘左右’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只是實際利益。

  唐衛國把半截煙丟了出去,洗了把手,笑著問道:「宇少,怎麼樣?」

  王思宇把手機收起,懶洋洋地道:「成了,剩下的事情,讓他們兩位談吧。」

  唐衛國面露喜色,招手道:「走吧,咱們來個不醉不歸。」

  王思宇看了下表,皺眉道:「早了點吧?」

  唐衛國拉了他的胳膊,熱絡地道:「不早,我和你說啊,本來是準備了女體盛宴,可沒想到,小雪非要來,只好臨時改了……」

  王思宇笑笑,搖頭道:「衛國,還是改了好,我這人比較保守,那玩意太新潮了,可接受不了。」

  唐衛國心情大好,笑著道:「要有個過程嘛,剛開始,我也很難接受,都是被啟明帶壞的。」

  王思宇哈哈一笑,輕聲調侃道:「衛國,你就趁著人家不在,在背後抹黑吧。」

  唐衛國卻連連擺手,微笑道:「這是事實,不信,你大可以打電話去問。」

  王思宇笑笑,搖頭道:「那就不必了,免得他再飛過來。」

  兩人進了包間,寧雪起身叫了服務員,沒過一會兒,流水般的酒菜擺了上來,兩人邊說邊聊,氣氛很是融洽,寧雪也很是高興,在旁邊頻頻添酒。

  兩個小時後,唐衛國有些喝多了,就拉了王思宇的手,說了許多推心置腹的話,卻是真假難辨,王思宇也在興頭上,就又點了一瓶茅臺。

  寧雪有些擔憂,但見兩人情緒都很好,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唐衛國的臉色從紅潤,變成煞白,隨後,扶住椅子,身子晃了幾下,一條白練筆直地噴了出去。

  末了,在秘書和甯雪的攙扶下,醉得一塌糊塗的唐衛國被扶出酒店,鑽進車子裡,王思宇站在酒店門口,目送著小車離開,輕輕揮了下手,心中也有些感慨。

  在唐衛國的醉話裡,他也聽出了些許的愧疚之意,雖是稍縱即逝,卻令人印象深刻,人都是很複雜的,甚至是矛盾的,政治人物,也是如此。

  對於他和唐衛國、陳啟明而言,由於各自的位置與立場不同,談友誼是很奢侈的事情,大家看中的,更多是利益,而且,由於對於彼此的戒心太強,即便喝多了,都不肯吐露真言。

  但奇怪的是,王思宇有時也會生出一種錯覺,他現在的朋友,也只有唐衛國和陳啟明瞭,在同齡人當中,能夠在他面前,平等交流的人,還真的不多了。

  開車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王思宇喝了杯濃茶,就去了書房,剛剛坐下,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下號碼,見是孫志軍打來的,就皺眉接通電話:「喂,老孫,有事?」

  孫志軍趕忙點頭,小心翼翼地道:「王書記,省公安廳派人下來,要把沈楠楠帶走調查。」

  「什麼意思?」王思宇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滿地道:「濱海出的案子,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孫志軍站了起來,右手叉腰,憤憤不平地道:「我也感到莫名其妙,不過,省廳的張廳長打來電話,說案子影響極為惡劣,要深入調查,並且,說這是省委領導的指示。」

  王思宇眉頭一挑,皺眉道:「是哪位省委領導?」

  「他沒說。」孫志軍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張廳長說過,已經和盧金旺市長打過招呼了。」

  王思宇微微皺眉,怫然不悅地道:「老孫,人帶走了嗎?」

  孫志軍搖了搖頭,小聲道:「沒有,我給安排到招待所,先住下了,說週末沒法安排,讓週一再說。」

  王思宇點點頭,輕聲道:「你和老範是什麼意思?」

  孫志軍語氣凝重地道:「老範是希望尊重省廳的意見,不過,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這些日子,外面的謠言一直很多,有些人打算把案子炒成醜聞,搞輿論攻勢,含沙射影地誣衊您,也許,這些不利的言論,已經傳到省裡了吧。」

  王思宇有些惱火,把手一擺,輕聲道:「你給張廳長打電話,讓他和我談。」

  「好的,王書記。」孫志軍趕忙掛斷電話,給省公安廳的張廳長打了過去。

  幾分鐘後,張廳長把電話撥打了過來,笑吟吟地道:「王書記,您好,我是張福斌。」

  王思宇把手一擺,皺眉道:「張廳長,你們省廳手怎麼這樣長,濱海的案子,也要拿過去?」

  張福斌面不改色,語氣平靜地道:「王書記,是這樣,這件案子影響非常惡劣,省領導很關心,專門做了批示,知道您出差在外地,我們就和盧市長聯繫過了,他同意移交。」

  話音未落,王思宇開口道:「哪個省領導做了批示?」

  張福斌淡淡一笑,提高聲音道:「是杜山省長。」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冷冷地道:「沒聽說過,省長裡有姓杜的嗎?」

  張福斌愣了一下,不知該做何回答,皺眉道:「王書記,請你不要有情緒。」

  「我沒情緒!」王思宇把杯子重重地鐓下,豎起眉頭,一字一句地道:「張福斌同志,請你轉告那個臭不要臉的,以後濱海的事情,他少管!」

  「啊……啊……啊,好,好!」張福斌腦子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著,直到耳邊傳來一陣嘟嘟聲,他才回過神,忙撥了號碼,皺眉道:「老趙,收隊,馬上收隊!」

  王思宇把手機丟下,啪地一拍桌子,怒聲道:「你要戰,我便戰!」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7
第七十三章 聯手(七)

  下午兩點半,南粵省常委副省長杜山在參加了一次剪綵儀式後,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頓時面如黑棗,取消了接下來的酒會,徑直鑽進小車,返回家中。

  約莫二十分鐘後,濱海市市長盧金旺的車子駛上高速公路,向省城南都方向疾馳而去,小車裡,盧金旺閉著眼睛,不住地搖頭,心情也是糟糕到了極點。

  事實上,他是極為反對激怒王思宇的,尤其是在對方到京城以後,很輕鬆地跑來了六個億的資金,還有一攬子的意向協議。

  更何況,中石油那樣的大型壟斷央企也要來濱海考察,多達幾十億的投資項目如果能順利拿下來,將有數以百計的濱海企業從中受益。

  這在以往還算不上什麼,但在當前貨幣緊縮的財政政策情況下,無疑是雪中送炭的舉動了,不但可以使得許多中小企業度過難關,更能減輕經濟轉型期帶來的陣痛。

  當出口疲軟,整個南粵省面臨著嚴峻的發展問題時,這些項目若能順利實施,濱海市的發展,無疑走上了快車道,樂觀估計,在未來三年的發展當中,甚至會呈現一枝獨秀的勢頭。

  要知道,這只是市委王書記的第一次出手,牛刀小試而已,從關錦溪和袁淩的口中不難得知,王書記尚有餘力,若是能利用好這位太子的優勢,光鮮的政績簡直是唾手可得了。

  不僅僅是他,市政府領導班子裡的每位成員,都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因此,在市長辦公會上,大家的情緒都很高,士氣也很高漲,對於未來的發展,都充滿了信心。

  「在這種情況下,去激怒那位王書記,有必要嗎?」盧金旺默默地想著,臉上閃過一絲煩惱之色,摸出一顆香煙,塞到嘴裡,點了火,皺眉吸了起來,煙頭明滅間,表情變得異常凝重。

  沈楠楠這個案子,在濱海搞出的動靜不小,不但在機關單位,甚至在街頭巷尾都引發了熱議,這裡面牽涉了著名女主持人,也有電視臺台長,以及新來的市委王書記,噱頭十足。

  不過,盧金旺敏銳地察覺到,這件案子之所以會炒得沸沸揚揚,除了名人效應外,幕後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其中,似乎市委副書記許伯鴻的嫌疑最大。

  對於老許這種做法,盧金旺其實是頗不以為然的,這種利用製造緋聞來打擊政治對手的行為,委實下作了些,更何況,除非掌握到一些影像資料,否則,根本不會對王書記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杜山會突然插手此事,這讓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有些為難了,在勸說無果之後,盧金旺只好做出妥協,同意將案子移交到省公安廳處理。

  可事態的發展,果然如同他事先估計的一樣,這種挑釁的行為,捅了馬蜂窩,引發王書記的強力反彈,若是處理不好,無異於引燃炸藥包的導火索,其帶來的災難性後果,難以估量。

  從南粵地方的角度而言,杜山身為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位高權重,是南粵省官場極有分量的官員,向來為省委趙書記倚重,在打擊了南粵謝家之後,風頭更健,影響力直追馬省長。

  而這位市委王書記,也並非等閒人物,於家在京城的勢力就不必說了,他這次來到南粵,更是天子點將,身上穿了黃馬褂,還有省委周副書記扶持,勢頭正旺,無人敢直纓其鋒。

  這兩人若是對上,影響可就大了,雖然樂觀估計,在省委趙書記的支持下,杜山能夠贏得這次較量的勝利,將王書記擠出南粵,但在那之後,如果於系執意進行報復,哪個又能阻止呢?

  就像王書記以前威脅的那樣,離開南粵之後,他想打倒自己和許伯鴻,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這話雖然有些傷人,不過盧金旺始終認為,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恰恰相反,那是不折不扣的大實話!

  「失策,真是失策,應該降降溫,不能再玩火了!」盧金旺把半截煙丟出車窗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和先和杜山商議好,不能自作主張,那樣反而容易壞事。

  他和杜山相處的太久了,非常瞭解對方的個性,在省委領導裡面,杜山絕對是性如烈火,特立獨行的,這樣個性化的省部級官員,在國內並不多見。

  半小時後,車子駛進南都市南郊的別墅區,崗樓見了車牌號,直接放行,小車拐進五號院,盧金旺下車後,司機打開後備箱,將兩樣禮物交給他,他提著禮物來到門口,按響了門鈴。

  房門打開,出來的是杜山的老婆,她見來人是盧金旺,忙接過禮物,把人讓進屋子,小聲地道:「老盧,先在客廳坐會吧,老杜剛剛發了脾氣,心情不好,你們別再吵起來。」

  盧金旺默默地點頭,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下,他清楚這句話隱含的意思,看起來,杜山對於他現在的工作,也已經有了不滿的情緒,剛才,恐怕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杜山的老婆泡上茶水,遞了過去,坐到他的身邊,微笑著道:「老盧啊,正巧你來了,我還在尋思著,過些日子到濱海去一趟,孩子們也都老大不小了,這婚事也該商議一下了。」

  「老嫂子,他們都還年輕,應該以學業為重,婚姻的事情,不用急。」盧金旺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尷尬地笑了笑,他和杜山相交多年,兩家的孩子關係也極好。

  他家的老三,和杜山的小女兒,更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家也贊成這門婚事,可沒想到,老三在出國留學之後,移情別戀,和一位來自寶島臺灣的女孩眉來眼去,打得火熱。

  本來,盧金旺一直在干涉,希望他能和那女孩斷了,別傷了杜家女兒的心,可在仕途不暢之後,也就漸漸熄了政治聯姻的念頭,不願再管孩子的婚事了。

  只是,為了不把關係搞僵,他指點兒子,要冷處理,別一下傷了人家女孩的心,因此,這件事情還都瞞著,並沒有公開,杜山的老婆和女兒也都蒙在鼓裡,此時還在提婚姻的事情。

  杜山的老婆看了他一眼,輕笑著道:「老盧啊,其實,為了你的事情,我們家老杜沒少說話,前段時間,還和省委趙書記提了,希望能調你到梅嶺當書記,可難度很大啊。」

  盧金旺笑了笑,雙手摸著沙發扶手,搖頭道:「老嫂子,不用提了,到了我這把年紀,也沒了爭勝的念頭,就是利用這幾年時間,多幹些具體的工作,對上上下下有個交代就成了。」

  「那可不行!」杜山的老婆板起面孔,把手一擺,語重心長地道:「老盧,你千萬別灰心,別被一時的挫折打敗,我和老杜都像以前一樣,堅定不移地支持你,相信,很快會有轉機的。」

  「謝謝老嫂子,多謝。」盧金旺輕輕點頭,注視著桌面的茶杯,緩緩地道:「不過,不服老是不行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他們的頭腦靈活,思路開闊,有時候,是覺得跟不上形勢了。」

  杜山的老婆伸出手指,向窗外指了指,沒好氣地道:「再怎麼年輕,也不能讓個毛頭小子當市委書記啊,他在濱海幹的一些事情,老杜也都知道了,真是荒唐透頂,讓人啼笑皆非!」

  盧金旺不好說什麼,就淡淡一笑,又拿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水,吧嗒著嘴,暗自思忖道:「毛頭小子又怎麼了,我們這些老傢夥都在他那吃了虧,人家不按套路出牌,亂拳打倒老拳師啊。」

  十幾分鐘後,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杜山走了出來,他彎下腰,將手裡的噴壺放在牆角,站直了身子,雙目如電地掃射過來,招了招手,表情平靜地道:「老盧,你來啦?過來坐吧。」

  盧金旺點點頭,走進書房,坐在深棕色的沙發上,微笑道:「怎麼,也被京城那位氣到了?」

  杜山哼了一聲,點點頭,拿手指了下胃部,皺眉道:「老盧啊,以前聽說你被氣到住院,我還不太相信,總覺得誇張了些,這下可好,差點把我弄倒了,這個王思宇,真是不像話!」

  盧金旺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老夥計,我早就勸你了,別在這件案子上做文章,你就是不肯聽嘛,非要觸這個黴頭,這下可好,碰到釘子了吧?」

  杜山擺擺手,滿臉不悅地道:「老盧,這話不應該由你來講,你們那裡要能壓住陣腳,我又何必親自出面呢?」

  盧金旺沉默下來,思索良久,搖頭道:「老夥計,對那個人,你還不太瞭解,他那人是吃軟不吃硬的,逼急了也是能破釜沉舟的,咱們和他鬥起來,只會兩敗俱傷,沒有任何益處。」

  杜山拿起一份材料,遞給盧金旺,輕聲道:「老盧,你啊,沉穩有餘,魄力不足,做事不能畏首畏尾,這是許伯鴻寫的材料,你看下,還需要補充什麼內容,我週一交給省委趙書記。」

  盧金旺愣住了,把材料拿到手裡,戴上老花鏡,皺眉翻看起來,半晌,才把材料丟下,喝了口茶水,語氣凝重地道:「老夥計,三思而後行啊,這份材料交上去,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杜山眯起眼睛,盯著那張熟悉的面孔,不滿地道:「怎麼,怕了?」

  「不是怕,是時機未到!」盧金旺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拿手敲著材料,忿忿不平地道:「這個許伯鴻沒安什麼好心,他這樣搞,是唯恐天下不亂!」

  杜山把手一擺,有些不耐煩地道:「老盧,許伯鴻講的也有道理,他來了沒多久,就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再不反擊,濱海非亂套了不可,到時損失最大的,還是咱們這些人!」

  盧金旺不說話了,摘下老花鏡,擦著厚厚的鏡片,輕聲道:「老夥計,材料上不少內容,都是經不起推敲的,你這是在搞指鹿為馬,逼迫趙書記表態嗎?」

  杜山忽然笑了,拿手指了指盧金旺,起身道:「這話說的,太難聽了,要是換成旁人,早轟出去了!」

  盧金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老夥計,你想過沒有,趙勝達表面上雖然信任你,但其實,只是把你當棋子用,若是真惹惱了上面,把你拋出去,只怕八百隻腳都會踩過來。」

  杜山走到窗邊,盯著窗臺上一盆劍蘭,若有所思地道:「正是擔心這個,所以,必須要抓住機會,試探下趙勝達的真實態度,這兩年,為了實現他的意圖,得罪太多人了,不得不防!」

  盧金旺默默點頭,下定決心,拿起簽字筆,在材料上寫了名字,語氣沉重地道:「老夥計,需不需要其他常委署名?」

  「不必,你們兩位副書記連署就可以了。」杜山轉過身子,淡淡地道:「別擔心,把皮球踢給趙勝達是最好的選擇,他如果不肯出面解決麻煩,我們也就不必給人當刀使了,立時轉舵。」

  盧金旺心裡突地一跳,抬起頭來,錯愕地道:「怎麼轉?」

  杜山笑了,回到沙發邊坐下,拍了拍盧金旺的肩膀,淡淡地道:「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改和周松林、王思宇合作,有了於家這顆參天大樹,還怕謝家人秋後算帳嗎?」

  盧金旺眼睛一亮,豎起拇指,會意地笑道:「老夥計,你這個煙霧彈放得太成功了,險些把我都騙了!」

  杜山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不演得逼真些,怎麼能騙過那只老狐狸?該早下決斷了,否則,有朝一日,若是成了棄子,你我二人,都會被人家打擊報復,下場不會比那些人更好。」

  盧金旺點點頭,笑著道:「老杜啊老杜,這是一招攻守兼備的好棋,還是你高明!」

  「高明什麼啊?」杜山歎了口氣,想起那句‘臭不要臉的’,臉色又變得鐵青,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聲道:「這個囂張的傢夥,真是氣死我了,但要有回旋的餘地,都不會和他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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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聯手(八)

  週一下午,溫和的日光映照在康西草原,王思宇和陳啟明站在山坡上,各自牽著一匹駿馬,行走在綠色的波濤之間,頭頂,是觸手可及的湛湛藍天。

  經過四十分鐘的仔細推敲,以及激烈的討價還價,終於把合作方案的核心部分敲定,兩人都是如釋重負,這次合作的重要性,無論是對於陳家,還是於家都是不言而喻的。

  對於陳家而言,莊孝儒無疑是最大的威脅,這位昔日的派系大佬,在上位之後,暴露了更大的政治野心,不顧陳家的提攜之情,反而咄咄逼人,在派系內部,向陳家父子發起了挑戰。

  這是陳啟明決不能容忍的,儘管除去莊孝儒,對於陳系而言,也會傷及元氣,甚至會危及派系的穩定,但權衡利弊,如今也只有採取雷霆手段,借助外部力量清理門戶了。

  王思宇這次決定出手相助,也絕非是心血來潮,渭北對於家的重要性,非是外人所能體會,否則,當初與于春雷齊名的派系大佬李宗堂,也不會親自坐鎮了。

  只可惜,李宗堂在晚年犯了錯誤,讓於家丟了這塊重要的地盤,對於系造成了重創,最直觀的結果,就是于春雷雖然仍能躋身決策層,排名卻受到了影響。

  而這次的交易如能順利進行,于系就有望收復失地了,道理很簡單,取代莊孝儒的第一人選,就是華西省委副書記,省長孟超,他雖是吳家的幹將,但與於系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孟超與孫茂財是大學同窗,雖然各為其主,但私交還是極好的,兩人在私下裡,也做過多次交易,其中就包括‘借雞孵蛋’,王思宇在華西後期的崛起,自然也有孟超的一份功勞。

  儘管孫茂財沒有透露太多,但王思宇有種直覺,似乎這位孟超孟省長,也難保是於系掌握的一枚重要棋子,其威力當不弱于方如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加值得慶倖的是,借助這次行動,張躍進、尹兆奇這兩位極具分量的官員,也在暗中倒向於系,機緣巧合之下,能將這兩位地方大員收入囊中,讓王思宇也隱隱有些暗自得意。

  因此,無論從哪個角度判斷,在這次的多方交易當中,於系都將是最大的贏家,這倒不是王思宇的手腕有多強硬,主要是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合作事宜商議完畢,兩人都是一身輕鬆,信步向前走著,開始漫無邊際地閒聊起來,其中,談論最多的,就是最近的熱門話題,也是很多人都關心的第三次移民潮問題。

  根據權威部門發佈的報告,在國內個人資產超過一億的企業主中,百分之二十七的人已經完成了移民,百分之四十七的人正在考慮移民,而各大城市的移民推介會,都極為火爆。

  如果說前兩次的移民,分別以勞務和技術移民為主,這次的移民熱潮,則是以富人為代表的精英階層為主,在這波移民熱潮的背後,隱含著深刻的危機,似乎社會財富正在加速轉移。

  改革開放之初設想的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用先富帶動後富,實現共同富裕,卻沒有料到,情況發生了變化,一些人在先富起來後,竟然選擇了以腳投票,他們成群結隊地走了。

  對於這種現象,陳啟明頗為不齒,並把矛頭直指右派的政策失誤,並宣稱,國內的私有化進程和俄羅斯類似,是赤裸裸的分贓遊戲,盛宴過後,部分獲利者要選擇落袋為安了。

  這種說法未免偏激了些,不過,王思宇也認為,許多商人確實缺少安全感,擔心社會矛盾激化時,會在一夜之間,從座上賓淪為階下囚,成為被清算和打擊的對象,因而選擇了移民。

  而更深層的原因,則可能是對政府的不信任,對整體社會環境的不滿意,以及對社會前景的悲觀失望態度,從而選擇了移民,到更適合投資、生活的國家進行定居。

  據說,凡是在京城四環以內居住的居民,只要賣掉房子,都可以移居國外,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樣的誘惑是很難阻止的。

  畢竟,和不少西方國家相比,國內無論是在教育還是在福利,稅收、環境、法律健全程度上,都落後了許多,在具備了一定經濟基礎之後,選擇追求個人的幸福生活,也是無可厚非的。

  兩人走下一個小山坡,陳啟明翻身上馬,拉著韁繩,皺眉道:「宇少,事實證明,他們走錯了路,再不及時糾正,恐怕要留下一個爛攤子給我們。」

  王思宇也騎上馬背,微笑道:「啟明兄,我看過相關的資料,日本、韓國、新加坡、印度等國家,都曾經出現過精英移民潮,但對各自國家經濟的影響,遠沒有想像中嚴重。」

  「宇少,這不僅僅是移民的問題!」陳啟明有些不滿了,甩了下馬鞭,轉頭道:「這樣螞蟻搬家的行為,往往是和貪腐現象掛鉤的,如果不進行制止,早晚有一天,國家要被搬空了。」

  王思宇皺起眉頭,輕聲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沒辦法,大家互相牽制,誰都沒辦法!」陳啟明冷笑了一下,揮著鞭子,在馬屁股上重重地打了幾下,那匹馬負痛之下,發出一聲長嘶,如箭矢般躥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陳啟明又騎馬折了回來,繞著王思宇兜了兩圈,意氣風發地道:「宇少,以後有機會,咱們再玩大點的,怎麼樣?」

  王思宇牽著韁繩,緩緩地催動著馬匹,輕聲道:「說!」

  陳啟明笑了笑,摘下頭盔,用力煽動著,朗聲道:「老人家曾經說過,治國就是治吏,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吏治沒有搞好,想糾正過來,就必須真正搞好反腐工作。」

  王思宇點點頭,默然道:「啟明,我贊同你的觀點,但現在爛的太厲害了,怎麼能糾正過來呢?」

  「病重需下猛藥!」陳啟明拿起馬鞭,指著太陽穴的位置,大聲道:「要聽到槍聲,要聽到密集的槍聲,殺一百個貪官如果不能扭轉局面,就殺掉一千個,兩千個,怎麼樣,跟著我幹吧!」

  王思宇愣住了,盯著陳啟明眼中狂熱的目光,皺眉道:「那怎麼成,古代酷刑氾濫時,株連九族都治不住貪腐橫行,你採用這種極端的手段,哪裡會真正奏效!」

  陳啟明搖了搖頭,笑著道:「我是想好了,沒有幾千口棺材,就刹不住這股子歪風邪氣!」

  王思宇皺起眉頭,搖頭道:「太極端了,容易搞成血腥的黨內傾軋,我不贊成!」

  陳啟明騎著馬匹,來到王思宇的身邊,輕聲道:「不管成不成,我都要試試,佑宇兄,如果有一天,我失敗了,你要記得幫忙,照顧下我的家人,別讓他們遭到報復。」

  王思宇愣了一下,有些吃驚地道:「啟明兄,你是認真的?」

  陳啟明點點頭,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怎麼樣,這點小忙,能幫嗎?」

  王思宇心裡‘咯噔’一下,血液也沸騰起來,卻勉強按捺住衝動,笑著道:「啟明兄,開什麼玩笑!」

  「好,當你答應了!」陳啟明盯著他看了良久,忽然一笑,伸出右手,在王思宇的肩上拍了一下,就又揮起鞭子,策馬飛奔出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

  下午三點半,回到於家大院,王思宇進了書房,把和陳啟明商談的結果,向于春雷做了詳細的彙報,末了,又歎了口氣,輕聲道:「這個陳啟明,確實很具備領袖氣質。」

  于春雷笑了笑,放下簽字筆,搖頭道:「他身上政治強人的氣息太濃了,也不是件好事,我們這些年一直都在想辦法,限制政治強人出現,免得出現個人崇拜,破壞黨內民主監督。」

  王思宇點點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春雷書記,我已經訂好機票了,明天上午就返回濱海,這邊的事情,就不再參與了。」

  于春雷站了起來,繞過書桌,走到沙發邊坐下,目光溫潤地注視著他,伸出一隻大手,在他膝蓋上拍了拍,贊許地道:「小宇,幹得不錯,這次多虧你了。」

  王思宇倒有些不適應了,摸著鼻子,啞笑半晌,搖頭道:「沒什麼,這次還真是瞎貓撞到死耗子,歪打正著了。」

  「是啊,你的運氣一直都不錯。」于春雷摸出煙盒,從裡面抽出兩顆煙,遞給王思宇一顆,自己也燃上,皺眉吸了幾口,輕聲道:「上次,你和茂財提的事情,我知道了,就按你說的辦。」

  王思宇愣了一下,隨即醒悟,微笑道:「春雷書記,是梁桂芝的工作調動問題吧?」

  于春雷含笑點頭,滿臉慈祥地道:「小宇,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可以直接和我提,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會不支持呢?」

  王思宇點了煙,皺眉吸了口煙,把打火機放下,含糊地道:「不是,春雷書記,那次確實是忘記了,見了財叔才記起來,在華西時,梁桂芝對我的工作幫助很大,這個人能力也很強。」

  于春雷喝了口茶水,身子後仰,語氣舒緩地道:「上午,南粵的趙勝達書記打來電話了,他對你的工作非常滿意,還表示要進一步培養。」

  王思宇敏感起來,詫異地道:「怎麼個培養法,不會是送到中央黨校學習吧?」

  于春雷放下杯子,雙手抱肩,輕描淡寫地道:「不是,過幾個月,南粵省委宣傳部的孫部長可能要退下來了,他的意思,是想向上面推薦你。」

  王思宇微微皺眉,冷笑著道:「看起來,還要感謝那位杜省長了,沒有他的逼宮,趙書記也不會這麼大方,直接賞了個省委常委。」

  于春雷笑了,擺手道:「太快了,不合規矩,影響也不好,讓我給回絕了,這個紀錄,咱們於家不能破。」

  王思宇有些惋惜,但也沒辦法,只好皺眉吸了口煙,酸溜溜地道:「是快了點啊?那就再等等吧,其實,也不急!」

  于春雷把手中的煙熄滅,笑著道:「要沉住氣,別跑得太快,免得被人盯上,成了眾矢之的,那就不好了。」

  「明白。」王思宇換了坐姿,像是想起了什麼,皺眉道:「這個提議,可能只是在試探,趙書記應該不會讓矛盾激化,老杜對他而言,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當然,他也不會輕易和咱們翻臉。」

  于春雷高深莫測地一笑,擺手道:「你也是,太任性了些,這麼大的人了,還耍孩子脾氣。」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笑著道:「他不按規矩來,我當然也不能客氣了,要說不冷靜,他杜山才是始作俑者。」

  「小不忍則亂大謀。」于春雷拿手指了指小腹,輕聲道:「有多大的肚量,就能成多大的事情。」

  王思宇笑笑,把目光轉向窗外,淡淡地道:「道理都清楚,不過,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回到南粵,看他能耍出什麼新花樣!」

  于春雷哼了一聲,斜睨著他,笑著道:「他挑起事端,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是在借題發揮,向趙勝達施壓,你且不去理他,自然也就相安無事了。」

  「有道理。」王思宇喝了口茶水,便起身告辭,推門出了正房,剛剛走出幾步,就聽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叫聲:「首長好,首長好,佑江,佑江,要婚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8
第七十五章 一曲忠誠的讚歌(一)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辦公桌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省委書記趙勝達批閱了幾份文件,把筆丟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落在旁邊的一份材料上,不禁微微皺眉。

  眼看著,黨代會就要召開了,可南粵這邊依舊是事情不斷,先是資本市場上,發生了震盪,南粵省本地幾家著名上市公司,股票被人惡意做空,不到一周的時間,居然蒸發掉六億的市值。

  緊隨其後,常務副省長杜山忽然發難,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難題,杜山的姿態極為強硬,不但壞了規矩,貿然插手濱海的事物,還拉著兩位舊部,拋出一份措辭強硬的報告來。

  這份材料,與其說是工作報告,不如說是彈劾的奏章,裡面列數了濱海市市委書記王思宇到任以來,一些離經叛道的言論,還有些被批為冒進的改革措施。

  其中,有很多內容,都是東拼西湊,捕風捉影而來的,破綻百出,根本經不起推敲拷問,只是一味地扣帽子,編織罪名,整人的手法極其惡劣,盡顯黨棍嘴臉,讓人頗為不齒。

  然而,這件事情又不能不謹慎對待,杜山做出這樣激烈的舉動,不像是一時衝動,更像是在逼宮,在向自己攤牌,也是在鄭重宣示:「在濱海的問題上,已經沒有多少回旋的餘地了!」

  這就讓趙勝達感到為難了,實際上,他非常清楚,杜山心裡有火,肚子裡有氣,早在那位王書記剛剛上任的時候,杜山就已經在會上發過牢騷,當著常委們的面,公開表達過不滿情緒。

  與會的省委大佬裡,誰都清楚,在濱海市市委書記的人選上,杜山的態度極其鮮明,是傾向于老部下盧金旺的,而濱海市的許多官員,都是杜山的嫡系,在外界素有‘杜家幫’之稱。

  而這位京城太子來到南粵也就罷了,竟然不當不正,直接進了杜山的後花園,這就不能不令杜山惱火了,不過,因為是天子欽點來粵,在趙勝達做了工作之後,杜山也表示了理解。

  可接下來,形勢就發生了微妙的轉折,那位京城太子去了濱海不久,就發起了打黑專項行動,搞得風風火火,熱鬧非凡,在省裡也引起了極大反響,甚至還引發了幾個地市的跟風效仿。

  然而,這樣的行為,對杜山來講,卻是一種莫大的刺激,甚至是羞辱,道理是顯而易見的,王書記在濱海打黑,那黑社會氾濫的狀況,是誰在任上造成的呢?誰又該承擔這個責任呢?這位初來乍到的市委王書記,有沒有把濱海的前任領導放在眼裡呢?

  這一連串的疑問,雖然沒有人公開提出來,但很顯然,杜山有些坐不住了,就找了機會,發動這樣的反擊,威力雖然不大,卻把他的態度準確無誤地擺了出來:「趙書記,我要和他開戰了,你看著辦!」

  「還真不太好辦。」趙勝達很頭疼,杜山的威信,是他親手樹立起來的,不但可以約束南粵謝家,更加可以牽制省長馬千里,是一枚非常好用的棋子,也是自己在南粵重要的得力助手。

  至於那位王書記,他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畢竟,在濱海的打黑行動,王思宇並沒有壞了規矩,至少,到目前為止,兩人私下定的‘約法三章’,王思宇是一條沒破的。

  作為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趙勝達心明眼亮,他也明白,王思宇的打黑行動,既然把當地根深蒂固的黑惡分子連根拔起了,那搞掉一兩位常委,甚至是發動一場官場地震,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直到現在,濱海官場還很平靜,沒有出現大的震盪,並且,那位年輕的市委書記,也沒有提出調整常委班子的要求,這足以證明,人家王書記還是講政治,聽招呼的,對他趙勝達這位省委書記,也是足夠尊重的!

  其實,從他的立場上來說,趙勝達是很不希望王思宇來到南粵的,不只是王思宇,這幾大派系中的任何一位太子,他都不歡迎,如果那位王書記能夠離開南粵,他是會熱烈歡送的。

  當然了,既然來的時候沒擋住,也就不方便把人擠走了,對於王思宇,趙勝達的策略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支持,不反對,不來往,敬而遠之,嚴加防範。」

  趙勝達看得很清楚,對於這兩人,眼下都不能打壓,而是應該盡力安撫,免得他們起了衝突,引發連鎖反應,影響到省裡的政治平衡,因此,當務之急,就是要分別找兩人談話,調解糾紛。

  另外,這份由濱海兩位市委副書記署名的材料,是斷然不能讓那位太子看到的,否則,事情一定會鬧大,不要說其他人了,單單是省委副書記周松林,都沒有辦法輕易擺平。

  厘清思路,趙勝達心中篤定,把材料裝進檔案袋,拉開抽屜,放了進去,又撥打電話,沒過多久,房門被推開,常務副省長杜山走了進來。

  趙勝達微微一笑,抬手指了下沙發,親切地道:「老杜,快請坐。」

  杜山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接過秘書遞來的茶水,放在茶几上,指了下腕上的歐米茄表,微笑道:「趙書記,等會那邊還要開會,我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

  趙勝達繞過辦公桌,走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表情嚴肅地道:「那就長話短說,兩件事情,第一呢,再過些日子,我和馬千里同志,周松林同志要去參加黨代會,你要看好家,會議期間,家裡絕對不能出亂子。」

  杜山笑了笑,聲音冷淡地道:「好的,趙書記,請您放心。」

  趙勝達點點頭,繼續道:「第二件事情,是你上次的提議,讓盧金旺同志去梅嶺當市委書記,我覺得是恰當的,應該支持。」

  杜山眼睛一亮,情緒變得飽滿起來,拿手摸了下額頭,爽朗地笑道:「趙書記,這可是件好消息,要是讓金旺同志知道,會開心得睡不好覺的。」

  趙勝達也笑了,輕聲道:「金旺同志確實不錯,不但經驗豐富,集體意識,組織觀念都很強,能夠擔當大任。」

  杜山有些吃味了,含蓄地一笑,沒有接茬,而是低頭喝茶,點頭道:「確實不錯,我對金旺同志比較瞭解,他老成持重,做事穩當,更適合擔任市委書記。」

  趙勝達皺了下眉頭,目光平視前方,淡淡地道:「老杜,金旺同志離開濱海,你覺得哪位同志接任比較合適呢?」

  杜山知道,這是在要態度了,也想見好就收,就笑著道:「趙書記,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應該聽取王書記的意見吧?咱們都給做主了,怕他有意見,到時會鬧情緒哩!」

  趙勝達擺擺手,風輕雲淡地道:「沒關係,王書記能力雖然很強,但畢竟年輕,在關鍵的事情上,咱們這些老傢夥,也應該幫他把把關,這也是對他的愛護嘛,我想,他應該能夠理解。」

  杜山有些意外,但馬上明白,為了安撫自己,這位趙書記是打定主意,要大力提攜自己這邊的幹部了,他心中一寬,想了想,就試探著問:「趙書記,許伯鴻同志怎麼樣?」

  趙勝達詫異了一下,笑著道:「老杜,我還以為,你會提議錦溪同志,他可是給你做過多年的秘書,耳聞目染之下,也學了你不少的本事,是位搞經濟的行家裡手!」

  杜山擺擺手,沉吟道:「趙書記,錦溪同志能力還是有的,不過,缺點也很明顯,太年輕了,還是有些不放心,讓老許上吧,王書記身邊有位老同志扶持,對他的成長也有利,是吧?」

  趙勝達含笑點頭,沉吟半晌,又輕聲道:「好,我再考慮下,不過,許伯鴻同志的那份材料,好像有些問題,我怕他上來,會和王書記打對台,那樣就不好了,容易耽誤事兒!」

  杜山笑了,輕描淡寫地道:「不會,趙書記,我對老許還是很瞭解的,他那個人比較正派,從來都是從工作的角度出發,對事不對人,沒有私心。」

  「那就好。」趙勝達拿起杯子,笑著道:「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應該做做工作,新老搭配,難免會出現觀念上的衝突,也不好說誰對誰錯,是吧?」

  「是,是,趙書記說的對。」杜山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就順著話頭道:「其實,我對王書記也是極為讚賞的,年輕人就應該要有朝氣,有魄力,只要肯做事,有擔當,就算犯了些小錯誤也不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嘛!」

  趙勝達點點頭,看了他一眼,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老杜,能這樣想就好,一切以大局為重啊!」

  杜山展顏一笑,轉過頭,風趣地道:「趙書記,不必擔心,我的脾氣,您最清楚了,經常發火,但很少記仇。」

  趙勝達見調解順利,也就少了一樁心事,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起來,又小聲道:「老杜,借著去中央開會的機會,你的事情,我會再和上面提提。」

  杜山對空頭支票不感興趣,但還是笑了笑,壓低聲音道:「趙書記,有心了。」

  兩人相視一笑,就轉移了話題,聊起了輕鬆的事情,過了幾分鐘,杜山抬腕看了下表,就趕忙道:「趙書記,時間快到了,得趕緊過去,不然,老馬又要發火了。」

  「快去吧。」趙勝達也站了起來,客氣地把他送到門口,目送著他離開,才轉頭問秘書:「和那邊聯繫了嗎?」

  秘書放下手頭的工作,站了起來,恭敬地道:「趙書記,已經聯繫過了,證監會那邊正在搜集資料,他們對這件事情,也非常重視,會儘快查清。」

  趙勝達皺起眉頭,擺手道:「要記得勤催催,請他們儘快查明原因,早不跌,晚不跌,幾百億多國有限售股快解禁的時候往下砸價,這是在犯罪!」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8
第七十六章 一曲忠誠的讚歌(二)

  兩天后的下午一點半鐘,省委組織部安靜的大樓裡,響起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艾蓉蓉穿著一身綠色碎花連衣裙,手裡拎著挎包,來到位於三樓的部長辦公室,敲門走了進去。

  秘書是認得艾蓉蓉的,趕忙放下手頭的工作,把她讓到沙發上,泡了茶水,拿手向裡間指了指,小聲道:「艾處長,葉部長在和幾位幹部談話,估計要等一會。」

  「沒關係,不急。」艾蓉蓉展顏一笑,把包放在旁邊,拿了一份報紙,信手翻了起來。

  原本,艾蓉蓉是想調到省政府那邊的,可葉向真沒有同意,直接把她安排到省委組織部,任幹部二處處長,原來的那位甘處長,因為犯了錯誤,被調整到了政策研究室,坐上了冷板凳。

  其實,艾蓉蓉是不大喜歡到組織部工作的,每次來到這棟大樓,她都覺得異常壓抑,那種氛圍僅僅比紀委那邊稍微好點,不過,在很多時間,都是一樣的冷清。

  這棟辦公樓裡的幹部,似乎都有著臉譜一樣的面孔,做事也都循規蹈矩,謹小慎微,在樓道裡經過,都會把腳步聲放得很輕,當然,到下面進行幹部考察時,就又是一番光景了。

  十幾分鐘後,裡間的房門被推開,幾名幹部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都來到沙發邊,面帶笑容,小聲地和這位身份尊崇的漂亮少婦打了招呼,寒暄了一番,就又悄悄走了出去。

  艾蓉蓉皺了下眉頭,拿起挎包,進了裡間,望著辦公桌後表情嚴肅的葉向真,輕聲道:「葉部長,我來了。」

  葉向真微微一笑,把辦公桌上的材料收拾好,指了下對面的沙發,語氣舒緩地道:「坐吧,蓉蓉,身體好些了嗎?」

  艾蓉蓉點點頭,抱著挎包,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歉然道:「感冒了好幾天,到現在頭還在疼,可能下周才能正常上班。」

  「不急,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葉向真喝了口茶水,面色慈祥地道:「蓉蓉,我知道,你可能有些情緒,不願過來。」

  艾蓉蓉輕輕搖頭,抿嘴道:「沒有,確實是感冒了。」

  葉向真笑笑,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道:「蓉蓉,你既然拿定主意,想在仕途上發展,還是應該先到組織部門鍛煉,這對你今後的工作,會有莫大的好處。」

  艾蓉蓉‘嗯’了一聲,點頭道:「您說的是,我平時自由散漫慣了,到這邊板板,也蠻好的。」

  葉向真雙手抱肩,沉吟半晌,就微笑道:「蓉蓉,過些日子,我再想想辦法,把明輝調回來吧,你們還年輕,分得太久了,也不好。」

  「沒什麼,都習慣了。」艾蓉蓉將目光轉向窗外,拿手抵住下頜,微微蹙眉,輕聲道:「姨夫,聽說濱海那邊,最近很熱鬧,老杜家的人開始反擊了,是嗎?」

  葉向真點點頭,眼中閃過異樣之色,笑著道:「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不錯,是有這個苗頭。」

  艾蓉蓉遲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就抬起頭,注視著葉向真,一臉認真地建議道:「姨夫,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咱們應該和王書記聯繫一下了,一起對付那個姓杜的。」

  葉向真面色一沉,目光淩厲地望了艾蓉蓉一眼,就繞過辦公桌,走到門口,把房門帶嚴了,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謹慎地道:「蓉蓉,我知道,你對杜山很反感,不過,幹工作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要守規矩,不能亂來。」

  艾蓉蓉有些不滿了,修眉緊鎖,悻悻地道:「姨夫,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咱們謝家現在的頭號敵人,難道不是他杜省長嗎?既然已經出了機會,為什麼不把握住?」

  葉向真笑了笑,雙手摸著沙發扶手,意味深長地道:「蓉蓉,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

  艾蓉蓉愣了一下,遲疑著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是錯了。」葉向真側過身子,笑著解釋道:「蓉蓉,杜山和咱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利益衝突,他經手的很多事情,表面上看,似乎是在故意針對我們,但其實,只是在貫徹上面的意圖罷了。」

  艾蓉蓉有些想不通,詫異地道:「難道,趙書記和咱們有利益衝突?」

  葉向真擺擺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沒有,你看過皮影戲沒有?」

  艾蓉蓉點點頭,輕聲道:「看過一次,感覺沒什麼意思。」

  「那是你沒看出門道。」葉向真點了一顆煙,悠悠吸了一口,把打火機丟下,眯上眼睛,轉移了話題,用考校的語氣道:「蓉蓉,那位王書記來到南粵,我一直敬而遠之,知道為什麼嗎?」

  艾蓉蓉腦海裡閃過一道亮光,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歎了口氣,聲音冷淡地道:「姨夫,我明白了,您對他的戒心,遠比杜山還要大!」

  葉向真笑了,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斬釘截鐵地道:「趙書記之所以要敲打咱們,是想讓咱們聽話,始終支持他的工作;杜山呢,是想緊跟趙書記,看著指揮棒行事,對咱們的威脅也有限;相反,對那位王書記,倒是應該提防著些,他如果站穩了腳跟,南粵的形勢,也許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無論是何種變化,對謝家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難怪他會拒絕談合作,原以為是自持身份,沒有想到,葉部長竟然是這種想法,或許,他早就想到這一層了。」艾蓉蓉愣了許久,嘴角上浮上一絲苦笑,她忽然覺得,自己一向自詡聰明,眼高於頂,可在這些真正的政治人物面前,卻顯得異常的幼稚可笑。

  半晌,艾蓉蓉抬起頭,盯著牆上的字畫,有些惆悵地道:「其實,和他接觸了幾次,感覺這個人怪怪的,不像是很有野心的樣子,倒像是個真正幹事兒的人。」

  葉向真淡淡一笑,拿手指了下油光發亮的額頭,輕聲道:「蓉蓉,野心又沒有寫在腦門上,哪裡會那麼容易看到?你要想在仕途上有所發展,還需要好好歷練,有空的時候,多回娘家看看,向艾書記取取經,他就說過,杜山只是獨狼,雖然陰狠毒辣,但胃口不大,周、王才是獅子老虎,若是被他們得了勢,整個南粵都會被吞下去。」

  艾蓉蓉有些臉紅了,悻悻地道:「姨夫,別提我老爸了,他就是個老頑固,堅決不肯我從政,從投資公司出來後,他就不願搭理我了,見面就說我任性,不聽話。」

  「他也是為了你好。」葉向真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又皺起眉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道:「不過,趙書記做得也太過分了些,把盧金旺調到梅嶺當市委書記,讓許伯鴻當市長,要是讓杜山的勢力繼續膨脹下去,還真是個威脅,不能忽視。」

  艾蓉蓉有些緊張了,詫異地道:「已經定下來了?」

  「沒有,只是露了下口風。」葉向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臉上閃過老狐狸般的笑容,意味深長地道:「蓉蓉,別傳出去,這事兒要月底才能公開討論,只怕現在,連王書記都不清楚。」

  艾蓉蓉秀眉一挑,冷笑著道:「好個趙書記,真是會做工作,消息要是傳到那位耳朵裡,只怕要炸廟了,這也太不把人市委書記當回事了。」

  「未必。」葉向真回到辦公桌後,拿起老花鏡戴在臉上,笑著道:「蓉蓉,你到這邊工作,要記住一條,‘不知道的別打聽,知道的別外傳。’這個消息,就當做是考驗了,即便是艾書記,都不能透露,能做到嗎?」

  艾蓉蓉抿嘴一笑,拿起挎包,笑著道:「儘量吧,姨夫,我一向心直口快,這裡的規矩,得慢慢適應。」說完,就起身告辭。

  葉向真面帶笑容,目送著她離去,就拿起茶杯,若有所思地道:「炸廟好,越熱鬧越好,趙勝達、杜山、王思宇、還有那個周松林,既然都跳進一個坑裡去了,不分出個勝負,就誰都別想爬出來。」

  艾蓉蓉離開部長辦公室,在葉向真的秘書陪同下,到幹部二處的處長辦公室轉了一圈,就下了樓,坐進小車後,拿起手機,翻出王思宇的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機放下,發動車子,緩緩向前駛去。

  小車駛過前樓,不經意間,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她眼睛一亮,忙踩了腳油門,飛快地駛出大院,停在十幾米外的路邊,再度摸起手機,撥了號碼,笑吟吟地道:「你好,王書記,在忙嗎?」

  王思宇也已經發動車子,一手摸著手機,一手把著方向盤,微笑道:「嗯,是有點忙,最近出了趟遠門,積壓了不少工作。」

  艾蓉蓉點點頭,臉上閃過慧黠的笑容,抿嘴道:「書記大人,什麼時候來省城啊,我們一起坐坐。」

  王思宇笑了笑,把車子拐了出去,搖頭道:「不行,最近濱海這邊事情太多,實在是沒時間,以後再說吧。」

  艾蓉蓉目光盯著倒視鏡,強壓住心頭的火氣,用極為溫柔的口吻道:「這樣啊,那你現在忙什麼呢?」

  王思宇駕車駛出省委大院,笑著道:「在辦公室裡看文件呢。」

  艾蓉蓉見車子從旁邊經過,忙跟了過去,冷笑道:「不對啊,我聽著像是有車子的聲音,辦公室有那麼吵嗎?」

  王思宇看了下倒視鏡,啞然失笑,搖頭道:「艾總,這裡很安靜,你那邊恐怕是出現幻聽了。」

  艾蓉蓉撇了撇嘴,冷笑著道:「那緋聞呢,也是幻聽?」

  王思宇收起笑容,淡淡地道:「不是,那個是真的。」

  艾蓉蓉愣了一下,有些吃驚地道:「她……她真的是你情人?」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算是吧。」

  艾蓉蓉不說話了,沉思良久,才又歎了口氣,搖頭道:「你啊,也就在我面前才能裝成正人君子!」

  王思宇笑笑,把目光投向車窗外,淡淡地道:「有嗎?」

  「有!」艾蓉蓉咬了粉唇,腮邊浮上兩抹淡淡的紅暈,拿手拂了下秀髮,悄聲道:「喂,明兒來趟省城吧,咱倆做筆交易。」

  王思宇向後望了一眼,笑著道:「什麼交易?」

  艾蓉蓉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你請我吃飯,我向你透露一個重要信息!」

  王思宇輕輕搖頭,踩了腳油門,微笑道:「不行,說過了,最近確實很忙,抽不出時間!」

  艾蓉蓉豎起秀眉,怒聲道:「最多這樣,我請你吃飯,再把重要信息透露給你,怎麼樣?」

  「好吧。」王思宇緩緩降下車速,把車子拐進輔道,停在路邊,微笑道:「要是再不答應,你會不會從後面撞過來?」

  「當然不會,我更喜歡在前面。」艾蓉蓉把手機關掉,扔到旁邊,紅著臉把車子靠在前面,打開黑色坤包,從裡面取出一面小鏡子,又拿了唇膏,在唇上塗了亮彩,悻悻地道:「這個壞蛋,一定是早就發現我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8
第七十七章 一曲忠誠的讚歌(三)

  咖啡廳裡的豪華包間裡,彌漫著濃鬱撲鼻的芳香,暗紅色格子桌布上,花瓶裡的玫瑰開得正豔,杯中的咖啡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悠揚的鋼琴曲從樓下的大廳裡傳來。

  那沉靜的鋼琴聲,仿佛甯謐幽深的湖水,而舒緩的小提琴聲,則如水面上拂過的清風,蕩起層層漣漪,愛爾蘭的風笛聲,更如同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讓人走進夢幻般的神秘花園。

  這首鋼琴曲的名字,就是《神秘花園》,很經典的曲目,也是周媛最喜歡彈奏的鋼琴曲之一,進了包房後,聽著這熟悉的旋律,王思宇就有些走神,又想起了兩人在閔江的那些美好時光。

  也許,這個時候,周媛也該辦理相關手續,準備到京城赴任了,一想到中紀委將多出位玉面周青天,王思宇心裡就有幾分得意,很久以前,他就覺得,那冰霜美人最適合在紀委工作了。

  而實際上,之所以決定把梁桂芝也調過去,除了調整人事佈局外,王思宇也是存了別的心思,唯恐那位美人老師遠離家鄉,太過孤單,有時候,王思宇的心思還是非常細膩的。

  一曲終結,桌邊的兩人同時籲了口氣,艾蓉蓉抿嘴一笑,往咖啡裡放了糖塊,柔聲道:「怎麼,很喜歡這首曲子?」

  王思宇點點頭,愉悅地道:「喜歡,更喜歡彈曲子的人。」

  「啊?男人你也喜歡?」艾蓉蓉睜大了眼睛,用極為誇張的語氣問道,在進入咖啡廳的時候,她就已經留意到,琴師是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

  王思宇笑笑,知道對方誤會了,卻也不想解釋,點頭道:「彈得很好,讓人感到身臨其境,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神秘花園,對吧?」

  「有道理。」艾蓉蓉笑笑,拿起杯子,沉思著道:「這琴師的技藝很好,也很投入,我似乎能感覺到,他彈鋼琴的時候,像是在撫摸著情人的面頰。」

  停頓了下,她又長籲了口氣,柔聲道;「也許,對於琴師而言,鋼琴應該是他最好的情人。」

  王思宇愣了一下,隨即很認真地點點頭,微笑道:「同樣一首曲子,能給人帶來不同的聯想,這就是藝術的魅力了。」

  艾蓉蓉笑著點頭,品了口咖啡,就又歎了口氣,輕聲道:「曲子雖然不錯,但不太喜歡這裡的裝飾風格,太普通了些。」

  王思宇擺擺手,笑著道:「我覺得不錯,甚至,比你常去的那幾家高檔會所還要好。」

  「又想抬杠是吧?」艾蓉蓉蹙起秀眉,卻‘撲哧’一笑,輕聲道:「好吧,談正經事情,聽了之後,估計你就笑不起來了,沒准還會摔東西,只不過——」

  王思宇笑了笑,好奇地道:「只不過什麼?」

  「別摔這個花瓶,蠻好看的,尤其是這幾支玫瑰!」艾蓉蓉伸出白淨的右手,抽出一支玫瑰,拿到鼻端嗅了嗅,臉上露出極為享受的表情,又放了回去,柔聲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王思宇笑了,抬了下手,輕聲道:「說吧,聽聽是什麼樣的壞消息,能讓我暴跳如雷。」

  艾蓉蓉抿嘴一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很快就要討論人事調整問題了,趙書記在私下裡,已經開始放風,讓盧金旺到梅嶺,擔任市委書記,許伯鴻接替他的位子。」

  望著那張緊張,甚至是帶著幾分期待的俏臉,王思宇笑了笑,聲音柔和地道:「還有呢?」

  「沒有了。」艾蓉蓉怔了怔,蹙眉道:「看你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了。」

  王思宇搖了搖頭,面色平靜地道:「不知道,但是,我非常支持這樣的決定,盧金旺同志還是很不錯的,政治成熟,理論水平高,領導經驗豐富……」

  「停,停,停!」艾蓉蓉做了打住的手勢,沒好氣地道:「王書記,可別念那些經文了,聽得頭疼,像什麼抓緊抓緊再抓緊,具體具體再具體,落實落實再落實,聽多了會瘋掉的。」

  王思宇哈哈一笑,擺手道:「那怎麼成呢,你到省委組織部工作,連這點耐性都接受不了,怎麼開展工作?」

  「到時再說吧,沒准,過渡一段時間,還要去濱海呢!」艾蓉蓉拂動下秀髮,笑靨如花地道:「怎麼樣,王書記,要我嗎?」

  王思宇啞然失笑,搖頭道:「想要,可又不敢要,怕明輝同志回來收拾我!」

  「去你的!」艾蓉蓉滿面緋紅,橫了他一眼,納罕地道:「正經些,我都要氣死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王思宇訝然,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反問道:「艾處,你為什麼會生氣?」

  「感覺他們那樣做,對你而言,委實過分了些。」艾蓉蓉撇撇嘴,悻悻地補充道:「而且,咱倆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吧?」

  王思宇聽懂了潛臺詞,收起笑容,鄭重地道:「確實,這讓我都覺得吃驚。」

  「吃驚?」艾蓉蓉臉上閃過玩味的笑容,小聲道:「為什麼會感到吃驚?」

  王思宇點了一顆煙,若有所思地道:「原本以為,我們的關係會搞得很僵,甚至會鬧翻,沒想到,居然越走越近。」

  艾蓉蓉有些吃味,想起在機場,被打屁股的那一幕,倏地臉紅了,忙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小口咖啡,掩飾了尷尬,抿嘴道:「是啊,還真是沒想到,就像踩著鋼絲,搖搖晃晃,一步步地靠近,既驚險又刺激。」

  王思宇笑笑,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也透著某種曖昧的暗示,讓他覺得有些心癢難耐。

  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他現在確實不想再玩火了,就歎了口氣,苦笑著道:「是有點,好多次都差點鬧到不可收拾,看起來,不能隨意開玩笑了。」

  艾蓉蓉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向後拉了下椅子,小聲道:「說的對!」

  接下來,是接近十幾秒鐘的沉默,艾蓉蓉的臉上閃過一絲惆悵之意,伸出白淨的小手,拿著銀勺,輕輕攪動著咖啡,望著那深褐色的液體旋轉出的漩渦,情緒變得有些低落。

  上次的意外身體接觸,似乎讓兩人間的關係,到達了某種敏感的關口,那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感覺,就像已經把手放在開關上,只要輕輕按下,屋子就會亮了。

  然而,要想按下去,卻需要莫大的勇氣,至少,在認識王思宇之前,艾蓉蓉是從未想過出軌的,也曾經對類似的行為,感到極度不理解,可事到臨頭,她竟然也有種彷徨無助的感覺。

  那種隱秘的欲望,就潛伏在心底某處,不經意間,就會輕輕撩動心弦,想要體會那種遊離在邊緣的快樂,又或者,只想要個香豔而又荒誕不經的夢境吧。

  想起某個潮濕泥濘的淩晨,艾蓉蓉耳根紅透,她伸手摸起王思宇的打火機,啪啪地打著,注視著忽明忽暗的火焰,淡淡地道:「你要想攔下許伯鴻,我可以想想辦法,在組織部下去考評的時候,給他製造點困難。」

  王思宇擺擺手,歎息著道:「完了,完了,艾處,你進了省委組織部,我們全省裡不知多少幹部要遭殃,這還沒等怎麼樣呢,就要先弄一個練練手了,以後還怎麼得了!」

  艾蓉蓉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道:「王書記,我是在很嚴肅地談事情,沒開玩笑!」

  王思宇點點頭,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道:「我也一樣,萬事和為貴,整天鬥來鬥去的,搞得人心惶惶,會耽誤工作,以後,若是一號首長問我,幹得怎麼樣了,我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正事沒幹多少,天天忙著搞階級鬥爭了吧?」

  艾蓉蓉愣住了,盯著那張大義凜然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回過神來,伸出一根白嫩的食指,輕輕勾了勾,小聲道:「過來,過來,讓我瞧瞧。」

  王思宇很配合地湊了過去,微笑道:「瞧什麼?」

  艾蓉蓉板起面孔,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蹙起秀眉,疑惑地道:「別笑,也別眨眼,讓我仔細看看,你現在是在演戲,還是在說實話。」

  王思宇咧了咧嘴,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這叫什麼話,我哪裡會做戲!」

  艾蓉蓉卻撇撇嘴,輕笑道:「你這人吧,怪怪的,經常會讓人搞不懂,那次穿得像農民工一樣,騎著自行車去酒店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當影帝的天分!」

  王思宇頓時無語,注視著那張翦水雙眸,輕聲道:「你啊,別亂猜了,在官場裡,要想幹出點名堂,就要心如大海,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連個村長都當不明白……」

  「噓!」艾蓉蓉探過身子,仔細地觀察著王思宇的面目表情,最後,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緩緩地道:「不對,你的眼神告訴我,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對吧?」

  王思宇笑著搖頭,目光落在對方那雙晶瑩閃亮,又豐潤迷人的嬌唇上,心裡生起一種異樣的情緒,悄聲道:「你的嘴唇告訴我,如果我再向前兩釐米,咱們就可以接吻了,對吧?」

  「去,想什麼呢!」艾蓉蓉咯咯地笑了起來,紅著臉坐了回去,活動著手腕,威脅道:「你要敢造次,可別怪我不客氣。」

  王思宇笑了,又歎了口氣,搖頭道:「可惜,錯過了一次大好機會。」

  艾蓉蓉也笑了,直笑得花枝亂顫,半晌,才搖頭道:「既然不需要幫忙,也就算了,不過,要記住,你又欠了我一份人情。」

  王思宇心中一蕩,笑著問道:「怎麼還?要不,我陪你去購物?」

  「免了,可勞駕不起!」艾蓉蓉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悠然道:「先攢著吧,這就叫放長線釣大魚,總有一天,你會被我感動,幫著我實現心中理想。」

  王思宇清楚,這只是托詞,卻不想點破,就順著她的意思,微笑道:「也許吧,這樣下去,我看也快了。」

  艾蓉蓉嫣然一笑,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彩,嬌慵地道:「病了好幾天,出來轉轉,心情確實好了許多,可見,人要經常見見陽光的。」

  王思宇笑了起來,點頭道:「是啊,我也覺得,自己確實很陽光的。」

  「神經!」艾蓉蓉啐了一口,臉上泛出一抹動人的潮紅,默默地眺望遠方,不再說話。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8
第七十八章 一曲忠誠的讚歌(四)

  週三的下午,下班後,濱海市公安局副局長孫志軍謝絕了飯局,滿臉疲憊地鑽進小車,駕車駛往位於城西的老公安家屬樓,那裡屬￿老區,道路和周邊環境都不是很理想,早在兩年前,市里就討論過拆遷問題,可後來因為某些特殊原因,一直被拖延下來。

  本來,孫志軍這次調回公安局,又有望接任公安局長的職務,以他現在掌握的權力,完全可以住進更好的住房,可孫志軍卻多次婉拒了屬下的美意,仍住在不足七十平方的房間裡,為了這事兒,老婆還和他鬧了好多次,老人也極為不理解。

  其實,倒不是孫志軍有多麼的高尚,而是心裡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再次回到市局主持工作之後,全域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眼睛都在盯著他,尤其是那位郝清平副局長,也在費盡心思,琢磨著反敗為勝,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做事情自然要小心些,免得引來流言蜚語。

  打黑活動結束後,孫志軍也沒有閑下來,仍舊忙得不亦樂乎,這段時間忙得最多的就是抓警風警紀工作,以便扭轉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市民對公安系統形成的不良印象,孫志軍在公安口幹了半輩子,自然清楚,其實,很多問題,也不能簡單地責任推到幹警身上。

  現在很多政府的職能部門,動不動就搞聯合執法,還有個別單位領導,擔心執法隊伍威懾力不夠,老百姓不買帳,就要把公安部門聯合進去,連搞計劃生育工作,有時都要幹警們出面,採用野蠻粗暴的方式解決糾紛,時間久了,警察的形象也受到了影響。

  這就有些無奈了,別的單位捅簍子,卻讓公安機關背黑鍋,幹警們出力不討好,牢騷滿腹,局領導們也是一籌莫展,雖說上面有明文規定,禁止公安機關從事非警務活動,可和其他兄弟單位搞好關係也是極為重要的,否則,一樣在地方上玩不轉。

  孫志軍已經寫好了材料,準備交給市委王書記,由他幫助解決這個難題,給公安機關減減負擔,從上面施加壓力,比他在底下硬頂的效果要好得多,也免得再得罪太多的人,不利於以後開展工作。

  車子開到小區附近,就在孫志軍調轉方向盤,挑頭駛過去的時候,一輛停在路口的黑色路虎越野車忽然啟動,迎頭撞擊過來,由於對方速度過快,加上有些疲勞,精神不太集中,孫志軍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在巨大的撞擊聲中,瞬間失去了知覺。

  兩個小時後,接到了市局打來的電話,王思宇才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趕往醫院,而此時,孫志軍正在手術室接受緊急搶救,家屬們聽到市委書記來了,都圍了過來,淩亂嘈雜的走廊裡,已是哭聲一片,王思宇的心也懸了起來。

  安慰了家屬,王思宇走進休息室,聽取了交警部門的彙報,根據現場的勘驗判斷,這應該是一起蓄意製造的交通事故,那名肇事司機,是位不到十八歲的少女,已經在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死亡,因為死狀淒慘,尚未辨別出身份,正在通過那輛路虎車尋找線索。

  王思宇當即作出指示,市局刑偵隊果斷採取行動,儘快查清幕後黑手,案情有了任何進展,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彙報,這次,他是真的急了。

  晚上十點半,醫院院長帶著專家進入休息室,向王思宇介紹了手術的進展,孫志軍目前仍舊處於深度昏迷當中,情況極為危險,手術可能要持續十幾個小時,院方已經成立了專家組,會盡最大的努力,挽救孫局長的生命。

  次日上午,王思宇正在市委三號禮堂裡主持會議,鄭大鈞忽然貓腰走了過去,將一張寫有‘搶救無效,已經犧牲’字樣的紙條遞給他,看了以後,王思宇心情低落到了穀底,把紙條傳給旁邊的市長盧金旺,盧金旺拿起紙條,掃了一眼,也有些唏噓地道:「可惜了,真是可惜。」

  ……

  案件調查進展非常順利,那名少女的身份得到了確認,她就是濱海市原黑社會大佬江賀之收養的孤女江苦兒,本來在北方城市活動,在看了央視播放的訪談紀實節目,得知爺爺已經被抓,並被判處死刑的消息後,就把所有的怨憤,落在江賀之的老對手,打黑局長孫志軍的身上。

  在江苦兒生前留下的遺書裡,足以看出,她是萌生死志的,就是想與孫志軍同歸於盡,便策劃了這場車禍,害死了孫志軍,自己也落得了香消玉殞的結局。

  幾天後,濱海市市委市政府為孫志軍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儀式,不但常委們悉數到場,省公安廳也有兩位副廳長出席,哀樂聲中,數百名幹警肅立在靈堂之外,舉手敬禮,而中心廣場上,也有數千名群眾聚集,自發地進行了悼唁活動,挽聯似林,白花如雪。

  離開追悼會現場,返回市委大院的途中,王思宇坐在小車裡,把目光投向窗外,見一些商店門口,也都掛了挽聯,不禁有些慨歎,這就是民心了,淳樸而真摯。

  其實想起來,若非王思宇親自點將,這位鬱鬱不得志的公安局副局長,也許會在環保局過得很悠閒,斷然不會落得如此淒慘的結局。

  但世事難料,很多事情,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即便是身在獄中的江賀之,恐怕也不會想到,他最疼愛的孫女會以這種方式,來報答領養之恩。

  回到辦公室不久,市局副局長郝清平敲門進來,他也和眾人一樣,胸帶白花,臂纏黑紗,臉上帶著異常悲戚的表情,這種表情倒不是故意裝扮出來的,孫志軍的死亡,給許多人帶了極大的觸動,其中也包括他。

  把市局的工作安排做了簡要彙報後,郝清平又將孫志軍家屬的幾點要求提了出來,除了住房問題外,就是解決兩個直系親屬的工作問題。

  王思宇聽了以後,未加思索,就拿起簽字筆批了條子,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他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批條子,開綠燈,他此時的心情,一如外面昏暗的天氣,極為抑鬱。

  孫志軍的離開,確實讓他折了一條手臂,濱海這邊的公安系統裡,有可能還要進行調整,而過於頻繁的人事調整,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這是他不願看到的。

  事情談好之後,郝清平拿了公文包,起身告辭,他已經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語氣堅定地道:「王書記,我在這裡表態,一定會繼承孫局長的遺志,努力地幹好工作,不為市委和您臉上抹黑。」

  王思宇看了他半晌,才點點頭,輕聲道:「好,清平同志,我相信你,別讓濱海的老百姓失望,也別讓志軍失望。」

  「請放心。」郝清平的表情極為嚴肅,敬了個極為標準的警禮,就轉身走了出去。

  王思宇批了會文件,感到心情煩躁,起身站在窗邊,眺望遠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跛著一隻腳的漢子,漸行漸遠,默立半晌,他才歎了口氣,輕聲道:「志軍,一路走好。」

  快到下班時間時,辦公桌上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看了號碼,竟然是省軍區司令員林勁松打來的,王思宇對軍隊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和這位林司令員也沒有交集。

  只是,上次偶然聽寧雪提起,這位林司令員和甯凱之是多年好友,就對他留意了下,發現這位林司令員,在地方上也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其中一位姑爺,還是南都市的市委副書記季黃潮。

  寒暄了幾句之後,林勁松有些為難地道:「王書記啊,最近遇到了點傷腦筋的事情,還請你幫幫忙啊。」

  王思宇微微一怔,訝然道:「林司令員,有什麼事情,您儘管提,只要是不違反原則,我一定幫忙解決。」

  這話其實留了很大的回旋餘地,不過,王思宇是一向如此的,他不喜歡做的事情,無論對方地位有多麼尊崇,都不會買帳。

  林勁松笑了笑,操著濃重的南粵口音道:「是這樣,我有個老戰友的兒子,在省公安廳擔任政治部副主任,很想到下面市里鍛煉一下,如果你沒意見,公安廳那邊,我去說話。」

  王思宇皺了下眉頭,不禁有些為難,對方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意圖就很明顯了,恐怕也是奔著濱海市市局局長的位置來的。

  不過,這個時候空降一位公安局長,有些不太合適,容易傷害到副局長郝清平的積極性,畢竟,今天老郝的態度表明,他已經有意向這邊靠攏了,不管是真是假,總要給些機會的。

  略一沉吟,王思宇拿定了主意,語氣委婉地道:「林司令員,省廳的幹部下來,我是歡迎的,不過,最好能從副局長的位置幹起,否則,濱海這邊的同志可能會鬧情緒,希望您能理解。」

  「這樣啊……」林勁松稍微有些失望,這離他的期望值有點遠,要只是當個副局長,倒不用來找王思宇了,他自己的姑爺就能辦成。

  不過,林勁松也清楚,王思宇到濱海的時間不長,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也許,在人事問題上,還不能完全做主。

  想到這裡,林勁松也就釋然了,臉上露出極為理解的表情,把手一擺,爽朗地笑道:「也好,那就這麼辦吧,他去了以後,如果不聽話,或者幹得不好,儘管狠狠K他,不用有顧慮。」

  王思宇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林司令員,我這邊確實需要幫手,一個副局長可能不夠,有可能還需要一位市長。」

  林勁松愣住了,半晌,才小聲地道:「怎麼,濱海的班子要調整了?」

  王思宇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黨代會後,省裡就要公開討論了,金旺同志可能要動動。」

  林勁松笑了笑,壓低聲音道:「王書記,你們那邊可是兵多將廣啊,還用得著在這裡選人嗎?」

  王思宇擺擺手,輕聲道:「林司令員,遠水解不了近渴。」

  林勁松眯上眼睛,思索著道:「那成,我幫你物色一下人選,實在不行,就想想辦法,讓我二姑爺過去,他在南都幹得也不太舒心,老早就跑我那念叨了。」

  王思宇把玩著簽字筆,語氣凝重地道:「季黃潮同志能過來,我是非常歡迎的,不過,省委趙書記的意思,好像是傾向于許伯鴻同志,當然了,他還沒和我正面談起這事兒。」

  林勁松品出味道來了,就微微一笑,換了稱呼,輕聲道:「小宇,我和凱之是莫逆之交,只是,他近些年將星高照,上的太快了,來往的就少了,怕惹人閒話,你是他的姑爺,來到南粵,我自然會鼎力幫忙,如果你放心,就讓黃潮去幫你。」

  王思宇點點頭,把簽字筆丟下,意味深長地道:「林司令員,我是放心的,就怕趙書記那有想法。」

  林勁松擺擺手,胸有成竹地道:「沒關係,就算黃潮下不去,許伯鴻也別想上來,大不了,再另外選人吧,總不能讓杜家幫在濱海當家作主,那成什麼樣子了?」

  王思宇目視前方,語氣舒緩地道:「林司令員,具體的事情可以和省委周副書記商議,他是我在華西的老領導,也是我革命路上的領路人。」

  林勁松笑了,拿手摩挲著頭髮,爽朗地道:「早就知道了,小宇,有空記得來省城,我們一起吃頓便飯。」

  「好的,改日一定登門拜訪。」王思宇笑了笑,把話機放下,提筆在本子上寫了‘許伯鴻’三個字,畫了個圈,盧金旺如果能夠調走,那只要拔掉這顆釘子,濱海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當然,這顆釘子,不能自己動手,否則,會讓外界誤以為,他是在打擊報復,因此,也只有借助外部力量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林司令員打來的這個電話,自然是再及時不過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28
第七十九章 人造美女

  經過長時間的準備,中央黨代會終於如期召開了,本次黨代會極為重要,是為明年的中央全會做最後的準備,也是本次換屆的重要晴雨錶,同時也意味著,高層博弈到了最後衝刺階段。

  到了這個階段,就像賭桌上的梭哈一樣,無論是誰,都要把所有籌碼推出去,再也不必隱藏實力,贏家將主導未來五年至十年的政治走向,輸家則會吐出帶血的籌碼,黯然出局。

  九月中旬的京城,不但成了國內外媒體的焦點,也牽動著無數官員敏感的神經,中央的博弈若是分出了結果,那麼從省裡到市縣鄉裡,都將陸續進行新一輪的洗牌。

  這種洗牌,其實是對勝利者的褒獎,也是對失敗者的懲罰,官場裡的道理有千條萬條,但歸根到底,能否站對隊伍,跟對人,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是官場亙古未變的硬道理。

  前些日子,機緣巧合之下,進行了一系列眼花繚亂的交易,王思宇對於這次會議倒不是特別關心了,於家雖不是最大的贏家,但也能確保以勝利者的姿態,享受應得的成果。

  這個月煩心事兒不少,讓王思宇感到身心疲憊,直到週六的上午,他才徹底放鬆下來,懶在沙發上,捧了一本《三國演義》,津津有味地看著。廖景卿和媚兒則出去逛街,中午未必能趕回來。

  瑤瑤寫完作業,就在電腦上看起了動畫片,自從前天晚上,遊戲賬號被盜後,她幼小的心靈就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負氣之下,刪號走人,從此遠離了網絡遊戲。

  當然,她並不知道,那種無恥的舉動,其實她的媚兒阿姨,在最親愛的舅舅慫恿下幹的,否則,小傢夥是一定要抓狂的。

  看了一部最新流行的動畫片,瑤瑤把電腦關上,奔到鏡子旁,提著裙子蹦了幾下,就又拿了零食,奔到樓下,坐在王思宇身邊,探頭望了過去,好奇地道:「舅舅,真有那麼好看?」

  「嗯。」王思宇側過身子,指了指茶几上的南粵方言學習資料,輕聲道:「乖,玩夠了,去學習方言,不然,聽不懂老師的講課,又要哭鼻子了。」

  瑤瑤撇撇嘴,不以為然地道:「誰哭鼻子了,上次明明是被老師氣的,她專門和我作對,哪天惹急了,我就嚇唬嚇唬她。」

  王思宇皺了下眉頭,把書放下,板著面孔道:「大了就不聽話了,是吧?」

  「人家是說著玩的。」瑤瑤嘟囔了一句,就拿起薯條,送進王思宇的嘴裡,討好地道:「我要是學了,明兒咱們去海邊玩吧,我想游泳了!」

  王思宇點點頭,笑著道:「看你的表現了,表現好就去,表現得不好,別說游泳了,動畫片都沒得看,知道嗎?」

  「知道了!」瑤瑤嘻嘻一笑,把小食品丟下,拿了茶几上的煙盒,抽出一顆玉溪煙,送到王思宇的嘴裡,捧著打火機點上,就拿手支起下頜,眉花眼笑地道:「舅舅,這樣的表現還好吧?」

  王思宇把書放下,坐了起來,愜意地吸了一口,悠然道:「還不錯,但也得學習,光會拍馬屁可不成。」

  瑤瑤忽然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道:「大了,真不好,是吧?」

  王思宇笑笑,撣了撣煙灰,輕聲道:「有什麼不好的,女孩子越大越漂亮,可以穿更多好看的衣服了。」

  瑤瑤卻搖了搖頭,伸出白嫩的腳丫,勾著金屬茶几腿,撇嘴道:「反正就是不好,要是像以前一樣,你就可以晚上抱著我睡覺,然後偷偷溜走了。」

  王思宇愣了一下,回過味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皺眉道:「別亂說。」

  「誰亂說了,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嗎?」瑤瑤斜躺了下去,枕著王思宇的膝蓋,眨動著靈氣十足的眸子,好奇地道:「舅舅,你坦白說,到底是喜歡媽媽多一點,還是喜歡媚兒阿姨多一點呢?」

  「這個嘛……拒絕回答!」王思宇抬起左手,屈指在小傢夥的腦門上打了個爆栗,微笑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少管。」

  瑤瑤拿手揉著腦門,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咯咯笑道:「你看,我說大了不好吧,要是小時候,你就可以說最喜歡瑤瑤了。」

  王思宇歎了口氣,刮了下她秀挺的鼻樑,溫柔地道:「小寶貝,現在也是最喜歡你的,從來都沒有改變。」

  「那不一樣!」瑤瑤伸出雙臂,拉著王思宇的大手,輕聲道:「困了呢,把我哄睡了吧!」

  王思宇點點頭,輕輕拍著她,注視著那張稚嫩秀美的小臉,也覺得有些感慨,不知不覺間,瑤瑤就要從孩子變成少女了。只可惜,這些年跑來跑去,很少陪在她的身邊,關注著她的成長,說起來,也還真是一件憾事。

  十分鐘以後,瑤瑤卻坐了起來,伸手打了哈欠,搖頭道:「算了,我還是回房間睡吧,這裡就是睡不著呢!」

  目送著小傢夥上了樓,王思宇又躺了下去,捧書看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看了號碼,見是郝清平打來的,就隨手接通,微笑道:「老郝,有事兒?」

  郝清平坐在車子裡,手打方向盤,笑吟吟地道:「王書記,是這樣,我愛人前些日子回娘家,帶了些土特產回來,那個……高山寒石確實不錯,就想給您送點過去。」

  「不用麻煩了,老郝,你的心意我領了。」王思宇微微皺眉,他是向來不喜歡人帶著禮物上門的,而且,週末也不希望被打擾,但當了市委書記,臉就不能太冷了,容易傷人。

  郝清平轉過頭,不滿地盯了他愛人一眼,有些不自然地道:「王書記,我們都快到了,其實,都是些吃的,不值幾個錢,就是一點心意。」

  王思宇淡淡一笑,輕聲道:「好吧,東西我收下,但要把錢給你,這是保持了多年的規矩,絕對不能破。」

  「好,好,王書記,那也成。」掛了電話,郝清平皺起眉頭,低聲抱怨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王書記對這個很敏感,我就知道,這是在自討沒趣。」

  他老婆哼了一聲,喜滋滋地道:「你傻呀,只要找到理由,能經常上門,就離著進步不遠了,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老天都幫忙了,再上不去,那可真就沒指望了,你就當一輩子的副局長吧!」

  郝清平卻歎了口氣,目視前方,把車子拐過十字路口,憂心忡忡地道:「這個還真不好說,沒有最後確定下來,變數就會很大,別的不怕,就怕空降兵,不過,許書記說沒事兒。」

  郝清平老婆聽了,就有些不高興了,拿手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沒好氣地道:「說過多少遍了,別提那個許書記,也不知你怎麼想的,放著這麼年輕有為的市委書記不跟,偏偏去抱許伯鴻的大腿,他跟王書記可是對頭!」

  郝清平皺了下眉頭,把車子停下,皺眉分辨道:「你懂什麼,王書記雖然前程遠大,但終歸是要離開南粵的,你跟了他,人家前腳走了,後腳就有人收拾你,咱又沒啥大能耐,王書記會為了咱和人翻臉嗎?」

  「也是啊。」郝清平老婆猶豫了下,卻又咬了咬牙,語氣堅定地道:「老郝,你信我這次,先跟老許劃清界線,他這次搞了那麼多事情,王書記能輕饒了他嗎?」

  郝清平叼了一顆煙,點上火,皺眉吸了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不無擔憂地道:「我也擔心這事兒,許書記沖得太狠了,搞不好,容易翻車,其實真沒必要,明明拱不走人家,何必白費力氣?」

  「他年齡大了,這是在和時間賽跑呢!」郝清平老婆拿手在鼻端扇了扇,咳嗽了幾聲,皺眉道:「清平,不管怎麼樣,這次要把握住機會,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就去說,我個婦道人家,說錯了也沒什麼,王書記應該不會計較的。」

  「算了,還是我說吧,你就別摻和了,免得把事情搞得更糟。」郝清平歎了口氣,把心一橫,又發動車子,將車子駛向遠處的別墅區。

  十幾分鐘後,兩人進了屋子,在王思宇的招呼下,坐在沙發上,郝清平的老婆把土特產一樣樣地拿出來,放在旁邊,又笑著道:「王書記,這大週末的,真不想來打擾您休息,可我們家老郝說了,您日累萬機,實在是太操勞了,我就跟著心疼,想來想去,還是應該過來看看,表表心意。」

  她說得太過肉麻,笑容也極為諂媚,饒是郝清平皮糙肉厚,也掛不住了,鬧了個大紅臉,就在旁邊訕訕地笑著搓手,點頭道:「就是,就是,王書記,我們兩口子沒別的意思,就是過來看看您!」

  王思宇笑笑,指著茶杯道:「喝茶吧,老郝不錯,做事穩當,能當大任。」

  郝清平收到信號,立時興奮了,忙打開公文包,把一份材料交了過去,他其實是很有經驗的,拜什麼佛就得燒什麼香,王書記不圖別的,要的就是工作成績,他就得多遞材料,多出成績,打黑那波錯過了,接下來的工作,卻不能再落下。

  王思宇拿著材料,認真地翻閱起來,半晌,就微微一笑,輕聲道:「好,不錯。」

  三人喝著茶水,閒聊了幾分鐘,郝清平見老婆使了眼色過來,心裡明鏡一樣,知道又在催促站隊的事情,就把話鋒一轉,皺眉道:「王書記,我對許伯鴻同志有意見,您上次離開濱海,到京城跑項目期間,他在很多場合,說了不少有失身份的話,甚至吧……有惡語中傷的嫌疑。」

  王思宇已然清楚了他的意思,就擺擺手,輕描淡寫地道:「知道了,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郝清平的老婆本想插話,可不經意間,目光落在牆壁的一張寫真照片上,表情就變得豐富起來,拿手指著照片,吃驚地道:「王書記,我們家老郝有個遠房親戚,和照片裡這位女士長得太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王思宇轉頭望去,見那照片恰恰是廖景卿的素顏照,心裡就‘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情,就好奇地道:「老郝,你那個外甥女叫什麼名字?」

  郝清平忙側過身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輕聲道:「她叫蘇小茜,在香港讀書。」

  王思宇展顏一笑,歎息道:「這倒是踏破鐵皮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了,老郝,找機會,帶她到家裡來坐坐吧,我請客。」

  郝清平愣住了,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不過還是瞬間鎮定下來,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王書記,您放心,過段時間,我把她送……不是,我帶她過來。」

  王思宇察言觀色,知道他誤會了,就笑著擺手,輕聲解釋道:「是這樣,我這位姐姐,自小就和家人失去了聯絡,在孤兒院長大的,我一直有個心願,希望能幫她聯繫到家人,這位蘇小姐的照片,我早就見過,她好像曾經在中央戲劇學院讀過書,我還特意派人尋訪過,只是沒有結果。」

  郝清平老婆聽了,登時喜上眉梢,忙拿手推了下郝清平,眉花眼笑地道:「老郝,這可是大好事兒,你還不抓緊著點,現在就打電話問問。」

  郝清平卻哭喪著臉,有些沮喪地道:「王書記,小茜的情況我清楚,她以前為了報考藝術院校,想當明星,就在高二的時候做了整容手術,是按照一位女明星的臉型來的,手術確實很成功,不過,要想保持很不容易,每隔兩年都要打針的,一針七八萬。」

  王思宇微微皺眉,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老郝,消息準確嗎?」

  郝清平連連點頭,苦笑著道:「這事兒是一次喝酒的時候,聽她父親提起的,我們兩家是遠親,其很久沒來往了,只是他們家在魔都遇到了點事兒,這才搬到南粵來。」

  王思宇點點頭,有些失望地道:「知道了。」

  郝清平不好再打擾,又客氣了幾句,就帶著老婆起身告辭,車子剛剛駛出大院,他老婆就伸手擂了他兩下,怒聲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多好的機會都錯過了,這種事情,只要不說出來,哪個又會知道?」

  郝清平歎了口氣,搖頭道:「姑奶奶,你瘋了嗎?連市委書記都敢騙,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麼人,哪會輕易上當,回頭做下鑒定,自然也就知道真相了。」

  郝清平老婆就不再生氣,而是點頭笑了笑,美滋滋地道:「也好,清平,今兒的效果還不錯,依我看,你這公安局長的位子,這回是真跑不掉了。」

  「那還用說。」郝清平也是心情大好,拿手抹了下頭髮,滿面春風地道:「王書記已經說了,‘老郝不錯,做事穩當,能當大任。’這是啥意思?翻譯過來,就是‘你辦事,我放心。’這次還真是板上釘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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