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官道之色戒 作者:低手寂寞(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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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3 19:16:2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4 848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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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官道之色戒

【小說作者】:低手寂寞

【作者簡介】:男,1997年大學畢業,是一名優秀的網絡寫手。2009年12月於縱橫中文網發表小說《官道之色戒》。“低手寂寞”的小說《官道之色戒》點擊已經突破了2200萬,他也因此成了網站中人氣榜排名靠前的知名寫手。逝於2014年01月25日。

【其他作品】:無。

【內容簡介】:

  青州市委辦公室科員王思宇因一次意外的機會,結識了華西省電視臺台長方如海,借機成功解決信訪辦打人事件,屢次化解一些突發事件產生的危機,在各種工作中表現出色,藉此獲得市委周秘書長的賞識。從此王思宇青雲直上,開啟了桃色升遷之路……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卞之琳《斷章》
本帖最後由 穆離鳶 於 2015-7-25 00:15 編輯

Adel sitzt Gemüt,nicht im Geblüt(德語)
【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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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19:17
第一卷 委辦小青年

第一章 英雄救美

  「湖光瀲灩山色黛,蟹肥魚美意悠悠。」這就是霧隱湖的真實寫照,霧隱湖又稱為隱湖,位於省會玉州市西南,素有「華西明珠」之稱,每年的金秋時節,都能吸引成千上萬的遊客,它為玉州市乃至整個華西省的旅遊業都做出極大的貢獻。

  黃昏時分,遊人漸漸散去,諾大的霧隱湖漸漸又恢復了幾分寧靜。

  王思宇靜靜地坐在沙灘上的一塊礁石上,左手穩穩地握著畫板,右手捏著一根鉛筆,正在紙面上嫺熟而輕巧地遊動著,筆觸柔和細膩,那躍然紙上的,並不是風光旖旎的霧隱湖,而是一位風姿卓越的美豔少婦。

  少婦就站在七八米外的沙灘上,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她身材欣長高挑,穿著一件雪白的連衣裙,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細膩的肌膚,最讓王思宇著迷的,是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面龐,以及那掛在唇邊的淺淺笑意,她是那樣的清新、潔淨,如同畫中仙子般的一塵不染,竟然一下子就將周圍的景色全比下去了。

  少婦赤著腳,手裡提著兩隻紅色的高跟鞋,輕輕地在沙灘上踱著步子,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王思宇的存在,而是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極目向前方眺望,遠處湖邊的淺水裡,正有七八個穿著泳衣的少女在恣意嬉戲,而更遠些的地方,停著兩艘漁船,斜陽映照在湖面上,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王思宇今年二十五歲,他既不是美院的學生,也不是青年畫家,繪畫只是他的一項業餘愛好,他的本職是青州市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這次隨隊來省城公幹。

  青州市是華西省東北部的一個很小的地級市,人口不足七十萬,距離省會玉州市五百多公里,開小車要跑上四個多小時。

  王思宇昨天本來跟幾個朋友約好第二天去大青山水庫寫生釣魚,可晚上下班後突然接到辦公室鄭副主任的電話,讓他早晨八點半之前務必到機關報道,說有臨時任務安排他做。

  王思宇以為和往常一樣,就是去校對幾篇文稿,或者跑跑腿打打電話,他這一年多幹得都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活,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次也就沒太在意,背著畫板就到了單位,可去了才發現,大週末的,市委大院裡停著一輛中巴車,市委常委周秘書長,市委宣傳部劉副部長,信訪辦黃主任以及幾個科室的頭頭居然都站在車邊閒聊。

  一看王思宇背著畫板來的,鄭副主任的臉色立刻就黑下來了,但身邊有大領導在,所以沒法發作,只好悻悻地瞪了他一眼,領著王思宇去倉庫搬了幾箱當地的土特產,放到中巴車上,隨後周秘書長把手裡的煙頭丟掉,大手一揮道:「時間緊迫,出發吧。」

  王思宇在車上聽他們閒聊,才知道這次周秘書長帶隊是去省城滅火去的,原來昨天下午,華西省電視臺新聞欄目二部的兩位記者在市信訪辦門口遭到門衛毆打,對方將現場過程全部錄像,揚言要在《晚間報道》中播出。

  當時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信訪辦黃主任本來在下邊的縣裡搞調研,在接到電話後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忙給市委于秘書打了電話,簡要彙報了事情發生的大致經過,于秘書不敢耽擱,趕忙通報了市委書記張陽。

  張陽書記對此事高度重視,當晚臨時召開常委會,指示宣傳部、市委辦針對此次突發事件組成專門的工作組,利用週末休息時間趕到省城,去和省電視臺有關領導協調,要在第一時間消除不良影響,絕對不能使事態擴大,由於宣傳部王部長正在中央黨校學習,所以會議決定由周秘書長帶隊,宣傳部劉副部長配合,組成精幹的公關隊伍,務必完成任務。

  周秘書長不敢怠慢,會後就與宣傳部劉副部長碰頭,做出周密部署,初步擬定了工作組名單,並進行了分工,周秘書長帶人聯繫欄目組領導,希望他們能夠把事情壓下來,劉副部長帶人去找省委宣傳部的相關領導活動,以便從上面向電視臺施加壓力,而信訪辦黃主任則親自去探望兩位被打的記者,誠懇道歉,只要他們能夠交出帶子,一切要求都好商量。

  第一次跟這麼多領導出行,王思宇感到很不自在,這時上衣兜裡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在車內顯得異常刺耳,他趕忙抓起按了關機鍵,見眾人並沒有注目,才緩緩松了口氣。

  到達省城後,周秘書長等人四下活動,鄭副主任在臨走前偷偷拉著王思宇說了幾句話,王思宇這才知道,原來這次他來省城完全是鄭副主任讓他幫著辦幾件私事。

  王思宇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把事情辦妥,下午在賓館閑著無聊,索性打車來到霧隱湖,遇到了眼前這位讓他驚豔的白衣少婦。

  王思宇完全被她的美貌與氣質傾倒,在他眼裡,這位陌生的少婦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難言的韻味,優雅,從容,甚至還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慵懶,這所有的一切,都構成了一種渾然天成的美,他在全身心地捕捉著這些美麗,並努力把它們一一呈現在畫紙上。

  終於,筆停下了,望著畫紙上栩栩如生的素描像,王思宇頗為滿意,他正在猶豫著是否應當上前和少婦搭訕,卻見少婦轉頭對他微微一笑,接著邁著輕快的步子向湖邊走去,揮著手中的鞋子發出銀鈴般的喊聲:「小晶,小晶,我們該回去了!」

  水中一個穿著泳裝的妙齡少女搖著手笑道:「不嘛,雪瀅阿姨,我要在玩一會兒。」說罷少女反而擺脫了身邊的幾個同伴,轉身向更遠的地方遊去。

  「不要遊得太遠,注意安全!」少婦把鞋子丟在地上,雙手攏在嘴邊喊著,語氣雖然嚴厲,但聲音柔柔的,似摻了蜜糖般甜美。

  「叫雪瀅麼?很好聽的名字!」王思宇微笑著看著少婦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依舊回味著那嫣然一笑中所綻放的無限風情,竟有些癡了,他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啪」地點上火,狠狠地吸上一口。

  他猶豫了半晌,終於打消了追上去搭訕的念頭,畢竟,他已經不再是校園裡那個青澀的毛頭小夥子了,他已然知道生命中其實有很多美麗的邂逅,還未開始,就已終結,這其中所差的就是緣分,而緣分這種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王思宇不禁搖搖頭,暗想自己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莫非短短一年多的機關生活,就已經磨去了自己的銳氣?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正沉思間,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救命聲。

  「出事了!」只見三十米外的湖水中,那個叫小晶的女孩正在深水區域奮力撲騰,大聲呼救,而她身後幾米遠處的小夥伴們已經嚇得面如土色,紛紛慌亂地逃回岸邊,大喊大叫著,卻沒有人敢返回去搭救。

  「小晶別急,雪瀅阿姨來了。」遠處的白衣少婦趕忙沖入水中,向出事的方向遊去,能看得出來,她泳技極好,兩隻白皙柔嫩的臂膀在水中極有節奏地擺動著,而雙腿更如魚尾般從容不迫地敲打著水面,動作輕盈而美妙,極富韻律感。

  王思宇趕忙丟下煙頭,脫光衣物,只穿著一件內褲,從礁石上躍下,發力狂奔過去,打算幫助女孩脫困。

  此時水中的女孩沒命地大喊著:「雪瀅阿姨快救我,我的腳抽筋了……」

  小晶雖然此時心慌意亂,但神志還算清醒,她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遊回岸邊,就拼命地向附近那兩艘漁船遊去,希望能登上小船逃生,但她的右腿漸漸抽得厲害,輕輕一動就會引來鑽心的疼痛,所以就在要接近小船的地方,她終於停止不前,身體在湖水中打著旋,時起時伏,情勢已經岌岌可危。

  白衣少婦用最快的速度遊到她身邊,迅速用手去拖她的身體,小晶這時仿佛已經神志模糊,根本沒法活動,只是死死地拉著她的胳膊。

  白衣少婦用力拖著小晶的身體,努力讓她的頭浮出水面,她此刻的想法倒和小晶的一樣,怕沒有體力拖著小晶返回岸邊,所以就近登上漁船,等小晶恢復後再雙雙返回,可當她拉著小晶遊到兩隻小船中間時,左腿卻意外地什麼軟綿綿地東西纏住,她越是掙紮,纏的就越緊,此時少婦也慌了神,知道原來這裡竟被下了漁網,而她則成了網底之魚,根本無法掙脫。

  危急時刻,王思宇已經飛快地遊到她們身邊,白衣少婦忙大聲道:「你小心漁網,先把小晶送上岸,我的腳被漁網纏住了。」

  王思宇心裡「咯噔」一下,這時他才發現,附近的水面上漂浮著一趟長長的浮墜,不仔細看,根本不知道這裡被下了一道大網。

  他知道在水中被漁網纏住是極危險的事情,但少婦的語氣不容辯駁,他只好先拉著小女孩奮力地往回游去。

  剛剛把小晶拖到岸邊,幾個小女孩就趕緊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說:「小晶你還好吧。」

  小晶卻抖著青紫的嘴唇大喊:「叔叔,快去救雪瀅阿姨,都是我害了她。」

  王思宇見她沒事,趕忙從岸邊摸起半截玻璃碎片,握著手中,轉頭再次游向白衣少婦,此時白衣少婦力氣也漸漸耗盡,但她很冷靜地靠著單腿和雙臂保持著平衡,身體倒也一直都停留在水面上。

  王思宇遊到她身邊,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沉入湖水中,小心翼翼地接近漁網,左手輕輕握住少婦圓潤的足踝,右手用玻璃碎片切割著漁網,等到成功地將漁網剝離後,他再次揮動雙臂,浮出水面,見少婦面色蒼白,已經耗盡了體力,身體漸漸下沉,王思宇趕忙攬住少婦的纖腰,帶著她向回游。

  此時兩人的身體緊密地擁在一起,少婦單薄的連衣裙被水浸泡,已經緊緊地貼在身上,與全裸無異,王思宇儘量把念頭放在揮動的手臂上,來驅趕腦海中紛遝而來的雜念,但漸漸地,他的手臂也有些酸軟,重心不由自主地逐漸上移,最後竟將那兩顆飽滿的酥胸死死地抵住。

  少婦也覺察到了這種尷尬,輕輕咬著嘴唇,在湖水中轉動腰身,欲要掙紮,但全身酥軟,使不出半點力氣,最後只得放棄,默認了這只臂膀的存在。

  感受著手臂下的一片高聳挺翹的溫柔,王思宇的呼吸不禁變得有些局促不安,而兩人的身體在水中不可避免地碰觸摩擦,這讓他的身體有些失控,下面竟忽地火熱堅硬起來。

  「不能趁人之危啊。」王思宇在心底虛弱地想到,而與此同時,他竟又盼著此生就這樣遊下去,永遠都沒有盡頭。

  正胡思亂想間,少婦猛然發力掙脫了他的掌控,站在水中,原來他們已經遊到了岸邊淺水處,王思宇不敢去看少婦的臉,而是弓著身子飛快地奔回岸邊,飛快地穿好衣服,然後猶豫著是否要跟少婦打過招呼再走。

  這時幾個少女已經把少婦圍起來,取來外衣給她披上,以遮掩那呼之欲出的兩點殷紅。

  王思宇感覺臉上熱辣辣地,趕忙快步走到礁石邊,拿起畫板,正當他欲轉身離開時,卻見小晶氣喘吁吁地跑來,鞠躬道:「先生,請留下您的聯繫方式,我們改天專程道謝。」

  王思宇心中大喜過望,他倒不在意對方的謝意,只是再能見到這位心儀的少婦,總是求之不得的,於是趕忙掏出名片,說:「不必客氣,我是外市的,說不定明天就走了。」

  小晶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了下名片,隨後對著王思宇燦然一笑,接著飛快地轉身跑開,不一會兒,這幾人就簇擁著離開。

  王思宇遠遠地跟在她們後面,直到對方上了一輛奧迪車,才停住腳,目送著小車消失在視野之外。

  「今後,還能再見面嗎?」他喃喃自語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19:17
第二章 出師不利

  王思宇回到銀泰大酒店客房部,又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工作組的領導們才陸陸續續地返回,一個個鐵青著臉,看神色就知道事情辦得不順利,尤其是信訪辦黃主任,白白淨淨的面皮上憑空多出三道創可貼。

  晚餐很豐盛,但大家情緒都不高,所以一頓飯也就吃得不鹹不淡的,放下碗筷,周秘書長環視四周,緩聲道:「半小時後開個會,大家把今天的工作進展都總結一下。」

  酒店十三樓的一間多功能會議室裡,工作組成員早早地坐好,王思宇坐在最靠後的位置,手裡拿著紙筆,準備做會議記錄,十幾分鐘後,劉副部長與周秘書長最後到場。

  黃主任哭喪著臉最先彙報,原來他先去一位記者的家裡登門道歉,但對方先是死活不開門,在他一再懇求下,總算是進了家門,但任憑他磨盤了嘴唇,人家就是不依不饒,並放話說這件事沒完,一定要讓全省人民都看看青州的信訪辦有多牛,居然連省電視臺的記者都給打了。

  黃主任趕忙說打人者一定會嚴懲,動手的人都要開除公職,並且暗示對方市里領導決定可以對他們兩人做出一定的經濟補償,只要不把事情鬧大,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可對方對此不屑一顧的樣子,一口咬定這絕對不是錢的問題,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在這位記者家裡碰了壁,就只好去另一家做工作,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可沒想到那家更厲害,那位記者的婆娘彪悍得很,不但把禮物隨手扔出窗子,更是伸手在黃主任臉上抓了好幾下,黃主任本來還想低聲下氣地再哀求一會,但見那婆娘轉身跑進廚房,風風火火地拎著菜刀沖出來,頓時嚇傻了眼,驚得落荒而逃。

  這一天下來,黃主任過得憋氣又窩火,所以在彙報的時候,他忍不住也發了一通牢騷,說現在某些記者就是素質低下,到處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還經常以曝光來做威脅,借機要挾索要好處,真是丟盡了新聞界的臉面。

  聽完黃主任的彙報,周秘書長的眉頭擰了一個大疙瘩,暗想你們信訪辦闖了這麼大的禍,害得我們一群人出來幫跑來你救火,你今天工作沒做到位也就算了,怎麼還發起牢騷來了,要訴苦也輪不到你啊,但他沒有跟黃主任計較,只是點頭說辛苦了,轉頭沖劉副部長道:「老劉,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劉副部長面色凝重,點著一根煙,深吸一口,在緩緩吐出幾個煙圈後,才慢吞吞地搖頭道:「找了幾個省委宣傳部的人,都不太想管,好不容易有個肯幫忙的,卻被對方一個副台長給擋回來了,對方講電視臺方台長知道這事後暴跳如雷,揚言一定要給青州市的大老爺們一點顏色看看。」

  說完他轉動著茶杯,不再言語,只是悶著頭吸煙,劉副部長知道這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自己在市委張書記那肯定會失分,但沒辦法,他是半年前從省直機關空降下來的,本來對宣傳口的業務就不熟悉,再加上到青州工作的時間太短,市委宣傳部的那些小頭頭們還都不太買他的帳,尤其是王部長到中央黨校學習期間,雖然遠隔千山萬水,卻依然把著大權不放,經常遙控指揮宣傳部裡的事情,這讓劉副部長不但沒了裡子,更是丟了面子,搞得他一直很被動。

  就拿這次突發事件來說吧,幾位和省台關係熟絡的主任、科長如同約好了似地,要麼關機,要麼就說人在外地趕不回來,分明是拆他的台,但因為事情湊巧又發生在週五下班時間,人家週末休息你還挑不出理來。

  無奈之餘,他只好帶著兩個副科級主任科員出來活動,其效果不言而喻,但這話他絕對不能講出來,也沒法講出來,你總不能到處跟人嚷嚷你被架空了吧?

  那樣只能讓人認為你沒有工作水平,除此外毫無益處,所以無論他內心有多焦躁,表面上也要做出一副安穩模樣,只能把一股火憋在心裡。

  周秘書長其實也是心知肚明,宣傳部那點事,其實在私底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自然也瞞不住他,他對此倒有別的看法,那位王部長死抓著權力不放,把宣傳部搞得如同鐵板一塊,看似固若金湯,實際則是犯了官場大忌,半年前市委沒有通過宣傳部提請的副部長人選,其實就是在為王部長敲響警鐘,你不是想搞獨立王國麼,我就往你的山頭裡丟石子摻沙子,可惜王部長明顯沒有準確接收到這種信號,人在外地,仍在底下頻頻搞些小動作,最近張陽書記對宣傳部的工作已經很是不滿了。

  當然周秘書長也很清楚,張書記對宣傳部表示不滿的主要原因,其實是前段時間王部長跟程市長、柳副書記走得太近了。

  劉副部長的回答早在周秘書長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在聽完後微微點頭,苦笑道:「老劉啊,事情進展得確實很不順利,我們在省台也受到了冷遇,而且據說那個方台長已經在電話裡指示下面,此次事件不但要在電視新聞裡曝光,還要整理成材料,上報上級領導,形勢很嚴峻啊,同志們。」

  聽了這番話,黃主任的臉「唰」地就變得慘白,頭上直冒虛汗,他知道以前也發生過執法人員毆打新聞記者的事件,結果被媒體曝光大肆宣揚後,當地的黨政主要領導都受到了嚴厲處分,而事情出在他的部門,這個責任就更大了,看來自己的仕途十有八九是要走到頭了,假如上面再順勢查查他黃主任的經濟問題,那一場牢獄之災也就在劫難逃了。

  周秘書長說完後,別人就都不再說話了,王思宇發現會議室裡的氣氛有點冷,就站起來給桌上各位領導的茶杯裡添上些熱水,轉了一圈後才坐回來。

  王思宇知道,這個會議他能帶上耳朵就已經是破格了,嘴巴基本是擺設,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他發言,但手腳一定要麻利,說白了市委辦公室的普通職員和外面的服務員沒什麼區別,幹得都是端茶倒水的活,當然,就算是這樣的活,普通人打破腦袋也爭不上,畢竟這裡孕育著無窮的機會,萬一哪天運氣來了,被某位領導看重,那一生的命運也許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王思宇返回座位,就在那裡留心觀察,他就感覺秘書長不愧是這些人裡職位最高的,無論是坐姿還是神情舉止,都透著一股大氣,那是一種身為上位者的氣度,大概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官威吧!

  而劉副部長的面容深沉如水,也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這種感覺最直接的體會就是,即便他沒有說話,也不會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他坐在那裡,就像一條蟄伏的巨龍。

  而這樣比較下來,黃主任就顯得失分太多,從神色上就完全能看出他內心的沮喪、焦慮、以及茫然,並且那雙手一直在不停地變幻著形狀,移動著位置,就是不能安穩地放在某個地方,而王思宇又把目光轉向鄭副主任那裡,就覺得他的神情舉止裡就透著些輕佻,而且很有些變色龍的意味,當秘書長的目光掃到他的時候,鄭大鈞的面容就會變得莊重嚴肅,而那目光一旦移開,鄭大鈞的嘴角就會浮出一抹笑意,那種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特別是那眼角的餘光明顯是沖著黃主任的方向,就更加讓王思宇堅信自己的判斷,沒錯,他心裡就是在幸災樂禍。

  周秘書長見眾人都不開口,就有些不太高興,右手輕輕地在桌子上敲了幾下,聲音不大,眾人卻如同得了號令,猛地把身子挺起,似乎連帶著耳朵都跟著豎了起來,秘書長聲音低沉地說:「大家都講講,都講講,要發揮集體的智慧嘛,大家看看這事怎麼解決比較好,小王,嗯,你叫王思宇吧?你也說說。」

  王思宇不禁愕然,他沒想到周秘書長居然能叫出他的姓名,更沒想到會當眾點他發言,要知道委辦大大小小十三個科室,六十幾號人,秘書長記性再好,也不可能記住每個科員的姓名,畢竟他每天要處理的公務實在是太多了。

  他偷偷瞄了鄭副主任一眼,發現鄭大鈞使眼色讓自己快說,就趕忙理了理思路,發言道:「我看還要在那個方台長身上做工作,老話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他能改變主意,這事就有轉機。」

  幾位領導剛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聽完險些噴了出來,心說這是什麼比喻啊,人家省電視臺的一台之長,正廳級幹部,到你嘴裡倒成了馬賊之流了,不過大夥兒今天都受了電視臺那邊的冷臉冷屁股,聽他這麼一說,倒也解氣。

  周秘書長笑眯眯地道:「小王說得不錯嘛,是要抓住主要矛盾,方台長不是生氣了麼?我看咱們就送上門給他消消氣,俗話說的好,巴掌不打笑臉人嘛!」

  聽了秘書長這句話,黃主任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創可貼,苦著臉嘟囔道:「巴掌不打笑臉人,我看那也未必。」

  本來他現在的樣子就很狼狽,說話時的表情又極委屈,眾人聽了就感覺滑稽,於是哄堂大笑,會場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了許多。

  鄭副主任這時喝了口茶,咳嗽了一聲,大聲道:「這個方台長我以前在省城工作時就有所耳聞,人稱方胖子,據說後臺很硬,作風非常霸道,脾氣上來的時候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這事確實很棘手。」

  劉副部長低頭對周秘書長耳語道:「省委組織部方副部長的哥哥,是不是請張陽書記直接打個電話疏通一下,那樣或許效果更好。」

  周秘書長端著茶杯微微搖頭,心想這個劉副部長看來消息很閉塞啊,早年方副部長和張書記在爭奪春江市市長的時候那可是競爭對手,兩人互相拆臺,鬥得不亦樂乎,早就結了梁子,這幾年省台和市里的關係緊張,應該跟張書記在任也有一定的關係。

  這個招呼沒法打,不打還好些,打了恐怕會更糟,但這話他不能挑明講明,只能裝糊塗,上級領導間的恩怨你不能不清楚,不清楚就容易踩地雷,但清楚了也絕對不能四處傳播,那種行為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

  這時在座眾人紛紛發言,但大多都是語焉不詳,只是表態贊成秘書長的意見,要做方台長的工作,至於怎麼做,秘書長沒有明言,大家也就不太好說話,只黃主任一臉苦瓜相,暗想這簍子是信訪辦給捅的,看來秘書長這是要讓他上門給人消氣去啊。

  好在黃主任在出發前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早就從家裡的存摺上取出了十萬塊錢,就藏在兩條玉溪煙的煙盒裡,這其實是他最後的辦法了,只要省電視臺肯息事寧人,不把事情搞大,他這些年來在信訪主任的位置上倒也結交了幾位張書記手下的實力幹將,活動一番,保住烏紗帽倒不成問題,想到這裡,心情就安穩多了,神情也跟著鬆弛下來,再不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直到結束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畢竟周秘書長心裡最清楚,這場風波絕無可能輕易化解,事實上他已經托省裡的熟人給方台長打過電話,反饋回來的消息是:「方台長明言,求誰都沒用,這事沒商量的餘地。」

  這話已經說死了,估計再難有活口,更何況,政治上向來嗅覺靈敏的周秘書長,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似乎並不是一件偶然的突發事件,恐怕有幕後推手還未現身,當然,這話他更加不能講出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他現在心情的最佳寫照。

  散場後,王思宇最後一個離開會議室,回到房間,先是泡了個熱水澡,出來後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鐘,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他打開電視想看會兒電視劇,可內心卻總是靜不下來,腦海裡總在想著下午發生的事情,那少婦的曼妙身姿總在眼前晃來晃去,恍惚中沖他微笑招手。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一個小女孩的甜甜的聲音傳來:「王叔叔你好,我是今天下午您在霧隱湖救起的女孩,請問您一會兒九點鐘有時間嗎?我爸爸想約您出來一起吃個飯,在新都大酒店518號房間。」

  王思宇知道又能見到那個美豔少婦了,心裡頓時一熱,在假意推讓一番後,終於同意赴約,而放下電話後,王思宇突然發現,剩下的一個小時,對他來說實在是倍感煎熬。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19:18
第三章 無心插柳

  晚上八點三十分,王思宇慢悠悠地下了電梯,他是華西大學的畢業生,曾經在省城生活過四年,對玉州市的環境比較熟悉,他知道新都大酒店其實就在兩條街外,所以並沒有打車,而是選擇步行前往。

  晚風習習,吹來一絲寒意,王思宇不禁把衣領向上拉了拉,這裡是玉州市區內的繁華地段,林蔭道兩旁都是各式高檔會所,建築風格大都豪華奔放,卓爾不凡,無數霓虹燈編織著夢幻般的色彩,充滿誘惑,也給人種不真實的感覺。

  走進新都大酒店的旋轉門廳,頓時感覺酒店內裝修得富麗堂皇,雍容華貴,明顯感覺到這裡比銀泰大酒店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邁步向前,紅地毯兩側各有十幾名俊男靚女齊刷刷地躬身行禮:「先生晚上好!」

  在身著淡藍色西服的領班引導下,王思宇邁步走進518房間,只見裡面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美酒佳餚,而靠著窗邊的沙發上,坐著一位大腹便便的白胖男人,正在閉目養神,他約莫五十歲上下,身材雖然不高,但保養得極好,一望便知是養尊處優之人。

  那人旁邊坐著昨天下午在霧隱湖邊邂逅的美豔少婦,她今天的打扮又是不同,上身穿著淺灰色緞面繡花小衫,前襟繃得緊緊的,胸部驚心動魄地隆起,王思宇的目光剛剛落在那道完美的弧度上,就直接跌落下去,少婦下身穿著深黑色短裙,裙擺略為窄小,一雙勻稱白皙的美腿倒有大半都露在外面。

  說起來奇怪,這少婦裝束一換,整個人的氣質就又變了一次,上次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次倒變得既惹火又性感,渾身上下充盈著成熟高貴的氣息。

  她此時正在低頭跟旁邊的那個叫小晶的女孩說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王思宇的到來。

  小晶今晚穿著一套運動裝,顯得格外精神,她抬頭見王思宇進來,忙喊道:「爸爸,雪瀅阿姨,王叔叔來了。」

  白胖男人睜開雙眼,見到王思宇進來,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步上前,一雙大手緊緊握住王思宇的右手用力地搖晃,充滿感激地說:「小王啊,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的老婆跟孩子可就凶多吉少了,你這可是救了我們全家啊。」

  王思宇聽後暗自吃驚,原來這少婦的身份竟是小晶的繼母,只是如此傾國傾城的佳人,竟然嫁給了眼前這個年近五旬的男人,這實在讓他感覺難以接受。

  但轉念一想,時下漂亮的女人都是給有本事的男人預備的,至於成功男人的長相年齡倒是其次了,只要有錢有權,其他的差距就都不是問題了,這倒應了那句話,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他知道眼前這位白胖男人絕非等閒之輩,趕忙微笑說:「只是湊巧趕上了,就伸了次手,其實你們真的不必這麼客氣。」

  白胖男人握著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搖晃幾下,笑呵呵地說:「哪裡哪裡,小王不必客套,古人講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何況這可是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好好答謝你。」

  美豔少婦這時也落落大方地走過來,跟王思宇輕輕握了一下手,微笑著說:「小王,我叫陳雪瀅,今天多虧你了。」

  王思宇覺得這少婦的手竟然柔若無骨,且一股淡淡的幽香從她身上傳出,絲絲縷縷地鑽入鼻孔中,聞著清爽宜人,周身舒泰,他心神為之一振,忙說:「你們夫婦實在是太客氣了。」

  一番謙讓後,王思宇推脫不過,只好坐了主位,陳雪瀅熟練地打開一瓶茅臺,給王思宇跟丈夫分別斟滿,她和小晶則倒上果汁。

  這時白胖男人遞過名片,王思宇接過來一看,此人的名字叫方如海,再看看下面單位就有些傻眼,這位不正是今天會上提到的方台長嗎?

  世上居然會有這樣湊巧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果然方如海在接了王思宇回敬的名片後,也是微微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雙手抱胸道:「你是昨天才到玉州的?」

  王思宇忙說:「是啊,方台長大名如雷貫耳,不止是我,就連我們單位的領導也都很想登門拜訪啊。」

  方如海點頭歎道:「小王啊,你這位救火隊員神通廣大啊,把整個霧隱湖的水都端出來了。」

  王思宇微微笑道:「方台長要是不點頭,就算是把東海龍王請來,這火也滅不掉啊。」

  方如海目光閃爍,盯著王思宇道:「霧隱湖的水可珍貴啊,用在這裡你不覺得可惜嗎?」

  王思宇知道對方在提醒自己,這救命之恩的回報如果落在公事上,未免有些可惜了,王思宇不假思索地端著酒杯站起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屁股決定腦袋,只要方台長點點頭,高抬貴手,不讓我們單位領導太過難堪,我連幹三杯,方台長您隨意。」

  方晶在旁邊忽閃著一對大眼睛,愣愣地插話道:「爸爸,王叔叔,你們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得雲山霧罩的。」

  方如海爽朗地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小腦袋,也端著酒杯站起來,豪氣十足地說:「小夥子爽快,這性子我喜歡,你是我們方家的大恩人,有你這句話,什麼火都沒了,這樣,咱倆投緣,我這就陪你連喝三杯。」

  「好,謝謝方台長。」王思宇本來想說代表市里領導謝謝方台長,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他現在的身份,只能代表他自己,和那些動不動就代表全市人民的市領導們是不能比的。

  兩人酒杯一碰,都是一飲而盡,陳雪瀅微笑著幫兩人把酒滿上,又扯了扯方如海的衣袖,悄聲提醒道:「別喝得太急。」

  方如海輕輕擺手道:「沒事!」

  三杯酒下肚,王思宇頓時感到胃裡升騰起一股熱浪,而唇齒間酒香醇厚,回味悠長,不禁低聲贊道:「這茅臺果然是好酒,真配得上‘風味隔壁三家醉,雨後開瓶十裡芳’的美譽。」

  陳雪瀅聽後就笑著問:「小王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啊?」

  王思宇忙說:「我是華大畢業的。」

  方如海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還真巧了,我剛參加工作那會,在華大教了六年的書,要認真計較起來,你得叫我一聲老師。」

  王思宇忙放下筷子,又舉著酒杯站起來,笑著說:「那我可要敬老師跟師母一杯。」

  方如海擺手道:「小王,坐下喝,坐下喝。」

  三人碰了杯,就又開始閒聊,飯桌上就開始輕鬆起來,陳雪瀅忙著給兩人敬酒夾菜,既熱情又周到,小晶則笑嘻嘻地聽著兩人談話,很專注的樣子。

  方如海夾了兩口菜,又喝了口茶,壓了壓酒氣,就笑吟吟地講:「小王啊,其實就算你剛才不提那件事,我也不打算再追究的,知道為什麼嗎?」

  王思宇搖頭說不知道啊,只是聽說您發了火,一定要把事情在節目裡曝光,畢竟動手打記者,這個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好在市里已經決定處理那些害群之馬了,估計動手的人都要開除。

  方如海慢條斯理地說:「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現象,既然你喊了我老師,那我就指點你一下,其實這件事情並不是偶然發生的,而是有人精心策劃的,台裡那兩個記者跟你們青州市委宣傳部的兩個科長關係很鐵,平時對青州的報道總是正面的,就差敲鑼打鼓送錦旗了,這次怎麼突然就轉了風向,你不覺得事出蹊蹺嗎?」

  王思宇沒想到還有這種內情,心中也是狐疑,但面上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故意套話道:「是巧合吧?」

  方如海搖頭說:「小王啊,你的政治敏感度太低了,這樣可不行,據我所知,你們青州市的紀檢委半年前就已經在悄悄調查王秋生,把他送到黨校學習也是為了使調查能夠順利進行,這會兒估計是查到他的痛處了,所以他策劃了這件事進行反擊,畢竟這事如果上了新聞,你們青州的市委班子都要受到影響,以前別的省份有過類似案例,最嚴厲的處罰是當地黨政一把手都被調到外地降級使用。」

  王思宇知道他口中的王秋生就是青州市市委常委,宣傳部王部長,回想起當初王部長剛去黨校學習期間,坊間也是謠言四起,說雙規說出逃的都有,後來據說還是市委張書記親自站出來闢謠,傳言才平息下來,不過結合方台長剛才的推論來看,恐怕先前那些傳言也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方如海拿起餐巾擦擦額頭上細碎的汗珠,就又接著說:「王秋生也是夠聰明,他知道我們方家跟你們青州市委書記張陽素來有矛盾,所以想來個借刀殺人,哼哼,想拿我們兄弟當槍使,他還不夠格。」

  王思宇沒想到一件看似簡單的事件背後竟有這樣驚心動魄的殊死較量,讚歎道:「老師就是老師,目光如炬啊。」

  但他不禁在心底納悶,既然方台長把事情看得這麼通透,之前又為何要大發雷霆呢?

  陳雪瀅本來一直抿著小嘴在旁邊似笑非笑地傾聽,這時見方台長侃侃而談,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忍不住插話道:「如海,你和如鏡通過電話了?」

  方如海老臉一紅,輕輕白了陳如瀅一眼,忙對著王思宇讓道:「吃菜,吃菜,小王多吃菜。」

  這時候方晶在一旁也看出了門道,笑著擠兌道:「老爹你好無恥啊,現炒現賣,拿二叔的話教學生,沒羞!」

  方如海趕忙低頭「咕咚」一聲喝了口茶,掩飾下尷尬,隨後抬起頭來,笑著對方晶說:「你二叔在官場打拼多年,看得東西比我深刻,那很自然,我也就是火頭上,才被他們的障眼法迷惑到,否則這點小把戲,怎麼能騙得了你英明神武的老爹。」

  方晶撅著嘴巴笑道:「老爹又在吹牛了,依我看啊,你也就是塊頭比二叔大,其他的根本沒的比。」

  方如海一瞪眼睛,拿筷子用力敲著桌子向女兒大聲分辨道:「誰說的,誰說的,你雪瀅阿姨長得就比他老婆好看。」

  方晶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前仰後合,一雙粉拳捶著方如海的胸口說:「老爹你太不害臊了,這也能拿來比。」

  陳雪瀅也在旁邊吃吃地笑,王思宇趕忙站出來解圍:「方台長那麼忙,哪有時間去考慮下面市縣裡的那些事。」

  方如海點頭道:「小王說得對,最近台裡確實很忙,我週末也回不了家,本來上周答應小晶陪她去游泳,沒想到還是沒去成,差點出事,多虧你了,小王啊,以後你路過玉州要常來家裡坐坐,千萬別見外。」

  王思宇忙點頭,說:「說不定以後要經常到台長家拜訪,只要您別嫌煩就成。」

  方如海哈哈一笑,說:「歡迎之至啊,別總台長台長的叫了,以後就叫老師,這樣親切些,還別說,你師母可燒得一手好菜,吃了包你喜歡。」

  陳雪瀅在旁邊嫣然一笑:「小王別聽他亂說,我的廚藝可上不了檯面,不過我跟如海隨時歡迎你到家裡來玩。」

  王思宇忙說師母謙虛了,以後一定要找機會請教下師母的廚藝。

  方晶拄著下巴俏皮地說:「王叔叔,既然爸爸變成你的老師了,那以後我就叫你思宇哥哥好不好?」

  王思宇忙說:「那樣最好,我還怕你總叔叔叔叔的,把我叫老了呢。」

  這時陳雪瀅跟著湊趣道:「那小王你以後也別叫我師母了,說得怪嚇人的。」

  四人隨即哈哈大笑。

  王思宇忙說師母是天上的仙女,和我們凡夫俗子不同,只會越叫越年輕。

  方如海連說小王會說話,馬屁功夫了得,有我方某人當年風采。

  方晶聽了就吐出小舌頭做個鬼臉,說老爹馬屁功夫倒是上不了檯面,吹牛的本事絕對一流。

  方如海也是難得的好心情,聽了哈哈大笑,說要講吹牛的本事老爹差得很遠,還是侯副省長厲害,人家信口一吹,全省的GDP數據愣是「被增長」了三個百分點。

  王思宇見氣氛又被調動起來了,就不想冷下去,抓住機會繼續舉杯敬酒,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碰觸到陳雪瀅,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越發覺得她美豔不可方物,心中不禁敲鼓,暗說你怎麼會老呢,這麼嬌豔可人的師母可不多見,還真是讓人食指大動,大流口水啊。

  陳雪瀅不但人長得美豔至極,聲音也婉轉動聽,她每次開口說話,王思宇都覺得心頭為之一顫,就盼著那聲音永遠不要停下來,王思宇的心房仿佛被插上一雙翅膀,隨著那甘甜柔美的聲音撲閃著飛出天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19:59
第四章 一波三折

  一頓飯吃得談笑風生,其樂融融,兩人都喝了差不多一斤茅臺,分別的時候王思宇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站立不穩了,而方如海則更是誇張,肥胖的身子搖搖擺擺,站在酒店門口握著王思宇的手就是不肯鬆開,嘴裡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你……小宇……是我們方家的大恩人,我……方如海……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王思宇雖然也醉得不輕,但好在頭腦還很清醒,知道今天這酒喝得有點急,不然方如海不會醉得這麼厲害。

  小車司機因為家裡有急事,所以方如海讓他早早回去了,兩人聊天的時候,方晶已經跑到路邊,招手叫來一台出租車。

  陳雪瀅站在旁邊勸了半天,方如海才肯上車,但他本來就身材碩大,醉酒後更顯笨拙,陳雪瀅只好先在出租車裡面用力拉,王思宇和方晶在車子外面使勁往裡推,三人合力才將他那龐大的身軀塞進出租車裡。

  司機皺著眉頭把車開走後,王思宇仍站在原地揮手,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方晶將頭探出車窗外,也伸出胳膊用力揮動,陳雪瀅忙說:「小晶,身子別探出去,注意安全。」

  方晶這才將身子收回,搖上車窗,轉過頭微笑著說:「雪瀅阿姨,你看小宇哥哥長得帥不帥?」

  陳雪瀅眉頭微微一皺,柔聲說:「小晶啊,你可別犯花癡啊,專心學習才是正經,將來考不上名牌大學,小心你爸爸收拾你。」

  方晶立時把雙手抱頭,捂住耳朵,大聲抱怨道:「不要提學習,只要聽到這兩個字我就頭疼。」

  此時方如海的酒勁已經上來了,迷迷糊糊中嘴角流出一串清亮的口水,口中還不住地嘟囔:「收拾你,收拾你……」

  方晶聽了笑得花枝亂顫,抿嘴道:「老爸喝醉酒的樣子怎麼那麼像大熊貓呢,太可愛了。」

  出租車司機鼻子裡哼了一聲,心說熊貓哪有他這噸位,大象還差不多,伸手輕輕地將倒視鏡調整下角度,一雙眼睛不時地通過鏡面在陳雪瀅的身上打量,他開了十多年的出租車,還是第一次拉到這樣漂亮的女人,所以心情也很愉悅,否則,就以方如海的體重,再多給二十元他都不見得會拉,他是想賺錢,但更心疼這車。

  陳雪瀅似乎有所察覺,趕忙將裙角用力向下拉了拉,將頭轉向車窗外,信手拉過一縷秀髮,在纖纖細指間纏繞糾結。

  見車開遠,王思宇才慢慢轉身返回住地,一路上他不禁慨歎世事奇妙,工作組白天傾巢出動都沒有辦成的事情,竟被他如此輕鬆就化解了,這倒真有點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意思了,但轉念一想,這可不是自己的功勞,那是人家方家兄弟看穿了其中的關竅,不願被人利用,自己只不過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最早得到這個消息而已。

  王思宇滿懷喜悅地回到酒店客房部,卻不曾想,在走廊裡稍不留神,竟然險些和鄭副主任撞到一起,他趕忙站好說抱歉,並準備將這事向鄭副主任彙報,不想鄭大鈞根本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劈頭蓋臉地是一頓呵斥:「你怎麼喝成這樣,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是叫你來玉州玩的嗎?」

  要是在放在平時,王思宇就算心裡再不痛快,也會在表面上做出一副虛心接受領導批評的態度,誰讓人家是頂頭上司呢,別說王思宇只是個小科員,即便是綜合二科的科長王大偉,不一樣經常被他罵得狗血噴頭麼?

  可今天畢竟多喝了點酒,一股無名邪火竟然「蹭」地躥起來,王思宇板著面孔回敬道:「是來幫你鄭大主任辦私事的!」

  鄭副主任見王思宇居然敢當面頂撞他,不禁火冒三丈,但他怕驚動其他人,讓人看了笑話,嘴巴動了半天,最後只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一甩袖子,抄著雙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王思宇話剛出口時也有點後悔,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知道鄭大鈞這人向來心胸狹隘,報復心極強,估計回到青州後,這位副主任會想方設法給自己穿小鞋,但既然已經撕開臉皮了,索性就跟他幹到底,他把心一橫,扭頭對著鄭副主任的背影道:「鄭大主任,我這就等著你。」

  鄭副主任聽後一怔,腳步明顯慢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回頭,腦子裡飛快地盤算著怎麼整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哼,以後有我鄭大鈞在一天,你小子就別想過舒服了,我踩不死你!」

  回到房間後,王思宇仍然有些生氣,這算怎麼回事,事情辦好了,卻把領導得罪了,這不是出力不討好麼?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先是泡杯濃茶,又用熱水燙了燙腳,心頭就漸漸清亮起來,暗想如今麻煩已經完全解決的消息工作組裡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善加利用,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機遇嗎?

  假如能夠抓住這個機遇,又何必擔心鄭大鈞這種小人算計呢。

  他趕忙穿著拖鞋洗把臉,隨後燃起一根煙,慢慢理清思路,就下定決心,推開房門走出去,靜悄悄地走到周秘書長的房門外,見門是虛掩著的,裡面傳來談話聲,原來劉副部長也在裡面,他忙又折回房間耐心等待。

  又過了十幾分鐘,王思宇再次走到周秘書長的房間門口,聽到裡面沒有說話聲,但房間的燈還沒有關,就輕輕扣了幾下房門。

  「進!」周秘書長低沉渾厚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王思宇整理下外套,隨後推門走進去,只見周秘書長穿著一件藍格子睡衣,正在伏案寫材料,見王思宇進來,他抬手向沙發上指指,就又埋頭工作起來。

  王思宇見秘書長桌子上的煙灰缸裡滿是煙頭,而茶杯是空的,就走過去添了熱茶,又將煙灰缸清理乾淨,放回原位,這才坐回沙發上,耐心地等待周秘書長忙完。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周秘書長才把材料弄好,裝進檔案袋裡,順手把簽字筆丟在桌面上,搓搓手掌,又輕輕甩了甩手腕,端起茶杯潤了下喉嚨,這才抬起頭,笑眯眯地問道:「小王啊,找我有事?」

  王思宇微笑道:「秘書長,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彙報,方台長剛剛回話,電視臺那件事情就這麼算了,他不打算繼續追究,省台那兩名記者的工作就由他來做,請秘書長放心。」

  周秘書長微微一愣,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沒合上,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端起茶杯「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之後把茶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雙手抱胸,皺眉盯著王思宇,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沉聲問道:「小王同志,你喝酒了?」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你這臭小子是不是喝多了,跑我這來胡說八道啊。

  王思宇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秘書長的動怒而驚慌失措,反而微微一笑,從容地回道:「是,秘書長,晚上九點鐘的時候跟方台長一家吃了飯,他夫人、女兒都在,方台長親口答應我的,他確實已經決定不再追究此事了,至於那兩名挨打的記者,他週一會親自打招呼。」

  王思宇知道這麼說秘書長不會相信,就又從衣兜裡找出方如海的名片,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面,將名片輕輕放下。

  周秘書長將信將疑地拿起名片,眯著眼睛端詳了半晌,這才吃驚地問:「你是怎麼聯繫到方台長的?」

  王思宇解釋道:「以前和方台長家有過來往,但我之前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勸動方台長改變主意,所以沒有提前向領導彙報,不過晚上開完會後,我就自作主張,約了他們一家人出來吃飯,在酒桌上提及此事,方台長就同意把事情壓下來了,事情辦得如此順利,我也挺意外的。」

  周秘書長聽完頓時來了興致,臉上表情立刻豐富起來,站起身來,親自為王思宇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中,笑容可掬地道:「小王啊,不要急,喝口茶慢慢講,把來龍去脈都講清楚。」

  王思宇避重就輕,沒有把如何與方家人結識的事情講出來,只是將酒桌上的話挑重點複述一遍,當然,個別地方稍稍做了些藝術性的處理,但周秘書長是何等人物,當聽到方台長講到這件事可能跟宣傳部王部長有關時,他就已經確信無疑了,這和他最初的猜測不謀而合,此事背後必定有人躲在幕後推波助瀾。

  周秘書長看似隨意地向門外輕輕一瞥,隨後壓低聲音,輕聲道:「小王啊,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感謝。」

  王思宇忙說:「我個人沒做什麼貢獻,只是在秘書長的部署下,盡力把份內的事情做好。」

  周秘書長眼睛一亮,眉頭也微微上揚,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笑容就愈發燦爛起來,暗想這小夥子倒不貪功,還知道把榮譽讓給領導,這份心胸還真是寬廣,孺子可教啊。

  他並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王思宇剛剛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作為一個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多的小科員,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又有什麼用?

  榮譽理應屬￿領導的,只有讓出這份榮譽來,才會得到領導的賞識,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只是事到臨頭,很多人不捨得而已,捨得捨得,沒有舍,又怎麼會有得?

  「這件事你還跟別人提過沒有?」周秘書長端著茶杯思慮了半天,才又輕描淡寫地拋出這句話。

  「沒提過,我剛回來就馬上向秘書長彙報,請秘書長放心。」王思宇趕忙回答,他刻意把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

  周秘書長當然清楚這是王思宇在表態,就微笑著放下茶杯,從容不迫地從煙盒裡抽出兩根大中華,丟給王思宇一根,隨後夾起另一根,點著火後深吸了兩口,才神情莊重地望著王思宇道:「是啊,有些情況很複雜,牽扯到市委重要領導的傳言,不能輕信,更不能四處傳播,至於方台長那邊,我的意見還是要繼續把工作做紮實了,防止出現反復,我們既然是來滅火的,就要滅得乾淨,滅得徹底,要不留隱患,更要嚴防死灰復燃。」

  王思宇忙點頭,心想秘書長的水平就是高,考慮問題更全面些,當然,他也清楚周秘書長實際上是在暗示,讓他繼續保守住這個秘密,不要講出去,看來周秘書長也要利用這件事情做些文章。

  想到這裡,他就又主動上去給周秘書長的茶杯裡添上水,並沒有絲毫居功自傲的輕慢,周秘書長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簡單問了幾個關於王思宇的工作生活問題,在得知王思宇自小沒有父親,母親又在去年得病逝世後,就感歎了幾句,說了些勸慰的話,過了幾分鐘後,就將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

  王思宇趕忙起身告辭,周秘書長居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親自將他送到門口,伸出那只寬厚的手掌用力地和他握了一下,看似漫不經心地低聲道:「小王啊,你很不錯,好好幹!」

  王思宇不禁怦然心動,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從一位市委常委嘴裡說出來是什麼份量,他怕驚動其他房間的人,也就沒有回話,而是迅速離開。

  他這個舉動無疑又給自己加了分,周秘書長向來以為老要張狂少要穩,他並不太喜歡時下個性張揚的年輕人,所以王思宇今天的表現,讓他非常欣賞,這個小夥子能幹,沉穩,低調,懂得分寸,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輕輕關上房門,他抱著雙肩在屋裡轉了幾圈,隨即苦笑著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媛媛這孩子看人倒真挺准的,可惜了啊,我當初一時不慎,犯了大錯,搞得現在跟親生女兒像仇人一樣,真不應該啊……」

  王思宇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打開燈,把畫板抱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陳雪瀅的素描像揭下來,貼在胸前,這才又躺下,迷迷糊糊中,腦子裡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斷章》中的詩句來: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雪瀅師母啊,你裝飾了我的夢,今夜,誰又在裝飾你的夢呢?

  而此刻城中某處的高樓之上,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裡,關著燈,陳雪瀅披著一襲輕紗,正端著盞熱茶,赤腳站在明亮厚實的落地玻璃前,仰頭望著天空中一輪明月發呆,如水的月華,靜靜地傾瀉在她孤寂的身前,微微流淌,而她背後的臥室裡,鼾聲如雷。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00
第五章 借花獻佛

  第二天清晨,吃早餐的時候,幾乎工作組的所有成員都發現周秘書長心情大好,在餐桌上談笑風生揮灑自如,仿佛漫天的陰霾都已一掃而光,大家就在心底暗自佩服,秘書長不愧是市委常委,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能迅速調整好狀態,單單就這份鎮定功夫,就讓眾人自歎不如。

  吃過飯後,周秘書長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宣稱經過昨晚的深思熟慮,他打算今天親自去拜會電視臺的方台長,無論如何都要勸說對方顧全大局,不要做出傷害青州人民感情的事情,因為是在對方家裡會面,所以人太多了不好,就只留下小王陪同,其他人就直接由劉副部長帶隊返回。

  劉副部長捏著下巴,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昨天晚上周秘書長還在跟他大談要發揮集體的力量,打好這場攻堅戰,今早怎麼會突然變卦了呢?

  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周秘書長怎麼會如此高調地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呢?

  看來,事情已經有了新的變化,但他巴不得早點扔出這個燙手的山芋,以他目前的處境,韜光養晦才是硬道理。

  見周秘書長微笑著徵求自己的意見,劉副部長就連連點頭,笑著說:「那就辛苦秘書長了,預祝秘書長馬到成功,那我們就在青州敬候佳音。」

  鄭副主任忙殷勤地湊到周秘書長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秘書長,小王太年輕,經驗不足,我有點不放心,要不我留下跟您一起去?」

  周秘書長皺皺眉頭,心說你留下來頂個屁用,不讓小王帶路我都進不了方台長的家門,於是他沒有搭理鄭大鈞,只說既然劉副部長不反對那就這麼定了,隨後「哼」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餐廳。

  鄭大鈞當場被晾在一邊,他見其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來,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很沒面子,捂嘴乾咳了幾聲後,為了掩飾尷尬,就故意大聲地對王思宇說:「小王啊,一定要陪好周秘書長,絕對不能出現半點疏漏,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還沒等他說完,王思宇卻早已經悶著頭走遠了。

  其他人雖然沒有講話,卻都在暗自嘲笑,這個鄭大鈞講話真是沒水平,人家堂堂秘書長都放心了,你一個副主任有什麼不放心的?

  一分鐘內接連吃了兩次癟,鄭大鈞的臉就更掛不住了,臉色鐵青,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他見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盯著自己,那些目光就如同錐子般銳利,紮得他臉上疼痛,他趕忙掏出手機,調處一個號碼來,撥通後大聲喊:「老吳嗎?這樣,今天有個臨時任務,你開車到省城的銀泰大酒店,等周秘書長辦完事後把他安全接回青州,絕對不能出現半點疏漏,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鄭大鈞就這樣一邊打電話,一邊慢慢往回走,暗想秘書長平時做事四平八穩,向來照顧底下人的感受,很少有發脾氣的時候,今天這是怎麼了?

  居然讓自己當眾出醜,這個跟頭摔得不明不白的,真是夠窩囊的。

  在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上車的時候,信訪辦黃主任鬼鬼祟祟地溜到周秘書長房間,敲門進去後,說了幾句恭維的話,隨後從懷裡掏出兩條玉溪煙,說:「都是信訪辦惹出的麻煩,我的工作沒做到位啊,這兩條煙請秘書長務必幫忙捎給方台長,就說改日小黃一定登門賠罪。」

  周秘書長當然不知道這兩條煙裡的貓膩,就笑著說一定捎到,並寬慰道:「小黃啊,回去別背包袱,人非聖賢,工作中出點失誤很正常,這幾年信訪辦在你的領導下成績還是很突出的,再說這件事也不能都怪你,那些鬧事的人也有責任嘛,更何況你當時還沒在現場,好好幹,我很看好你。」

  這幾天黃主任著急上火,受盡白眼,聽了這些暖心的話大為感激,一時情緒失控,竟然哽咽地哭了起來,周秘書長似乎也大有感觸,輕輕拍拍他肩膀,說:「小黃你放心,如果有必要,我會出面替你說話。」

  黃主任千恩萬謝後才走出房門,過了不到十分鐘,中巴車就徐徐開走了。

  王思宇撥通了方如海的電話,鈴聲響了半天,那邊才傳出懶洋洋的聲音,「誰呀!」

  王思宇忙說:「方台長是我!王思宇。」

  方如海的聲音這才熱情起來,親切地說:「小宇啊,你可把我害苦了,昨天晚上吐了三四次,現在腦袋還有點暈。」

  王思宇就嘿嘿地笑,說:「方台長,剛才周秘書長說想去拜訪您,您看什麼時候有時間?」

  方如海沉吟一會才說:「他不是來拜訪方台長,他這是要來拜訪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哥哥,這個周松林還不簡單,會走弓背,你中午領他來吧,大家一起吃頓便飯。」

  王思宇打完電話,記好地址,趕忙到周秘書長那彙報,走到門口,他聽到周秘書長似乎正在給什麼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什麼,只是語氣中似乎在懇求著對方,這倒嚇了王思宇一跳,他趕忙返回房間。

  十分鐘後,王思宇再次敲響了周秘書長的房門,周秘書長的面相不太好,坐在沙發上抽悶煙,見王思宇進來,臉色才漸漸恢復過來,王思宇忙說方台長剛打來電話,打算中午在家裡招待秘書長,請秘書長務必賞光。

  周秘書長哈哈大笑,就講外面那些人就會瞎說,我看這個方胖子就挺好說話,為人也挺大氣,值得一交。

  王思宇一看時間還早,就問是不是先休息一下,周秘書長擺擺手講:「總不能空手上門嘛,他方胖子夠義氣,咱們也不能虧待他,這次張書記給特批了五萬元活動經費,咱們這就去商場逛逛。」

  王思宇很自然地接過周秘書長手中的提包,跟在後面一起下樓。

  兩人到了商場,周秘書長領著王思宇樓上樓下轉了半天,最後站在賣首飾的櫃檯前,他似乎看中了一款做工精美的白金項鍊,拿出來擺弄半天,猶豫了半晌,才掏錢買下,放進提包裡,隨後打個哈欠道:「小王啊,我有點累了,到下面咖啡廳去休息下,你瞭解方台長家裡的情況,該買什麼東西,你就自己做主好了,就可著這五萬塊花吧,不要顯得咱們青州市委小氣。」

  說罷把一張卡交到王思宇手裡。

  王思宇忙說那您先去休息,我買完禮物就下樓,將整個商場轉了一圈後,王思宇還是沒拿定主意到底買什麼,畢竟方如海是一台之長,家裡恐怕並不缺少什麼大件,思慮半晌,王思宇決定還是將禮物選購的方向定為女裝,他能看得出來,方如海極疼愛自己的老婆與女兒,那麼只要陳雪瀅與方晶滿意,想必方如海會更加開心,想到這裡,他嘴角露出微笑,邁步走向服裝區。

  很快,他被兩件貂皮大衣所吸引,這黑白兩件皮草做工精美,造型流暢,既彰顯雍容華貴的高雅,又不失溫婉矜持的氣質,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王思宇終於如願以償,拎著大包小包走出商場。

  透過咖啡廳的透明玻璃,王思宇發現周秘書長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沙發椅上,他的對面則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兩人坐在那裡,像是在爭執著什麼,最後似乎是周秘書長最先妥協,不再說話,隨後兩人陷入長久地沉默。

  王思宇很是吃驚,因為他從周秘書長的神情中竟然看出一股深深的傷感與無奈,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他又仔細打量下那女子的背影,竟然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那別致的盤發髮型,曾被大學時許多女生競相模仿。

  王思宇也曾經研究過那種盤發方法,似乎是從左右兩鬢的頭髮挑出一小部分,各擰成一束,再繞到腦後用發飾紮好,再在兩鬢偏低、耳後的頭髮裡挑出兩束,同樣擰緊紮到腦後,用發飾固定,其餘頭髮自然披下。

  「不會這麼巧吧?」王思宇的一顆心「砰砰」直跳,原本以後畢業一年了,那顆躁動的心早已平靜下來,可沒想到只是遠遠地望到她的背影,心房竟然比以往跳動得更加劇烈起來,王思宇站了好一會兒,見兩人遲遲沒有分開的意思,就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硬著頭皮走過去,站到周秘書長身前,輕聲道:「秘書長,事情已經辦好了。」

  周秘書長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然後又恢復了平時那份鎮定從容,微笑著說:「你們認識的,我女兒周媛。」

  王思宇望著面前這位華西大學最著名的冰山美人,昔日的夢中情人,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但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起身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道:「周老師您好,沒想到在這裡又見面了。」

  周媛是王思宇上兩屆的校花,畢業後直接留校任教,曾教過王思宇兩年的政治經濟學,她是許多男生心中的夢中情人,每當宿舍熄燈之後,她就成了男生們議論的焦點,無論是樣貌身材還是衣著氣質,都被無數次拿出來討論,最後總結出兩個字來,那就是「冷豔」。

  曾經有位男生,迷戀周媛已經到迷到食不甘味夜不成眠的地步,每天都堅持給她寫三封情書,據說那位癡情種子發下宏願,要攢齊一千封情書,然後疊成千紙鶴交給她,藉以感化這塊恒古不化的萬年寒冰。

  可惜這位仁兄出師未捷身先死,才寫了五百多封就因考試掛科過多而被校方開除。

  如果說達芬奇是靠畫雞蛋打下的藝術底子,那王思宇就是畫周媛練就的繪畫技巧,雖然成就相差懸殊,但方法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周媛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略一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周秘書長打開提包,從裡面拿出首飾盒,輕輕地推到周媛面前,輕聲道:「媛媛,爸爸親自為你挑的,打開看看,你一定會喜歡的!」上位者的矜持在此時消失殆盡,周秘書長此時的表情和天下間所有慈父一樣,顯得和藹可親。

  周媛看都沒看,隨手推了回來,冷冷地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用金錢包裝父愛了?秘書長大人!」

  「放肆!」周秘書長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周圍的人紛紛把鄙夷的目光投向這裡,畢竟這裡是安靜的公共場所,這樣大聲喧嘩實在是有失身份。

  周媛緩緩站起,從挎包裡掏出一百元錢,扔到桌子上,輕聲說:「這頓我請。」

  隨後她離開座位向外走去,走出三四步,忽然停下,轉頭看了王思宇一眼,輕聲說:「你以後要做個好官,為老百姓多幹點實事,別學他。」

  說完扭過頭去,踩著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出咖啡廳,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周秘書長的表情痛苦,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閉著眼睛,右手用力地捏著鼻樑,搖頭歎息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小王,讓你見笑了。」

  王思宇不知道他們父女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隔閡,所以想要勸解,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端起咖啡輕輕喝了一口,苦苦的,品味良久,才輕輕地說:「秘書長,再多給她點時間。」

  周秘書長點點頭,將桌上的首飾盒放進包裡,抬起手腕看看表,語氣低沉地道:「但願吧,時間快到了,咱們走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01
第六章 暗度陳倉

  方如海家並沒住在電視臺家屬樓,而是在歐曼經典花園,這是一個大型歐洲古典園林式的高層住宅洋房,小區內綠化的極好,園林,草坪,靈石、群雕,設計風格簡約大氣,處處流露出一股雍容典雅的歐陸風情。

  周秘書長在步入小區後就連聲說好,感歎什麼時候青州也能建起這麼漂亮的洋房就好了,可當走進慕尼黑液壓觀光電梯後,就不再說話了,王思宇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樣的高檔住宅在青州恐怕沒有多少人能住得起。

  敲開門後,方如海從沙發上快走幾步,熱情地握著周秘書長的手搖了又搖,連聲說:「貴客盈門,有失遠迎,秘書長大人千萬別見怪。」

  周秘書長忙說貴客不敢當,我這可是不速之客,上門負荊請罪來的,還望台長大人手下留情啊。

  方如海笑著說:「在秘書長面前哪敢放肆,否則青州人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淹死了。」

  王思宇忙把禮物放好,周秘書長笑著說:「一點心意,是送給嫂夫人跟大侄女的。」

  方如海就說秘書長太客氣了,小宇這就是你的不是,怎麼好讓秘書長這麼破費。

  兩人仿佛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熟絡地攀談起來,王思宇為二人泡了茶,就四處看看,房子大概一百六十多平方,三室一廳的格局,室內裝修豪華但不失溫馨,站在明亮厚實的落地玻璃前,氣勢恢宏的城市景觀盡收眼底,一時心胸竟也開闊起來。

  這時方晶從書房推門出來,見到王思宇眼前一亮,笑道:「小宇哥哥,你來得正好,我這正有幾道難題不會做,你快幫我看看。」

  方如海趕忙招呼道:「小晶,還不快跟周叔叔問好,怎麼對客人這麼沒禮貌!」

  方晶趕忙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笑著對周秘書長道:「周叔叔好。」

  周秘書長笑呵呵地說:「大侄女,你這聲周叔叔可不白叫,瞧,叔叔給你帶什麼來了?」

  說著他將包打開,從裡面掏出大紅緞面的首飾盒,遞了過去,方晶好奇地接在手裡,打開一看,「哇」地大叫起來,接著將熠熠生輝的白金項鍊掛在脖頸上,站在鏡子前照個不停,高興得合不攏嘴。

  方如海趕忙起身給周秘書長遞根煙,笑著對方晶說:「這禮物太貴重了,還不快替你周叔叔點根煙?」

  方晶忙拿起打火機,「啪」地一聲將煙點上,美滋滋地說:「謝謝周叔叔。」

  周秘書長哈哈一笑,說:「老方啊,你好福氣啊,女兒既漂亮又乖巧,還落落大方,真讓人羡慕啊。」

  方如海搖頭歎道:「都高二了,還不知道用心學習,這些日子沒少為她操心,這孩子別的還好,就是玩心太重。」

  方晶不愛聽老爸嘮叨,就對周秘書長笑著說:「周叔叔我去學習了。」趕忙拉著王思宇跑進書房。

  書房不算大,但佈置得很舒適,書架上是一排排的參考書,書櫃上擺了兩個布娃娃、一盆松柏盆景,王思宇的目光被牆壁上的一幅對聯所吸引,上面寫的是:「百尺高梧,撐得起一輪月色;數椽矮屋,鎖不住五夜書聲。」

  王思宇見這幅對聯意境頗佳,很是欣賞,但書寫者的筆法張揚跋扈,完全破壞了文中寧靜悠遠之意,所以看得王思宇不禁皺眉,他見落款人寫的是方如鏡,就笑笑說:「好字。」

  方晶得意洋洋地道:「我二叔寫的,他可是省裡的大官,走到哪都前呼後擁的,特別威風。」

  王思宇笑道:「他官再大也沒你爸爸權利大。」

  方晶愣愣地問:「我爸爸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權力啊?」

  王思宇指著外面的電視機說:「你爸爸播什麼,全省人民就得看什麼,就得聽什麼,就得議論什麼,五官裡除了喘氣的鼻子他不管,剩下的都歸他管,你說他權利大不大?」

  方晶聽了笑得花枝亂顫,雙拳輕輕揮出,在王思宇前胸捶了幾下,低聲笑道:「小宇哥哥,不帶你這麼埋汰人的,小心我告訴老爸,說你編排他。」

  王思宇做出一副無辜相,雙手一攤,「我講的可都是事實。」

  方晶笑了半天,才從書桌上拿起一張卷子,王思宇看了一眼,都是幾何題,後面幾道都空著,於是不假思索,拿起鉛筆和尺子,一邊畫一邊講解,不到五分鐘功夫,就都幫她講了個透徹,方晶眼神中立刻露出崇拜之色,笑著說:「小宇哥,你太厲害了,獎勵你一根棒棒糖!」

  王思宇躲閃不及,只得把棒棒糖含在嘴裡,方晶抱著肩膀嘻笑道:「太帥了。」

  「什麼太帥了?」王思宇不明就裡地問,方晶臉上羞紅,結結巴巴地掩飾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的題做得太帥了。」

  王思宇哈哈笑道:「那當然,我可是當年咱們省的高考狀元,雖然考的是文科,但我自認理科更強些。」

  方晶撅著小嘴白了他一眼,輕聲說:「吹牛,那麼厲害你怎麼沒有去北大清華,卻只上了華大?」

  王思宇歎息道:「我也想去啊,可是老娘不准,填志願那天,她老人家在地圖上用圓規繞著北京畫了個圓,說北京方圓五百里以內的大學都不准上,所以我一賭氣就報了華大。」

  方晶見他說得認真,不禁睜大了眼睛,驚奇地問:「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伯母可真是個怪人。」方晶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隨即歎口氣,說:「要是我爸爸能那麼想就好了,總是逼著我學習,說要考不上名牌大學就收拾我。」

  王思宇想起過世的母親,心下黯然,但他不想讓方晶知道這件傷心事,忙轉移話題,輕聲問:「師母怎麼沒在家?」

  方晶笑嘻嘻地說:「知道你們中午要來,雪瀅阿姨出去買菜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正說著,外面就傳來開門聲,王思宇很想立刻走出書房,但怕被方晶看出什麼苗頭來,他本能地感覺到,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其實非常聰明,反應也極快,如果被她查探出一些蛛絲馬跡,恐怕自己以後再難有機會見到陳雪瀅,於是他就耐著性子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來,假意翻看,但一顆心早已飛出門外。

  陳雪瀅在客廳裡和周秘書長寒暄幾句,回到臥室換了件衣服,就趕忙洗手走進廚房,放了水洗菜,王思宇又等了幾分鐘,才走出房門,只見客廳裡,方如海和周秘書長不知何時已擺上象棋,兩人正在棋盤上殺得興起,竟沒人注意到他。

  王思宇在客廳裡轉了兩圈,就悄悄溜進廚房,見陳雪瀅正紮著圍裙炒菜,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無袖圓領小衫,儘管腰間紮著花布圍裙,但依然無法遮掩那誘人的曲線,王思宇的目光如被魔力牽引,恰恰落在纖細可人的小半截小腿,以及地板上那對晶瑩玉潤的赤足上。

  陳雪瀅正專注於烹飪。

  隨著手裡鏟子的上下翻飛,她柔美的身體也在輕微的起伏晃動,王思宇就捏著下頜站在那裡,欣賞著這風姿綽約的背影。

  陳雪瀅此時剛好轉身,猛然發覺王思宇竟站在她身後,一時受了驚嚇,手中的盤子險些跌落,王思宇手疾眼快,趕忙雙手去接,倉促間,左手雖然接到了盤子,而右手卻鬼使神差地捏住了那瑩白滑膩的柔胰之上。

  如同觸電般,王思宇迅速抽回右手,神色如常地笑著說:「師母,我來廚房幫忙。」

  陳雪瀅很快鎮定下來,輕拍著胸口搖頭道:「小宇啊,我看你是越幫越忙,還是回裡面休息下吧。」

  王思宇只好戀戀不捨地返回客廳,站在周秘書長背後觀棋不語,只見這兩人正殺得興起,方如海正擺出鐵桶陣全力防守,周秘書長則攻勢如潮,在一番眼花繚亂的兌子之後,周秘書長的一個小卒子居然直搗帥府,逼得方如海棄子認輸。

  「你這小卒子可了不起啊!」方如海指著棋子,眼角卻瞥向王思宇。

  周秘書長哈哈一笑,會意道:「是不錯,過了河能當車使。」

  「小宇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以後還請周兄多多提攜。」方如海似乎覺得話點得還不夠透徹,索性就挑明瞭說。

  「方兄請放心。」周秘書長微微點頭,他見方如海如此在意王思宇,也暗自吃了一驚,心想這小王跟方家的關係看來絕非泛泛之交,方如海此前大造聲勢,放足了煙幕彈,擺明就是在給這位年輕人創造機會。

  陳雪瀅不光人長得漂亮,一手廚藝更是出神入化,尋常的家常便飯也讓她做得香甜可口,周秘書長也連連誇讚,說嫂夫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方台長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陳雪瀅聽了只是坐在一邊微笑不語,王思宇見她的臉上沒施半點脂粉,雖是素面朝天,但卻顯得格外清新潔淨,臉上更帶著些許嬌慵神態,看了不禁讓人怦然心動,別有一番居家少婦的動人韻味。

  告辭時,周秘書長在門口似是不經意地說了句:「給帶個好。」

  方如海心領神會,握著周秘書長的手用力地搖了搖,低聲說:「放心。」

  隨後他又從桌上順手拎起兩條煙,拍拍王思宇的肩頭,輕聲道:「有空記得常來玩,這兩條煙你拿回去抽。」

  不容分說,硬將兩條玉溪煙塞到王思宇懷裡。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01
第七章 自擺烏龍

  從方台長家裡出來,周秘書長心情極佳,回到酒店後,硬拉著王思宇下了幾盤棋,王思宇對周秘書長的棋風極不適應,總是在走了十幾步後就開始顧此失彼,進退失據,繼而被周松林殺得落花流水。

  「小宇啊,棋道如官路,要領全在‘穩健’二字,開局一定要四平八穩,步步為營,不要總想著背水一戰,在沒有取得絕對的優勢前,不要輕起戰事。」

  王思宇摸著下頜道:「我見下午方台長一味求穩,結果照樣被您殺得一敗塗地,所以就乾脆搶先下手,打算以攻代守。」

  周秘書長笑了笑,慢悠悠地從茶几上端起茶杯,輕輕品上一口,含嘴裡咂然有聲,隨後咕嚕一聲咽下,緩緩走到窗前,慢條斯理地道:「方胖子的棋下得很臭,不過做人倒是光明磊落,也很有風骨,那傢夥當初可是個疾惡如仇的火爆性子,遇到不平之事總要管一管,就是因為這脾氣,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惹了多少禍,要不是他們家老爺子在華西的根基深厚,恐怕早就被人整倒了。」

  王思宇聽了並沒吭聲,他倒覺得方如海的性子沒有別人講的那麼暴烈,反而有種很溫馨的親切感,當然,由於自己救過他家人的生命,所以方如海在自己面前展現的可能就是他性格中的另一面。

  「當年那場轟動華西的政治大地震就是他方如海搞出來的,現在想想,還是記憶猶新啊。」

  「政治大地震?」王思宇不禁有些駭人,乍舌道:「真有那麼嚴重?」

  「一個省長外加六個廳級幹部因此受到牽連,好些人連政治生命都斷送在這件事情上,你說嚴不嚴重?」周副秘書長掏出煙來,在手心裡掂了幾下,隨後點燃,嘴裡吐出一縷煙霧,抱著膀子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王思宇沒敢打斷他的思緒,只是悄悄收拾好棋盤,然後坐在沙發上,面帶微笑地聽著周松林說話,以他之前的地位,要想跟秘書長單獨呆在一起超過三分鐘,都是絕對不可能的,而兩人現在竟然下了足足四十分鐘的棋,這件事情要是說出去,怕是委辦那些傢夥絕對不會相信。

  周松林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心裡暗暗想:「方胖子現在的這個老婆,恐怕就是當年那件事的苦主了,看樣子他當初也不見得是全無私心,倒有點像不愛江山愛美人了。」

  王思宇覺得應該趁機和秘書長多聊一會,拉近下彼此的距離,就笑著說:「沒想到您是周媛老師的父親,以前在華大的時候可從沒聽說過。」

  周松林苦笑了下,擺手道:「她是不以我這個秘書長父親為榮的,我啊,在她眼裡就是個老官僚。」沉吟了一會,又語氣低沉地道:「況且,當年我辦了一件錯事,以至於這孩子一直耿耿于懷,到現在也不肯原諒我。」

  王思宇想了想,覺得自己冒然去問事情的原委還是有些唐突,畢竟他與秘書長的關係還沒達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就輕聲說:「不管怎麼樣,她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父女間無論有多大的隔閡,都不必太過擔心,總有一天會化解的,我相信周老師最終還是會改變態度的。」

  周松林沉默半晌,才抬起頭來,微笑著對王思宇道:「小宇,講講她在華西大學的事情吧,知道多少就講多少,這幾年來,我工作太忙,對她在省城的工作生活一直不太瞭解,對她不夠關心,實在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王思宇就把目光移到棚頂,回憶起學生時代發生的與周媛有關係的事情,那些往事似乎一下子就從腦海裡蹦了出來,他就耐心地把一樁樁往事講出來,周松林聽得津津有味,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又莞爾一笑,兩人不知不覺就聊到晚飯時間,這時候外面的敲門聲響起,小車班吳師傅恭敬地走進來,話題才終止。

  周松林一看表,就笑著道:「走,咱們今天就去華西大學門口,吃雲吞面去,就去你說得那家麵館。」

  王思宇剛剛提到,周媛最喜歡去華西大學北門的一家麵館吃雲吞面,結果導致那家小店生意火爆,好多男生全年都在那裡包桌。

  等車開到麵館,王思宇笑呵呵地陪著周秘書長走進去,老闆娘看了王思宇就說:「這不是小宇嗎?你可有一年多沒來了啊,現在在哪工作呢?」

  王思宇就有些尷尬,偷偷瞄了周松林一眼,見他嘴角已經微微翹起,露出一抹笑意,就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咳咳」地咳嗽了幾聲,老闆娘也是有眼色的人,忙不再說下去,而是殷勤地把桌子擦好,大聲向後廚喊道:「當家的,小宇回來了,快給下幾個大碗雲吞面。」

  不大一會兒,一個身材不高的憨厚男人端著熱騰騰的雲吞面走出來,把面碗輕輕放在桌子上,就沖著王思宇呵呵一笑,說小宇啊,你畢業走的時候走得咋那麼急呢,你應該再過來一趟,我們這還應該退你五十塊錢呢。

  這時候周秘書長再也沒忍住,竟然放聲大笑起來,王思宇臊得耳朵根子都已經紅透了,轉頭對男人擠咕一下眼睛,隨後向聽得莫名其妙的老吳讓道:「吳師傅,快吃,趁熱吃味道才好。」

  隨後埋下頭來,捧著面碗使勁地往嘴裡扒拉,也顧不上燙嘴了,心說這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早知如此,下午在賓館的時候就不該講這段,這下可好,一不留神竟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吃完飯後,天已經暗下來了,王思宇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就對著仍在低頭沉思的周秘書長輕聲問道:「要不咱們去那邊坐坐?」

  周秘書長搖搖頭,歎息道:「會影響她的心情,算了,不見也罷。」

  隨後站在華大北門抽了幾根煙,向著裡面燈火通明的教師家屬樓裡望了幾眼,就沖吳師傅揮揮手,「走吧。」

  第二天上午,周秘書長又獨自去拜會了幾個在省城的老領導,下午吃過午飯後,三人才離開玉州,原路返回,黑色的奧迪車平穩地行駛在青玉高速公路上,周松林情緒極好,不時笑呵呵地對王思宇講些周媛小時候的事情,王思宇也聽得樂不可支,不時發出會心的微笑,他沒有想到,那位冰山美人童年時,竟有那麼多有趣的事情。

  小車快到青州收費站的時候,前面的車竟然堵了有二十幾分鐘,王思宇見周秘書長等得有些不耐煩,趕忙跑步到前面打聽情況,到了收費站門口,才見幾個醉漢正坐在小車裡跟高速公路收費員爭吵,那位女收費員已經氣得抓狂,大聲對著幾人喊道:「市法院的怎麼了,市法院的過路也得交費啊。」

  「那前面交通局的車為啥就給免了!」車裡的人依舊不依不饒,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忽地從小車裡躥下來,大聲罵道:「小婊子,別給你臉不要臉,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的收費站給砸了!」

  隨後他居然挽起袖口往前沖,看那架勢真打算動手,王思宇仔細就掏出紙筆,把這輛車的車牌號記下了,隨後亮出工作證道:「市委領導在後面,你們打算吵到什麼時候?」

  那人滿臉狐疑地接過工作證看去,頓時嚇了一跳,趕忙從兜裡掏出錢來,遞到收費員手中,隨後飛速地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小車就飛快地開走了,那個女收費員趕忙對王思宇笑道:「還是市委的工作人員覺悟高,謝謝你了。」

  王思宇搖頭道:「你先別謝得太早,你的工作證號我也要記下來,交通局的車為什麼就能有這個特權,你能解釋清楚嗎?」

  那個收費員也就嚇得臉色蒼白,小聲地嘀咕道:「這是上面領導定下的規矩,又不關我們底下人的事。」

  王思宇記下他的工作證號碼,回到車上,就把事情的原委都講了一遍,周秘書長聽了就點點頭,說有些部門總覺得高人一等,總想搞些特權出來,還是思想政治工作沒做到位啊,我看還得加強理論學習。

  王思宇聽到秘書長打起官腔,就知道這種得罪人的事他是不想去管,就暗暗有些失望。

  小車回到青州市內,吳師傅先把周秘書長送回市委家屬樓,隨後才將王思宇送回住處。

  車子抵達小區門口時,吳師傅本要直接開到小區裡面,王思宇擺擺手,示意停車,就在這裡下了,吳師傅就踩了腳刹車,將車子穩穩停住。

  王思宇走出車子,冷風一吹,就覺得遍體生寒,這才記起馬上就要進入十一月份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這換季的衣服卻都還沒買。

  老吳並沒急著把車開走,而是搖開車窗,笑著對王思宇道:「小王,你可要發達了,以後沒准我要天天送你回家了。」

  「沒有的事,吳師傅說笑了。」王思宇習慣性的摸了摸口袋,拿出半包紅塔山,抽出兩根出來,先老吳一根點上,然後自己也燃上一根,愜意地吸上一口,彈彈煙灰,才輕聲道:「沒影的事,您可得嘴下留情,千萬別給我造輿論,傳到領導耳朵裡,那可給我惹大麻煩了。」

  吳師傅隨手彈彈煙灰,嘴裡輕輕吐出幾個煙圈,嘿嘿笑道:「放心,我老吳嘴嚴著呢,早知道你小子不簡單,比鄭大鈞那傢夥強多了,那狗東西,整天捧著雞毛當令箭,就知道瞎咋呼,沒啥真本事。」

  王思宇擺手道:「吳師傅別亂說,人家一個副處級的大主任,咱們一個小科員,這可比不了。」

  吳師傅把煙頭狠抽了幾口,把煙頭一扔,憤憤地道:「什麼狗屁副主任,他上面還有四個副秘書長呢,我給他算死了,除非兩年內能走通路子下放到縣裡,不然混到最後,他狗屁都不是。」說完腳尖一點油門,黑色奧迪車就「嗖」地一聲躥了出去,轉瞬間,就消失在大街的盡頭。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03
第八章 家有芳鄰

  王思宇聽了吳師傅一番話,暗自琢磨鄭大鈞平素的所作所為,就覺得這人確實是有點唯上,對上級領導點頭哈腰,一直是笑臉相迎,從臉色上就能看出形勢一片大好;可轉過身來,對待底下的工作人員就變成另一副面孔,怎麼看都覺得問題很嚴重。

  委辦的科員們每個提起他,無不恨得牙根直咬,但現如今這樣的小人太多,在機關單位裡一抓一大把,早就見怪不怪了,就像前些年流行的一句話,在官場上,人們就像掛在一棵樹上的猴子,從上往下看,全是笑臉;從下向上看,都是屁股。

  正尋思間,忽然一拍腦袋,原來回來的時候過於匆忙,倒把畫板忘在賓館了,就覺得有些可惜,幸好陳雪瀅的畫像已經被他放在包裡,不然,損失可就更大了,在王思宇的眼裡,那張畫像的價值,要遠遠超過畫板。

  一看手錶,已經是五點半了,他不願意再去買菜做飯,就夾著包站在小區門口,掏出手機撥通電話,「喂!趙哥,我回來了,你們家開飯了沒有,要是沒開的話我就去你那蹭一頓。」

  王思宇口中的趙哥其實是他的鄰居趙帆,趙帆比王思宇大三歲,兩家住對門,都在五樓,趙帆家是本地老戶,父母都是麻紡廠的工人,麻紡廠倒閉後,老兩口就在市場擺攤做點小買賣,辛辛苦苦攢錢給趙帆娶媳婦。

  趙帆能說會道,大學畢業後就被分到青州日報社做記者,參加工作還不到一個月,他就在茶藝館喝茶的時候,偶然邂逅了現在的妻子張倩影,張倩影是舞蹈學院畢業的,人長得極為漂亮,特別是那一米七五的高挑身材,纖細苗條,讓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最靚麗的一道風景,回頭率超過百分之九十。

  操辦完兒子的婚事,趙帆的父母就搬到鄉下老家,包了魚塘,種點菜地,倒也能自食其力,安度晚年。

  王思宇跟趙帆算不上發小,他是在十二歲的時候才從外地搬過來的,所以剛搬過來那兩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很一般,雖然每天都能見面,但兩個少年都挺傲氣,誰都不肯先開口跟對方打招呼。

  兩人關係的實質性改善還是在王思宇讀初二那年,那年趙帆剛好上高二,他在努力學習之余,依然精力充沛,居然利用課餘時間泡了好幾個同學的馬子,結果被一群高中生堵在小區門口一通暴打,王思宇那時剛好經過,就趕忙從路邊抄起一根木棒沖過去,硬是把那些傢夥都給嚇跑了,從那以後,兩人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好歸好,可趙帆必經大上王思宇幾歲,為人也精明,不像王思宇那麼實在,兩人在一起耍,總是王思宇要稍稍吃點小虧。

  比如王思宇高一那年,兩人在假期一起湊錢買了架夜光望遠鏡,晚上趴在陽臺上偷看對面樓裡的少婦洗澡,結果買望遠鏡的時候,王思宇出錢最多,可等買回來以後,他卻經常摸不到邊,望遠鏡總是被趙帆一個人給霸佔著。

  每次王思宇找他理論,趙帆總是拿話搪塞他,說明天就給你用,可到了第二天,又振振有詞地道:「你年紀太小,自控力不強,看了很容易犯錯誤,趙哥這也是為你著想。」

  王思宇那時就很生氣,心說買東西的時候你趙帆怎麼不這麼講,反而雙手誇張地比劃著:「那個娘們屁股這麼圓,胸脯那麼大……」

  更加可惡的是,趙帆在事情敗露後,竟然把全部罪名都推到王思宇一個人身上,害得他被自家老娘一頓好打,事情到現在還沒完全了結,那位阿姨如今腰身已經有水桶粗了,滿臉都是褶子,可每次見到王思宇,還是忍不住啐上一口,罵聲「色狼!」

  雖然鬱悶,但王思宇還是沒吭聲,默不作聲地把事情認了下來,黑鍋就這麼一直背了下來,他也沒埋怨過,畢竟那時候趙帆說過,「你要是認了最多就是挨頓打罵,趙哥要是認了沒准就得坐牢。」

  不過自打趙帆和張倩影結婚以後,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為人處事也開始仗義起來,特別是在王思宇的母親去世後,對他格外照顧,每次小兩口在家裡做點好吃的,都要想著撥出來點給王思宇端過去,而王思宇在懶得做飯的時候,也時常跑到趙帆家裡蹭飯。

  當然,王思宇也不白吃人家東西,市委這一年多來發的那些福利,也基本都被他大包小包拎到對門送人情,時常還給他們夫婦買些禮物,畢竟張倩影還惦記著早點住上電梯樓,除了偶爾買件漂亮衣服外,總是捨不得亂花錢,他們夫婦過日子精打細算,手頭就總是顯得有些緊吧,在張倩影的抗議下,趙帆前段時間已經把煙給戒了。

  他們三個人,再加上張倩影的閨房密友黃雅莉,四個人就組成了一個小圈子,平時都是在一起廝混,時間久了,好得就跟一家人似的,上週末四個人本來想去大青山水庫釣魚寫生,結果不想王思宇被鄭大鈞給拉了壯丁,硬是沒去成。

  電話那頭聲音很嘈雜,王思宇根本聽不清趙帆在說啥,正舉著手機「喂喂」大聲喊的時候,卻險些被半塊從天而降的蘋果打中,當那半塊蘋果在他腳邊「啪」地一聲摔得四分五裂之時,王思宇驚出一身冷汗,「這東西要是砸到腦袋上,至少是一個大包。」

  抬頭望去,卻見一張俏臉從附近三樓餐廳的窗戶裡探出來,四下裡張望了幾眼,發現王思宇,就伸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笑吟吟地沖他招手,那人正是趙帆的妻子,張倩影。

  張倩影平時極端莊嫵媚,完全是一副淑女模樣,但有時也會玩得很瘋,像個小女生一般,偶爾王思宇跟趙帆聊些葷段子,她竟也敢插上幾句話,逗她幾句,也不生氣,要是感到尷尬了,她就會笑呵呵地跑開,最多賭氣不理人,從來沒有紅過臉的時候,她對王思宇的生活很關心,時常幫他洗燙衣服,兩人關係處得很融洽。

  王思宇知道剛才的半塊蘋果肯定不是她打來的,她可沒那麼大的手勁,肯定是趙帆那小子幹的,就站在那裡踮腳往張倩影身後看,果然沒過多久,趙帆就一臉壞笑地從張倩影背後探出頭來,嘴裡還叼著剩下的半塊蘋果,伸手沖他打了個響指,王思宇佯裝大怒,喊了一聲「找打」,趕忙飛快地向樓裡奔去。

  他原本就想到這家餐館吃飯,這家餐館雖然門面不大,但裡面卻很潔淨,老闆娘很勤快,把桌子擦得能放出亮光來,不像別家,飯桌上油膩膩的,碗筷也不乾淨,客人見了就算再餓,多半也倒了胃口。

  並且他家的廚師做菜也很有一套,小區裡的住戶很多都喜歡到這裡就餐,王思宇最喜歡吃這裡的糖醋鯉魚,外焦裡嫩,酸甜可口,剛想到糖醋鯉魚,這肚子就有些不爭氣,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

  順著彎曲向上的外樓梯「騰騰」地跑上三樓,推開餐館的玻璃門,就發現裡面客人很多,服務員端著盤子急匆匆地跑來跑去,忙得熱火朝天,十幾張桌子已經坐滿了。

  王思宇徑直走到靠近窗邊的桌子旁,見張倩影跟黃雅莉正坐在那裡抿著嘴笑,卻不見趙帆的人影,正疑惑間,不想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轉過頭來,趙帆嘴裡噴著一股酒氣,正對他呵呵笑,神色裡已經帶著幾分醉意。

  王思宇趕忙把他推開,走到飯桌旁,一屁股坐在靠裡面的椅子上,把包往桌子上一扔,扭頭對著服務員喊:「來碗打鹵麵!」

  「怎麼樣?我說對了吧,要買單的時候,這小子准能回來,他這輩子就是買單的命了。」趙帆坐回椅子上,用牙籤輕輕剔牙,黃雅莉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左手抵在下頜處,目光注視著窗邊花盆裡的仙人掌,靜靜發呆。

  張倩影則把王思宇的包拿過去,喜笑顏開地打開,伸手在裡面一通翻騰,「小宇,給嫂子帶啥好東西回來了?」

  王思宇餓得心裡發慌,就先從盤子裡撿了個饅頭,狠狠地咬上一口,又喝了口靚湯,咽下去後才放下碗,抹抹嘴說:「嫂子,對不住,這次忘買了。」

  張倩影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一件禮物,就有些失望,擺弄著纖長瑩潤的手指,撅起嘴巴抱怨道:「不能啊,從省城回來居然沒帶禮物,小宇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王思宇就坐在那裡嘿嘿地笑了幾聲,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白玉吊墜,輕輕放在桌子上。

  張倩影見狀就是一聲歡呼,趕忙伸手搶了過去,拿著吊墜拿到手裡,掛在脖頸上,打開小鏡子一看,就不禁讚歎道:「好漂亮的吊墜,我就知道小宇不會那麼沒良心。」

  隨後轉過頭來,喜滋滋地對趙帆道:「老公,我帶著吊墜漂亮嗎?」

  趙帆忙說漂亮漂亮,我老婆帶什麼都漂亮,又對王思宇歎氣道:「每次都只給你嫂子買禮物,從來沒我的份,你這傢夥真是重色輕友。」

  「你要能幫我洗上一年的臭襪子,我天天給你買禮物!」王思宇說完站起來,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打鹵麵,不理他們三人,只管坐下去狼吞虎嚥起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05
第九章 金童玉女

  「怎麼,吃醋了?」一直靜靜地坐在桌邊的黃雅莉此時仿佛來了興趣,瞥了趙帆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

  黃雅莉是張倩影的高中同學,模樣雖然沒有張倩影那般精緻,卻也很清秀可人,著裝也很有品位,上身穿著淺灰色的緊身襯衫,下身則是深灰色短裙,只是身材較矮,屬￿小巧玲瓏的那種,但她口才極好,在外面說話辦事向來嘎崩利落脆,是那種很幹練的強勢女人。

  「哪能呢?」趙帆笑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搖頭道:「要說吃醋,怎麼也吃不到小宇身上,你瞧瞧身後那些男人,哪個不是盯著倩影大流口水的。」

  黃雅莉聽了就「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從兜裡掏出一根女士香煙,優雅地掏出火機點上,吸上一口,檀口中輕輕吹出縷縷輕煙,隨後又不再說話。

  張倩影則在一邊吃吃地笑,她今天特地穿得保守了些,全身只一件紅色圓領羊毛呢連衣裙。

  內搭純白色打底衫,可她天生就是一個衣服架子,無論穿上什麼樣的衣服,整個人都會顯得青春靚麗,清新脫俗,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光可鑒人,偶爾輕輕揮動,就會在人心頭撩撥出某種異樣的情緒。

  從她走進餐館的那一刻起,周圍男人的目光就從沒離開過她的身體,只是有的含蓄些,有的則顯得肆無忌憚,從長腿到纖腰,再到眼角眉梢,每一處都不肯放過,但看到她身邊的那位護花使者,就又有些洩氣。

  趙帆有著俊朗的外表,一米八的身高,穿著一套筆挺的西服,白襯衫領口處打開兩個紐扣,一雙黑皮鞋打得鋥亮,整個人顯得既幹練又帥氣,也是鶴立雞群中的人物。

  他和張倩影在一起,絕對算得上是金童玉女,珠聯璧合,就算以最挑剔的眼光來看,他們也是最般配的一對。

  王思宇把這碗打鹵麵吃完,拿起餐巾紙輕輕擦擦嘴角,就笑道:「今天怎麼會想起在外面吃飯,有什麼大好事麼?」

  趙帆還沒開口,張倩影就搶著道:「哪有什麼好事,你嫂子我又要獨守空房了。」

  「趙哥,你是不是得罪領導了,怎麼老讓你一個人往外面跑啊。」王思宇聽了直皺眉,他也覺得趙帆這段時間出差的時候太多了些。

  「這次是外出培訓,好事,半個月就回來了,別人搶都搶不到。」趙帆沒有說實話,其實這次是單位派他去下面鄉裡蹲點寫材料,絕對的苦差事,但他自尊心極強,不想丟面子,就只能打腫臉充胖子,暗想要能得罪領導也成,問題是現在想得罪都得罪不上,領導眼睛裡面根本就沒他這個人。

  「你們兩口子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看你們現在的日子,過得讓人心疼。」黃雅莉把煙掐滅,喝了口果汁,眉毛輕輕一挑,輕聲說道。

  黃雅莉和張倩影兩人是無話不談的閨房密友,她畢業後進了一家公司做營銷經理,很受公司老闆器重,工資待遇都很高,她經常勸說張倩影去她的公司上班,但張倩影一心想找機會進機關單位,就給回絕了。

  張倩影畢業後在市文工團當臨時舞蹈演員,她本來就是舞蹈學院畢業的,專業對口,並且身材相貌舞姿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按理來說轉正是早晚的事,但她在文工團足足幹了兩年,卻遲遲都落不了編制。

  這樣還不算,文工團裡的一位領導還經常把她叫到辦公室,總是借機對她動手動腳,她一害怕,索性就離開了文工團,如今在一家少兒拉丁舞學校當教練,收入雖然不高,工作也不算穩定,但總算是擺脫了那個老色鬼的糾纏。

  「等等再說吧。」張倩影無奈地搖搖頭,就覺得這話題有些沉重,就笑著對王思宇道:「小宇,乾脆你今天請大家去K歌吧,誰讓你前天爽約了,太不給我們雅莉大小姐面子了,你看,自打你一回來,雅莉就不開心了,連話都沒說上幾句,還不趕緊拿出點道歉的誠意來?」

  本來趙帆夫婦見王思宇單身一人,就動了心思,想要撮合王思宇和黃雅莉,不過他們兩人單獨湊在一起就是不來電,經常話不投機,可見彼此心裡都沒有對方,所以趙帆夫婦倆也就沒再做工作,只是偶爾依然開他們的玩笑,權當活躍氣氛。

  王思宇對這種玩笑不太感冒,不知為什麼,他在最初遇到黃雅莉的時候,就覺得黃雅莉有些輕浮,更適合做情人,不適合做妻子,後來接觸的時間久了,就覺得連情人都沒法做,黃雅莉看上去雖然像很柔弱的樣子,但骨子裡還是極霸道的,如果輕易招惹了她,恐怕沒那麼容易甩開。

  趙帆聽了就連聲贊同,他是很喜歡唱歌的,一想到要到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呆上十天半個月,心裡就覺得堵得慌,很想發洩一下。

  趙帆喊了聲買單,王思宇和黃雅莉搶著付帳,最後還是王思宇手快,把錢最先遞了過去,黃雅莉就忙說那K歌的錢我出,你們都是拿工資的,沒我現在賺得多。

  四個人打了一輛出租車,找到一家練歌房,叫了幾捆啤酒,邊喝邊唱,趙帆在學校時是有名的金嗓子,嗓音洪亮純正,最拿手的是軍旅歌曲,唱出來雄壯豪邁,很有軍營男子漢的味道。

  黃雅莉和張倩影也都唱了幾曲,隨後黃雅莉又拉著趙帆唱了幾首情歌對唱,而王思宇則低調得很多,只是坐在那裡微笑著喝悶酒,無論誰勸都不唱,連說自己的嗓子唱歌能把狼嚇跑了。

  趙帆見狀大罵王思宇掃興,就硬生生地逼著他唱了一首《青花瓷》,王思宇推脫不過,硬著頭皮上場,果然唱得走音跑調,把其他三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張倩影差點笑岔了氣,就說小宇啊,你實在是太謙虛了,狼聽了你唱的歌早就笑趴下了,哪還有力氣逃走。

  王思宇微微一笑,其實他有一首歌很拿手的,那首歌他幾乎是在娘胎裡就會哼唱,母親從他未降生直唱到去世前一秒,王思宇完全能夠感受得到,它對母親似乎有著某種異乎尋常的意義,但他不會在這種消遣的地方去唱,因為那首歌承載了他對母親太多的懷念,並且,那首歌王思宇直到現在都找不到出處,不知道是哪位詞曲家的作品,居然沒有流行於世。

  四個人玩了兩個多小時,最後以趙帆夫婦的一曲《美麗的神話》結束,大家在歌廳門口分手,王思宇和趙帆夫婦打了一輛出租車,在車裡趙帆就說:「兄弟,一會回去先到我屋,有事商量。」

  張倩影泡好茶,安靜地坐在沙發對面,趙帆拿出一本精美的宣傳畫冊放在王思宇面前,說:「黃雅莉所在的公司有個項目很火爆,她勸我們兩口子投資入股,我們兩口子閒錢不多,就想著拉你入夥,咱們三個人一起投資做股東。」

  「趙哥,我現在可是窮鬼一個,有點錢也都套在股市裡了,現在要出來,那可是把肉都割在地板上了。」王思宇打個哈哈,接過畫冊,信手翻動起來,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跟趙帆一起做生意,那簡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你那只雲海重機現在怎麼樣了?還沒解套嗎?」趙帆端著茶杯輕輕問道。

  趙帆知道王思宇的母親在那只股票上虧了不少的錢,半生積蓄差不多都套在裡面了,直到病逝前也沒有解套。

  「還沒有!」

  一想到股票,王思宇就有些頭疼,雲海重機已經跌了三年了,今年跌得尤其狠,已經成了MST雲海,證券市場上傳言它重組無望,即將退市,王思宇的母親是在十五元買的,又在十元補的倉,可沒想到越補越跌,如今已經快跌破一元了。

  王思宇倒並不太在意股票本身的價值,只是不希望它退市,畢竟,那只股票對他而言,還有著特殊的意義,那是母親留給他的一個重要的紀念,而非普通意義上的財富。

  王思宇本來想把母親生前留給他結婚用的三十萬元也拿出來補倉,但最後還是沒敢,畢竟沒有內幕消息,誰也不敢去搏命,炒股虧到傾家蕩產的人比比皆是,王思宇可不想步那些人的後塵。

  看著宣傳畫冊,王思宇發現扉頁上幾位市里的領導赫然在列,都是和永發林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岳峰親切握手的照片,其中亮相最多的人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王秋生,其次就是分管林業的李副市長,這家林業公司主打的項目為投資速生楊,宣稱收益率高達30%,難怪趙帆夫婦如此動心。

  把資料仔細看完,王思宇仔細搖頭道:「我不看好這個項目,怎麼看都有變相傳銷和非法集資的性質。」

  張倩影在旁邊聽了就有些不高興,說雅莉就在那個公司當高層主管,如果真有什麼問題她怎麼會拉我進去?

  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她是不會害我的。

  王思宇就說現在那些傳銷公司的人專門坑親戚朋友,騙子公司太多,防不勝防,謹慎些是沒壞處的,你們也都是拿工資吃飯的,沒太多的積蓄,不要被虛假宣傳蒙蔽,不是我對黃雅莉有偏見,我就是覺得她們的宣傳不靠譜,收益率這麼高,那是在種樹還是在種金子?

  趙帆喝了口茶,就說:「剛開始我也不信,可參加了他們的項目說明會就有點動心,更何況如果不靠譜的事情,市委領導怎麼會為他們做宣傳?據說宣傳部王部長前些天還從京城給我們總編打電話,要他多幫永發林業發稿宣傳宣傳。」

  王思宇見他們態度很堅決,就說:「現在很多騙子公司專門請名人代言,幾張領導照片證明不了什麼,內容的可信度才最重要,假如真出了事,哪位領導能出來為你們負責?我的意見是提完了,至於到底怎麼做,還是要你跟嫂子自己拿主意。」

  趙帆聽了就不說話,就拿眼睛看張倩影,張倩影前些天被黃雅莉說得心癢癢的,又被項目說明會上的火爆場面迷惑,一時就有點轉不過彎來,見王思宇一個勁地潑冷水,就很不高興,坐在那裡生悶氣,半天才來了句:「小宇你一直對黃雅莉都有偏見,反正我就是相信雅莉不會害我。」

  王思宇就笑著說:「那嫂子你就先少投一部分,真要有宣傳的那麼好,再繼續追加投資就好了,真要是賺錢,也不在乎晚上一年半載,畢竟是種樹,是長期項目,又不是做外匯交易,講究短平快,那麼急做什麼。」

  趙帆覺得王思宇說得有道理,他畢竟也是記者,知道很多高明的騙子都是利用人的貪念來做文章,他原來是被張倩影磨得沒辦法,才去參加了次永發林業的說明會,沒想到差點也被洗腦,滿腦子都是「與其在家數錢,不如種樹生錢」的念頭。

  聽王思宇這麼分析,就覺得好險,忙對妻子說:「我覺得小宇說得有道理,倩影,咱們再等等,看看事情有沒有啥變化。」

  張倩影見老公改了主意,沒辦法,只好說那就按小宇說的辦,先少投入點,又說現在那個少兒拉丁舞培訓學校生源不太好,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讓趙帆再想辦法,幫自己找個安穩些的工作。

  趙帆聽了心裡也不是滋味,畢竟自己老婆年輕漂亮,老在私營企業上班他也有點不放心,但他所在的圈子都是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平頭老百姓,大都自顧不暇,哪有誰能幫上這個忙?

  就歎氣說:「小宇你在市委上班,認識的能人多,你嫂子工作的事情你要幫幫忙,只要能有編制,花多少錢我們都認。」

  張倩影也跟著附和道:「小宇啊,你啥時候也混個一官半職,讓嫂子也跟著沾沾光。」

  王思宇就笑著說等哪天我一朝得道,管叫你們兩口子雞犬升天。

  趙帆夫婦聽他拐著彎罵人,就夫妻聯手,雙劍合璧,嘻嘻哈哈地將他打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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