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官道之色戒 作者:低手寂寞(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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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3 19:16:2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4 848523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51
第三十章 都是被逼的

  晚上王思宇被方晶拉去逛夜店、K歌、蹦迪,方晶就像一隻剛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小鳥,高興得連蹦帶跳,就差撲扇著翅膀飛走了,王思宇還真希望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快快飛走,早點還自己一個清靜,但那是不可能的,起碼他還得忍耐一周,而且要時時面帶微笑,否則方晶就會撅著小嘴丟出一句:「討厭死了!」

  深夜回來的時候,因為喝了點啤酒,方晶就顯得格外興奮,她是喜歡裸睡的,到王思宇這也沒客氣,脫得光溜溜的躺在被窩裡,手指上挑著那件粉紅色內褲,轉來轉去,一不小心飛了出去,「吧嗒」一聲正好摔在王思宇的臉上,她頓時嚇得不敢說話,羞慚慚地拉起被子,把頭縮進被窩裡。

  王思宇隨手把她那還帶著體溫的、香噴噴的小內褲丟回床上,就又把胳膊墊在頭下想心事,明天就是張倩影的陰曆生日,假如他們兩口子邀請自己參加,那他去還是不去?

  「忘了我,或者,替我活下去。」王思宇口中輕輕咀嚼這句話,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說不出的難受,「忘」字是心上一個亡,他的心沒死,又怎麼能忘掉張倩影呢?

  更何況,她是王思宇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即便想要忘記,又談何容易。

  想到「忘」字,王思宇的心中不禁一動,腦海裡好像隱約記起什麼東西來,仔細想了半天,才記起,陳雪瀅的QQ昵稱是一個「嬋」字,這個「嬋」字分開,不就是孤單的女人嗎?

  王思宇就覺得自己有點走火入魔,就不再胡思亂想,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晨,兩個人都沒有急著起來,而是躺在被窩裡聊天,不知不覺話題就轉到方如海夫婦身上,通過方晶的敘述,他才知道陳雪瀅與方如海之間當年發生的故事。

  陳雪瀅的父親本來是玉州市的一位副區長,因為舉報書記行賄受賄,被打擊報復,最後因證據不足,反被法院定為誣告罪,老人在入獄的第四天就被一個勞改犯拿著磚頭給活活砸死。

  陳雪瀅當時還在京城讀書,當得知噩耗後匆忙返回玉州,在為老人辦完喪事後,就四處尋找證據,打算為父親伸冤報仇,但對方事情做得周密,後臺又極硬,所以陳雪瀅的調查陷入僵局,反而幾次險些遇害。

  就在山窮水盡之時,她偶然遇到了方如海,方如海聽了她的哭訴,就表態一定要幫她把真相查出來,給無辜死去的人一個交代,方家在省城的勢力很強,在組織部副部長方如鏡介入後,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那位喪心病狂的區委書記,在自覺末日即將到來之際,竟然請人精心策劃了一起車禍,在那場車禍中,方如海的妻子身上插滿了毛竹,當場死亡,而方如海也渾身浴血,被送往醫院,因為搶救及時,總算撿了條命回來,但由於搶救和治療過程中使用的藥物過量,導致體內攝入了大量激素,使他出院後身體竟然迅速地肥胖起來。

  方如海遭遇如此毒手,讓方家勢力怒不可遏,方家退休多年的老爺子親自出馬,站到前臺指揮,一番激烈的較量下來,案子終於被查清,共有六名廳級官員因此受到牽連,省長調離。

  但方如鏡也因在這次較量中不聽招呼,不妥協,所以仕途之路蒙上陰影,這位原本蒸蒸日上的華西政治新星,就在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上停了下來,多年來再沒有前進一步。

  陳雪瀅自覺欠方家太多,所以大學剛剛畢業就返回華西,毅然與年齡幾乎相差一倍的方如海結婚,照顧方家父女兩人的飲食起居,盡心盡力,因此方家父女都誠心誠意地接納了她。

  王思宇在得知真相後內心極不平靜,他原本在心中有些耿耿於懷,以為陳雪瀅也是那種貪戀錢財的女人,靠相貌嫁入權貴之家,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有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就在心底有些歉意,對這位有情有義的小師母就更加敬重起來。

  正感慨萬千時,手機忽然響起,王思宇以為是趙帆打來的,一時心裡猶豫,半晌沒去接電話,在方晶的催促下,終於接聽,卻是鄧華安打來的。

  鄧華安的聲音壓得很低,一點不像他以往的粗豪風格,王思宇就覺得奇怪,只聽鄧華安說人已經找出來了,東西也全都拿到了,問王思宇能否有空到青州第一人民醫院來下,商量下如何處理此事,說完就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王思宇聽了就有些納悶,暗想怎麼會到醫院見面,難道這傢夥一時火氣太大,出手太重,把人給打傷了?

  仔細回味,就感覺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大,剛才鄧華安說話的語氣很是消沉,完全沒有那種成功後的喜悅。

  「可別因此鬧出人命啊!」王思宇的心就有些慌亂。

  叮囑小晶別到處亂跑,就在家裡好好看書後,王思宇趕忙把家裡的錢都搜了出來,湊了六千多塊,又將工資卡也揣在身上,卡裡應該還有幾千塊,剩下的錢全在股票裡,不知道已經虧成什麼樣子了。

  王思宇心情忐忑不安,匆匆下樓後,就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第一醫院,抵達後,鄧華安正站在門口等候,他的眼圈竟然紅紅的,好像剛剛流過淚,王思宇心底就是一沉,這樣鐵打的漢子都哭了,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王思宇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事情因為自己而起,搞不好還會連累鄧華安,就用力拍拍他肩膀,輕聲安慰道:「老鄧沒事,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由我王思宇一力承擔,你不必擔心。」

  鄧華安就點點頭,說:「現在確實只能指望你了。」王思宇點點頭,鄧華安這句話坐實了他的猜測,但見他領自己走向病房,卻不是急救室,就稍稍鬆口氣,暗想只要沒有鬧出人命,一切還都有回旋的餘地。

  走到三樓一間重症病房前,鄧華安就把裝著光盤和攝像頭的乳白色塑料袋遞給王思宇,並且停住腳步,說你進去看著處理吧,我先去洗手間抽支煙。

  王思宇把乳白色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輕輕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

  房間裡有四個人,前三個和王思宇設想中的一樣,一男兩女,男的就是那個跟蹤的小個子男人,而女人中年齡稍稍大些的是一個穿著天藍色的工作服,左胸銘牌上標著滿園春字樣,看來就是樓層服務員,而右邊那個是個相貌清純可人的少女,看來就是那個大學生了。

  而讓王思宇吃驚的不是他們三個,而是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的一個小女孩,女孩七八歲年紀,瘦得如同皮包骨一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雖然閉著,睫毛卻在微微顫動,裡面不時有大滴的淚珠滑下。

  見王思宇進來,小個子男人馬上認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聲哀求道:「小兄弟,那天的事都是我做的,跟我老婆和妹妹沒關係,要抓就抓我一個人吧,我求求你了。」

  王思宇正想拉他起來,女大學生卻搶先動手,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哭著道:「哥,你別糊塗,你進去了小慧怎麼辦?事情是我策劃組織的,要抓就抓我好了。」

  那個樓層女服務員剛要說話,王思宇趕忙喊停,撓頭道:「我既不是警察又不是劫匪,你們幹嘛說我要抓你們啊。」

  這時樓層服務員忙抽泣道:「你那個刑警朋友說該怎麼處理他做不了主,要聽你的,你行行好吧,我們這都是沒辦法,被逼的啊。」

  王思宇皺眉道:「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小個子男人見王思宇的態度並不是很硬朗,也沒有大發雷霆,就知道事情可能還有轉機,於是趕忙用手推推那個女大學生道:「小妹,還是你來說,你上過學,說得比我們清楚。」

  那女大學生倒是不怯場,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原來病床上的女孩叫楊慧慧,身患白血病、急性化膿性膽囊炎以及肝膿腫三種重病,如不抓緊治療,生命危在旦夕,但楊家人根本拿不出高額的手術費用。

  慧慧的爸爸是農民工,在工地幹活,這陣子沒有工程可做,所以一直沒有收入,母親在滿園春上班,雖然拼命加班,一個月也只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而姑姑楊潔正在青州師範上學,更是拿不出錢來。

  慧慧在第一醫院住院已經快兩個個月了,楊家人不但沒能湊出三十萬的手術費用,就連住院費和保守治療費都欠下了五千元,再不將欠錢還清,很可能會被趕出醫院。

  為了想辦法給慧慧湊足那五千元,楊潔就想到了賣身,她還是乾淨的處女身子,打定主意後,她在滿園春的夜總會門口足足等了兩天,都沒有遇到肯出高價的人,正打算放棄時,恰巧遇到了趙帆,兩人一談即合,就訂好了時間地點。

  而回到學校後的楊潔又發起愁來,即便是這五千元能拿到手,即便是每天晚上都出去賣,恐怕一時也湊不夠慧慧的治療費用,正煩惱時,在校外的女廁所聽到隔壁兩個男同學低聲議論,說要用這個針孔攝像頭把系主任的底褲拍下來傳到網上,這讓她靈機一動,等那兩人出來後,忙上去把東西搶過來,說要去系裡告發,嚇得那兩人趕忙作揖求饒,楊潔在唬住他們後,就趕忙跑回賓館,找哥哥嫂子商量。

  開始兩人不同意,但在楊潔苦勸之下,終於打算為了孩子拼上一把,於是楊潔的嫂子趁著打掃衛生之機,偷偷讓丈夫進去,把攝像頭安放在吊燈下面,他丈夫因為經常做些工地上的活,所以手腳還算麻利,很快就弄好,隨後就等著趙帆打電話。

  沒成想當晚趙帆並沒有打電話,楊潔正失落時,嫂子卻悄悄說,剛才有個極漂亮的女人進去了,楊潔這才高興起來,以為對方臨時換了人,這倒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既能保全清白身子,又能成功搞到一筆手術費用。

  所以第二天王思宇與張倩影剛剛離開,早就坐在出租車裡的慧慧爸爸就跟了過去,因為是第一次昧著良心做事,所以心情極度緊張,上樓時跟王思宇撞了個滿懷,下樓時竟然又跌了一跤。

  而楊潔在取到針孔攝像頭後,就趕忙拿到學校,用宿舍電腦刻錄出兩張光盤出來,一張交給哥哥裝到塑料袋裡送過去,一張自己保留。

  但臨到最後關頭,慧慧的媽媽突然害怕了,說這樣幹萬一事情敗露,咱們一家四口人就全完了,所以她就極力反對,讓慧慧爸爸先回老家賣了房子,又從村裡親戚朋友那裡借了些,湊到兩萬塊錢,先維持保守治療,所以這事就拖了下來,直到這兩萬塊錢也已經花光,楊家人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她才不再阻攔。

  王思宇聽到事情的經過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這一家人非常的同情,他剛要開口說話,床上的小女孩卻已經睜開眼睛,哭著說:「叔叔,叔叔,你不要抓爸爸媽媽和姑姑,要抓就抓慧慧吧,反正慧慧也活不了幾天了。」

  聽到小女孩這麼一說,王思宇心中頓時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而另外三人則是泣不成聲,尤其是姑嫂二人,早已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

  「你們不是犯了法,而是犯了罪,貧窮和疾病才是這世上最大的罪啊。」王思宇在心裡默念道,這一刻,他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幫助這家人走出困境。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55
第三十一章 權宜之計

  這時鄧華安推門進來了,手裡捧著兩箱水果,水果箱的上面還放著一盒蛋糕,走到床前放到地上,輕聲說:「小慧慧,鄧叔叔來看你了,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東西。」

  小女孩就哭著道:「我什麼都不要,叔叔,求求你們了,不要抓爸爸媽媽和姑姑,他們都是好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你們也是好人,好人只抓壞人,不能抓好人。」

  鄧華安歎了口氣,轉身對王思宇道:「當了這麼多年的刑警,見的都是互相推卸罪責的,像他們這樣搶著進去的,還是頭一回,哎,這孩子太可憐了。」

  王思宇揉著額頭道:「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也沒報警,找你是以朋友身份請求幫忙的,當事人那邊也是息事寧人的態度,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幫助這個孩子。」

  鄧華安咳嗽了兩聲,笑著道:「兄弟,既然你這麼維護他們,那我可不管了,為你辦了兩天天的差,局裡的事耽誤不少,我得趕緊回去了。」

  說罷又走到床前,親親小女孩的臉蛋,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小慧慧,小慧慧,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

  小女孩也沖他眨下眼睛,嘴唇微動,也極小聲地說:「都是叔叔教的好。」

  鄧華安走後,王思宇從包裡掏出一疊錢,交到慧慧爸爸手裡,低聲道:「這些錢先拿著用,慧慧的手術費用,我再想想辦法。」

  三個人見了就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原以為王思宇能夠不追究此事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沒想到他竟然以德抱怨,這個錢拿得就有些燙手,慧慧爸爸趕忙把錢推回去,說我們哪有臉再要您的錢啊。

  王思宇就皺眉道:「趕緊拿著,先想辦法保住孩子的命。」

  慧慧爸爸這才含淚收下,王思宇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急,總會有辦法的。」又轉身沖著楊慧慧眨眨眼說:「慧慧是個聰明的孩子,要堅強,過兩天叔叔還會過來看你,下次不許哭,好不好?」

  楊慧慧就說:「好,我一定聽叔叔的話,再疼也不哭。」

  王思宇走過去,輕輕捏了她的小臉蛋,「拉勾。」小慧慧就笑著伸出小指,兩人拉了一下勾。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王思宇突然被叫住,轉身時,發現楊潔急急地跑過來,低聲說:「這位大哥,您留下聯繫方式吧,你對我們楊家有恩,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王思宇搖頭道:「你們以後不再幹傻事,就是最大的報恩了。」說罷揚了揚手中的白色塑料袋,轉身離去。

  楊潔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站了半天,才轉身回去。

  王思宇怕方晶淘氣出去亂跑,一旦出了問題,他可沒法跟方如海交代,於是從醫院出來就急急忙忙地往家趕,在路上就接到趙帆的電話,說兄弟今天是你嫂子的生日,你務必要來,禮物就不用買了,走得時候偷偷塞給我三百塊錢就成,哥們前幾天被你嫂子翻了兜,現在只剩了幾塊硬幣,買塊泡泡糖都得跟人砍價。

  王思宇就笑著說搜得好,省得你老出去沾花惹草,趙帆就笑哈哈地道:「咱們兄弟是一路貨色,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那個大學生味道不錯吧?」

  王思宇只好說還成,趙帆就低聲道:「你嫂子快過來了,記得一定要來啊,別忘記帶錢,趙哥可是你革命路上的引路人,你小子可不能忘恩負義。」

  王思宇忙說:「你就放心吧,我給你五百。」

  趙帆就奇怪地掛了電話,心想這太陽怎麼從西邊出來了。

  打開房門走進屋子,王思宇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方晶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抱著一包薯片嘎巴嘎巴的猛嚼呢!

  見王思宇回來,就笑嘻嘻地坐起來,「小宇哥哥,你可算回來了,人家都快無聊死了。」

  王思宇把外衣掛好,就坐在沙發上,想著怎麼才能幫助楊家人,慧慧那麼小的歲數,就遭了那麼大的罪,還有生命危險,自己既然知道了,不伸把手,怎麼都覺得良心不安。

  方晶見王思宇悶悶不樂,就有些想逗他開心,招著小手道:「小宇哥哥,你過來。」

  王思宇忙走過去,問:「啥事?」

  「閉上眼睛!」方晶道。

  王思宇只好順從他的意思,把眼睛閉上,方晶又讓他張開嘴巴,他也照做了,知道這小丫頭要喂自己薯片,就笑吟吟地張開嘴巴等。

  果然不出所料,方晶掏出薯片遞了過來,王思宇就跟著嚼了起來,可沒等他睜開眼睛,嘴唇上卻被「吧嗒」一下親了一口,王思宇頓時一驚,忙推開她正色道:「小晶別胡鬧,做事要考慮後果。」

  方晶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把薯片拋到空中,撅著嘴巴靈巧地接住,一邊嘎巴嘎巴地嚼著,一邊笑嘻嘻道:「你個大男人怕什麼,我就是喜歡你,親了就親了,還能怎麼樣。」

  王思宇瞪著眼珠子跟她講道理,可方晶那小嘴巴一點不讓人,講了半天,險些把自己繞進去,頭疼之餘只好抬出方如海來,說:「你再這樣,我就告訴方老師,讓他好好收拾你。」

  方晶「哼」了一聲,撇嘴道:「本大小姐認准的事,誰都管不了,從你救我那天起,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王思宇見她執拗,就硬起心腸,扳著面孔道:「就你這麼不聽話,我娶誰都不會娶你!」

  「我管你呢,討厭死了!」方晶聽了氣得小臉煞白,眼淚在眼眶子裡直轉,卻還在逞強,一個勁地往嘴裡塞薯片,過了一小會,終於忍不住了,小宇宙爆發,把所有小食品的袋子全部撕開,揚在床上,倒過身子嗚嗚大哭,兩隻小腳丫連蹬帶踹,把木床踢得「咚咚」直響。

  王思宇看了就有點心疼這床,感覺喊停,說:「方家大小姐,咱們能不能商量下,要不您到地板上蹦,別把我這床給弄壞了。」

  方晶一聽更加大怒,索性就一咕嚕爬起來,站在床上用力跳,嘴裡還大聲喊:「嗚嗚……嗚嗚……王思宇,你這大壞蛋,你不是心疼這床嗎?我這就給你蹦塌了,然後給我爸爸打電話,說你想強姦我。嗚嗚……」

  「……」

  王思宇心說這小丫頭太壞了,這都是跟誰學的野路子啊,這要真是給方如海打了電話,那人家肯定要聽自己女兒的啊,這要是給自己來個強姦未遂,那麻煩可就大了,於是趕緊妥協道:「小晶你先別哭,看著怪讓人心疼的,咱們坐下商量商量。」

  「嗚嗚嗚嗚……嗚嗚……怎麼商量?」方晶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跳,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模樣。

  「只要你考上名牌大學,大學畢業之後我肯定娶你。」王思宇是真心疼這床啊,眼巴巴地望著方晶的一對小腳丫道。

  「嗚……嗚……你說真的?」方晶兀自有些不相信。

  「當然是假的了。」王思宇在心裡暗想,小女孩嘛,哄哄就過去了,但臉上卻是一副被方晶的深情打動的樣子,就丟過去一個無比幽怨的眼神,低下頭歎了口氣,用充滿柔情蜜意的語氣輕聲道:「其實我主要是怕影響你學業,像你這樣人見人愛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呢。」

  說完之後王思宇自己都有點想撞牆的衝動,暗說自己怎麼變得越來越壞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方晶果然停下來,坐在床上收拾東西,但眼淚還是劈裡啪啦的直掉,可見剛才是真傷了心,王思宇忙哄她,說:「看小宇哥哥給你帶啥好東西了?」

  他走到衣服架子上,從外衣口袋裡摸出光盤和針孔攝像頭,把裝著光盤的袋子放到衣櫃頂上,把針孔攝像頭丟給方晶,道:「拿去玩,最近很流行這玩意。」

  方晶接過來擺弄幾下,就滿臉緋紅道:「臭流氓,買這東西回來是想偷看本大小姐洗澡嗎?呸!下流……」

  「……」

  王思宇算是明白了,小女孩總是夾雜不清的,就趕緊說:「快把東西收拾好,下午我幫你預習高三的課程。」

  方晶很配合地點點頭,把東西收拾好,隨後把一摞子書擺出來,兩人就趴在床上,王思宇開始認真地講,方晶一邊聽一邊記,這次倒是很認真的樣子,沒有以往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不時還提出一些問題,兩人展開討論,王思宇心說這倒挺好,與其被她纏著,不如把她引向學習,學進去了,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到了下午三點鐘,王思宇就說自己要去朋友那做客,你自己在家要聽話,方晶就把腦袋搖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抱著王思宇的胳膊發嗲,說:「小宇哥哥沒你這樣的,頭一天還能好好陪陪我,第二天就開始總自己往出跑,把我一個人兒丟家裡,你這不是始亂終棄嘛!討厭死了,哼哼……」

  王思宇趕忙掙脫她的胳膊,連忙抗議道:「小晶,咱能不能不亂用成語,你知道始亂終棄是啥意思嗎?就亂用一氣。」

  方晶白了他一眼,撅著小嘴巴嘟囔道:「不就是開始把人家給那啥了後來又見到別的漂亮女人,就不想跟人家那啥了就給拋棄了嘛,誰不知道啊,討厭死了。」

  王思宇就點頭道:「知道就好,我可沒有把你那啥,可不能這麼說,知道嗎?」

  「你想那啥也成,只要小宇哥哥你喜歡,我今天晚上就讓你那啥!」方晶說著還故意把小胸脯往上挺了挺,王思宇嚇了一跳,趕忙跑回沙發上,他是知道自己定力差的,人家是坐懷不亂,他可是大亂而特亂,這個是沒法子比的,要是真的不小心把小晶給那啥了,說不定方如海就會把自己給那啥了,總之說一千道一萬,那啥是絕對不行的。

  方晶見狀咬著手指就吃吃地笑,王思宇無奈之下,只好搖頭道:「別笑了,快換衣服吧,咱們一起去。」

  方晶「嗯」了一聲從床上躍起,風風火火地沖進洗浴間化妝。

  「現在的高中生啊!」王思宇不禁暗自感慨。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56
第三十二章 不速之客

  兩人剛剛進了張倩影家,屁股還沒坐熱,方晶就讓王思宇鬧了個大紅臉,王思宇本來是想向大家這樣介紹:

  這是我大學老師家的姑娘,她叫方晶,這次是過來玩的。

  可誰知還沒等他張嘴,方晶就笑嘻嘻地搶先開了口,大大方方地對眾人道:「大家好,我叫方晶,是小宇哥哥的女朋友,今年上高二,以後請多關照。」

  王思宇頓時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趙帆和黃雅莉的眼光和唇語他完全能讀得懂,「禽獸!」

  偏偏他這時還不能解釋,就只好耷拉著腦袋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從兜裡摸出煙來點上低頭猛抽。

  張倩影先是詫異,隨即恢復平靜,非但沒有介意,反而笑呵呵地拉著方晶的手走進臥室,兩人在屋裡聊得歡實,而黃雅莉則進廚房做飯,趙帆在進去幫忙前還沖王思宇擠了一下眼睛,伸出拇指輕聲道:「後生可畏啊小宇。」

  王思宇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屋裡轉了一圈,房子不是很大,沒有書房,書架直接立在客廳裡,裝修的格調很素淡,顯得屋裡很整潔,王思宇站在婚紗照前停了許久,他知道趙帆當初結婚的時候,張倩影為了省錢,並沒有照婚紗照,牆上這些看來都是最近補照的,但他們夫妻兩人都是一流的人才,所以照出來仍是光彩照人。

  看著照片裡張倩影甜甜的笑意,王思宇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等酒菜都已擺好,黃雅莉就進臥室去叫兩人吃飯,發現張倩影正拿著剝好的一瓣橘子往方晶的小嘴裡送,就笑著說:「你們姐倆兒倒投緣,一見面就這麼親熱。」

  方晶忙嘻嘻笑著說:「小影姐姐對我可好了,剛剛還送我一個特別漂亮的仕女根雕。」

  黃雅莉就笑著說:「她這是愛屋及烏,小宇以前就像他親弟弟一樣,心疼得不得了。」

  方晶就趕忙扯著張倩影的胳膊道:「那以後小宇哥哥要是對我不好,小影姐姐你一定要幫我啊,他總是喜歡欺負人,討厭死了。」

  張倩影就笑著點頭,拉著她走出來,這時趙帆和王思宇已經先倒了白酒先喝了幾口,趙帆就感歎道:「其實我覺得這電梯樓還沒老房子好呢,物業費也高,周圍的鄰居都不認識,住得很不舒坦。」

  張倩影就在旁邊笑道:「瞧你,又來了,時間久了不就熟悉了,怎麼也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黃雅莉忙在旁邊幫腔:「小影說得對。」接著又舉起杯子對王思宇道:「上次還真得謝謝你,幫我避了場牢獄之災,我以前那幾個同事,最少的也判了三年。不過自從你當了科長之後,架子是越來越大了,想當面謝你一次還真不容易。」

  王思宇忙也舉著杯子說:「上次的事主要是你那個複印件起作用了,我現在人微言輕,還幫不上什麼忙。」

  兩人喝了酒坐下,王思宇就發現碗裡多了好多菜,方晶還在一個勁地往他碗裡夾呢,「小宇哥哥,少喝點酒,多吃菜。」

  趙帆就在旁邊端著酒杯取笑道:「這最少還得四五年才能過門吧,怎麼現在就管起來了?」

  方晶伸出左手,捉住一條俏皮的羊角辮,擺弄了幾下,就是嘻嘻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兔牙,搖著筷子反駁道:「婚前管好了,以後就省事了,不然可是後患無窮的啦。」

  這時黃雅莉從廚房拿出生日蛋糕,點上蠟燭,大家把張倩影圍在中間,大唱生日快樂歌,張倩影就閉著眼睛在心裡默默許了願,將蠟燭吹滅,大家笑著鼓掌,分了蛋糕,就坐在桌旁邊吃邊聊。

  方晶悄悄問張倩影道:「姐姐,你剛剛許的是什麼願?」

  黃雅莉在旁邊笑笑,點著一根女士煙,吸了口,緩緩吐出來,搖頭道:「那還用問,當然是跟她寶貝老公白頭到老了,年年都是這個心願,一點新意都沒有。」

  見張倩影抿著嘴笑著點頭,方晶就露出極度羡慕的表情,扯著王思宇的胳膊輕聲道:「小宇哥哥,以後咱們兩人過生日的時候也許這個願,好浪漫的感覺啊。」

  王思宇現在是不管方晶說什麼他都點頭,但輕易不接話,否則就很容易沒完沒了,不過見她一副很神往的樣子,就不忍心惹她生氣,忙說:「好的。」

  方晶就開心的不得了,抿著嘴在旁邊吃吃地笑,黃雅莉看了,就歎口氣道:「又是一個癡情女子。」

  趙帆捏著杯子跟王思宇又幹了一個,就輕聲問道:「聽說市長派和書記派最近鬥得很厲害,常委會上爭吵不斷,你是屬￿哪派的?可不要站錯隊。」

  王思宇呵呵一笑,搖頭道:「你還真看得起我,咱們其實都一樣,坐看神仙打架,王培生倒掉以後,程市長就只剩下柳副書記可以倚重,但柳副書記年齡到杠,明年肯定退,沒了左膀右臂,程市長只怕沒有什麼太大戲了,不過只要他願意,留任還不成問題,畢竟兩年前已經走了一位市長了,他再走,張書記面子上也不好看。」

  趙帆就點頭說:「老張厲害啊,手腕高明,報社的編輯都說他玩的是老套路,拉一派打一派。」

  張倩影聽了就拉拉趙帆衣袖,輕聲道:「莫談政治。」又對王思宇笑笑,說:「雅莉辭職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小宇你看看能不能幫幫忙。」

  王思宇因為看到黃雅莉和趙帆沒斷聯繫,就不太想幫這個忙,作出一副面有難色的樣子道:「上次本來是湊巧,以我現在的能力,還辦不了這種事。」

  黃雅莉就笑著說:「小影你就別瞎操心了,我可不是坐機關的料,還是更喜歡在外面瞎跑,最近我也不太想給別人幹了,打算選個項目自己做,或者直接去南方發達地區闖一闖。」

  方晶在旁邊呆著沒意思,偏又不敢輕易接話,只好一會抓抓辮子,一會擺弄下衣角,來的時候王思宇警告過她,不許亂說話,所以除了那段雷人的開場白外,她這次出來表現得還算老實,乖巧得如同一個鄰家小女孩。

  幾個人正聊得開心,就聽外面傳來一陣「砰砰」的砸門聲,聲音非常響,張倩影就笑著說:「估計是收電費的,一個個跟土匪似的砸門。」說著忙走過去把門打開,卻見四五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闖了進來,這幾個人進來後,就又有一對父女模樣的人從門外走進來,趙帆見到那對父女,臉色「唰」地一下就變得慘白,拍著桌子道:「你們來我家幹什麼,咱們之間的事兒到外面說。」

  王思宇見這幾個人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從鄉下來的,心裡就是「咯噔」一下,猛然記起上次趙帆下鄉時曾經和一個鄉裡的村妞發生過關係,估計是事情沒處理明白,這下可好,被人家打上門來了。

  「你也知道丟臉啊,老子今天就要在你家裡說,就當著你媳婦的面把話說清楚。」那個中年漢子不容分說,就坐在飯桌上,擼起袖子,沖旁邊幾個大漢一招手,大聲道:「大夥都過來,今天就在這吃在這住了,狗日的不把事兒辦明白了,咱們還不走了!」

  方晶皺著眉頭躲開,跑到張倩影旁邊,拉著她的手道:「姐,他們是什麼人?這是怎麼回事啊?」

  張倩影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就拿眼睛冷冷地看著趙帆,那眼光裡竟透著一絲絕望,趙帆心虛,不敢和她對視,趕忙低著腦袋對那漢子懇求道:「叔,你這是幹啥,上次不是都給你錢了嗎?你也答應不追究了啊,咋還跑我家裡來鬧,你還講不講信譽!」

  那漢子聽了嘿嘿一陣冷笑,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隨後蓬地把瓶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鐓,抹了把嘴道:「趙記者,上次那五千塊錢後來我姑娘可是偷偷還了你三千,這話咱先不講,現在她懷了你的孩子,你看著辦吧!」

  說罷不理趙帆,就跟著旁邊那幾個人喝酒吃菜,趙帆就沖著女孩喊:「春妮,你這是在幹啥,咱們上次是怎麼講的,你忘了嗎?」

  那個叫春妮的女孩聽了眼淚就嘩嘩往下掉,蹲在地上哭道:「我要打掉,我爹不讓,他說要拿這孩子換三頭大黃牛回來。」

  那漢子正喝酒,聽了就「啪」地一聲把碗摔在地上,碎片崩得到處都是,指著趙帆的鼻子破口大駡道:「你他媽的要是爺們,自己拉的屎自己舔乾淨,總逼俺家閨女幹啥,要不是她上次攔著,老子早就一鎬頭刨死你了,今天你要不把事情給我整明白了,誰都別想出這個門!」

  說罷他從腰裡掏出一把磨得鋥光瓦亮的殺豬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趙帆的臉頓時嚇得慘白,哆哆嗦嗦地道:「叔……叔……咱有話好好說成不?你拿這個出來幹啥。」

  那漢子就冷笑道:「給你兩條道選,要麼娶了我閨女,要麼拿兩萬塊錢。」隨即又抬眼四處掃了一圈,點頭道:「這房子不錯,我閨女嫁了你也不孬,這麼著,你要是娶了我閨女,彩禮錢我也不要了,反正她胳膊肘總往外拐,都到這時候了還幫著你說話,就嫁你算了。」

  王思宇一直在旁邊皺著眉頭吸煙,這時候就忍不住開口爭辯道:「他再怎麼不對,那也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打胎之後的營養費可以出,兩萬太多了,你也不要得理不饒人,我看最多給你五千,還是看在你閨女的面上。」

  「你算啥東西,哪有你說話的份!」那漢子手裡摸起殺豬刀,用拇指試著鋒刃道:「給老子滾遠點。」

  王思宇笑眯眯地把臉湊過去道:「你拿著刀子私闖民宅就已經犯法了,我好好跟你說話那是看在春妮可憐的份上,不然打個電話你們都得進去。」

  那漢子把刀對準王思宇的胸口,挑開一粒衣扣,寒聲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王思宇「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來,「你他媽的嚇唬誰呢?你敢動手行兇,這些跟你來的人都得變成幫兇,他們的老婆孩子誰給養?」

  這時旁邊悶頭吃菜的幾個人就撂下筷子,抓住他的手腕子低聲勸道:「叔,你這是幹啥,出來求財又不是求氣。」

  漢子氣哼哼地把殺豬刀放下,抱著膀子對趙帆說:「就兩萬塊錢,缺一分都不成,你他娘的回家關上門過神仙日子,搞得我閨女懷了孩子不說,還整天哭哭啼啼的,精神損失費,名譽損失費你都得出,你們的事鬧得前村後村都知道了,你叫他咋嫁人。」

  趙帆臉憋得通紅,半天才訥訥地道:「她又不是處女,她跟二黑好了半年,你不也沒要一分錢嘛?」

  那漢子聽完就氣樂了,指著趙帆的額頭罵道:「你他娘的知道個屁,二黑他爸是副鄉長,上次分地的時候早把事擺平了,就你這慫樣,拉出去的屎還帶往回收的,說好了賠五千塊錢居然還好意思拿回三千,你說你還是不是個爺們?」

  趙帆聽了就又耷拉著腦袋不敢說話,只拿腳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下王思宇的大腿,示意他幫忙擺平。

  王思宇歎了口氣,搖頭道:「叔,你要再不好好說話那咱們就沒法談了。」

  說完摸出電話就給鄧華安打過去,說你派幾個人過來下,我這有點麻煩,把地址說完,掛斷手機,桌子上這幾個人就坐不住了,直扯著那漢子的袖子道:「叔,咱出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要點錢就得了,別把事情搞大了。」

  「別聽他瞎咋呼,公安局又不是他家開的,他說來就來?來了我也不怕,那小子糟蹋了我閨女,要抓也得先抓他。」

  王思宇把手機撂在桌子上,就又給這幾個人發了煙,一邊抽著一邊聊,不過幾分鐘,幾個身穿警服的人就敲門進來了,領頭的正是那天過生日的小李,那幾個人見王思宇在桌子上,「哢」就打個立正,說:「王科長好!」

  王思宇趕忙站起來,說你們這是幹啥,我又不是你們領導,小李就笑呵呵地道:「鄧隊的交代,那得不折不扣地執行。」

  王思宇就沖著那漢子說:「叔,我再問你一句,咱能不能好好談?」

  那漢子也沒了主意,忙伸手去拿殺豬刀,眾刑警一時沒搞明白,見他去拿殺豬刀,還以為他想行兇,「嗖」地一下就都把手槍拔出來了,對著他齊聲喝道:「不許動!」

  飯桌上這幾個人頓時傻了眼,就都把手放腦袋上,抱頭蹲了下去。

  王思宇忙道:「誤會,他們是來談事的,沒惡意,快把槍放起來。」

  那幾個刑警這才把槍放好,小李看出點苗頭來了,王思宇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是希望對方知道深淺,就故意說王科長是市里領導,咱們都聽王科長的。

  那漢子在鄉裡的時候,本來見趙帆性子軟,好敲詐,隨便嚇一嚇就訛來五千塊錢,還以為這次能發筆小財,沒想到他還有那麼硬的關係,馬上口氣就軟下來,低聲道:「只要他把拿回來的三千塊錢還我,我就帶他們回去。」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張倩影這時走過來,輕聲道:「叔,我給你五千,但有一樣,你回去不要打春妮,還得給她買點好吃的補身體,不能落下毛病,你看成不?」

  那漢子自然是沒口子的答應,說:「趙記者啊,還是你媳婦心眼好,你要做事這麼敞亮,我們也不用再跑這一趟了。」

  趙帆就在那臊紅了臉不說話,張倩影從裡屋點了五千塊錢給那漢子,轉身「蓬」地一聲,狠狠地摔上臥室的屋門,漢子拿錢就想走,卻被黃雅莉攔住,她寫了一張條子,讓漢子和春妮都在上面簽了字,這才放他們離開,黃雅莉似笑非笑地瞟了趙帆一眼,拿著紙條在他眼前一晃,冷笑道:「下次偷吃記得擦乾淨嘴。」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0:59
第三十三章 牢獄之災

  王思宇見事情了結,就跟帶著方晶和幹警們先行離開,臨走時向張倩影所在的臥室裡深深地瞥了一眼,走出小區,上了出租車,王思宇才發現小晶手裡擺弄的那棵根雕,一時間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都摻雜在一起,不知是什麼滋味。

  出租車開了不到十分鐘,小晶就喊著師傅停車,快停車,王思宇不明就裡,就讓出租車靠邊停下來,小晶開門就走了下去,王思宇忙付了錢,也跟著下了車,只見方晶徑直走向十幾米外的一個卦攤,就不禁苦笑道:「小晶,你也算是高中生了,怎麼可以信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方晶卻笑嘻嘻地道:「小宇哥哥,咱們來測下姻緣吧,不管准不准,就當玩了。」

  王思宇見算卦那老頭穿著一個破棉襖,棉花套子都已經露出來了,眼睛上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滿臉菜色,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就搖頭說:「他要是算得准,也不用大冬天的在這裡遭罪了。」

  方晶卻不顧王思宇的反對,走到卦攤前,笑嘻嘻地說:「老先生我要測姻緣。」

  那老頭見來了生意,高興得不得了,喜笑顏開地道「好說,好說。」一雙髒兮兮的手在兜裡摸了半天,才找出半截鉛筆,又從桌子上扯下半張破報紙,一臉奸笑地道:「小姑娘,測姻緣要二十,你先交錢,然後在這裡寫個字。」

  王思宇見方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只好從兜裡摸出二十元,交給老頭,方晶拿過鉛筆,就在報紙上寫了個晶字。

  老頭低下頭瞅了半天,就點頭說:「小姑娘,你將來的老公姓王。」

  方晶一聽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拉著王思宇的手笑逐顏開地道:「小宇哥哥,真是太神奇了!」

  王思宇站在旁邊皺眉道:「你怎麼知道她將來的老公姓王?」

  老頭把眼鏡摘下來,用袖口擦了擦,又戴回去,笑吟吟地解釋道:「晶字拆開是三個日字,她是女的,找老公就是想知道以後誰來日,日字是口裡含著一個不出頭的一字,這三字和不出頭的一字放在一起,就是那個王字,沒錯,肯定姓王。」

  王思宇聽著就搖頭笑道:「這樣的拆字遊戲我以前也玩過,都是唬人的東西,這樣,我也測個字,如果你測准了,我再給你二十;測不准,你把那二十還我。」

  老頭一聽忙搖頭擺手道:「幹我們這行的不能退錢,那是祖師爺定下的規矩,最多我給你來個買一送一,這個字可以免費給你測,但她的錢絕對不能退。」

  王思宇剛從張倩影家裡出來,心裡正好還有些放不下她,想了想,就拿著那半截鉛筆在半張報紙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一個「影」字,輕聲說:「老先生,我就測這個字。」

  老頭低頭瞄了眼,就問:「你測哪方面的?」

  「隨意!」王思宇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只是見他測的那個晶字有點意思,就來試探他下,看他怎麼把話編圓了。

  老頭沉吟道:「小夥子,從這個‘影’字來看,你的老家不是本地的,應該是京城的。」

  王思宇吃了一驚,忙低聲問:「這話怎麼講?」

  老頭指著這個影字道:「景字的右邊是鄉字斷開了,也就是離開家鄉很多年了,景字下面是京城,上面有個日字,說明你的本家在京城如日中天,小夥子,別在青州耽誤時間了,去京城認祖歸宗吧。」

  王思宇登時愣在那裡,覺得這老頭還真有些不可思議,老頭不去理他,卻對方晶招手道:「小妹妹,把你手裡的根雕給我看看。」

  方晶忙把根雕遞過來,老頭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才歎息道:「這東西已經成了精,樹根就是陽根,落到哪個女人的手裡……」

  說到這,他抬頭看了方晶一眼,就沒再說話,直接把根雕還給她。

  王思宇卻是懂了他的意思,飛快地從兜裡拿出二十塊錢,扔到卦攤上,忙說這是江湖騙子,信口胡說的,別信他,抓起小晶的手扭頭就要走,老頭聽了卻不高興了,從後面追上來,擋住兩人,拿出鉛筆在一條紙條上寫了幾行字,就把紙條硬塞到王思宇手裡,說:「我是不是騙子,你三天后打開這個紙條就知道了,哼!」

  王思宇覺得這老頭倒有些古怪,就把紙條揣好,方晶笑嘻嘻道:「今兒倒遇到了一個奇人,回頭一定要告訴雪瀅阿姨和老爹,太好玩了。」

  王思宇雖然假裝急著往前走,腳下步子卻不大,豎起耳朵仔細聽,就聽老頭在背後低聲嘟囔道:「樟木的,十人在側,十人打底,風流債還不完……」

  週二下午,王思宇來到到周松林的辦公室,就市委新辦公大樓的裝修工程招標事宜做了彙報,王思宇提出了新的思路,建議在工程公開招標之後,請華西大學建築工程等相關領域的專家來參與議標,這樣就能使工作更主動些,既不至於得罪太多的人,又能提高委辦辦公的透明度,體現公平公正,還能最大限度的確保工程質量。

  周松林對他這個建議很感興趣,並說可以試驗一下,如果效果好,以後還可以在其他項目上推廣,當然,兩人心裡清楚,那些都是治標治不了本的辦法,起碼某些專家的可信度就不高,且不說其中一些人早被大公司收買,成了隱形的品牌代言人,單就學術領域而言,愈演愈烈的學術腐敗此前也曾引起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前段國內更鬧出醜聞,有了「專家靠得住,母豬能上樹」的民謠,王思宇這麼做無非是希望減少些不必要的麻煩,堵住某些人的嘴巴。

  王思宇見周松林的氣色不好,以為他的胃病又犯了,就從兜裡掏出胃藥,但周松林擺擺手,道:「不是身體上的事,是剛開完常委會,被他們吵得頭疼。」

  王思宇點頭道:「現在外面傳得也很厲害,說張陽書記與程市長間的矛盾已經完全公開化了。」

  周松林揉著眉心歎息道:「都是柳翔雲在搗鬼,他明年是肯定要退下來了,所以無所顧忌,接連在常委會上放炮,程市長是硬被他綁在戰車上了,現在看來,老程是鐵了心要走了,可惜啊,他搞經濟其實還是很有一套的。」

  王思宇皺眉道:「看來又要換市長了,四年換兩個搭檔,張書記那邊估計壓力也不小。」

  周松林點點頭,端著茶水抿了一口道:「張書記什麼都好,就是太強勢了,多少有點家長作風,市委班子如果長期不穩定,對全市的經濟建設影響太大。」

  王思宇也從兜裡摸出煙來,點上深吸一口道:「都是好廚子,卻沒辦法同做一鍋湯,你加一把鹽,他放一勺醋,湯做出來不變味才怪。」

  周松林很贊成這種看法,把身子仰在沙發裡,默然半晌,才輕聲道:「每個市長都有自己的施政理念和工作思路,頻繁更迭,會導致政策的連續性受到嚴重影響,張書記啊,咳咳。」

  兩人正說著,張書記的專職秘書於斌開門走了進來,周松林趕忙從椅子上站起,笑容可掬地跟於斌打招呼,又給王思宇遞了個眼色,王思宇忙起身告辭。

  快下班的時候,王思宇突然接到方如海打來的電話,急匆匆地問:「小宇,我家小晶是不是去了你那裡?」

  王思宇忙說在我這,方如海這才放心下來,原來方如海夫婦到了海南後,連續三天往家裡打電話都沒人接,打小晶的手機更是打不通,問了方如鏡家也說小晶沒來過,兩人這就慌了神,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所以匆匆忙忙地返回玉州。

  在給親戚朋友以及方晶的同學聯繫後,都說不知道她的下落,好在陳雪瀅細心,從方晶的日記本裡查到了線索,裡面有幾頁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王思宇的名字,又從座機上查到王思宇曾打過電話,就趕忙催促方如海打電話詢問。

  「這孩子,等回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她!」方如海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恨恨地道。

  王思宇聽得出,方如海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怕他責怪自己,就急著把自己摘出來,趕忙隨聲附和道:「是啊,她來之前也沒給我打個電話,這丫頭膽子的確大了點。」

  方如海鼻子裡「哼」了一聲,不滿地道:「都是她雪瀅阿姨給寵壞了,每次要打她都橫擋豎攔的,搞得她現在膽子比天還大,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王思宇想了想,就說:「老師,我正巧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隨後他把楊慧慧的事情講了一遍,方如海果然有一副俠義心腸,聽了當即拍板道:「這個你放心,回頭我派人到青州做一期節目,在省台儘快播出來,請全省愛心人士都伸出援手,手術費湊出來應該沒問題。」

  頓了頓,他又贊許道:「小宇你不錯,有我年輕時候的一些影子,照顧好小晶,過幾天讓她跟省台的人一起回來,哼,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掛斷電話,王思宇的心情就舒暢起來,出了委辦就買了些禮品,直奔第一人民醫院。

  到了醫院,楊家人都在,見他來了,都忙著給他端茶倒水,楊慧慧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大聲地喊著:「叔叔,叔叔我沒哭,不信你問爸爸媽媽。」

  王思宇忙坐過去,說:「叔叔相信小慧慧,慧慧最堅強了。」

  坐在那裡陪著楊慧慧聊了會天兒,見她身上插了那麼多管子,小小年紀遭那麼大的罪,心裡就不好受,安慰幾句後,快步走到她爸爸媽媽身邊,把省電視臺要來的消息講了下,楊潔在旁邊激動得熱淚直流,說這下慧慧總算有救了。

  王思宇又從包裡拿出點錢,說給孩子補補身體,這次楊家人再不肯要,王思宇正和楊慧慧的父親推搡間,一個披著白大褂,喝得醉醺醺的瘦高男人突然推門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小護士,楊慧慧父母見他進來,立時嚇得面如土色,連聲說:「柳副院長好。」

  只楊潔站在那裡咬著嘴唇不肯說話,小慧慧更是驚恐地喊道:「壞蛋來了,大壞蛋來了。」

  這位柳副院長過來後,二話不說,一把將慧慧爸爸推了個踉蹌,嘴裡噴著酒氣對著楊潔罵道:「臭婊子,不是說三天內肯定把欠款交齊了嗎?錢那?」

  慧慧爸爸忙站穩身子,從衣兜裡拿出個用紗布包好的紙包,遞過去,低聲道:「柳副院長,這是六千塊錢,您點點。」

  劉副院長轉頭努努嘴,身邊一個小護士趕忙接過錢,轉頭跑了出去,他接著冷笑道:「錢還上了,你們這就給老子滾。」

  接著揮揮手道:「把管子給我拔了,辦出院手續。」他身後幾個護士面面相覷,面露不忍之色,但柳副院長既然已經下了令,就只好邁步向前。

  慧慧媽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接連磕了三個響頭,大哭道:「柳副院長,再給我們點時間吧,我們一定會湊足手術費的,現在出院,小惠會死的呀,我求求你了。」

  柳副院長不耐煩地望著楊潔道:「你求我沒有用,你讓那臭婊子求我。」

  楊潔怒火中燒,大聲怒喝道:「柳大元,你別欺人太甚!」

  柳大元見她仍然不肯屈服,就大喊道:「臭娘們,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去給我拔?」

  王思宇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強壓住怒火,攔住眾人,掏出工作證道:「我是市委辦公室的,你們看看這事能不能緩一緩,醫院是救人的地方,不是欺負人的地方,大家最好坐下來好好商量,別把事情做絕了。」

  他本以為亮出委辦的牌子,對方能夠有所顧忌,沒想到柳大元根本不買帳,接過工作證來看也不看,一把撕成兩截,扔到地上用腳碾了幾下,指著王思宇的鼻子罵道:「你算哪根蔥,敢強出頭,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柳大元是什麼人,在青州的地面上,誰敢跟老子叫號?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王思宇再也忍不住了,怒火如山洪般爆發,一腳把柳大元踹了個狗啃泥,接著沖過去就是一頓耳光,直打得他鼻口竄血。

  柳大元身後那幾個小護士頓時嚇得尖叫著跑開,王思宇怕嚇到小慧慧,就拽著躺在地上的柳大元往門外走,就像拉著一條死狗般把他硬拖出去,柳大元一邊抹著鼻血一邊罵道:「馬勒戈壁的,我爸爸是柳書記,你敢打我,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王思宇把他拖到走廊裡,把上衣脫掉,扔到地上,騎在柳大元的身上怒喝道:「就算你爸爸是玉皇大帝,我今天也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接著樓道裡就傳出一片響亮的耳光和殺豬般的嚎叫聲。

  足足打了十幾分鐘,柳大元支撐不住,跪地連連求饒,王思宇這才住手,然而還沒等他撿起地上的衣服,兩個民警就急匆匆地趕過來,見挨打的人是柳大元,就大吃一驚,二話不說,上來就把王思宇銬住,推搡著往出走。

  這時楊潔就趕忙抱著王思宇的上衣和夾包跟過來,對著一位民警說:「我是目擊證人,我要求跟他一起去,他是無辜的,是個大好人。」

  那位民警就冷笑道:「是不是無辜,是不是大好人你說了不算,我看他就不像什麼好人。」

  楊潔怒道:「你們和那姓柳的都是一夥的,當然看什麼都是顛倒黑白的。」

  王思宇忙對她使了個眼色,又搖搖頭,道:「事情總會有結果的,你不要太激動。」

  兩人跟著民警上了警車,一路向派出所駛去,在車上,王思宇突然想起算卦老頭說過的話,忙費力地把紙條從衣兜裡勾出,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言語不敬,是個警字,晶字跟著警字走,三日之內必有牢獄之災,但有‘晶’無險,不必擔心,看你面相貴不可言,這次是因為幫別人躲了牢獄之災,結果自己落了劫數,不過‘影’字主災,刀光劍影,以後會有見血之憂,需速速離開此地避難,京城才是你的福地。」

  王思宇定睛往下看,只見落款處寫的是:

  國家二級卜卦師周妖瞳。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0
第三十四章 絕頂牛人

  醫院這邊,柳大元跌跌撞撞地爬起來,顧不上滿臉是血,就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大聲道:「哥們,你趕緊回所裡,我被個王八蛋給打了,人已經抓了,你去幫我整死他,整死他!」

  隨後分開人群,在幾個小護士的簇擁下,急匆匆地奔往急診室。

  進了派出所,王思宇就被鎖在凳子上,兩名民警先是問了他的姓名年齡和工作單位,隨後開始做筆錄,王思宇就把事情發生的全過程都講了一遍,沒有半點遺漏,隨後那兩人又單獨找楊潔做了個證人筆錄,兩者相對照,毫無出入,就知道王思宇講的是實情。

  兩人這時有些犯嘀咕,一來王思宇的身份也很特殊,兩人摸不清他的底細,不敢上什麼手段;二來柳大元背景大家是都知道的,如果不讓這王思宇吃點苦頭,那是沒法交代的,畢竟所長和指導員平時對柳大元也是恭恭敬敬的,兩人在一起合計著,先讓楊潔回去,王思宇就先關著,等所長回來再處理。

  王思宇在小黑屋裡坐了十幾分鐘,門突然被一腳踢開,一個身材矮胖的黑臉警察走了進來,上來一腳就踢翻了凳子,沖著王思宇大聲罵道:「柳書記家的大公子你也敢打,你是不是活膩味了,小子!」

  這時兩名民警就忙從外面跑進來,攔住他,輕聲提醒道:「邱所,這人可不是街頭小混混,他也是有來頭的人,是市委辦公室的一個科長,估計是你姐夫的手下。」

  那位邱所長一聽就有些慌了,指著王思宇破口大駡:「你真混蛋,這不是在給我姐夫找麻煩嗎?」

  說完趕忙掏出手機給姐夫打電話,此時鄭大鈞抱著膀子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雍正王朝》,見手機震動,接起來一聽就嚇了一大跳,急聲問:「是哪個王八蛋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邱所長忙說那人叫王思宇。

  鄭大鈞聽後有些慌了神,立馬關了電視,忽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壓低聲音問道:「你打他了沒有?」

  邱所長就說只踹了一腳,鄭大鈞聽了就開始跳著腳破口大駡道:「我草你媽了個B,你怎麼能打他呢,秘書長身邊的大紅人你他媽的也敢打,我平時都把他當祖宗供著,柳翔雲現在雖然在臺上,但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秘書長才是旭日東昇,前程遠大,你媽了個腿的,趕緊給王科長道歉,他要是不原諒你,我讓你姐跟你一塊去到他家裡下跪,馬勒戈壁的,快把電話交給王科長。」

  邱所長聽完嚇得面如土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姐夫髒話如尿崩滾滾而來,他的工作還是姐夫給安排的,升所長也是鄭大鈞運作的結果,所以對這個姐夫的話向來言聽計從,從來都不敢忤逆姐夫的意願。

  他和柳大元完全是酒肉朋友,也是看了柳大元的背景深厚,所以刻意巴結,這次得了消息,急匆匆趕來,本來想在柳大元那邊送個人情,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挺斯文的委辦科長,竟然有這麼強勢的背景,就連姐夫都要討好他,轉念一想,就覺得自己長了顆豬腦袋,要是沒有硬硬的後臺,怎麼敢動手打柳大元呢?

  想到這裡,他腸子都悔青了,不敢耽擱,趕忙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把摔倒的凳子給扶起來,對著冷眼旁觀的王思宇連連作揖道:「王科長,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千萬別見怪。」

  看王思宇臉色依然鐵青,邱所長也顧不了面子了,抬手對著自己的臉左右開弓,打了兩個響亮的大耳光,隨後把手機遞給王思宇道:「王科長,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這是我姐夫鄭大鈞的電話。」

  王思宇見狀無奈地搖搖頭,接過手機就微笑道:「主任,給你添麻煩了。」

  鄭大鈞忙道:「老弟,你現在沒事吧?」

  王思宇就說沒事,鄭大鈞聽了就放下心來,握著手機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弟你跟我講明白,我再跟秘書長彙報。」

  王思宇知道他這是想借著此事拉近與秘書長之間的關係,畢竟周秘書長對鄭大鈞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既讓他看到希望,又讓他感覺心裡沒底,這就是周松林高明的禦下之術,對鄭大鈞這種人,就得讓他號不准脈。

  王思宇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鄭大鈞聽後就說:「老弟,你這次可闖禍不小,不過你放心,我這就讓他們先放人,有秘書長居中協調,想必柳副書記也會賣個面子,你去認個錯,大家和解就好。」

  王思宇搖頭道:「讓我跟那種人認錯,還不如殺了我,芝麻綠豆點的小官,我還真不在乎,大不了辭職不幹了。」

  說完就把手機遞回去,邱所長拿在耳邊,就一陣「嗯嗯知道知道。」

  掛機後就回頭大罵道:「你們兩個王八蛋,誰允許你們銬人的,查清楚了嗎,你們就給戴手銬?還不快把王科長放了。」

  那兩個民警聽了就鬱悶死,心想你平時跟柳家大公子稱兄道弟的,我們哪敢不嚴辦啊,要不是知道他是委辦的,早就收拾他個半死了,這下可好,裡外不是人。

  這邊剛把王思宇打開手銬,那邊就有個警員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趴在邱所長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眼光不時瞄向王思宇。

  邱所長聽了忙轉頭對王思宇道:「王科長,您先在這坐一會,柳大元那孫子又找人來了,我先出去把他們打發了。」

  說罷他推門出去,王思宇只好又坐回凳子上等,這時原來那兩位警員就笑嘻嘻地走過來陪他說話。

  邱所長出了小號,直接前門,繞過走廊,只見市局刑警隊副隊長鄧華安帶著幾個幹警,正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口,原來鄧華安正在辦公室跟著一眾幹警討論個案子,忽然接到楊慧慧媽媽打來的電話,說你那位朋友剛才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接著就把事情得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鄧華安一聽就急了,拍著桌子咆哮道:「馬勒戈壁的,別的事先放放,全體集合,都跟老子搶人去。」

  邱所長是早就聽過鄧華安脾氣強的,這時見鄧華安鐵青著臉,面色不善,心裡就直打怵,但姐夫既然有了交代,他就得把王思宇照顧周全,不管誰來,都別想把人帶走,想到這,他就皮笑肉不笑地道:「鄧大隊長,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啊?」

  鄧華安哼了一聲,把衣服上警服的扣子一粒粒地解開,敞著懷道:「邱所,給個面子,第一人民醫院那個打人的案子交給我來辦,你把裡面那人交出來。」

  邱所長聽了就嘿嘿冷笑,說:「鄧隊你手伸得太長了,這可是在我的轄區,再說了,這就是個小案子,我看就不必勞煩你們市局的同志了,我們所裡能處理得好。」

  鄧華安一聽就火了,挽起袖口,露出結實的肌肉,他瞥見腳邊有個小板凳,就用腳尖一勾,板凳就翻著筋斗落在手裡,鄧華安深吸一口氣,雙手抓著板凳腿猛地往頭上砸去,兩寸厚的板凳「喀嚓」一聲就斷成兩截。

  邱所長當場就有點傻眼,背後的冷汗「唰」地一下淌了下來,他早聽說鄧華安當過特種兵,手底下有真功夫,見他露了這一手,知道今天這事不好辦了,不過沒辦法,事情逼到這了,瘦驢也得拉硬屎,邱所長伸手從腰裡把手槍掏出來,把子彈推上膛,隨手拋給怒目而視的鄧華安,指著自己的腦門道:「姓鄧的,想把王科長帶走,你先朝這開槍,你要真牛B就開槍把我崩了。」

  鄧華安一聽這話就不對勁,摸著腦袋正犯迷糊呢,見王思宇牛皮哄哄地從走廊拐角走出來,左邊一個民警幫他抱著大衣,右邊那位左手幫他拎包,右手正舉著打火機幫他點煙,王思宇很愜意地抽上一口,嘴裡噴出一股濃煙,沖鄧華安招招手:「老鄧你咋來了,整這麼大動靜幹啥,你他娘的想造反啊!」

  老鄧身後那些幹警一看王思宇走過來,就站在原地「哢」地打了個立正,把邱所長看得一愣一愣地,心說這種場面只在電影裡看過,不過就是少了句臺詞,他娘了個腿的,這王科長到底啥來歷啊,這也太牛B了吧?

  鄧華安把槍丟給邱所長,拍拍他肩膀,就一言不發地把他扒拉到一邊,直接走過去給王思宇來了個熊抱,嘴裡不乾不淨地嘀咕道:「吃虧了沒?媽逼的敢動你一下我就把這砸了。」

  王思宇聽了就白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就這點不好,一身匪氣,這臭毛病得改改。」

  鄧華安聽了沒吭聲,抓著頭皮嘿嘿地傻笑,他那鐵頭功好多年沒練,凳子雖然是砸開了,腦袋上也起了個大包。

  王思宇沖邱所長笑了笑,彎腰把地上的半截板凳揀起來,嘖嘖歎道:「老鄧你這手真厲害,是硬氣功吧?」

  鄧華安點點頭,隨手把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往前扒拉幾下,生怕被人發現前邊起了個包,接著呲牙咧嘴地笑道:「部隊裡練的,扔下好幾年了。」

  「部隊有沒有教房中術啥的?」

  「那個沒有。」

  「這硬氣功看著不賴,改天你得教我。」

  「中!只要你能吃得了苦。」

  兩人就閒聊著,在前呼後擁中走出派出所,鄧華安急著辦案,就帶著一眾幹警返回市局,王思宇剛要離開,卻發現楊潔從路邊的松樹下跑過來,王思宇忙微笑道:「沒事了,你快回去吧。」

  楊潔轉過身子,向前慢慢走了幾步,卻突然折了回來,猛地撲在王思宇懷裡,用力地抱著他,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過了許久,才鬆開手,低著頭走遠。

  王思宇看著她嫋娜的背影,慢慢地蹲下身子,過了好一會才站起來,輕噓一口氣,皺著眉頭歎道:「馬勒戈壁的,這玩意也太堅挺了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4
第三十五章 平安夜

  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最近囊中羞澀,王思宇決定不再打車,直接走著回家,天氣雖然寒冷,大街上行人卻依然很多,打扮得奇形怪狀的男女青年們手拉著手,在閃爍的彌紅燈下彼此依偎著打鬧著嬉戲著,不時傳來陣陣歡快的笑聲,街上多出不少賣玫瑰的小女孩,原來今晚竟是平安夜,王思宇走著走著就突然寂寞了,停住腳步點著一根煙,坐在臺階上猛抽。

  喧鬧的街市,飄著肉香的串店,以及背後啤酒店裡傳來的陣陣吆喝聲,都不能緩解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雖然肚子裡已經饑腸轆轆,但他還是沉浸在一種難以言表的孤獨之中,那是一種很裝B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是一副流動的畫卷,而他是唯一一個冷眼旁觀的人。

  「寂寞在左岸,憂傷在右岸,想你的每一個夜晚,煙灰在指尖聚散;寂寞在左岸,憂傷在右岸,穿過萬丈紅塵來找你,你卻看不見;寂寞在左岸,憂傷在右岸,你是我心中跳動的火焰,燃燒在彼岸……」

  不知道是哪位服務員JJMM與他心有靈犀,背後的啤酒店裡居然播放了這首歌,歌手在舒緩的音樂中,以低沉沙啞的嗓音釋放著寂寞的滋味,王思宇坐在臺階上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就覺得每個人其實都有屬￿他自己的寂寞。

  就這樣醞釀著情緒,在音樂的配合下,王思宇的寂寞眼瞅著就要高潮了,正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間,他忽然感覺眼前一亮,左前方五六米處的廣告牌下面,突然轉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正挎著黑色小包向這邊走來,在這麼寒冷的冬夜裡,她居然還穿著火紅色的單衣,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裙,一雙纖長的美腿露在外面,腳步輕盈地從王思宇面前經過,搖曳生姿,宛如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綻放的紅玫瑰。

  王思宇滿腦子的寂寞就在刹那間灰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捏著煙屁股狠狠吸上兩口,掐滅後隨手彈出,拍拍屁股從臺階上站起來,一聲不響地跟在女孩後面,那女孩滿腹心事的樣子,好像並不知道身後還跟著一頭大尾巴狼。

  尾隨著女孩走了大約五百多米,最後進了一家高級餐廳,王思宇就在女孩的鄰桌坐下,翻開菜譜一看,菜價高得有些離譜,就點了杯咖啡,在那假裝看窗外的風景,眼睛不時地瞟下女孩的漂亮臉蛋,都說秀色可餐,這話一點不假,王思宇突然發現,端著咖啡賞美人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於是他下定決心,以後的平安夜都這麼過。

  女孩翻著菜譜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卻一口不動,而是撥了個電話,輕聲說你來吧,之後一臉憂鬱的表情,王思宇就發現,這小美人也寂寞了。

  過了十幾分鐘,一個帥氣的大男孩,背著一把吉他,捧著一大蓬玫瑰花走了進來,他先把玫瑰放在餐桌上,隨後單腿跪地,邊彈邊唱,聲音柔柔的,清亮的嗓音略帶磁性,非常動聽,滿屋子的人都被他的歌聲吸引,不由得都停下筷子,向這邊觀望。

  等男生唱完後,餐廳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掌聲停下時,大男孩從兜裡掏出一枚白金戒指,雙手捧著,輕聲道:「青璿,請接受我最真摯的愛。」

  王思宇笑了笑,就跟著十幾桌子的客人一起站起來鼓掌,這種電視劇裡才有的情節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感覺還真是不太一樣,在電視裡看就覺得假假的,放到現實裡,卻感覺到有些感動。

  原以為按照情節的發展,這女孩會羞羞答答地接過戒指,然後撲到男孩的懷裡淚如雨下,臺詞王思宇都已經替她想好了,「X,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濤,我們分手吧,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女孩輕聲說出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男孩更是目瞪口呆,愣愣地半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好久才茫然道:「璿,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咳咳。」王思宇不小心被咖啡嗆到了,連連咳了好幾聲。

  這時門外突然走進兩個人來,前面那個三十六七歲年紀,身材略胖,眉宇間透著一絲威嚴,想必是哪個單位的領導,後面那個則瘦瘦的,像個文靜的書生,兩人徑直走到女孩身邊,女孩就湊到這個中年男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中年男人聽著點點頭,從包裡掏出兩摞錢,丟在桌面上,抓著女孩的手走了出去,經過男孩身邊時,只輕聲說了句:「這是你們的分手費。」

  餐館裡頓時譁然,罵聲一片,王思宇順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望去,透過玻璃櫥窗,見那三個人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轎車緩緩開走,王思宇瞄了眼車牌,竟是青羊縣政府的小車。

  餐廳裡的大男孩這時才醒過神來,徑直地追了出去,但轎車已經開遠,他把手中的戒指遠遠地拋了出去,就失魂落魄地在街頭走著,女服務員抱著玫瑰花、吉他、以及那幾摞錢追了過去,男孩卻一把推開她,發瘋一樣地向前方跑去。

  王思宇不禁搖頭歎息,這傢夥實在是平安夜裡最倒黴的一個人了,正準備轉身出去時,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轉過身,卻發現那人是政府辦的一個科長,叫陸浩,兩人經常在委辦和政府辦之間的一些工作對接問題上扯皮,時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在電話裡扯著嗓門向對方吼,但偶爾見面還很客氣,畢竟那是工作上的事,大家在其位謀其事,說白了都是身不由己。

  陸浩沖窗外努努嘴,輕聲道:「魏老二,青羊的常務副縣長,縣委四把手,走到哪都是牛B閃閃的。」

  「倫理道德?嘿嘿!」王思宇笑了笑,接住陸浩遞過來的酒杯,兩人輕輕碰了一下,均是一飲而盡。

  陸浩放下杯子,也是嘿嘿一笑,他知道王思宇指的是什麼,魏家四兄弟的名字連起來就是「倫理道德」四個字,「倫理」從政,老大魏明倫仕途平坦,是張書記的親信,已經做到紀委書記的位置上了,「道德」兩兄弟專心經商,魏明道在青州的房地產生意做得極好,張倩影住的濱河花園就是他開發的項目,四兄弟優勢互補,彼此扶持,所以在青州的地面上混得風生水起,只是在民間口碑不佳,被老百姓編了句順口溜,叫做:「倫理無良,道德敗壞。」

  王思宇知道,魏明倫現在正在跟周松林明爭暗鬥,兩人都想爭取柳翔雲退下來的那個位置,而張書記的態度很明朗,都是自己人,大家各憑本事去搶好了,在這個問題上,他是一碗水端平的。

  「不吃思源的飯,不嫁青羊的漢,青羊那個貧困縣都窮得叮噹直響了,他魏老二倒是瀟灑,隨隨便便就掏出幾萬塊錢給人當分手費,馬勒戈壁的,好B都讓狗日了。」陸浩看起來也是多喝了幾杯酒,嘴裡噴著酒氣,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王思宇笑笑沒吭聲,方如海曾經告誡過他,嘴有多嚴,官有多大,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大嘴巴,這種人是註定沒有發展前途的。

  兩人閒扯了幾句,陸浩就邀王思宇過去喝兩杯,王思宇見那桌老老少少坐了七八個人,知道這是家庭聚會,就趕忙謙讓道:「陸科長,我還有事,咱們兄弟改天再單獨喝一杯。」

  陸浩就笑著跟他握了下手,點頭笑道:「王科長,來日方長。」

  出了餐廳,王思宇就很有良心地想起小晶現在是自己在家,趕忙急匆匆地往回趕。

  回到家,發現方晶正坐在飯桌旁打瞌睡,王思宇知道她這兩天夜裡用功過度,傷了神,原來這幾天方晶就像換了個人一般,每天都捧著書本熬到後半夜,還把兩隻小羊角辮上拴上繩子,掛在衣架上,嘟嘟囔囔地說錐刺股太疼,只好頭懸樑了。

  坐在飯桌上,掀開扣好的盤子,王思宇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這位大小姐看來是從沒下過廚,就連最普通的西紅柿炒雞蛋都做不好,盤子裡面黑黢黢地,只有零星一點黃色,而米飯更離譜,居然是夾生了,不過王思宇還是很感動,就輕輕推醒方晶,說:「小晶走,今天是平安夜,小宇哥哥領你出去吃。」

  方晶還沒睜開眼睛,小鼻子就開始嗅了起來,一激靈站起來道:「不對,你身上有香水味!」

  王思宇嚇了一跳,這才想起,楊潔曾經在他懷裡呆了半天,沒想到方晶嗅覺的靈敏度已經達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王思宇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釋道:「你小宇哥哥天天擠公共汽車,身上哪能不帶些味道。」

  方晶卻一副不信任的樣子,扳著面孔白了他一眼,氣哼哼地道:「下次偷吃別忘了抹乾淨嘴。」

  王思宇就覺得這話有點耳熟,仔細一想,這不是黃雅莉前些天擠兌趙帆時說的話麼,這小妮子學得倒快。

  方晶看了看盤中燒焦了的雞蛋,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撓頭道:「小宇哥哥,以後我會用心跟雪瀅阿姨學做菜的,你放心好了。」

  說完露出那對漂亮的小兔牙,給了王思宇一個燦爛的微笑,正笑到開心時,突然皺眉發出「哎喲」一聲,接著不停地甩著小手,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王思宇一把拉過她的小手,發現那蔥鬱的手指上竟然起了兩個小泡,知道是她在炒菜的時候被熱油燙到了,這下就有些心疼了,趕忙帶著一絲歉意地道:「小晶咱們走,小宇哥哥今天好好陪陪你出去玩一玩。」

  兩人先出去吃了飯,方晶顯然是餓壞了,竟然一口氣吃了兩小碗米飯,外加兩個小籠包,王思宇在飯桌上殷勤地為她夾菜,方晶在吃完一隻鴨腿,又喝了幾口靚湯後,終於拍著小肚子說好飽啊,緊接著又撅著嘴巴埋怨道:「小宇哥哥你太壞了,居然讓我吃這麼多,人家還要減肥呢,討厭死了!」

  王思宇微笑著帶她去蹦迪、K歌,在歌廳,受不住方晶的死纏爛打,王思宇只好高歌一曲,他那雷人的歌聲把方晶笑得前仰後合,最後捂住肚子說:「小宇哥哥,其實你嗓音挺好的,怎麼就是找不准調調呢?」

  唱完歌方晶就吵著去看電影,王思宇也順著她的意思,在電影院裡,方晶只看了一會,就歪著脖子倒在王思宇懷裡,睡得如小貓般香甜,王思宇不忍驚動他,就一動不動,等散場後,才輕輕抱著她,小心翼翼地打了車,叫司機開得慢些,下車後又小心翼翼地背著她上樓。

  方晶躺在王思宇背上就開始流眼淚,說小宇哥哥我是不是要走了,王思宇不敢回答,只悶著頭往上走,方晶就又說:「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不然你不會對我這麼好,嗚嗚嗚……」

  王思宇開門把她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又拿紙巾為她擦乾眼淚,才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說:「小宇哥哥永遠都會對你好,你永遠是小宇哥哥的小妹妹。」

  方晶這才停止抽噎,撅著粉嘟嘟的小嘴半天不吭聲,好久才賭氣地來了一句:「我可不想當你的小妹妹。」

  王思宇就笑道:「那你可要抓緊學習了,北大清華可不是那麼好考的。」

  方晶氣哼哼地道:「知道不好考還拿這個刁難人,討厭死了!」

  王思宇不再理她,而是從抽屜裡找出一本書翻開看,方晶又困又乏,在洗過澡後就又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丟在被窩裡,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過了不知多久,王思宇正看書間,突然發現床上的方晶翻了個身,被子卻被踢開,一條白生生的大腿倒有大半露在外面,王思宇趕忙悄悄下了沙發,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幫她把被子蓋好,靜靜地在床邊坐了一會,這才返回沙發上,迷迷糊糊地剛要睡著,就聽方晶喊了一聲:「分段函數與數型結合!」

  王思宇就有些開心,這小丫頭終於開始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了,正高興間,卻聽方晶又在輕輕囈語道:「小宇哥哥,你為什麼不給我買玫瑰花啊,人家好傷心哦。」

  王思宇頓時一愣,睡意全無,翻身坐了起來,悄悄地走進洗手間,坐在馬桶上「啪!」地點著一根煙,苦笑著搖頭,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用情這麼深,王思宇一時倒有些感到愧疚,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6
第三十六章 我最純潔了

  王思宇在周松林的罵聲中翻弄著手中的材料,裡面的內容都和自己有關,寫的也都是同一件事,市委辦公室綜合科科長王思宇大鬧醫院,當場行兇,打傷醫院副院長,情節極其惡劣,這些材料都是寄往報社及市委機關報上的,還有投往市紀委監察局以及黨風辦的,其中還有一個沒蓋上章的拘留證。

  王思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見到這些東西還是感覺頭疼,文字這玩意果然是奇妙無比的東西,用好了的確有顛倒黑白的妙用,況且人家也是有事實作為依據的,你總不好意思說當天沒去過醫院沒打過柳大元吧?

  對方咬住這點,仗勢欺人的就變成了王思宇,柳大元則成了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真他奶奶的!」王思宇在心裡罵了一句,就悶著頭不敢吭聲,見周松林舉著杯子,把右手伸過來,王思宇趕忙把這些材料送回去,卻又挨了一通數落:「我要的是藥,你還有沒有腦子,你給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麼!被你氣到胃痛!」

  王思宇慌忙把胃藥遞過去,周松林把藥就著水仰頭咽下,坐在椅子上運了半天的氣,才恢復了以往的鎮定自若,王思宇趕忙笑嘻嘻地走過去幫他點上煙,誰知剛剛抽上兩口,周松林就又扳著面孔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趕緊滾回去給我寫檢查,你要進行深刻反省,不許敷衍了事,更不許找人代筆!」

  「是,老爺子您息怒,我這就去寫。」王思宇如獲大赦,趕忙拿著舉報材料屁顛屁顛地往出跑,周松林這一臉階級鬥爭的表情,瞅著怪瘮人的,王思宇還是頭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火,知道他這次是真被自己氣到抓狂了。

  直到門被輕輕關上,周松林夾著煙在轉椅上搖了兩下,嘴角才微微翹起,勾起一抹笑意,「老爺子?哼哼,馬屁精!」

  剛剛開門出來,就見鄭大鈞正站在辦公室門口向這邊張望,看到他開門出來,就滿臉堆笑地沖他招手,王思宇趕忙加快了腳步,兩人進屋後,鄭大鈞把門關好,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輕聲道:「老弟,總算擺平了,我昨天可是一晚上都沒睡著啊。」

  王思宇見他氣色不好,滿臉憔悴,眼睛裡還帶著血絲,就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忙遞給他一支煙,鄭大鈞點上後深吸一口,輕聲道:「還真得感謝我那個不學無術的小舅子,他那攥著不少柳大元的把柄,要是深究起來,他柳大元就得進去裡面呆幾年,這一通電話打下來,柳大元總算同意不追究了。」

  王思宇點點頭,卻又皺眉道:「那這些材料是哪來的?」說完把舉報材料丟在鄭大鈞的桌子上,鄭大鈞拿到手中翻了一遍,就搖頭道:「看來是有人想利用這件事做文章啊,這是想把火燒到秘書長身上,老弟啊,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啊。」

  王思宇知道他所講的非常時期,就是指年後市委領導換屆這件事,看來上面的博弈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被牽扯到裡面,自己這段時間的行事看來還要更謹慎些,不要拖了周松林的後腿。

  鄭大鈞把那些材料丟進碎紙機裡,伴隨著一陣刺耳的響聲,舉報材料變成了一堆碎紙條。

  等王思宇出去,鄭大鈞就敲開了周松林的辦公室,把事情處理的情況又彙報了一次,周松林笑眯眯地聽著,不時點頭,沒等他講完,周松林的手機忽然響了,接通後「嗯嗯」了幾聲,就聽周松林壓低聲音,悄聲道:「老劉,這次真要感謝你了,這要是上了報,那臭小子在青州就呆不下去了嗯嗯我知道可能是魏明倫那傢夥在背後搗鬼好,晚上找個地方坐坐,咱們老哥倆聚聚」

  鄭大鈞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就猜測那人應該是宣傳部的劉部長,周松林放下電話,拿著簽字筆在桌上敲了幾下,就笑容可掬地道:「大鈞,你不錯,好好幹!」

  這還是周松林頭一次這麼稱呼他,鄭大鈞內心激動,忙站起來連聲說:「一定,一定,請秘書長放心。」

  走出周松林的辦公室,鄭大鈞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精神抖擻,背著雙手邁著四方步,在委辦的各個科室來來回回兜了好幾圈,逢人就說:「你不錯,好好幹!」

  王思宇沒想到方如海做事如此雷厲風行,省電視臺的記者第二天就趕到青州,對在第一人民醫院的楊家人做了現場採訪。

  他更加沒有想到的,做現場採訪的節目主持人竟是他最崇拜的廖景卿,也許崇拜這個字眼不太貼切,但王思宇內心深處確實有一種見到偶像的巨大幸福感。

  廖景卿本人顯得比電視上還要明豔動人,雖然身穿職業女裝,卻依然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更增添了許多成熟知性的韻味,舉手投足間都是那樣的優雅曼妙。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也只有這樣的詩句才能形容這樣的女子吧?

  王思宇恍惚間想到,他捏著下巴,靜靜地站在門外。

  拍攝過程開始非常順利,小慧慧的聰明可愛征服了攝製組的所有成員,但麻煩還是出現了,當導演提出希望她能哭出來,增強效果時,小慧慧卻執意不肯,拿著小手向門外指:「叔叔說過,要慧慧再疼也不哭,慧慧一定不會哭的。」

  眾人的目光就齊刷刷地向門外望去,慧慧的爸爸更是跑過去當著攝製組的面給王思宇下了跪,說你們把他也拍上吧,沒有他,我們這家人就全完了。

  王思宇趕忙把他扶起來,分開眾人,緩緩走到慧慧面前,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瓜,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這次例外,叔叔允許你哭。」

  慧慧頓時淚如雨下,哭著喊道:「叔叔,真的好疼啊!」

  周圍的人就跟著「劈裡啪啦」的掉眼淚,王思宇趕忙悄悄退回門外,導演連聲喊著開拍,但廖景卿竟然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盯著王思宇發呆,直到導演反復催促才緩過神來,之後的主持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連「哢」了三次才算過關。

  王思宇就有些歉意,也很疑惑,不知道為什麼廖景卿看到他會如此失態,他低頭看了下,又在臉上摸了一圈,倒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採訪結束後,一群醫生護士就圍了過去,請廖景卿簽名,畢竟她曾經也是省台的一姐,如今雖然名聲大不如從前響亮,但昔日的粉絲還是很多的,王思宇趕忙趁著機會也擠過去,從夾包裡掏出一個黑皮本子,翻開後遞過去,略顯緊張地道:「廖小姐,我是您的忠實觀眾,請幫忙簽個名。」

  廖景卿這次沒有抬頭,只是稍稍停頓一下,就麻利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王思宇就覺得她這字寫得好,娟秀中帶著一絲空靈意象,筆劃間有如風拂楊柳搖曳生姿,能寫出這種字來,沒有十幾年的底子是辦不到的,起碼王思宇自己再練個七八年的也達不到那種水準,那不光需要勤奮,更需要一種靈性,王思宇就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世俗了。

  王思宇拿到簽名興奮地擠了出來,卻發現方晶正紅著眼睛走過來,他趕忙把本子放好,再次陪她下了樓,徑直來到電視臺的採訪車前,可任他如何相勸,方晶就是不肯上車,就站在車門邊上偷偷抹眼淚。

  王思宇到現在還直迷糊,這小丫頭怎麼就會喜歡上自己呢?

  兩人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大堆廢話後,方晶開始一本正經地就警告他,不許往家裡帶女朋友,更不能讓其他女人上她的床,否則就如何如何……

  王思宇忙拍胸脯保證,說你放一千二百個心吧,我這人最純潔了,方晶就湊在他耳邊輕聲說:「少裝蒜,我在你屋裡翻出一堆黃書。」

  王思宇頓時無語,方晶就用粉嫩的小手在他鼻子上輕輕地捏了捏,又用小手托住他的下巴,悄聲道:「我會看著你的,小宇哥哥,你要乖呦!」

  王思宇就覺得心裡癢癢的,腦袋一時迷糊,忍不住就低頭張嘴銜住了方晶一根柔軟的手指,溫柔地含住,用舌尖輕輕撥弄著、吸吮著方晶頓時粉面羞紅,臉上發燙,站在那扭捏著不敢動,心裡歡喜得要命,呼吸也變得局促不安起來。

  過了半晌王思宇才回過神來,暗叫糟糕,心想這下可壞了,趕忙把嘴張開,方晶慌慌張張地把手指抽出,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轉身逃到車上,王思宇站在門邊嘀咕兩句,聲音小的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這時攝製組的成員就陸續從樓裡走了下來,廖景卿上車後就坐在方晶身邊的座位上,低著頭似乎在想心事,人一多起來,方晶就不敢再把目光投向窗外,只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擺弄著衣角,時不時地低頭抹眼淚,王思宇就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不像話,這樣的小女孩都給招惹了,當真是對得起禽獸兩個字了。

  車很快啟動了,方晶還是忍不住,一下子站起來,趴在車窗上使勁地向外揮手,王思宇也微笑著揮手,就在車子轉彎的刹那間,王思宇竟然發現廖景卿的目光掃過來,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濃濃的傷感。

  車子開遠後,王思宇轉過身子,卻發現楊潔竟然站在身後,就笑笑道:「柳大元沒有再找你們麻煩吧?」

  楊潔搖頭道:「聽醫院裡的人都說他要被調走了,這幾天已經不來上班了。」

  王思宇點頭道:「那就好。」

  楊潔就低頭說:「聽說他在這裡糟蹋了不少年輕護士,那天晚上只有我自己在醫院陪慧慧,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裡,想強姦我,我反抗,他就故意找茬,我寧可出去賣,都不會把身子給那種垃圾。」

  王思宇覺得這個話題不好接話,就笑了笑說:「等電視播出來,慧慧應該就能籌集到錢做手術了,你以後千萬別再幹傻事了。」

  說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輕聲道:「以後遇到困難打這個電話,能幫的我一定幫。」

  楊慧慧接過名片,小心地放在身上,想說上幾句話,可嘴唇蠕動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就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紙,飛快地寫上幾行字,交給王思宇,滿面緋紅地轉過身子,飛快地跑掉。

  王思宇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我的身子是你的,我會一直給你留著,什麼時候想要,就打電話。」

  「小楊,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王思宇趕忙大聲解釋道,楊潔轉身瞟了他一眼,輕輕一笑,跑得就更快了些,王思宇疑惑不解地低頭一看,卻發現下面已經撐起了高高的帳篷,趕忙握著紙條蹲下,低聲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你他娘的也練過硬氣功啊!」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6
第三十七章 勞燕分飛

  出了醫院,王思宇突然接到趙帆的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趙帆的語氣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沉重,讓王思宇隱隱感覺到一絲冷意,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他剛要尋問時,趙帆卻已經將電話掛斷。

  王思宇先到了茶樓坐下,要了一壺碧螺春,女服務生微笑著上前沐浴甌杯飛澈甘霖,用茶匙把茶荷中銀白隱翠的碧螺春嫺熟地撥到已沖了水的玻璃杯中去,霎時間杯中銀光爍爍、雪花紛飛,令人眼花繚亂。

  茶道講究和靜怡真,一品茶香二品春意三品甘苦人生,但王思宇現在卻是少了那份恬淡心情,他點著一根煙,在火光明滅中陷入沉思,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難道是和張倩影吵架了?

  上次那件事情鬧成那樣,兩人發生些爭執也是很正常的,又或者,他知道了什麼?

  不一會兒,西裝革履的趙帆就從外面推門進來,王思宇沖他招招手,趙帆就徑直走了過來,一屁股坐下,苦笑著說:「你倒會選地方,當年我就是和你嫂子在這家茶藝館相遇的。」

  王思宇笑笑,見趙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注視良久,摸著手中茶杯輕聲問道:「家裡都還好吧?」

  趙帆習慣性地解開襯衫領口的兩粒扣子,端起茶杯輕輕品上一口,閉著眼睛砸吧嘴,用低沉的聲音道:「人生如茶,甘苦自知啊……」

  王思宇也端起茶杯,輕輕喝上一口,皺眉道:「那天看你陪著黃雅莉逛商場了,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你這是在玩火,小心嫂子知道收拾你。」

  「晚了……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們已經離婚了,今天剛剛辦好手續!」趙帆表情痛苦地抬起雙手捂住臉,用力地上下搓動了幾下,「我和黃雅莉之間的事情她也已經知道了,她給了我最後一次機會,沒想到那些傢夥會在這當口打上門來,真是雪上添霜啊,再加上……她是鐵了心和我分手……我現在住在黃雅莉那裡,小影不希望這件事情讓別人知道,鬧得滿城風雨,要我保密。」

  王思宇聽完當場就愣住了,他沒有想到事情會來得如此突然,他們竟然這樣就離婚了,一時間張大了嘴巴,想要安慰趙帆幾句,卻不知說什麼好,腦子裡亂哄哄的,全是張倩影的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

  趙帆神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隨後黯然道:「經他們這一鬧,報社我也是呆不下去了,我已經辦了辭職,黃雅莉要我和她一起去南方闖一闖,我也想離開青州,趁著年輕多賺點錢,現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以後你要多照顧小影,她是個好女人,是我對不起她,一次次地傷她的心。」

  「打算什麼時候走?」王思宇輕聲問道。

  「兩天后就走。」趙帆又喝了杯茶,對著門口的女服務生吹了個口哨,那女孩就抿著嘴怯怯地笑。

  王思宇不禁搖頭苦笑,趙帆這廝真是走到哪裡都不會安分,想了想,就把杯子輕輕放在桌面上,點點頭道:「趁著年輕出去闖闖也好,但要注意選好項目,現在不像以前,生意還是很難做的。」

  趙帆摸著茶杯發了一會呆,又回到了剛才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過了半晌,才輕聲道:「小宇啊,你要抓緊往上爬啊,以後你要真是做了大官,萬一哪天趙哥在外面混不開,落魄還鄉,你可要幫扶我下。」

  王思宇啞然失笑道:「你看得到長遠,那得多少年的功夫,小心不要等白了頭髮。」低頭琢磨了一會,就覺得應該跟趙帆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了想,就點著一根煙,皺著眉頭抽上幾口,拿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輕聲說:「趙哥,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你腦子夠用,在外面應該不會吃虧,但有時候太軟,要硬起來才不會被人家欺負。」

  趙帆聽了默然半晌,從衣兜裡摸出一包芙蓉王來,撕開後丟給王思宇一根,自己低頭點上,吸了幾口,才點頭道:「這些年沒少占你便宜,兄弟,直到這次要出門,我才發現,還真有點捨不得你,也就是你真心把我當朋友看,哎,這就要背景離鄉了,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趙帆握著杯子,竟有些傷感,王思宇心裡也有些感動,再差勁的朋友也是朋友,尤其王思宇原本就沒有幾個朋友,所以趙帆的離別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觸動,此時談起離別的話題,自然也有些傷感,就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擺手道:「過去的事情還提他做什麼。」

  趙帆悶著頭把一根煙抽完,捏著煙屁股狠狠地在煙灰缸裡按了按,隨後擺弄著杯子,抬起頭來欲言又止,半晌才輕聲道:「小宇,上次小影過生日那天的事,是黃雅莉幹的。」

  王思宇嚇了一跳,皺眉道:「那怎麼可能,沒影的事可別瞎猜。」

  趙帆搖頭道:「黃雅莉這人心機太深,我有兩次躲在她家衛生間裡跟春妮聊天,被她聽到了,結果她趁我不注意,偷偷記下了電話號碼,打聽好地址後找到了那個地方,和春妮她爸在一起聊了半個上午,報社和家裡的地址,都是黃雅莉告訴他的,上門的時間也是她安排的,連他們幾個的路費都是黃雅莉給出的,春妮他爸昨晚上喝醉了酒,親口說出來的,春妮就悄悄給我打了電話。」

  王思宇聽了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想早知道這女人不簡單,但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要是被張倩影知道,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王思宇彈了彈煙灰,皺著眉頭問道,他也覺得這事有點麻煩。

  趙帆把身子向後一仰,失神地望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道:「我也不知道,黃雅莉這個女人讓我很矛盾,早在我和小影認識的時候,她就已經喜歡我了,壓抑了四年,她說自己都快瘋掉了,每天都在想我,那天晚上你們都走後,她當著我的面跪在小影面前,淚流滿面地苦苦哀求,求小影把我讓給她,她抱著小影的腿說沒有我她一天都活不下去,哎……」

  王思宇不知是怎麼離開茶藝館的,只是覺得心頭有些沉重,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猛一抬頭,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市委宣傳部的小白樓門前,索性信步走過去,上了二樓,在宣傳科門口,透過透明的大玻璃窗,發現張倩影正背著身子,坐在電腦盤打文件,王思宇就靜靜地站在那裡,宣傳部的很多人都認出他來,就都朝他微笑著打招呼,張倩影轉過頭來,正和王思宇四目相對,兩個人就這樣隔著玻璃窗子對視著足足有兩三分鐘,張倩影才轉過身,繼續打著材料。

  王思宇見僅僅相隔幾天,張倩影就容顏又清減了幾分,俏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心情就沉重起來,下意識地在右肩上摸了摸,那裡竟有些隱隱作痛。

  這時辦公室副主任兼宣傳科科長郝雲平剛好從劉部長的辦公室裡出來,手裡抱著一摞子文件,遠遠地看見王思宇,就趕忙打了個招呼,快步走過來,王思宇也向前迎了幾步,打個哈哈道:「郝主任真夠忙的,在這站了半天都沒等到你。」

  郝雲平三十四五歲,長得文質彬彬的,以前在青州第五中學教書,後來因為經常在日報上發表文章,所以被人看中,被調到區委宣傳部工作,王培生下臺後,幾個手下的親信也都受了牽連,被調離工作崗位,劉部長就把他調過來委以重任。

  郝雲平抬手推了推眼鏡,熱情地握手道:「稀客啊,這可是貴客盈門,王科長啊,今兒怎麼想起來到我們宣傳部來指導工作了?」

  王思宇笑著調侃道:「郝大主任這是不歡迎啊,那下次我就不來了。」

  「哈哈,王科長說笑了。」郝雲平隔著玻璃窗向裡面努努嘴,輕聲道:「不會是也過來看大美人的吧?自從小張調過來以後,我們宣傳科的門檻都快被人踩平了,可惜早就名花有主了,要不然我倒是能幫你牽線搭橋。」

  「郝主任說笑了。」王思宇說完,就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兩人倚在桌邊閒聊一會,這時就到了中午吃飯時間,郝雲平非要拉著王思宇去食堂,王思宇笑著拒絕了,郝雲平瞄了一眼張倩影,見她沒動地方,就感覺裡面有貓膩,忙給王思宇遞了個眼色,招呼著眾人走出去。

  見眾人都已經離開,王思宇咳嗽了一聲,就慢慢走過去,站在張倩影的身後,看著她打字,張倩影依舊神情專注地坐在那裡,十指如飛,打字的速度很快,王思宇低下頭,伸出胳膊向屏幕上指了指,輕聲道:「這裡有個錯別字。」

  張倩影卻沒有理會,依舊專注地看著身旁的材料,十根纖白如玉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跳躍,動作優美而嫺熟,仿佛那不是在打字,而是在翩翩起舞。

  王思宇把手搭在她肩頭,溫柔地撫摸著,張倩影身子微微一顫,咬著嘴唇沒有說話,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可錯別字卻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屏幕上的文字已經連不成句子了,她終於停下來,輕噓了一口氣,抬手敲出一行字,「你走開,快走開,別來煩我!」

  王思宇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回頭望去,卻見張倩影正拿著材料逐行對照,修改著屏幕上的文稿,王思宇輕輕推門出去,大步流星地向下走去。

  腳步聲慢慢遠去,張倩影才緩緩抬起頭來,端起電腦桌旁的茶杯,起身走出辦公室,徑直到樓梯口,躲在窗口處,拉開窗前的百葉,卻見王思宇如有感應,竟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向上張望,張倩影慌亂間趕忙鬆開拉繩,銀白色的百葉再次垂下,遮擋住了外面的視線,她轉身靠在角落裡,伸手按在左胸上,那裡仍舊「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已。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王思宇才知道方晶那句我會看著你的是什麼意思,牆上貼滿了她的照片,屋子裡也掛了不少裝飾品,就連洗浴間的棚頂都被掛上一串風鈴,他就覺得這小丫頭其實心思挺細膩的。

  「小丫頭,要好好學習啊!」王思宇抱著雙肩,對著她的一張照片輕輕說道。

  他不知道,遠在玉州的方晶正躺在被窩裡,手裡抱著一台嶄新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一個視頻文件,在上面輕輕一點,過了幾分鐘,屏幕上竟然出現了王思宇的客廳,他的一舉一動竟然盡收眼底。

  「小宇哥哥,要乖啊,我會看著你的。」方晶笑了笑,猶豫半晌,才關了程序,戀戀不捨地合上電腦,又開始翻起書來,認真地在上面做著筆記。

  門口處,方如海和陳雪瀅躡手躡腳地離開,悄悄返回臥室,關好房門,輕聲地商量起來。

  此時王思宇正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調出張倩影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卻無人接聽,又接連撥了幾遍,那邊卻已經關機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7
第三十八章 冰山美人

  上午八點半,王思宇先去市委小禮堂參加了一次擴大會議,內容是年底前各機關單位要加強學習,完成一次整風運動,王思宇坐在椅子上直打哈欠,知道不知是哪位神仙又在出招了,整風和整人有時候也分不太清楚,都是兩個JB熬湯,一個JB味。

  回來後他把新的《綜合三科工作人員職責與分工》分發下去,之後又安排人把幾摞文書檔案移交給市檔案局;又給市老幹部管理局打了電話,問下午的茶話會準備的如何;又給政府辦的綜合科打電話,督促他們把幾次大型招商團的工作成果抓緊時間匯總抄送過來,今年政府那邊幾位副市長帶隊跑了十幾個城市,回來報了七十多萬的票子,結果連個意向協議都沒達成,這個工作成果就比較難寫了,他們不送材料,連累著委辦幾個總結也沒法完成,為了此事,政府辦和委辦的兩個科室沒少扯皮,看樣子,還得繼續扯下去。

  電話放下,就已經到中午吃飯時間了。

  這次周松林刻意考校他,讓王思宇親自操刀寫講話稿,王思宇不敢怠慢,一邊吃飯,一邊看稿,鄭大鈞抱著飯盒走過來,就低頭在稿子的幾處地方點了點,王思宇略一琢磨,就覺得確有不妥之處,要修改已經是來不及了,索性就又刪減了些內容,使發言稿看著更精練些,不要小看寫稿子,青州市委辦以前就有個大才子在這上面栽了跟頭,一篇報告裡出現四個生僻字,讓領導當場落了面子,結果被那位領導在盛怒之下,找個光明正大的由頭給開除公職了。

  王思宇把文件改好,又反復讀了三遍,才放心下來,當然,周松林是委辦的第一支筆,他寫的東西肯定入不了周松林的法眼,但既然是考試,就要爭取拿個好成績來。

  下午,在市老幹部管理局的小禮堂裡,周松林與青州市離退休的老幹部們歡聚一堂,舉行了一次茶話會,周秘書長在發言時聲情並茂,極富渲染力,他在會上的發言著重談了四點。

  一是認真落實政策待遇,每逢重大節日,都要安排專人進行走訪慰問;每年要撥出專項的醫療經費,定期組織老幹部進行體檢,做到有病早治,無病早防,使老幹部老有所養。

  二是關心老幹部們的日常生活,免費為離退休老幹部訂閱報刊雜誌,使使老幹部們老有所學。

  三是要豐富活躍老幹部的文化生活、提高老幹部生活質量,通過舉辦各類文體活動,陶冶老幹部的精神文化生活,使老幹部老有所樂。

  四是加強對老幹部隊伍建設重要性認識,完善老幹部座談會機制、徵求意見和建議,使老幹部老有所為。

  在之後的交流過程中,周秘書長更是魄力十足,當場拍板,解決了幾個困擾老幹部多年的老大難問題,並表態,要在常委會上提議擴建老幹部活動中心,讓這些為革命工作辛勞大半生的老同志能夠健康地享受生活,享受青州市的改革開放成果。

  講話完畢後,在場的老幹部們紛紛起立鼓掌,王思宇就坐在周秘書長身邊,他已經完全能夠感受得到,周秘書長說話的底氣和豪氣與以往大不相同,看來對常務副書記這個位置,他已是勢在必得。

  回到辦公室後,周秘書長心情不錯,絕口不提寫檢查的事情,反而微笑著說:「稿子準備的還不錯,看來你這一段時間還是用了點心思的。」

  王思宇欠欠身子,臉上露出謙遜的表情,心裡卻是懊惱,費了好大的勁,字字斟酌,才得了「還不錯」三個字的考評。

  周松林端著茶杯站在窗前,向外眺望,自言自語道:「台前幕後,會前會後,事前事後,嘿嘿,都說秘書當長了就是秘書長,對下是領導,對上是管家,這話倒也沒錯。」

  王思宇聽得出來,周松林已經對秘書長這個位置有些厭倦了,但他不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能幫上什麼忙,畢竟他現在還只是棋子,不是棋手,還沒有資格在那種高水準的賽場上博弈。

  周松林沉思片刻,就轉過身來,沉聲道:「你明天去趟省城,把請華西大學專家的事情落實了,這事可以通過媛媛來辦,但要事先保密,不能提前走漏風聲,另外你幫我看看她最近的生活怎麼樣,如果少什麼東西,可以幫著添置下。」

  王思宇忙說沒問題,但周松林並沒有讓他走的意思,而是笑吟吟地注視著他,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聲音極有韻律感,王思宇知道接下來要講的話,可能才是自己去省城要辦的最重要的事情。

  果然,周松林向門口瞄了一眼,才把聲音壓低,悄聲道:「三科現在的工作就交給鄭大鈞,你去省城多呆幾天,到方家探探口風,看看省裡對青州常委班子的換屆有什麼看法,另外最好能安排方如鏡跟我見次面,你那邊安排妥當,我這邊就過去。」

  王思宇這才明白,周松林是希望自己去打打前站,想想也是,他畢竟是張書記的人,方家不可能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而自己與方家的關係,可能就更私人些,這種關係往往更容易把事情辦妥。

  王思宇沒有表態,而是輕輕點頭,周松林從衣兜裡拿出一張卡,交到王思宇手裡,歎氣道:「也不知道媛媛這丫頭能不能拿,哎,要是她母親還在就好了。」

  王思宇把卡放好,輕聲道:「秘書長請放心,以後有機會我會勸勸周老師。」

  他本是無心一說,可到了周松林耳朵裡,卻變成另一種味道,於是他用寬厚的大手輕輕在王思宇的肩頭拍了拍,又幫他整理下衣領,以長者特有的口吻叮囑道:「在外面注意安全,少喝酒,去省城別坐委辦的車。」

  王思宇會意,市委層面的活動都是無聲無息地把事情辦了,不像下面的局處裡大張旗鼓無所顧忌地大造聲勢,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要出去跑官。

  王思宇從周松林的房間裡出來,就徑直進了鄭大鈞的辦公室,鄭大鈞趕忙給他泡了茶,殷勤地把煙遞過來,幫著點上,這時候要是有外人進來,肯定會以為王思宇是主任,鄭大鈞是科長。

  把正事說完,鄭大鈞就拉著王思宇的手,說:「老弟,改天咱們到我家裡聚聚,你嫂子有個妹妹,長得挺水靈的,她想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王思宇一聽就有些傻眼,心說看了你小舅子的那副德行,再水靈的女人也不能要,別說見面了,想想都覺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於是趕忙推脫道:「主任,那太感謝嫂子了,讓她費心了,不過我在省城可有女朋友啊。」

  鄭大鈞一聽這話就想多了,暗想怪不得,這王思宇的檔案我看過了,也沒啥過硬的親屬關係啊,感情是沾了女朋友的光,他知道這種事情不好再套話,於是神秘地一笑,連說:「明白,明白。」

  第二天中午,王思宇趕到省城,依舊入住銀泰大酒店,讓他感到驚喜的是,隔了數月之久,他那個畫板竟然還在失物招領處,畫板雖然不值幾個錢,但王思宇對用過的東西都是很有感情的,畢竟是大二時就買的,能夠找回來,總是件好事。

  吃過中飯,買了些禮物,王思宇就打車來到華大門口,再次回到母校,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現在已經放假好些天了,但學校門口依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進進出出,走到籃球場旁,王思宇放下手中的水果籃,對一個正在運球的學弟喊道:「兄弟,給傳個球。」

  那人微微一笑,雙手一抖,籃球筆直地飛過來,王思宇接到籃球,站在三分線外一步遠的地方直接跳起,手腕一抖,籃球劃出一道漂亮地弧線,「唰」地一聲,穩穩地落入框中,「MLGBD,上學時咋從沒這麼准過?」王思宇不禁嘟囔道。

  那人沖王思宇挑起拇指,隨後接到彈起的籃球,轉身上了個反籃,球也是應聲入網。

  王思宇回敬他一個大拇指,隨後拍拍手,拎起果籃向後走去。

  看了周秘書長給的地址,王思宇知道周媛並沒有搬家,依然住在九號教學樓後面幾十米外的家屬樓裡,走到樓下一排齊腰粗的松柏前,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緩緩走到一棵樹下,撫摸樹幹,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畢業前的那個夜晚,他親手將一萬只用紅線穿好的千紙鶴掛在這棵樹上。

  那每一隻鶴都是一張肖像,周媛的肖像,他不知道那一萬隻紙鶴周媛是否收到,不過,時過境遷,這些似乎已經並不重要了,畢竟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奢望過什麼,因為周媛是那種永遠都要讓你仰視的女人,她的冷漠就如一座恒古不化的冰山,阻擋了任何企圖攀登的腳步。

  來到四樓,隔著房門,如水的鋼琴曲隱隱傳出,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那曲《致艾德琳的詩》,王思宇就靠在門邊閉上眼睛,靜靜地欣賞,一曲接著一曲,優美的旋律如潮水般湧來,滌蕩著他的心靈,半個小時後,琴聲才悄然停歇,王思宇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扣響了房門。

  周媛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自從王思宇認識她以來,就幾乎從沒見她笑過,對王思宇的突然造訪,她既不吃驚也不熱情,開門後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徑直返回屋子,懷裡抱著一隻大布娃娃,坐在沙發上把電視打開,靜靜地坐在那裡看新聞。

  王思宇就有些尷尬,這位冰山美人仿佛從未經歷人間煙火,也就從不講世間人情,所以他脫下鞋後,就把門輕輕帶上,赤著腳走過去,鞠躬道:「周老師好,今天來拜訪您既有公事,也有私事。」

  周媛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接著往下說,王思宇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材料,放在茶几上,裡面是委辦的邀請函,說青州市委辦公大樓的裝修工程打算邀請華西大學的相關專家學者去幫忙把關,以確保工程的科學性。

  周媛看完材料後點點頭,總算開口道:「做秀,修路建開發區怎麼不搞學術監督?」

  王思宇心裡就苦笑道:「那些動則十幾億上百億的大項目,別說市里,恐怕就算是省裡都會有八百隻手伸進來,搶都搶不到,哪裡肯讓了。」

  他趕忙說:「還請周老師多幫忙,但要保密,工程招標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公開。」

  周媛點點頭,就繼續看她的電視。

  王思宇又掏出銀行卡放在茶几上,輕聲道:「周秘書長希望您多添幾件棉衣,這幾年華西的冬天越來越冷。」

  周媛這回倒冷冷地道:「他的東西我不收。」

  王思宇心想,反正東西拿來了我就不會往回退,要退你自己去退好了。

  他還是第一次來周媛家裡,就四處張望起來,突然發現前方漂亮的三角鋼琴架上放著一張大相框,裡面有個很帥氣的年輕人和周媛的合影,那人的相貌竟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王思宇更加驚奇地發現,在那張照片裡,周媛的笑容竟是那樣的燦爛。

  見王思宇盯著相框看,周媛的眉毛就皺了起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起身「啪」地關上電視,摔掉懷中的布娃娃,抱起相框走進臥室,臥室的房門隨即「咣當」一聲被關上。

  王思宇就苦笑著喊道:「周老師,那我就先走了,裝修的事請您多費心。」

  臥室裡依然靜悄悄的,跟來時一樣,離開時周媛同樣沒有打一句招呼,說一句話。

  王思宇慢吞吞地挪到房門口,直到他穿好鞋推門出去,裡屋裡也沒傳出半點聲音。

  「哎!真是不近人情啊!」王思宇慨歎著搖搖頭,轉身下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3 21:07
第三十九章 緣來如此

  剛剛走出樓道不遠,王思宇就聽前面有人在熱情地打招呼:「王思宇!」

  他不由地停下腳步,定睛向前方看去,只見滿面紅光的劉副校長穿著一身厚厚的冬裝,戴著皮手套走來,他手裡還拎著一個鳥籠子,鳥籠子裡竟然有只漂亮的紫藍金剛鸚鵡,正在用彎鉤樣的尖嘴梳理羽毛。

  王思宇在校期間本來和劉副校長並不熟悉,但畢業分配時,外面都說自己是在劉副校長的大力推薦下,才去的青州市委辦公室工作,所以王思宇對他非常敬重,只是到了工作崗位上後,雜事太多,一直都沒有好好謝謝這位和藹的老人,心裡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王思宇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鞠躬道:「劉校長好久不見!」

  劉校長就呵呵笑道:「我剛剛帶著小蘭去外邊逛逛,回來時就碰到你了,小宇啊,你是好樣的,畢業不忘母校,你委託周秘書長捐贈給學校圖書室的十萬塊錢我們已經收到了,正巧你來了,咱們去圖書館看看,我讓他們把買書的清單給你看看,咱們現在也要搞公開透明嘛!」

  王思宇聽後就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暗想秘書長給自己來了一招姑蘇慕容的絕學,「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老人家倒是一點不吃虧啊。

  他趕忙推脫道:「劉校長,我看就不必麻煩了吧,我對母校是絕對放心的,相信校領導一定會把錢花在該花的地方。」

  劉副校長卻來了倔脾氣,一邊逗著籠子裡的鸚鵡,一邊說:「你雖然畢業了,現在又是單位的科長,可這是在華大,你得聽我的。」

  這時那只紫藍金剛鸚鵡竟然撲棱著翅膀在籠子裡跳了起來,也跟著大聲學舌道:「聽我的,聽我的……」

  王思宇知道這老頭出了名的倔強,就不好駁他的面子,趕忙笑呵呵地跟在後面。

  華西大學這點做得非常好,每每到了假期,圖書館各層都正常對外開放,看到門前牌子上以大篆筆體書寫的「求知之門永遠向你敞開。」王思宇不禁暗自點頭,華西大學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他和無數華大畢業生一樣,對這座華西省最優秀的學府充滿了敬意。

  進了圖書館,徑直走到三樓文學藝術區,王思宇就是一愣,他在牆上居然發現了一張自己的大照片,底下還附著幾行文字說明,華大挺動屆畢業生王思宇畢業不忘母校,捐贈圖書館十萬元購買新書。

  這裡本來坐著三十幾名學生,正低頭看書,見劉副校長帶著王思宇一同過來,竟然齊刷刷地站起,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看來自己已經成了這些學生的榜樣,王思宇就有些慚愧,畢竟這捐獻的錢其實是名不正言不順,但轉念一想,那來路不正的髒錢是打著秘書長的名頭捐出去的,秘書長以自己的名義捐的錢,那肯定是乾淨的,這麼一想,王思宇心裡就坦然多了。

  王思宇趕忙拱手,跟著春風滿面的劉副校長走進管理室,劉副校長讓值班的財務人員把那十萬元的開銷列出清單,請王思宇過目,仔細地核對一遍,王思宇趕忙大略掃了一眼,就草草簽上了名字。

  劉副校長說:「這是學校的新舉措,要讓所有捐助者知道自己的錢是怎麼花的,花了多少,花到哪裡了,我們這是培育人才的地方,絕對不允許任何形式的腐敗現象滋生。」

  兩人出了管理室,就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閒聊起來。

  劉副校長就問王思宇這次回來是做什麼的,王思宇不好把事情公開出來,怕走漏風聲,就微笑著說:「這次回來是受周秘書長之托,專程來探望周媛老師。」

  劉副校長聽後就點頭道:「就算周秘書長沒有請你來看她,你也應該常來拜訪一下小周老師,畢竟你去青州市委辦公室工作是由她親自推薦的。」

  王思宇聽了大吃一驚,這可和他事先瞭解的情況大不一樣,就顧不上太多,急忙忙地問道:「這個我怎麼不知道?從來都沒聽說過啊。」

  劉副校長笑笑說:「就小範圍內的幾個人知道,青州市給的這個名額靠的是周秘書長的面子,我們當然要事先徵求下周媛老師的意見,當時她就說讓王思宇同學去吧,反正他家剛好也是青州的。」

  王思宇腦子頓時「嗡」地一下,心裡極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暗想怪不得自己從沒跟周秘書長接觸過,但上次來省城滅火的時候,他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想必他對女兒推薦的人選一直都很留意,只是平時不露聲色罷了。

  想到這裡,王思宇不禁想起心中一個疑團來,話鋒一轉,輕聲問道:「劉校長,周老師跟秘書長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父女之間的關係會搞得那麼緊張?」

  劉副校長歎了口氣,緩緩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小周老師以前有個男朋友,好像是地質系的,周秘書長嫌他家出身不好,堅決反對,並要求學校在畢業分配的時候把他們分開,當時顧校長就跟畢業生分配辦公室打了招呼,讓把那個同學分到遠點的地方,結果下面領會錯了領導意圖,以為要整治那個學生,結果就把他分到了最貧困落後的思源縣煤礦工作,結果當年就因為一次瓦斯爆炸事故意外身亡,可惜啊,小周老師是當年多麼活潑可愛的孩子啊,經過那次打擊,常年都不見笑容。」

  王思宇想到相框裡面那個帥氣陽光的大男孩,不禁心中也有些難過,劉副校長歎了口氣又說:「其實也不能全怪周秘書長跟顧校長,那並不是他們的本意。」

  王思宇點點頭,心想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其他地方,總是有人在不停地揣摩領導的意圖,分析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生怕領會得不夠深刻,所以往往領導往西指一米,他們就能跑出十裡,不能不說,很多悲劇就是這樣釀成的,比如委辦的鄭大鈞,他就是這種人,這樣的人如果得到重用,那他首先考慮的永遠是怎樣去討上面的歡心,而不是在意下面的死活。

  劉副校長撓頭道:「那個學生叫什麼名字來著?姓廖,對了,好像叫廖長青。」

  說到這裡,他忽然轉過頭來,仔細盯著王思宇看,神情古怪之極,看了半晌,才籲了口氣,說:「我明白了,難怪小周老師要推薦你了,小宇啊,你以後要多來看看小周老師,她其實挺可憐的。」

  王思宇默然,他當然知道劉副校長想說什麼,但是,他卻不知道周媛在想什麼。

  這時候劉校長又歎氣道:「這事也怪小廖自己,他太執拗了,當初他完全可以選擇不去,畢竟他姐夫開了一家娛樂公司,在省城也算人脈極廣,完全可以幫他謀個好工作,可他就是看不上他姐夫,不肯低頭,這下可好,不但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還稍帶著毀了兩個女人的生活。」

  王思宇不禁起了好奇心,不知為什麼,他很想多瞭解下那個和自己長相酷似的廖長青,想知道他原來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就又問道:「除了周老師外,另一個受傷害的女人是誰?他姐姐嗎?」

  劉校長點點頭,道:「對,他們姐弟兩個從小就相依為命,感情極好,他姐姐原來是華西電視臺的當家花旦,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的高材生,當初主持的《心靈驛站》曾經紅極一時,可惜啊,小廖去世後對她打擊太大,多次在現場直播中出現重大口誤,後來被新人取代,這兩年只做些小節目,很少上鏡了,據說去年又離婚了,自己帶著小孩生活,哎,也是個可憐人啊。」

  王思宇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他姐姐居然是廖景卿,眼前似乎浮現了那個氣質高雅,一塵不染的清麗容顏,王思宇並不喜歡《心靈驛站》那檔節目,但在學校期間幾乎是每期必看,就是因為他很喜歡廖景卿的主持風格,她那出眾的容貌,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以及在對話中展示出的深厚文化底蘊,都讓王思宇讚歎不已,只是這兩年她似乎淡出鏡頭,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沒落竟和廖長青之死有著莫大的關係,王思宇不禁覺得可惜了。

  這時王思宇忽地想起在青州時發生的那一幕,為什麼廖景卿見了自己後會那樣的失態,並且在採訪車離開時對自己投來深深的一瞥,原來她和周媛一樣,都從自己身上找到了廖長青的影子。

  這種感覺怪怪的,就好像,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突然間闖進自己的世界,大聲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兩人又聊了會,劉副校長就說明年華大六十周年慶典你一定要參加,我們會儘量邀請華大的優秀畢業生回來,你們都是事業上的成功者,多接觸下能夠互相促進,共同提高。

  王思宇就說請劉校長放心,到時我一定參加。

  兩人分別後,王思宇就慢慢地走出校園,他本來還想晚上去趟方如海家,但此時心情全無,更有些魂不守舍,忍不住回頭向宿舍樓望去,視線卻被樹木遮擋,什麼都看不清楚。

  周媛站在陽臺上,看著王思宇背影漸漸消失,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返回臥室,用手指輕輕撥弄著窗前掛滿的千紙鶴,將懷中的相冊抱得更緊些,幽幽地道:「長青,他長得真的很像你,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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