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官道之色戒 作者:低手寂寞(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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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3 19:16:2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4 848540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01:32
第一百章 要變天了!

  周日的上午,一棟花園別墅裡,濱海市市委副書記許伯鴻坐在紅色的真皮沙發上,一口口地吸著煙,繚繞的煙霧下,那張臉上眉頭緊皺,滿是煩悶之色。

  老伴為他沏上茶水,以手掩鼻,咳嗽了幾聲,就拍了下沙發扶手,沒好氣地道:「抽,抽,就知道抽,冬惠都被他們抓走兩天了,你也不想想辦法!」

  許伯鴻拿起茶杯,放到嘴邊,又歎了口氣,重重地鐓在茶几上,鐵青著臉道:「別嘮叨了,你以為我不急嗎?可現在急也不是辦法,總要想好對策才行。」

  許伯鴻的老伴也急了,抓起煙灰缸就摔在地上,怒聲道:「說得倒輕巧,等你想好對策,那還不得猴年馬月?我和你講,老許,要是冬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絕對不依你!」

  許伯鴻霍地站起,拿手指著老伴,跺腳道:「你個女人家懂什麼,沒有姓王的在幕後指使,他孫建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咱們家的人,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許伯鴻的老伴不吭聲了,耷拉著腦袋生悶氣,半晌,才把頭抬起來,淚水漣漣地道:「老許,不管怎麼樣,也得把冬惠撈出來啊,她要是有個好歹,咱們怎麼和她父母交代啊。」

  「別在這裡催命了,讓我冷靜地想一想!」許伯鴻歎了口氣,把香煙熄滅,丟到地板上,拿腳踩滅,站了起來,背著雙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許伯鴻的老伴卻不肯離開,眼睜睜地望著他,有些鬱悶地道:「早就和你說了,不要去惹那人,人家畢竟是市委書記,家裡還有勢力,胳膊總歸拗不過大腿,可你就是不聽,現在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把孩子都搭進去了。」

  許伯鴻抬起手,搔了搔頭發,這次倒沒有發火,而是停下腳步,沉吟道:「老婆子,你說的對,這次的事情,是辦得急躁了些,有欠考慮,可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想出萬全之計。」

  許伯鴻的老伴抽出紙巾,擦了臉上的淚痕,試探著問道:「老許,要不你打給電話過去,跟人家賠禮道歉,把事情說開了,也就沒事兒了,何必這樣硬撐著呢,完全沒必要嘛!」

  「不行,晚了,來不及了!」許伯鴻仰起頭,歎息道:「這兩隻腳都踩進去了,根本抽不回來,現在要考慮的,不單是冬惠的問題,而是保全自己……只有保住自己,才有機會把她撈出來。」

  許伯鴻的老伴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顫聲道:「老許,有那麼嚴重?」

  許伯鴻點點頭,注視著窗邊的花盆,語氣凝重地道:「我對那人太瞭解了,他要面子,一般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政敵的家人,既然已經做了,那就是要一鍋端了,這件事情,沒那麼容易擺平。」

  「啊,那怎麼辦?」許伯鴻的老伴嘴巴張得大大的,拿手撫著胸口,驚懼交加地道:「是不是應該去找找老杜活動一下,總不能坐以待斃吧?老頭子,這個時候,你可要拿准主意,不能栽了跟頭,你要完了,咱們家就全完了。」

  許伯鴻歎了口氣,拿手往書房一指,壓低聲音道:「老婆子,書桌上有張單子,你按照上面寫的內容去做吧,我琢磨著,姓王的扳不倒我,不過,還是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免得被動。」

  許伯鴻的老伴不敢遲疑,趕忙去了書房,拿著單子看仔細了,就收拾了東西,趕快出門,處理相關事宜,這一路上都是心驚肉跳,頭皮發麻,不知怎的,總有種在劫難逃的感覺。

  老伴離開後,許伯鴻鎮定了下來,坐在沙發上凝思半晌,就拿起手機,撥了號碼,給盧金旺打過去,電話接通後,客氣地道:「金旺書記,真要恭喜了,你老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終於修成正果,可喜可賀!」

  盧金旺淡淡一笑,抬了下手,輕聲道:「哪裡,哪裡,千年的媳婦熬成婆罷了,不值一提,老許啊,這些年在濱海工作,多虧了你的幫襯,幾時有空,過來喝兩盅,咱們兩人好好聊聊。」

  許伯鴻苦笑了一下,歎息道:「金王書記,本來,昨天就想過去看你的,提前慶賀一下,沒想到,家裡出了些事情,搞得焦頭爛額的,分身乏術啊。」

  盧金旺眯起眼睛,訝然道:「老許,你這是怎麼了,好像心情不太好,出了什麼事?」

  許伯鴻走到窗前,望著外面凋零的樹葉,用極為低沉的語氣,意興蕭索地道:「老盧,不瞞你說,我的二兒媳婦被帶走調查了。」

  盧金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摸了下頭髮,輕聲道:「是冬惠吧,那孩子不錯啊,被哪邊帶走了?省裡還是市里?」

  「是市紀委。」許伯鴻眉頭緊鎖,沉吟著道:「失蹤了兩天,到處找都沒有蹤跡,昨天晚上得到消息,有人看到她在郊區的一家茶館附近,被紀委的人帶走了,拉拉扯扯的,用了強制手段。」

  盧金旺警惕起來,謹慎地道:「既然這樣,你沒給建斌同志打個電話?」

  「打了,怎麼會沒打!」許伯鴻把手一揮,有些惱火地道:「打了兩次電話,一次是敷衍了幾句,說不知情,人在外地,還有一次,乾脆沒接,直接關機了,這個孫建斌,簡直是混蛋透頂!」

  盧金旺沉吟不語,半晌,才試探著問道:「老許,這事兒有點蹊蹺,你再想想,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或者,建斌同志的確是不瞭解情況,又或者,報信的人弄錯了,被帶走的不是冬惠!」

  許伯鴻歎了口氣,搖頭道:「老夥計,這種事情,哪裡能弄錯,不但冬惠被帶走了,連紫鑫礦業的幾個高管,也被帶去審查了,那家企業是我招商引資搞過來的,有人以為裡面有貓膩,這是要拿我開刀呢!」

  盧金旺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心平氣和地道:「老許,你先別急,週一上班後,我找建斌同志談談,瞭解下情況再說,應該沒什麼事情,你不要疑神疑鬼的,那樣不好。」

  許伯鴻用手指壓著太陽穴,臉上帶著憤恨的表情,怒聲道:「老盧,這事兒明擺著,他這是沖著我來的,現在情況可有些不妙,你這邊還沒走呢,濱海就要變天了,那些投機分子,一個個地都要現形了!」

  「老許,沒那麼嚴重,你且放寬心,這件事情,我一定過問!」盧金旺的口氣很強硬,又安慰了他幾句,就把電話掛斷,頹然道:「變天就變天吧,該來的總會來,誰都擋不住。」

  許伯鴻經過試探,確定盧金旺也不知情,心裡稍微安穩了些,知道自己沒有被上面當做棄子,就有了活動的餘地,趕忙給常務副省長杜山打了電話,隨後,驅車趕往省城。

  事實上,經過周密的考慮,他也已經想好了,這個兒媳婦搞不好是要吃些苦頭的,只要自己的位置能夠保住,日後總有辦法把人救出來。

  許伯鴻其實並不傻,他之所以敢於挑戰王思宇,就是吃准了這位太子不會在濱海幹得太久,應該很快就會異動,對方的履歷明擺著,長則一年,短則半年,幾乎就要換個地方發展。

  而濱海這裡,一直都是杜山的地盤,杜山這位常務副省長,在省裡也如日中天,正處於上升期,頗有種一言九鼎的意味,因此,他就故意表現得強勢些,希望進入對方的視野。

  可沒有想到,這次打錯了如意算盤,盧金旺是要高升了,市長的人選竟然落空,他許某人不但白白辛苦了一遭,還要面臨王思宇的清算,苗冬惠的被抓,也讓他強烈地意識到,危機近在眼前!

  此時要做的,就是和時間賽跑了,要趕在兒媳婦開口前,給對方施加足夠的壓力,令那位王書記放棄查處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好的選擇。

  但問題是,從這次市長人選的失利中,許伯鴻也隱約察覺到,省城的政治平衡出現某種微妙的變化,似乎杜山的影響力也受到了制約,在這緊要關頭,他的心裡也有些沒底,暗自後悔,當初不該托大,把事做絕了,沒有留下退路。

  來到杜山家裡,寒暄一番後,進了書房,把來意講明,杜山就陰沉著臉不說話,半晌,才轉過頭,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許伯鴻,威嚴地道:「伯鴻同志,你講實話,苗冬惠有沒有經濟問題?」

  「這個……還真不太好說。」許伯鴻有些露怯了,低下頭,小聲地道:「他們小兩口結婚以後,分出去過,很少回到家裡來,我平時工作也忙,對他們在外面做的事情,不是很瞭解。」

  杜山拿手拍了下額頭,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輕聲道:「是啊,就像崢銘一樣,這個孩子不爭氣,整天不著家,經常在外面惹禍,我也沒辦法,既然管不了,就隨他去吧,真要出了問題,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這可不是句空話,我們做領導幹部的,要帶頭遵守!」

  許伯鴻聽了,心中了然,這是在暗示,兒媳婦暫時不太方便撈了,就點點頭,沮喪地道:「杜省長,我也是這個意思,就是擔心那人借題發揮,打擊報復。」

  杜山點點頭,沉吟道:「這點倒是要考慮,王思宇這位同志很不簡單,在這次人事調整的問題上,他就打了埋伏,讓省委書記趙勝達同志很不高興。」

  許伯鴻面帶憂色,含蓄地道:「杜省長,我這次過來,倒不是害怕,在經濟上,我許伯鴻是清白的,也能經得起組織調查,唯獨擔心他利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對我進行栽贓陷害。」

  杜山皺了下眉頭,若有所思地道:「老許,你再想想,在這件事情上,建斌同志真的沒有向你通氣?」

  「沒有,完全沒有!」許伯鴻把手一擺,義憤填膺地道:「杜省長,不瞞你說,常委會現在不太正常,很多幹部都懾於他的淫威,不敢站出來講話,建斌同志可能也頂不住壓力了。」

  「啪!」杜山收起笑容,伸手拍了下桌子,陰沉著臉道:「這些情況,金旺同志從來就沒有講過,侯晨也不提,關錦溪更是像在空氣裡消失了一樣,他們這樣搞,是要出亂子的!」

  許伯鴻喝著茶水,不再說話,他深知杜山與盧金旺之間的關係,遠在自己之上,所謂親不間疏,有些話,還是不提為妙,尤其在盧金旺已經確定調離的關口,更沒必要得罪他,至於別人,還是應該上些眼藥。

  杜山皺眉思索了下,就微微一笑,抬起手,極為自信地道:「放心吧,老許,要調查你,必須經過省委討論,那道關王思宇過不了,你只管安心工作,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和你溝通。」

  許伯鴻吃了寬心丸,心裡舒坦許多,就又打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些材料,遞給杜山,彙報了近期的工作,末了,才在杜山夫婦的熱情相送下,離開杜家。

  十幾分鐘後,他把車子開到路口的一家飯店旁邊,停下後,摸出手機,打了電話,笑眯眯地道:「崢銘啊,我是你許叔叔,你在哪裡?」

  電話那邊傳來醉醺醺的聲音:「許叔,我在朋友這邊,怎麼,有事兒?」

  許伯鴻把目光轉向車窗外,輕聲道:「沒啥,給你帶了點小禮品,幾時來取?」

  杜崢銘會意地一笑,問了地址,就笑著道:「許叔叔,你稍等,我馬上就到。」

  「好的。」許伯鴻掛斷電話,嘴角現出一絲冷笑,點了顆煙,皺眉吸了起來,良久,才歎了口氣,喃喃地道:「冬惠,要挺住,千萬別開口,只要你不說話,一切都好辦!」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一章 人生當如品茶,水沸而心靜

  正午時分,明晃晃的日頭掛在高空,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幾個穿著粉紅色旗袍的女服務員,手裡拿著託盤,站在一棵大樹下,正在輕聲交談著。

  早就到了午餐時間,可五號別墅的窗簾還緊拉著,值班經理打過兩次電話,卻都沒有人接聽,這就難壞了她,裡面住的是重要領導,老總反復叮嚀,要做好接待工作,不能有絲毫懈怠。

  可偏偏對方又沒帶秘書來,該如何才能招待好,讓她心裡有些沒底,無奈之下,就讓服務員在樹下候著,窗簾拉開十五分鐘後,再過去敲門,把飯菜送進去,免得影響客人休息。

  而此時的臥室裡,被子高高地隆起,如波濤般地湧動著,依依呀呀的媚叫聲中,過了好久,一條白生生的玉腿踢出被子,裡面傳出嬌憨的聲音:「出去,再不出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想怎地?」王思宇現在是不怕了,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女人總是弱勢的,為了強調主動權在手,他又吸了口氣,輕輕動了一下,戲謔地道:「就不出去,以後就住在這裡了。」

  「唷!」周媛身子一顫,口中發出一聲柔弱嬌媚的呻吟,羞惱之下,伸出一雙白膩的小手,提起王思宇的耳垂,怒聲道:「臭小子,不是說好了去看日出麼,都什麼時間了,還不起床!」

  王思宇哈哈一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望著那張嬌豔欲滴,吹彈可破的俏臉,心中一蕩,柔聲道:「親愛的媛媛老師,日出日落早就看過了,只是你當時太專注,沒注意而已。」

  「壞蛋,流氓……別說風涼話,下去……快下去!」周媛羞憤交加,俏臉緋紅,她用雙肘支著床單,身子下移,探出一對雪白的美腿,那兩隻纖巧可愛的玉足,如同敲鼓一樣,在王思宇的胸口蹬踹,力道雖然不大,節奏卻很快。

  王思宇沒有躲閃,而是伸出雙手,握住那對渾圓玉潤的足踝,把兩條晶瑩的玉腿架在肩頭,一臉壞笑地道:「我就不信了,折騰到現在,居然還沒征服,那就接著來吧,再戰三百回合!」

  「走開啦!」周媛蹙起秀眉,氣呼呼地坐了起來,掄起軟枕,照著王思宇的腦袋就砸了幾下,隨後癟著小嘴,撒嬌般地道:「好老公,你就不要再鬧了,人家都腫了,半點力氣都沒有啦!」

  看了她那嬌豔動人的模樣,王思宇心中一蕩,大為憐惜,就鬆開手,笑著躺了下去,語氣輕柔地道:「那就聽老婆大人的,免得你生氣,跑到老爺子那裡參上一本,我可就麻煩大了。」

  「知道就好!」周媛橫了他一眼,套上睡袍,進了浴室,洗漱一番,就走到窗邊,拉開淡紫色的窗簾,伸開雙臂,慵懶地道:「天氣真好,這裡的空氣也是喜人的,可比京城好多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頭枕在雙臂上,溫柔地注視著那個曼妙的身影,他明顯感覺到,這位冰山美人,真的已經融化了,化作旖旎的春江麗水,讓人陶醉其中,難以自已。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周媛轉過身子,粲然一笑,柔聲道:「快起來吧,那邊樹下,有幾個服務員,像是來送午餐的,別讓人家等得太久。」

  王思宇點點頭,轉頭看了下時間,微笑道:「別說,還真有些餓了,媛媛,你還是多請幾天假吧,陪我到濱海住些日子,不要急著回去,咱們可別像牛郎織女星一樣,一年才見上一面。」

  周媛輕輕搖頭,搖曳生姿地走到床邊,挽起他的手臂,溫柔地道:「不成,下周有任務,要帶隊到淮北省調查,你要乖些,安心把工作做好,咱們都還年輕,以後有很多時間。」

  王思宇有些失望,無奈地點了下頭,歎息道:「早知道,不來南粵了,還是在京城發展好了。」

  周媛嫣然一笑,伸出尖尖玉指,點著他的鼻樑,溫柔地道:「那可不成,要胸懷大志,幹番事業出來,不能在溫柔鄉裡消磨了意志。」

  王思宇笑笑,點頭道:「道理都明白,就是捨不得!」

  周媛微微動容,臉上閃過一絲惆悵之意,悄聲道:「傻老公,以後有時間,我會過來看你的。」

  兩人在房間裡膩了一會兒,吃過午餐,就在院子裡散步,下午一點多鐘,司機開車過來,把兩人接了回去。

  進屋時,周松林正在打電話,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情,老爺子心情不大好,在發了一通火後,周松林掛斷電話,皺眉道:「如今的風氣真是不好,只一個副縣長就能無法無天,胡作非為,真是不像話!」

  周媛微微一怔,詫異地道:「怎麼了?」

  周松林擺擺手,語氣低沉地道:「前天晚上,東昌一個副縣長,和教育局的領導一起喝酒,在酒桌上,把陪酒的女教師灌醉了……結果,當晚人家就上吊自殺了,家屬不幹,要找說法,那混帳東西非但不肯認帳,反而出動了警力,險些鬧出群體事件,真是亂彈琴!」

  周媛蹙起秀眉,寒聲道:「這樣的事件,在其他地方也屢有發生,必須嚴肅處理。」

  王思宇也點點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老爺子,現在很多尖銳的矛盾,都是出自基層,我們的處級和科級幹部,就像是人的牙齒,是幹群關係的主要磨合部位,如果嚴重損毀,囫圇吞棗地處理問題,就會導致消化不良,引發一系列問題,也直接破壞了政府形象。」

  周松林聽了,默然不語,半晌,才輕聲道:「現在的問題很複雜,就以東昌為例吧,那裡的權力已然出現固化現象,縣領導之間大都有親屬關係,權力在小圈子裡傳遞,先後去了兩位縣委書記,都被當地官員架空,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王思宇倒不好說話了,這種現象,不只是基層有,到了上面也是如此,只是更加隱蔽了些,很難被普通人發現而已,沉吟半晌,他才笑了笑,輕聲道:「這種情況,省委應該高度重視,儘快解決。」

  周松林點點頭,輕聲道:「不說這些了,怎麼樣,昨晚休息的還好吧?」

  周媛俏臉緋紅,有些難為情地道:「還可以吧,那裡風景很不錯!」

  「還好,還好!」王思宇換了坐姿,伸出兩根手指,做出V字型,見周媛瞟向這邊,眼波裡滿是責備之色,趕忙又架上一顆煙,低頭笑了起來,卻不想,鼻子發酸,‘阿嚏’一聲,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周松林瞅瞅女兒,又看看王思宇,倒像是吃了人參果,心情大好,臉上的皺紋也都舒展開,笑著道:「你小子,倒是運氣好,撿到了寶貝,記得對媛媛好些,膽敢欺負她,我決不饒你!」

  王思宇微微一笑,揉了下有些發酸的鼻樑,把香煙點上,皺眉吸了一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老爺子,您不必擔心,自打認識媛媛那會,就一直被她壓制,到現在還沒翻身呢!」

  「瞧你,說什麼呢?」周媛臉頰發熱,又站了起來,柔聲道:「爸,小宇好像感冒了,你這裡有感冒藥嗎?」

  「在書房,左邊第二個抽屜裡。」周松林點點頭,笑著道:「這孩子倒是懂事了,知道關心人了。」

  周媛取了藥,幫王思宇服下,又眨了眨眼睛,悄聲道:「讓你瞎折騰,這回要吃苦頭了吧?」

  王思宇笑著擺手,抽出紙巾,擦了下發紅的鼻子,小聲道:「值了!」

  周媛橫了他一眼,就坐在旁邊,轉頭看著父親,嬌俏地道:「爸,機票訂好了嗎?」

  周松林笑著點頭,慈祥地道:「吃過晚飯,讓小宇送你去機場吧,我就不過去了。」

  「爸,您要多注意身體。」周媛眼圈一紅,險些落淚,這些年來,一直和老父親鬧彆扭,直到兩人之間的隔閡消失後,她才愈發覺得,以前做事的方式不對,傷了老人的心,很是內疚。

  周松林望著女兒,也是極為感慨,輕聲道:「媛媛,這次不怪爸爸了吧?」

  周媛抿嘴一笑,小聲地道:「爸,以前都是我不好。」

  周松林大慰老懷,轉頭望著王思宇,笑眯眯地道:「小宇,第一個心病,是你幫忙醫好的,這第二個,你也責無旁貸,年底前要不上大胖小子,咱們就走著瞧!」

  王思宇伸出右手,把周媛攬在懷中,咬著她的耳垂,親昵地道:「老婆大人,咱們還要多多努力,不然,老爺子可會公報私仇的。」

  周媛滿面暈紅,啐了一口,側目斜睨著他,溫柔地道:「少來了,他連女兒都送給你了,哪裡會公報私仇,假公濟私還差不多!」

  「還是女兒聰明。」周松林心情大好,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招手道:「小宇,過來,陪我殺幾盤,看你的棋藝進步沒有?」

  王思宇咧了下嘴,他本來就棋藝不精,根本不是老爺子的對手,這兩年更是許久沒碰棋盤,技藝生疏,上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可為了不掃興,還是硬著頭皮迎戰。

  幸好,周媛站在身後指點,讓他化險為夷,竟然接連贏了兩局,氣得周松林連連搖頭,無語地道:「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了,還沒辦喜事兒呢,胳膊肘就向外拐!」

  周媛卻抿嘴一笑,嬌聲分辨道:「爸,他的棋藝太差,沒我指點,哪裡是您的對手,要下棋,還是旗鼓相當為好,找個菜鳥對弈,贏了也沒意思。」

  「倒也是。」周松林把棋子重新擺上,心平氣和地道:「小宇,濱海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微笑道:「已經差不多了,只是這次動作不小,可能會引發連鎖反應,搞不好,省裡又要熱鬧了,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周松林眯起眼睛,悠然道:「熱鬧點不怕,南粵官場幾時太平過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二章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吃過晚飯,把周媛送到機場,飛機起飛後,王思宇離開機場,駕車返回濱海,在半路上接到了紀委書記孫建斌打來的電話:「王書記,苗冬惠被調查的消息傳出去了,剛才杜山省長打來電話,詢問起這件事情。」

  王思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建斌同志,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孫建斌摸出紙巾,在額頭上擦汗,語焉不詳地道:「王書記,我只是說收到了舉報材料,紫鑫礦業在濱海的企業裡,涉及到幾位副處級幹部的腐敗問題,請苗冬惠過來配合調查,沒有提起許伯鴻的問題。」

  王思宇點點頭,聲音和緩地道:「那他相信了嗎?」

  「好像沒有。」孫建斌皺起眉頭,拿手撓著後腦勺,滿面愁容地道:「王書記,他在電話裡暗示,絕對不能把火燒到許伯鴻身上,這是底線,還讓我明天下午到省裡見他,有其他事情要談。」

  王思宇輕蔑地一笑,淡淡地道:「底線?誰的底線?是省委省政府的底線,還是他杜山個人的底線?都講過了,不要橫加干涉濱海的事情,可他就是不肯聽!」

  孫建斌欲言又止,沉吟半晌,才摸著下巴,謹慎地提醒道:「王書記,要動許伯鴻,必須要省裡通過,此時調查沒有結束,大局未定,不宜聲張,要不這樣,我明天去趟省城,敷衍一下,免得杜山起疑心。」

  王思宇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建斌同志,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實事求是地把案子辦下來,其他的事情,由省裡解決。」

  「好的,王書記。」孫建斌掛斷電話,卻苦笑著搖頭,話雖這樣講,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調查許伯鴻的結果到底是怎樣,現在還很難預料,這樣想著,他再也坐不住了,又打電話叫了司機,驅車趕往郊區的招待所。

  到了以後,來到樓上的房間,和案件審理室主任高坤明碰了面,問起苗冬惠的情況,高坤明攤開雙手,有些無可奈何地道:「孫書記,這個苗冬惠很狡猾,死活不肯開口,咱們現在手裡的證據倒是不少,但想要發揮作用,必須要她配合,否則,細節搞不清楚,很難有說服力。」

  孫建斌皺了下眉頭,輕聲道:「那個範……範麼六送來的材料沒用上嗎?」

  高坤明搖了搖頭,苦笑著解釋道:「孫書記,那得週一上班才成,現在是週末,沒法到那幾家單位調查取證。」

  孫建斌點了一顆煙,慢吞吞地吸了幾口,在繚繞的煙霧中,又抬起頭,輕聲問道:「坤明,苗冬惠肯吃東西了嗎?」

  高坤明點點頭,輕聲道:「總算勸過來了,她已經停止絕食了,中午喝了點小米粥,晚上吃的炒飯,不過,脾氣還很大,吃完就把飯盒扣到老張腦袋上了,兩人當場又吵起來了。」

  孫建斌撣了撣煙灰,歎息道:「這丫頭太倔強了,還是我再和她談談吧。」

  高坤明點點頭,引領著他來到旁邊的房間,敲了幾下房門,就拿鑰匙打開,進屋後,閃到旁邊,皮笑肉不笑地道:「苗冬惠,孫書記來看你了!」

  苗冬惠正倚在床上,吃著蘋果,看到孫建斌進來,氣不打一處來,拿著半塊蘋果就丟了過去,怒駡道:「快滾,我不想見到你!」

  「幹什麼你這是?苗冬惠,不許放肆!」高坤明手疾眼快,伸出雙手,抓住那半塊蘋果,丟到紙簍裡,轉過身子,恭敬地道:「孫書記,您可要小心點,這女人性子太暴烈了。」

  「沒事兒!」孫建斌擺擺手,示意他離開,隨手關上房門,坐在牆角的真皮沙發上,望著擰眉豎目的苗冬惠,笑了笑,關切地道:「冬惠,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好極了!」苗冬惠哼了一聲,冷眼盯著他,惡聲惡語地道:「孫建斌,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在我這裡,你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別枉費心機了!」

  孫建斌也不生氣,皺眉吸了口煙,又沏上茶水,輕聲道:「冬惠啊,說實話,那些材料你也看過了,你覺得,這關能挨過去嗎?」

  苗冬惠瞪了他一眼,把臉轉到旁邊,冷笑道:「真沒想到,你早就在背後搞黑材料了,不過沒用,那些東西,都是捕風捉影的,無足取信,想扳倒我公公,做夢吧!」

  孫建斌擺擺手,耐著性子勸道:「冬惠,實話告訴你吧,那幾個紫鑫礦業的高管已經開口了,他們提供的證詞,和我們掌握的部分證據都能碰上,其他大量的人證物證,到了週一,也都可以進行調查,你就算一個字不講,也保不住他了。」

  苗冬惠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道:「行了吧,孫建斌,你講的要是實話,又跑這來幹什麼,浪費了這麼多的口水,還不是在玩心理戰?」

  孫建斌悶頭吸著煙,半晌,把煙頭丟下,踩滅後,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語氣舒緩地道:「冬惠,我過來,完全是為了你著想,其實,說起來,我和你公公也是很多年的交情了,這件事情上,能幫到他的有限,只有在你這裡下功夫了。」

  「什麼意思?」苗冬惠愣住了,一時間沒聽明白,皺眉道:「這麼說,你抓了我,我還要感謝你了?」

  孫建斌擺擺手,歎息道:「冬惠,別說那些氣話,你要正視現實,這次,許書記是真的完了,如果估計沒錯,他至少要判二十年,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很大的問題了,你還年輕,沒必要賭博,更不必死扛著,坦白交代才是出路。」

  「孫叔,都是老中醫,你就別開這個偏方了,這招對我沒用!」苗冬惠雖然嘴硬,終歸有些底氣不足,聲音就小了很多,說完後,就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拿手摸著裹著肉色絲襪的小腿,默然不語。

  孫建斌見狀,忙又開導道:「冬惠,這兩天,你嬸子都在和我嘮叨,說我不厚道,當長輩的,沒有照顧到你,可你仔細想想,這麼大的陣仗,我能做得了主嗎?」

  苗冬惠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閃過複雜之色,緩和了語氣,輕聲道:「孫叔,你不用解釋了,其實,我也清楚,這應該是那位市委書記在背後搗鬼,你和公公平時相處不錯,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孫建斌辦案經驗豐富,知道她的心理防線已然鬆動,就走了過去,坐在床邊,趁熱打鐵地勸道:「冬惠,那邊已經下定決心了,一定要把許書記拉下馬,而且,我們手頭掌握的證據,很輕鬆就會把他送進去,你身上的責任也不少,認真追查起來,判個六七年是少不了的。」

  苗冬惠不吭聲了,把目光投向窗外,看了半晌,才小聲地道:「孫叔,你講句實話,省裡真的同意王書記這樣搞?」

  孫建斌苦笑了下,輕聲道:「人家是市委書記,根正苗紅的太子党,聽說,還是總書記欽點來南粵的,上面當然要支持了。」

  苗冬惠點點頭,還有些不死心,雙手抓著裙擺,皺眉道:「可杜省長那邊的意見呢?濱海的事情,他不再過問了嗎?」

  孫建斌歎了口氣,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冬惠,別抱有任何幻想了,但要有一線希望,咱們都不會在這裡見面了,濱海已經變天了。」

  苗冬惠哭了,哽咽著道:「我不怕坐牢,就是擔心孩子。」

  孫建斌摸出紙巾,遞了過去,小聲道:「冬惠,還是那句話,把事情都交代出來,有了立功表現,孫叔就能幫你了,咱們爭取不進去,你個風華正茂的女孩子,進了監獄就完了。」

  苗冬惠點點頭,把臉上的淚痕擦淨,無奈地道:「這樣吧,你讓我再想想,現在腦子裡亂哄哄的,也交代不出什麼東西。」

  孫建斌又坐過去了些,目光落在她的小腿上,輕聲催促道:「不行啊,冬惠,王書記那邊催得急,你再猶豫,可真就錯過機會了,到時候,沒人能救你出火海。」

  苗冬惠皺了下眉頭,換個姿勢,把雙腿蜷縮起來,拿手拂動一下頭髮,歎息道:「好吧,我把知道的都講出來,不過有個條件,你必須發誓,保證我們兩口子不受牽連,不坐牢。」

  孫建斌笑了笑,回到沙發邊坐下,點頭道:「好吧,我做這個保證,當然,前提是你的態度要端正,把知道的內幕,毫無保留的講出來,不然,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

  「可以。」苗冬惠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子,伸出右手,皺眉道:「孫叔,把筆紙給我,現在就寫交代材料。」

  「爽快!」孫建斌豎起拇指,晃了晃,打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紙筆,遞了過去,又低下頭,笑著道:「冬惠,那我先回去了,等會和紀委的同志們講話時,態度要好些,他們和你可沒私仇,都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苗冬惠沒有吭聲,而是拿著筆紙下了地,坐到桌邊,認真地寫了起來,待到孫建斌走到門口時,她才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歎了口氣,抬頭道:「孫叔,等等!」

  孫建斌應聲停下腳步,回頭笑道:「冬惠,還有別的事兒?」

  苗冬惠拿手攏了下耳邊的髮髻,有些頑皮地眨了下眼睛,一臉嫵媚地道:「沒事,只是想提醒您,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

  「那不會的。」孫建斌笑了笑,開門走了出去,心情變得格外舒暢,他打發了另外兩名紀委幹部過去做訊問筆錄,就坐在沙發上喝著茶水看電視,腦海裡卻想著苗冬惠的表情,總覺得其中大有深意。

  然而,一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激烈碰撞,他就有些頭疼,身不由己地捲入到兩大勢力的交鋒當中,接下來,鹿死誰手,還真是很難預料。

  假如王書記失敗了,那就很可能意味著,自己這位紀委書記,也可能被關在招待所裡交代問題,官場上的交鋒,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直接,勝者王侯敗者賊罷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三章 繞不過的難題

  週一的清晨,外面天光剛剛放亮,王思宇躺在被窩裡,睡得正香,卻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吵醒,他睜開眼睛,見柳媚兒翻了個身,又抱著被子,香甜地睡了過去。

  王思宇抬頭看了掛鐘,還不到六點鐘,就歎了口氣,悄悄地溜下床,打開臥室的房門,卻發現瑤瑤穿著一身校服,站在門口,那張如花似玉的俏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王思宇打了個哈欠,拿手摸著她的腦袋,悄聲道:「小寶貝,又在搞什麼?」

  「舅舅,你好久都沒陪人家晨練了!」瑤瑤雖然長大了許多,可說話的腔調還是沒有變,既嗲又飄,當然,她也清楚,大人們都喜歡她這樣撒嬌的樣子。

  王思宇笑笑,點頭道:「好吧,稍等,我去換衣服。」

  「好的,那你快點。」瑤瑤抿嘴一笑,興高采烈地下了樓,換上粉紅色的運動鞋,又拿了一對羽毛球拍,站在門口守候著,不時揮動雙臂,把羽毛球從球拍上顛了起來。

  王思宇洗漱一番,也換上運動裝,在肩頭搭了一條白毛巾,領著瑤瑤跑出院子,繞著後面的小山丘慢跑了一圈,就回到院子裡,就找到一塊平整的綠地,打起了羽毛球。

  瑤瑤雖然年紀還小,但動作極為敏捷,手疾眼快,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竟然打出幾個精彩的好球,當然,滿場飛奔之下,她也有些累了,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汗漬。

  王思宇見了,就有些心疼了,決定休息一下,把白毛巾丟了過去,半開玩笑地道:「看起來,還蠻有運動天賦的,要不,以後搞體育,當奧運冠軍,怎麼樣?」

  瑤瑤撇了撇嘴,接過毛巾,擦著臉上的汗,笑嘻嘻地道:「不喜歡當運動員,看了電視,她們的訓練太苦了,我喜歡甜的,不喜歡苦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拿手梳理著羽毛球,搖頭道:「那可不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嬌生慣養的最大缺點,就是心態容易出問題,以後沒辦法面對挫折。」

  瑤瑤把毛巾放下,又擺好姿態,笑眯眯地道:「唉,想那麼多幹什麼,反正有了難題,就都丟給媽媽和你,或者媚兒阿姨,我就做喜歡的事情好了。」

  王思宇有些無語,還是笑著追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到底喜歡什麼呢?」

  「就是玩啊,買好吃的,穿好看的衣服,以後長大了,買好多大房子,還要有漂亮的跑車!」瑤瑤似乎也沒什麼遠大的人生理想,不過,現實得倒像個大人,說完後,她挪動下腳步,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示意比賽可以繼續開始了。

  王思宇歎了口氣,手腕一抖,輕巧地發了球,沉吟道:「那你總該想好,以後做什麼吧?」

  瑤瑤向前跑了兩步,把球救起,美滋滋地道:「去管金礦啦,或者當畫家,再不行,就當女市長好了。」

  王思宇笑著搖頭,來了個海底撈月,把羽毛球高高地挑了起來,輕聲道:「哪有那麼容易,你說的這三樣工作,估計都幹不了。」

  瑤瑤抬頭望天,向後跑了幾步,敏捷地躍起,揚起手腕,來了記漂亮的扣殺,隨後盯著羽毛球的落點,詫異地道:「為什麼?」

  王思宇故意慢了一步,彎腰把羽毛球拾起,笑著道:「因為你太懶了,又太嬌氣,不喜歡學習,這三樣工作,都是很辛苦的,可沒想像中那樣容易。」

  瑤瑤雙手叉腰,翻了下白眼,很無語地道:「誰家女孩子不是這樣子啊,再說了,人家還每天起床鍛煉呢,也不知家裡誰最懶了!」

  王思宇擺擺手,笑著道:「舅舅是工作太累,早晨才起不來。」

  「藉口呢!」瑤瑤撇了撇嘴,揮動著羽毛球拍,得理不饒人地道:「可你每次到了週末,也都睡得跟那什麼似的,根本叫不起來!」

  「看球!」王思宇笑著躍起,又把球打向一個刁鑽的角度,和這小傢夥講道理,簡直是浪費時間,她就算是聽懂了,也會頂回來,牙尖嘴利的樣子,倒有幾分媚兒的性格,想來是近墨者黑了。

  半個小時後,廖景卿準備好了早餐,媚兒也起床了,把王思宇的西服熨燙好,四人圍坐在餐桌旁用了早點,王思宇心情大好,破例用公車將瑤瑤送到學校。

  「舅舅,拜拜!」瑤瑤跳下車子,回頭笑了一下,眼睛眯成月牙狀,扮了個可愛的鬼臉,便轉過身子,樂顛顛地跑了出去,和兩個相熟的女生打了招呼,開開心心地進了校園。

  直到小傢夥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王思宇才笑著擺了擺手,司機把車子調過頭,緩緩地離開,這時,附近一輛車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搖下車窗,探頭向前望去,眯著眼睛道:「好像是王書記,這是他家的孩子?不可能啊!」

  上午十點鐘,在二號禮堂開了會,王思宇返回辦公室,屁股剛剛挨到椅子,就接到省委書記趙勝達打來的電話,自從談了濱海市市長人選的問題後,兩人就再沒進行過直接的工作溝通。

  趙勝達是何等人物,堂堂一個省委書記,手握大權的封疆大吏,城府之深,遠非常人能比,他自然清楚,在上次的人事調整問題上,是王思宇在私下裡做了手腳,才導致意外發生。

  儘管很是生氣,但實際上,這種小動作還在他的容忍範圍內,畢竟,討論的人選是濱海市的市長,王思宇作為市委書記,還是很有發言權的,既然對方在暗地裡活動,沒有公開抵制,也就是不想挑戰他的權威。

  在這點上,趙勝達看得還是很准的,他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清楚強硬抵制和藝術鬥爭之間的區別,只要沒有撕破臉,就可以繼續靠溝通來解決問題,處於他的位置上來看問題,自然是穩定壓倒一切,除非必要,不想看到官場上彌漫的硝煙。

  對這只漸漸得勢的小老虎,趙勝達也是不敢輕視的,把人事方面的相關事宜講過以後,他拿起杯子,把話鋒一轉,笑眯眯地道:「思宇同志,我週三要帶隊出國,怎麼樣,一起出去?」

  王思宇笑笑,當然清楚這是客套話,出訪隊伍的成員名單,至少在一個月前就擬定了,不可能臨時變動,於是笑著擺手,輕聲道:「趙書記,還是不必了,這邊的工作也忙,一時還真脫不開身。」

  「嗯,也好!」趙勝達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沉吟著道:「這次出去,可能要有半個月的時間,你們在家裡可要把工作幹好,還有最重要的一條,要和杜山搞好關係,不能再鬧矛盾了!」

  王思宇愣了一下,隨即醒悟,笑著道:「趙書記,我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只要杜省長不再生出事端,我們自然可以相安無事了。」

  趙勝達歎了口氣,拿手摸著頭髮,語氣舒緩地道:「思宇同志,杜省長在濱海工作多年,對那裡很有感情,這是應該理解的,你不要做出些過格的舉動,免得刺激到他。」

  「放心好了,我會尊重省委領導。」王思宇淡淡一笑,嘴裡雖然這樣說,心裡卻在感歎,濱海這邊的情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只要動了許伯鴻,就意味著鬥爭的開始,他就要提高警惕,隨時留意杜山的反撲,而到那時,盧金旺也調走了,沒了投鼠忌器之憂,杜山的出手,將再無顧忌可言,一定極具威脅。

  趙勝達聽了,有些不放心地道:「思宇同志,可要記住咱們的約法三章,別像上次那樣,和他們串聯起來,搞突然襲擊,否則,我從國外回來,一定要找你算帳。」

  這話裡面威脅的意思太明顯了,王思宇也有些頭皮發麻,試探著道:「趙書記,這話有些聽不懂了,上次的事兒,可和我沒關係。」

  「別裝糊塗!」趙勝達敲了下桌子,又緩和了語氣,心平氣和地道:「就在剛才,杜山找過我了,說你背著省裡,在暗中調查許伯鴻,有這事兒吧?」

  王思宇心裡‘咯噔’一下,暗叫糟糕,杜山的動作夠快的,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捅到了趙勝達那裡,自己這邊就很難解決了,如果還按照原來的方案辦,怕是摘不清責任了。

  皺眉想了想,他抬起頭,目視前方,語氣強硬地道:「趙書記,我們現在調查的是一宗腐敗案,涉案嫌疑人中,涉及到一位許書記的親屬,目前他是否與案件有關,我還不太清楚,但如果有問題,那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趙勝達擺了擺手,語氣變得極為輕鬆,有些不以為然地道:「許伯鴻同志這個人,我很瞭解,他還是不錯的嘛,能有什麼問題?」

  王思宇卻淡淡一笑,輕聲道:「趙書記,還是應該等案子調查完,才能下這個定論。」

  話音過後,電話那邊忽然沒有聲音了,出奇地安靜,隨後,伴著‘啪嗒’一聲,電話被掛斷了,耳邊響起一陣嘟嘟的盲音。

  王思宇摸著紅色的話機,思索良久,才輕輕放下,點上一顆香煙,搖頭道:「沒辦法,繞來繞去,終究還是繞不過趙書記這尊大佛,只不過,想不和這位省委書記發生正面衝突,就把難題解決掉,又談何容易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四章 小卒子過河,有進無退

  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拿下一個許伯鴻會有這樣困難,這人其貌不揚,名聲不顯,倒還真是塊難啃的骨頭,連省委趙書記都被搬了出來,當做後盾。

  本打算來個先斬後奏,卻沒想到,事情出現了變化,王思宇將面臨著兩難的選擇,或者放棄原來的計劃,又或者,激流勇進,冒著和趙勝達翻臉的風險硬來。

  選擇了前者,不但意味著在這輪交鋒當中,杜山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同時,也將宣告與南粵謝家的初次合作失敗,省城的政治格局,將會恢復原來的形態。

  但選擇了後者,就有可能跨越了對方劃定的紅線,直接挑戰省委書記趙勝達的權威,從而招致這位封疆大吏的報復,到那時,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位省委書記,雖然不見得能把王思宇拉下馬,不過,趕出南粵還是不成問題的,這種意圖,也許不必驚動中央,只在私下活動,就有可能實現,若論對官場規則的把握,對方可是老手。

  趙勝達沒有表明最後的態度,就直接把電話掛斷,這樣的舉動,給王思宇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他卻沒有離開辦公室的意思,而是一動不動地坐在皮椅上。

  「噠、噠、噠!」敲門聲響起,市委秘書長侯晨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將一封信放在王思宇的辦公桌上,隨後束手而立,面帶憂色地道:「王書記,這是紫鑫礦業那邊職工代表的來信,他們在信中發出警告,三天內,如果不把公司的管理人員放回去,就要過來示威!」

  王思宇點點頭,接過那封信,抽出信件,翻了幾下,見上面措辭是很淩厲,還按了許多指印,不過,理由卻並不充分,也不合乎邏輯,就把信件丟下,搖頭道:「侯晨同志,我不相信這是工人們的決定,應該有人在幕後唆使的,他們想向市委施壓,幹擾市委對礦難事故的調查。」

  侯晨拉開椅子坐下,神色複雜地道:「王書記,我已經派了工作組過去,儘量安撫工人們的情緒,讓他們把心思放在生產上,與此同時,也給分局打了招呼,讓他們盯著點兒,別鬧出亂子。」

  「可以,但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要弄巧成拙,反而激化矛盾。」王思宇本人處理過許多起群體事件,他是比較反感動用警力的,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要提防些,免得被人鑽了空子,搞出其他事端,維穩方面如果出了問題,濱海的工作立時就會陷入被動。

  侯晨點點頭,沒有說話,在看到信件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一張面色陰沉的臉孔,也馬上聯想到,可能是許伯鴻在背後搗鬼,想要圍魏救趙,或者是轉移視線,緩解壓力,進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守,能夠讓對方焦頭爛額,自己就能從容許多了。

  不過,他與王思宇的判斷大體一致,寫這封信的人,多半是在虛張聲勢地恫嚇,不見得敢讓工人鬧事,要知道,紫鑫礦業的那位董事長,可是位大名鼎鼎的商界精英,在很多省份都有礦產企業。

  然而,無論是從事哪個行業,起家較早的企業家,沒有幾個身上不帶有原罪,非到迫不得已,這些人是不敢直接捲入政治糾紛裡的,因為他們承擔不起後果,至於普通工人,很少會因為高管被抓出來鬧事,他們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只要能夠維持生計,就已經很滿足了。

  當然,這種話,他是說不出口的,直到目前,侯晨也認為自己是常務副省長杜山的人,畢竟,在他仕途最艱難的時間裡,仿佛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當初找了很多老領導,都沒有出來說話,只有杜山挺身而出,力排眾議,讓他免去一場牢獄之災,對此,他是心懷感激的。

  但侯晨也很清楚,濱海的官場生態,正在發生緩慢卻是不可逆轉的變化,政治的天平,已經在向面前這位年輕的京城太子傾斜,在這種關頭,與王書記對立是不明智的,他不願重蹈覆轍,也不想夾在中間為難,在經過仔細權衡之後,就毅然選擇了調離,到省裡去過渡一下,隨後平安到站,安享晚年。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見侯晨沒有離開,就皺眉道:「秘書長,還有別的事情?」

  侯晨點點頭,探過身子,猶豫著道:「王書記,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嗎?」

  王思宇笑笑,輕聲道:「怎麼,秘書長,你也是來當說客的?」

  「算是吧。」侯晨點了一顆煙,慢吞吞地吸著,在繚繞的煙霧中開口道:「王書記,我和盧市長都要調走了,但還是希望濱海這邊能越來越好,也都不希望您和杜省長鬧矛盾。」

  王思宇展顏一笑,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微笑道:「秘書長,你不應該來勸我啊,那邊能把手縮回去,事情也就好辦了。」

  「我知道,可是……」侯晨把話說了半截,又咽了回去,輕聲道:「王書記,老許那邊很想請您吃頓飯,時間地點都由您定,盧市長會作陪。」

  「不必了!」王思宇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淡,拿起桌上的信件,輕輕晃了晃,微笑道:「我不喜歡這樣的請柬,所以無論是敬酒,還是罰酒,都不想吃了。」

  侯晨臉上閃過失望之色,旋即恢復了平靜,他也知道多說無益,就歎了口氣,起身道:「王書記,您也該下班了,別熬得太晚,要注意身體。」

  王思宇笑著點頭,目送著他出去,拿起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寫了四個剛勁有力的大字:「絕不退縮!」

  回到家裡,用過晚餐,王思宇進了書房,屏氣凝神,正在練習書法,忽然接到省紀委書記艾嘉興打來的電話,對方用極為低沉的聲音道:「思宇同志,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王思宇放下狼毫筆,注視著那首李太白的名詩,笑著道:「早就猜到了,是趙書記施加壓力了吧?」

  「是啊,是啊!」艾嘉興似乎有些意興闌珊,蕭索地道:「給我這邊下了規矩,他回國之前,絕不可以雙規任何一位副廳級以上的幹部,趙書記是真火了,以前,從未說過類似的話。」

  王思宇眉頭一挑,冷笑道:「艾書記,你決定退出了?」

  艾嘉興擺擺手,輕聲道:「還沒有,現在這個時候,葉部長正在趙書記家裡做客,要等他們商議完之後,再做決定。」

  王思宇冷笑了一下,點頭道:「這是要分別談話,各個擊破了!」

  艾嘉興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宇少,我想徵求下你的意見。」

  王思宇沒有吭聲,思索良久,才輕聲道:「艾書記,不能亂了陣腳,他搞分頭談話,我們就搞民主生活會,當然,他要是沒時間參加,那就是他的問題!」

  艾嘉興驚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道:「宇少,你的意思,是要正面逼宮了?」

  王思宇深吸了口氣,點頭道:「他把高壓線放到許伯鴻這裡,本身就是極其錯誤的行為,我們不妨開會討論下杜山的問題,大家敞開心扉,把問題擺在桌面上談!」

  艾嘉興皺起眉頭,暗自思忖著,要在民主生活會上批評常務副省長杜山,那是不用打腹稿的,好幾位常委都能侃侃而談,然而,這種攤牌的方式,過於激烈了些,不要說他了,葉向真也不會同意。

  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摸著手機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的夜空,搖頭道:「思宇同志,還是慎重些好,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們都要尊重趙勝達同志的意見,這是最基本的組織原則。」

  「是在要價,還是真的要縮了?」王思宇心念如電,揣摩著老傢夥的真實意圖,試探著道:「艾書記,我曾經講過,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可以試著由上面來解決問題,如果出了責任,由我全力承擔。」

  艾嘉興趕忙擺手,皺眉道:「不要再驚動中紀委了,那樣問題會愈來愈複雜,這樣吧,明天你到省城來一次,咱們和葉部長面議。」

  王思宇點點頭,斬釘截鐵地道:「也好,艾書記,不管你們如何選擇,我就一條,小卒子過河,有進無退!」

  艾嘉興掛斷電話,歎了口氣,輕聲道:「這小子,倒真是個難纏的主,這是要不達目的不罷休了,可和一家之主叫板,光有勇氣還是不夠的啊!」

  官場鬥爭的殘酷性,艾嘉興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南粵官場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般的大震盪,眾人心中還都留有陰影,沒想到,還不到半年時間,就又面臨了危機。

  挑起爭端容易,最終息事寧人可就難了,如果這件事情成了導火索,引爆省委常委們之間的矛盾,搞不好,就又是一場政治風暴,眾位省委常委當中,必然有人要倒臺。

  從現在的形勢來分析,省委趙書記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中央對其非常信任,而周松林初到南粵,也不應成為犧牲品,至於其他人,包括省長馬千里在內,就都不好說了。

  濱海這邊,王思宇把手機丟下,又拿起狼毫筆,飽蘸墨汁,揮毫潑墨,他雖然不通書法,但筆法張揚恣意,也有種崢嶸氣象。

  沒過多久,周松林也得到了風聲,打電話過來,試探著問道:「小宇,我剛剛得到消息,事情有了變化,省委趙書記可能要推遲去歐洲的商務考察,濱海的事情,能否放緩?」

  王思宇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不行,這次如果避了,以後再想翻身,恐怕就沒機會了!」

  周松林皺起眉頭,冷靜地道:「趙書記在家裡,風險太大,我們全無勝算!」

  王思宇點了一顆煙,沉吟道:「現在的問題,是不能讓常委們單獨面對他,否則,等他做通了工作,我們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周松林歎了口氣,搖頭道:「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也沒什麼辦法了,我這就去聯繫馬千里,和他商討對策。」

  王思宇點點頭,淡淡地道:「謝家交給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五章 恭敬不如從命

  省委書記趙勝達的書房,佈置得古樸大氣,除了擺放著各式書籍的紅木書櫃外,還有一個專門的立式展示櫃,裡面擺著各式陶瓷器皿,房間裡雖然煙霧繚繞,但檀香味仍然很濃。

  屋子裡坐了三個人,靠近牆邊的真皮沙發上,坐著常務副省長杜山,他穿著深灰色西服,襯衫上還打著暗紅色花紋領帶,正蹺著二郎腿,信手翻著報紙,嘴角上揚,表情有些冷漠。

  而省委組織部長葉向真,則坐在對面的籐椅上,手裡拿著一份材料,眉頭緊鎖,面色凝重,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他的嘴唇輕輕地蠕動著,像是默讀,又像是在吸吮。

  靠近窗邊的大紅檀木書桌上,堆起半尺高的文件,書房的主人,省委書記趙勝達就坐在書桌後面,他身穿淺色的真絲睡袍,臉上戴著一副老花鏡,左手夾煙,右手執筆,正伏案辦文。

  趙勝達有個特點,夜間思維極為敏捷,辦文速度很快,一般的文件,抓過來掃上幾眼,就在上面做了寥寥幾筆的批示,隨手丟在旁邊,饒是如此,每晚的工作量,也有些令人吃不消。

  幾分鐘後,他停頓了一下,揉著發酸的手腕,頭也不抬地道:「怎麼樣,說說吧。」

  葉向真歎了口氣,把材料丟在茶几上,輕聲道:「這份材料裡面反應的問題,有些還是存在的,以後有時間,我會去找王思宇同志談談,年輕幹部嘛,犯了錯誤不怕,及時改正就好。」

  斜對面的杜山聽了,眉頭一挑,把報紙放在膝蓋上,目光灼灼地盯著葉向真,伸手指著烏黑發亮的皮鞋,輕蔑地道:「向真同志,這樣的批評是不是太輕了點,有隔靴搔癢的嫌疑。」

  葉向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表情變得格外平靜,他不想爭論,因為杜山既然在場,就意味著,省委書記趙勝達不滿意了,要借助別人的嘴巴,來敲打自己。

  既然如此,越是辯解,越是吃虧,索性當木雕泥塑,閉口不談,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葉向真是官場的老油條,深諳蟄伏之術,尚未得勢之時,極少硬碰硬地還擊。

  「不是隔靴搔癢,而是言之無物!」趙勝達抬起頭,把老花鏡摘下,極為不滿地道:「向真同志,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有一點要注意,別總當好好先生,那是對工作不負責任的表現!」

  葉向真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色倏地變得漲紅,他低頭喝了口茶水,就慢吞吞地摸出煙,塞到嘴裡,點上火,悶頭吸了起來,仍抱著先前的態度,不回應,也不反駁。

  杜山也有些吃驚了,按照慣例,都是趙勝達裝彈,他來發炮,可這次,趙書記居然親自開火,打出一記重炮,這是極為少見的,欣慰之餘,也覺得有些言重了,令葉向真當場下不了臺。

  煙霧繚繞中,葉向真咳嗽幾聲,表情卻變得愈發平靜下來,半晌,抬頭望著趙勝達,微笑道:「趙書記批評的對,在這方面,我應該向杜山同志學習,他的原則性很強,敢說話,會辦事!」

  杜山臉上現出愕然之色,心裡也是‘咯噔’一下,不由得開始佩服對方了,這份唾面自乾的淡定功夫,委實深湛,換做自己,是斷然忍不住的,雖不至於拂袖而去,起碼也會據理抗爭。

  可這位謝家的當家人,卻坦然背了下來,還順便送了自己一記高帽,人家既然端正了態度,這批鬥會就不太好開了,正所謂抬手不打笑臉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趙勝達卻惱火了,把簽字筆猛地拍在書桌上,起身繞過桌子,走到牆角的沙發邊坐下,指了指杜山,語氣冷淡地道:「老杜,材料你也是看過的,你來說說吧,別怕得罪人,要敢放炮。」

  杜山點點頭,調整了坐姿,目光平視前方,義正言辭地道:「第一,他生活作風上的問題很不好,家裡養著幾個漂亮女人,經常開著豪華車招搖過市,好像一輛是寶馬,一輛是保時捷。」

  「等等。」趙勝達打斷了他的講話,拿手指著葉向真,板著面孔道:「老葉,咱們這裡沒有秘書,你別光用耳朵聽著,還是應該記錄一下,免得到時和王思宇同志談心時,講不出道道來。」

  葉向真把半截煙熄滅,丟進煙灰缸,打開旁邊的公文包,從裡面拿出黑皮本子,放在膝蓋上,抽出鋼筆,刷刷地寫了幾行字,隨後抬頭望著杜山,輕聲道:「可以了,杜省長,請繼續。」

  杜山抬高了音量,繼續抨擊道:「第二,這位同志,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眼裡很少有其他幹部,到了濱海以後,搞得幹部離心離德,人心不穩,市委班子變成一團散沙,毫無戰鬥力!」

  葉向真遲疑了下,沒有立即做記錄,這個批評其實較上個更重些了,如今不像以前了,生活作風問題,其實不算大問題,組織上對類似的問題,向來是只拍蒼蠅不打老虎的,到了一定級別,都是以說服教育為主,很少動真格的。

  可下面這條要是講出來,那是要攤牌的,自己脾氣好,那是因為要忍辱負重,顧全大局,使得南粵謝家能夠持續地興旺下去,而濱海那位京城太子,可就不見得有這樣的覺悟了,搞不好,當場就會炸廟,到那時,誰出來收拾殘局?

  趙勝達也皺了下眉頭,覺得帽子太大,一旦扣下去,容易翻臉,就擺擺手,沉吟著道:「驕傲自大,目中無人是有的,連接我的電話時,態度都不能端正,省委領導裡,他還能服誰?」

  葉向真輕籲了口氣,拿筆在本子上寫了‘驕傲自大,目中無人’八個大字,打了圈圈,其後的內容,雖然沒有寫上去,但已經記牢,這話是一定要傳出去的,讓王思宇和杜山貼身肉搏,謝家回旋的餘地就大了。

  趙勝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看著杜山,鼓勵地道:「老杜,接著說。」

  杜山卻有些失望了,通過剛才這番話的試探,他已經隱約摸到了趙勝達的底線,對於那位京城太子,老頭子也是有顧忌的,仍以敲打為主,不想徹底解決問題,這次的事情,多半是雷聲大,雨點小,甚至是最後不了了之。

  這讓他不禁有些沮喪,批評的調門也降了下來,又不疼不癢地談了幾個問題,就板著面孔,不再吭聲,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了,你唱了黑臉,別人卻在賣人情,到了秋後算帳時,板子鋪天蓋地打過來,卻不知有誰會給自己當盾牌。

  果然,和以往一樣,趙勝達開始往回拉,他緩和了語氣,沉吟道:「老葉,我再補充幾句,你也寫上,雖然錯誤不少,但這個王思宇同志,還是幹出了點名堂,濱海打黑他有功,經濟提速他有份,有能力,也有魄力,只要改正了錯誤,就是好同志。」

  葉向真拿筆寫完,把本子合上,放在旁邊,喝了口茶水,笑著說:「趙書記,放心好了,這個意見,我會傳達下去的。」

  趙勝達點點頭,又問:「老葉,濱海的許伯鴻同志,你怎麼看?」

  葉向真心裡一跳,趕忙說:「老許還是不錯的,老同志嘛,工作能力強,原則性好,關鍵時刻能靠得住,適合的時候,也可以頂上來,獨當一面是沒問題的。」

  杜山有些不情願地接過話題,皺眉道:「葉部長,就是這樣一位好同志,可因為寫了你手中的舉報材料,就遭到打擊報復,連兒媳婦都被濱海市紀委帶走了,這不是明擺著整人嘛!」

  這話說得有些刺耳,其實是想表達下不滿情緒,借機向趙勝達吐下苦水,順便施加壓力,請趙書記務必把人保下來,這倒是他慣用的伎倆了。

  趙勝達笑笑,沒有和他計較,而是看著葉向真,用敲打的口吻道:「老葉,你對許伯鴻評價還很高,可在上次的常委會上,他們提出的濱海市長人選是季黃潮,你並沒反對,好像還很支持啊。」

  葉向真見對方眼露精光,心裡一沉,情知不妙,趕忙坐直了身子,輕聲解釋道:「趙書記,當時很意外,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數,我見您也沒明確反對,就也跟著投了贊成票。」

  趙勝達冷哼了一下,雙手摸著沙發扶手,眯著眼睛道:「那是有人在搞串聯,打伏擊。」

  杜山喝了口茶水,索性把話挑明瞭,淡淡地道:「那次是馬千里和周松林搞的鬼,下面也有人配合了,那兩人有野心,想篡位,老葉,我們應該提高警惕,別當了人家的馬前卒。」

  「不會,不會。」葉向真笑著點頭,含糊地應和著,似乎是在說不會當馬前卒,也可以視為馬千里和周松林並無野心,不會謀權篡位,至於怎麼理解,就是因人而異了。

  對這次的談話,趙勝達還是感到滿意的,他希望達到的效果有兩個,一是借機敲打葉向真,讓謝家人安分些,不要渾水摸魚,更不要倒向對手那邊。

  另外,也想通過這位省委組織部長,給王思宇施加壓力,拉住他前沖的腳步,既然一個杜山不足以牽制對方,那再加上一個葉向真,應該足夠了。

  趙勝達是很自信的,以他對於葉向真的瞭解,此人行事謹慎,極少冒險,在自己沒有失勢前,應該不會公然倒戈,因為,那將導致災難性的後果,無論是他個人,還是聲威赫赫的謝家,都承擔不起。

  當然,為了安撫葉向真,過些日子,還應該給謝家些好處,巴掌打完了,自然要給甜棗了,只要謝家人聽話,他這位南粵的大家長,是不會虧待對方的。

  又聊了一會,杜山接了個電話,就起身道:「趙書記,那我先走了,下面出了點事情,要趕緊過去處理。」

  趙勝達點點頭,笑著道:「好,好,那你去吧,要注意休息,別忙得太晚!」

  葉向真起身,把杜山送到門口,返回沙發邊坐下,笑著道:「趙書記,沒什麼事情,我也回去了,明天上午,我就聯繫王思宇同志,和他進行一次深談。」

  趙勝達‘嗯’了一聲,向外努努嘴,像是很隨意地道:「老葉,他們搞的很僵,讓我很為難。」

  葉向真笑笑,喝了口茶水,搖頭道:「其實也好解決,那幾人調出來,就沒事兒了,讓他們實現雙贏嘛,免得鬥來鬥去,咱們也不得消停。」

  趙勝達搖了搖頭,輕聲道:「杜山雖然脾氣不好,是個炮筒子,但還算聽話,濱海那個太傲了,要是……實在降服不住,就請他另尋別處吧,這個話,你要捎給他,委婉點,別傷了他。」

  葉向真心頭凜然,表情嚴肅地道:「趙書記,明白,我會如實轉告。」

  趙勝達點點頭,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老葉,咱們以前合作的很好,要保持下去。」

  「會的。」葉向真伸出手,把黑皮本子放進公文包裡,又請示了兩項工作問題,就起身告辭,在回家的路上,他給艾嘉興打了電話,笑著道:「老頭子發火了,挨了一頓板子。」

  艾嘉興歎了口氣,有些疑惑地道:「真是想不通,區區一個許伯鴻,怎麼會讓趙書記這樣上心,連出國考察的事情都推遲了,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葉向真笑著搖頭,歎息道:「老艾,你這可想錯了,十個許伯鴻也不會放在老頭子的眼裡,他是擔心在濱海那位的攛掇下,這個聯盟開始啟動,到那時,就是一台絞肉機,難以控制了。」

  艾嘉興本來百思不得其解,經他提醒,茅塞頓開,也悚然一驚,由衷地贊許道:「還是老兄高明,看透了其中玄機,只是,這兩邊都不好得罪,我們該怎樣做?」

  葉向真笑笑,輕聲道:「雙頭蛇吧,我往東走,你向西行,無論分得多遠,都要給謝家留下後路,這樣雖不至於兩邊通吃,但總比孤注一擲要好些,運氣好時,也能多搶些帶肉的骨頭。」

  話音過後,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笑聲裡,葉向真卻眯起了眼睛,腦海裡忽然閃過王思宇的身影,暗自慨歎,這個年輕人,在這樣的年紀,就會讓老頭子如臨大敵,若是以後得了氣候,恐怕就又是一番光景了,無論如何,這條船上,都要踩上一隻腳!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5
第一百零六章 大鬧組織部

  次日上午,拿到孫建斌送來的卷宗,王思宇安排好工作,就驅車趕往省城,車子拐進省委大院後,他先去了周松林的辦公室,把卷宗遞了過去。

  儘管調查尚未完全結束,但單憑現在掌握的證據,對許伯鴻進行雙規,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當然,這種邏輯放在其他地方還好,放在官場裡,就顯得極為幼稚了。

  官場裡是最講究潛規則的地方,對於犯了錯誤的幹部,也都是區別對待的,有時就像西遊記裡寫的那樣,沒後臺的妖怪,自然可以被一棒打死,神仙的坐騎,就要另當別論了。

  周松林戴上老花鏡,把調查材料抽出來,仔細看完,就放到旁邊,輕聲道:「小宇,昨晚和馬千里商議過了,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機,你要耐心些,不能蠻幹。」

  王思宇皺了下眉頭,不解地道:「老爺子,馬省長怎麼說?」

  周松林歎了口氣,輕聲道:「和我的想法大體相同,趙勝達是政治局委員,也是北方派系南下戰略的重要棋子,從東北蛙跳到南粵紮根,是受中央支持的,可以施壓,但不能公開叫板。」

  王思宇拿手指了下卷宗,皺眉道:「那他怎麼辦,就這樣放過了?」

  周松林笑了笑,把材料收起來,放到抽屜裡,語氣溫和地道:「交給我來處理吧,不要因小失大,更不能自亂陣腳。」

  王思宇有些失望了,搖頭道:「趙勝達的家長作風太嚴重了,被他這樣掣肘,在濱海很難有所作為,搞不好,咱們辛苦一場,卻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那也不能急躁。」周松林拿手敲著桌子,不緊不慢地道:「許伯鴻不是問題,他只是趙勝達的一個觀察點,也是止損點,用來測試你是否聽話,還有其他各方的反應,他真正要保的,其實是杜山,而我們就要讓出時間和空間,麻痹對手,同時,也讓杜山充分表演,充分暴露。」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著茶水,半晌,才抬頭反駁道:「老爺子,若是連許伯鴻都動不了,那杜山更不要想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趙勝達都離不開這把快刀。」

  周松林點點頭,表情嚴肅地道:「所以才需要時間嘛,現在明顯時機不夠成熟,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怎麼可以和對方硬撼呢,除非動用京城的勢力,可那樣一來,會影響到大局,得不償失。」

  王思宇笑笑,沒有吭聲,他很清楚,老爺子是官場老將,講究的是含而不露的水磨功夫,能沉得住氣,緩緩用勁,而自己習慣打攻堅戰,每次搞鬥爭,都是風風火火,摧城拔寨,完全不是一套路數。

  在周松林這裡坐了半個鐘頭,王思宇告辭離開,去了省委組織部,來到葉向真的辦公室,進屋後,秘書泡了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葉向真笑著走過來,輕聲道:「宇少,你這次可捅了簍子,害得我都挨了批評。」

  「那可罪過大了!」王思宇笑著拱拱手,半開玩笑地道:「也許批評的本意,是在喊部長回家。」

  葉向真心頭一震,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坐在他的旁邊,遞過一顆煙,微笑道:「果然是目光如炬,難怪杜山那樣的人物,也被你逼得上房跳樑。」

  王思宇摸出打火機,鋥的一聲打著火,把香煙點上,皺眉吸了一口,搖頭道:「葉部長,冤枉啊,不是我逼得他沒路走,而是他把我架在火上烤,你看,這不已經在冒煙了?」

  葉向真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宇少,真會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王思宇笑笑,有些自嘲地道:「這就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了,真不知道,我這受氣的小媳婦,還要當上多久。」

  「是應該耐心些。」葉向真斂起笑容,拿手指著茶杯,微笑道:「宇少,喝茶,消消火氣,心平氣和的時候,咱們再談些事情。」

  「是代表組織上談心吧?」王思宇撣了撣煙灰,蹺起二郎腿,斜睨著他,露出些許桀驁不馴的氣質,他這幾天還真在火頭上,隨時都可能一蹦三丈。

  葉向真心細如發,察言觀色之下,也有所警覺,就改變了策略,笑著安撫道:「公事也有,不過,主要還是傳達信號,趙書記對你在濱海的工作,大體上還是滿意的。」

  王思宇淡淡一笑,聲音冷淡地道:「滿意是滿意,就是多少有些不放心,不然,也不會把出國考察的時間都推遲了,他老人家倒瞧得起我,唯恐我在家裡搞地震。」

  葉向真低頭喝茶,笑而不語,良久,才歎息道:「趙書記還是通情達理的,只是他身邊的有些同志不太好,喜歡說小話。」

  王思宇歎了口氣,把香煙熄滅,丟到煙灰缸裡,輕聲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這個打擊面太廣了。」葉向真微微一笑,拿手在王思宇的腿上拍了一下,回到辦公桌後,打開黑皮本子,表情嚴肅地道:「思宇同志,現在代表組織上,問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王思宇點點頭,也端正了姿態,正色道:「葉部長,請提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葉向真拿起簽字筆,注視著黑皮本子上的記錄,斟酌著字句道:「請問,你家裡是不是有兩輛車子,一輛是寶馬車,一輛是紅色的保時捷跑車?」

  「有的。」王思宇心裡暗自吃驚,有些摸不到頭腦,難道這是在暗示,鬥爭要迅速升級了嗎?

  葉向真抬起頭,目光溫潤地注視著王思宇,輕聲道:「車輛的來源,車主都是誰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道:「寶馬車的車主,是我的姐姐,她是一位知名畫家,之前也是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名叫廖景卿……」

  「廖景卿?」葉向真愣了一下,抬手打斷王思宇的發言,好奇地道:「她是不是有個名號,叫蕪菁夫人?」

  王思宇點點頭,不解地道:「葉部長,怎麼,你和她相識?」

  「沒有,不過,實在是聞名已久了。」葉向真放下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著道:「去年冬天,我還買了她的水墨山水畫,是一幅《寒煙圖》,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幅作品,就掛在書房的西牆上,畫家功底很深,只是寥寥幾筆,隨意點染,那遒勁的樹幹,光禿的枯枝,晦暗低沉的天空,和連綿不絕的雪山,盡收畫中,韻味無窮。」

  王思宇倒有些吃驚了,笑著道:「真沒想到,葉部長對書畫方面,還有這樣深厚的造詣。」

  葉向真擺擺手,頗為感慨地道:「王書記,實不相瞞,家父原來也是位畫家,只是不太出名,他是喜歡畫馬的,生平最喜歡徐悲鴻的作品,每日都要臨摹,可惜,沒趕上好時候,過早去世了。」

  王思宇點點頭,知道其中可能別有隱情,不便追問,就岔開話題,輕聲道:「聽說,徐悲鴻最擅長的作品,倒不是畫馬,而是油畫裡的裸體美人,他喜歡以馬贈人,可那些美人,卻是收藏在家裡,秘不示人的。」

  「還有這樣的事情?倒是頭次聽說!」葉向真拿手搔了下後腦,也發覺一時興起,居然跑題了,就笑著擺手道:「扯遠了,扯遠了,離題萬裡,思宇同志,咱們還是回到正事兒上吧。」

  王思宇笑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繼續道:「至於那輛保時捷跑車,是我妹妹的,她叫柳媚兒,母親是華西的一位知名企業家,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

  葉向真拿筆記錄下來,沉吟道:「思宇同志,你和她們是親屬關係?」

  王思宇收起笑容,鎮定地道:「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葉向真有些撓頭,不太好落筆,想了想,就提筆寫了‘遠親’二字,隨後笑著提醒道:「思宇同志,請你理解,組織上對這方面的審查,也是對幹部的一種保護,你是咱們省裡最年輕的市委書記,要求嚴格些,其實是一種關心和愛護。」

  王思宇強忍住怒火,淡淡一笑,擺手道:「葉部長,這些我都理解,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儘管提出來,我想,作為一名共產黨員,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葉向真擺擺手,含笑道:「別的疑問倒是沒有了,就是想傳達省委趙書記的一點意見,思宇同志,我們作為領導幹部,對於上級領導,一定要多尊重,不能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王思宇冷笑了一下,反問道:「葉部長,是尊重領導重要,還是堅持原則重要?」

  葉向真有些無語,卻不好較真,就含糊地道:「都重要,不過,對你而言,堅持原則是沒問題的,就是在尊重領導方面,應該加強些,這也是趙書記的意見。」

  王思宇心裡雖然憋著火,卻不想為難他,就笑著點頭道:「好,葉部長的批評,我理解,也虛心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那就好,那就好!」葉向真展顏一笑,低下頭,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他見王思宇的面色不善,也不想節外生枝,惹出其他麻煩,索性剩下的幾個問題,也都不談了。

  把本子合上,放到旁邊,葉向真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換了稱呼,適時地點撥道:「宇少,昨晚在趙書記家裡談話,杜省長也在,他對濱海的工作,提了點意見。」

  王思宇點點頭,面無表情地道:「我就知道,這事兒沒別人,就是他搞出來的,好嘛,居然把我家裡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他杜家幫真是好本事!」

  葉向真心中暗笑,嘴裡卻道:「也不能這樣講,老杜人還是不錯的,就是做事偏激了些。」

  王思宇抬腕看了下表,起身道:「好了,葉部長,還有別的事情,就不打擾了。」

  「好,好,有空記得過來坐。」葉向真不敢托大,也繞過辦公桌,和王思宇握手話別。

  就在這個當口,房門被敲開,杜山走了進來,見了兩人,就點點頭,目光落在王思宇的臉上,有些幸災樂禍地道:「王老弟,你也在啊,真是巧了。」

  「是很巧!」王思宇轉過身子,盯著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孔,一股無名火竄了起來,皺眉道:「杜省長,咱們能不能少幾句稱兄道弟,多一些將心比心?」

  「你這位同志,怎麼講話呢,還有沒有點素質了?」杜山臉上掛不住了,黑著面孔道:「老葉,你看看,他就是這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葉部長,再加上一條吧,仗勢欺人!」話音過後,王思宇抬手就是一拳,砰地一下,砸到了杜山的鼻樑上,這一拳打得既准又狠,勁道十足!

  「啊!」杜山慘叫一聲,腳底下拌蒜,眼冒金星,一個趔趄,歪倒在旁邊沙發上,鼻子一酸,兩管鮮紅的鼻血刷地湧了出來,如蚯蚓般地蜿蜒向下。

  他登時驚呆了,拿手摸了下鼻孔,發瘋般地咆哮道:「王思宇,你敢打人?」

  「不敢也打了,索性先打個痛快,再去找你的主子算帳!」王思宇怒目圓睜,猛然向前沖了過去,杜山被嚇破了膽,怪叫一聲,忙用雙手捂了腦袋,逃離了沙發,拔腿就跑。

  葉向真也反應過來,倉促之下,伸手抱了王思宇的腰,大聲勸道:「宇少,冷靜,冷靜,別衝動!」

  「冷靜個屁啊!」王思宇飛起一腳,踢翻了茶几,大聲吼道:「姓杜的,咱倆沒完,有本事你別跑,南粵講不了理,我陪你去中南海,要不把你搞下來,我王字倒著寫!」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6
第一百零七章 風畢,定風波(上)

  聽到裡面動靜不對,秘書小劉趕忙打開房門,迅速沖了進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葉部長紮了馬步,雙手拉住王書記的胳膊,身子後仰,使勁拉扯,無奈身單力薄,效果不佳。

  而杜省長身高馬大,卻趴在辦公桌上,雙手護頭,拼命躲閃,王書記則鼓著腮幫子,左手拉住杜省長的胳膊,右手一拳拳地打向對方的腰眼,每落下一拳,杜省長都會發出一聲哀嚎。

  眼前的打鬥場面,在官場之中,實屬百年罕見的奇景,小劉秘書不敢遲疑,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把王思宇的另一條胳膊也按了下來,和葉向真一起大聲規勸:「王書記,停下,快停下!」

  杜山得了空,拿手捂住後腰,呲牙咧嘴地跑開,來到門口,轉過身子,望著怒目而視的王思宇,氣得臉色發青,抖動著嘴唇喊道:「好,好,好你個王思宇,咱們走著瞧,看誰先倒下!」

  「小劉,快給杜省長止血。」葉向真也是滿臉通紅,汗流浹背,但見杜山的樣子太過狼狽,怕他此時出門威儀掃地,趕忙又吩咐了一句,與此同時,雙手抱住王思宇的腰部,不肯鬆手。

  王思宇雖然出了氣,冷靜下來後,也感到有些懊悔,剛才的舉動委實衝動了些,闖下大禍,這下恐怕不好收場了,不過,事到如今,後悔自然是沒有用的,也只能硬著頭皮承擔後果。

  大不了,掛靴而去就是了,以他現在的身家,即便做一介布衣,也足以逍遙快活,又何必受這份閒氣,想到這裡,他心中篤定,語氣平靜地道:「杜山,有什麼陰謀詭計,儘管使出來!」

  「好了,事情到此為止,快都停下,別鬧大了!」葉向真轉過頭,向杜山也使了個眼色,隨即拉著王思宇回到沙發邊,耐心勸導著,又抽出紙巾,擦著腦門上的汗液,這時才喘勻了氣。

  秘書小劉陪著杜山來到外間,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找出衛生棉,幫他把臉上的血跡擦淨,然而,直到此時,杜山的鼻血卻仍難制止,腰部也死命地疼,他用手捂住腰,仰頭離開辦公室。

  推門出來,卻見前面幾間辦公室的房門都已經敞開,七八顆腦袋探在門口,向這邊好奇地觀望,顯然是聽到剛才的響聲,探望情況,杜山大為惱火,皺眉喝道:「看什麼,都回去辦公!」

  「砰,砰,砰!」關門聲依次響起,眾人趕忙回到房間裡,輕聲議論起來:「這個杜省長,還真是囂張,每次到組織部,都搞得烏煙瘴氣,剛才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是和部長拍桌子了。」

  「也就是部長脾氣好,一直在忍讓,換了別人,早就和他吵起來了,你瞧他走路的姿勢,就知道有多狂妄了,鼻孔朝天不說,左手還叉著腰,一個副省長而已,居然擺出了領袖的派頭!」

  「噓,領導的事情,別議論了,小心禍從口出!」省委組織部的幹部,對南粵官場的情況大都摸得很透,也非常清楚,這位杜山省長和葉部長之間素來有矛盾,對他也就沒什麼好印象。

  葉向真走到窗口,注視著杜山離開組織部的大樓,向西側行去,微微一笑,轉過身子,去了外間,囑咐秘書保守機密,不要把事情外傳,再次回到裡屋,就伸出拇指,笑著道:「厲害!」

  王思宇苦笑了一下,搖頭道:「葉部長,就不要取笑我了,這下要寫辭職報告了!」

  葉向真睜大了眼睛,有些不信地道:「什麼,宇少,你……你剛才真的只是一時衝動?」

  王思宇點點頭,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葉部長,難道還有深思熟慮地衝動?」

  葉向真愕然,隨即神秘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閃爍,沉吟著道:「不用擔心,你這次是歪打正著了,本來棘手的事情,倒可以迎刃而解了,許伯鴻應該會被拋出來,只是……」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臉上又現出一絲隱憂,皺著眉頭不說話,暗自思忖著,無論如何,杜山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趙書記多半還是老套路,先來個緩兵之計,再適時還擊。

  王思宇仍是一頭霧水,刨根問底地追問道:「只是什麼?」

  葉向真擺擺手,高深莫測地一笑,輕聲道:「別問了,日後你自然會知道,喝杯茶靜靜心,等著趙書記召見吧,少不了要挨頓板子,不過,這對你也有好處,衝動是魔鬼,要吸取教訓!」

  王思宇點上一顆煙,皺眉吸了起來,再沒有剛才暴起打人的英雄氣概,只覺得此關難過,搞不好,要被掃地出門了,這次可真是丟人,春雷書記若是得到消息,怕是要氣得舊病復發。

  想想竟覺得好笑,當初,于佑江初進官場時,也是因為耍少爺脾氣,打了一位市政府的秘書長,這才辭職經商,沒想到,自己竟然重蹈覆轍,也犯了這樣的錯誤,當真是夠魯莽的。

  而且,自己的錯誤更加嚴重,居然出手傷了一位常務副省長,這要傳出去,可算是驚天動地的大新聞了,在國外,官員打架是屢見不鮮的,可在國內,絕對是新鮮事了,足以引起轟動。

  不過,他也覺得奇怪,似乎是與杜山父子八字不合,幾乎每次相遇,都要起些衝突,平心而論,在與其他人交往時,極少會出現這種狀況,當然,這官越做越大,虛火上升也是有的。

  兩人在沙發邊坐著,跟沒事人一樣喝茶聊天,而在此時,杜山已經來到了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向趙勝達訴苦告狀,把在組織部裡挨打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講了出來,盼著趙勝達給做主。

  趙勝達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雙手抱胸,眯著眼睛,一言不發,默默地聽著,半晌,才歎了口氣,語氣不善地道:「老杜,你去組織部幹什麼?」

  杜山皺了下眉頭,有些心虛地道:「自然是去談工作了,可沒想到,剛剛進屋,沒說上兩句話,姓王的就動手了,搞得我毫無防備,沒想到這人出身高幹家庭,居然和市井流氓一樣……」

  「不對吧?」趙勝達睜開眼睛,目光落在杜山的臉上,擺手打斷他的話,有些不耐煩地道:「老杜,你要說實話,是不是想去看看他出醜的樣子,順便冷嘲熱諷一番,出出心中的惡氣?」

  杜山愣了一下,趕忙辯解道:「沒有,這個絕對沒有,趙書記,我平日裡工作那麼忙,手裡的事情一大堆,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哪有心情和他鬥氣,我去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在那裡!」

  趙勝達微微皺眉,目光冷厲地盯著他看了半晌,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輕聲道:「老杜啊,你還真是糊塗,沒搞清楚狀況,就跑到我這裡訴苦,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聽他這樣講,杜山目光一滯,還真有些糊塗了,腦門上畫滿了問號,不過,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趙書記表現出來的冷淡態度,似乎預示著,這次也不可能徹底解決問題,搞不好,還白白挨打了。

  「他這是在玩梭哈,咱們不能跟!」趙勝達伸出雙手,做了向前推牌的動作,語氣凝重地道:「想想吧,事情真的鬧大,傳到中南海那邊,總書記知道了,會作何感想,他是會認為選錯了人,挑了個愣頭青來南粵?還是會理解為,咱們處處設置障礙,把人家逼得沒路走了?」

  「啊,趙書記,這……」杜山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解釋,急得臉色漲紅,攤開雙手道:「總書記自然是明鑒是非的,不會被那小子的把戲迷惑,無論如何,動手打人都是不對的,他根本不配做領導!」

  「真是膚淺!」趙勝達臉上已是烏雲密佈,抬了下手,語氣低沉地道:「去年夏天,劉勝春到淮北省就任,淮北那位有意見,喝多了酒,就在接風宴上借題發揮,拿筷子指著桌上一條鯉魚,說了句‘有眼無珠不識人’,結果,不到半年就提前退休了,要不是唐老仗義,站出來說話,他就晚節不保了,恐怕連監獄也進了。」

  杜山霍地站起,忿忿不平地道:「好了,趙書記,您不要講了,我清楚,人家是太子,身上穿著黃馬褂,咱惹不起,可躲得起,我也不用他去告禦狀,這就寫辭職報告,絕不讓你為難!」

  「老杜,你冷靜一下。」趙勝達也站了起來,雙手拄著辦公桌,面色威嚴地道:「不要被情緒衝昏頭腦,中了對方的圈套,這件事情先壓下去,風波過後,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杜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頭埋在雙腿之間,過了半晌,才緩緩抬頭,眼裡泛著淚花,異常憋屈地道:「不必了,趙書記,我現在是心灰意冷,不想給你添麻煩了,這就辦辭職手續吧。」

  趙勝達也火了,皺著眉頭,一拍桌子,怒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將來還怎麼做大事,你要辭職就辭職吧,只是,錯過了大好機會,以後不要到處尋後悔藥!」

  杜山心中一震,頭腦漸漸清晰下來,也明白了這番話裡隱含的寓意,就不再慪氣,歎息道:「好吧,趙書記,聽你的,這筆賬就先記下了,以後再說。」

  趙勝達點點頭,緩緩坐了下去,喝了口茶水,心平氣和地道:「老杜,你也不想想,他要是一怒之下,帶了材料回京城,會惹出多大的亂子,南粵這邊剛剛太平下來,可經不起折騰了。」

  杜山默然不語,半晌,才側過身子,忿忿不平地道:「趙書記,您說的對,他打人有理,我挨打有錯,以後見到他,我退避三舍,繞道走就是了!」

  趙勝達險些氣樂了,繞過辦公桌,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丟了一顆煙過去,自己也燃上,輕描淡寫地道:「老杜,別有怨氣,給你交個底,等事情平靜下來,把這尊瘟神請出去也就是了。」

  杜山皺眉吸了口煙,極為鬱悶地問道:「什麼時候?」

  趙勝達面沉似水,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氣,緩緩道:「明年上半年吧,最多五月份以前,這個人不好管,是個麻煩製造者,留在南粵,早晚會出問題。」

  「知道了。」杜山心裡多少平衡了些,拿手摸了下鼻子,皺眉道:「這小子出手真重,鼻樑骨差點沒打碎了。」

  趙勝達眯上眼睛,面無表情地道:「老杜,還有件事情要處理,許伯鴻不能再保了,必須交出去,以穩住局勢,希望你能理解。」

  杜山撣了撣煙灰,咬牙切齒地道:「好吧,只要他王思宇能離開,做出點犧牲,也是應該的。」

  趙勝達見事情協調好了,滿意地一笑,起身道:「那好,我這就打電話,讓他過來,當面向你賠禮道歉。」

  杜山擺擺手,愁眉苦臉地道:「算了,這個人,我是不想再見了。」

  趙勝達摸起話機,見杜山已然離去,就皺眉撥了號碼,語氣冰冷地道:「王英雄,好拳腳,過來吧,老朽和你過幾招!」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6
第一百零八章 風畢,定風波(下)

  省委書記辦公室裡,趙勝達臉上戴著老花鏡,低頭翻閱著材料,聲音淡漠地道:「王思宇同志,誰是杜山的主子啊?」

  王思宇抬頭望天,沒有說話,心中暗自思忖:「還能有誰,自然給他撐腰的那個人了!」

  趙勝達淡淡一笑,把材料放下,拿手指著自己的鼻樑,微笑道:「是在說我吧?」

  王思宇點點頭,語氣平靜地道:「是!」

  趙勝達摘下老花鏡,定睛望著面前的年輕人,良久,才輕聲道:「有恃無恐?」

  王思宇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道:「絕不低頭!」

  趙勝達不怒反笑,把老花鏡丟下,摸起一管鋼筆,輕輕把玩著,沉吟道:「發這麼大的火,就是因為一個許伯鴻?」

  王思宇拿手指了下脖子,微笑道:「趙書記,繩子勒得太緊了,透不過氣!」

  趙勝達不吭聲了,皺眉盯著面前的茶杯,思索著道:「如果堅持原來的意見,是不是要鬧到中央?」

  王思宇遲疑了下,就點點頭,輕聲道:「多半是!」

  「荒唐!」趙勝達伸手拍了下桌子,聲音雖然不大,可臉上滿是威儀,怒聲道:「那你現在就去吧,看看到底是什麼結果。」

  王思宇沒有動,臉上的表情卻愈發堅毅,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與趙勝達對視著道:「結果只有一個,我離開南粵,你變成弱勢書記!」

  趙勝達微愕,隨即點頭,表情冷淡地道:「知道了,你的決心很大。」

  王思宇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身體鬆弛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也變得緩和了些。

  趙勝達眯上眼睛,思索良久,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輕聲道:「那就換個結果吧!」

  王思宇把玩著茶杯,安靜地道:「怎麼說?」

  趙勝達把手向沙發上一指,氣勢十足地道:「依舊是你離開,我還做強勢書記!」

  王思宇微微皺眉,搖頭道:「不行,剛來沒多久,不能走,太吃虧了。」

  趙勝達笑了,端起茶杯,語氣溫和地道:「周進你退,怎麼樣?」

  王思宇愣住了,半晌,才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顆點上,皺眉吸了一口,吐著煙圈道:「有把握嗎?」

  趙勝達點點頭,微笑道:「本來是沒有的,加上你們於家,就沒問題了。」

  王思宇還是有些不理解,撣了撣煙灰,沉吟道:「馬的威脅有那麼大?」

  「不大不小,但這是最好的辦法。」趙勝達喝了口水,目光下垂,緩緩地道:「不這樣,怕是滿足不了你們老於家的胃口。」

  王思宇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踱著步子,思索著道:「老杜這樣強勢,周上去了,也很容易被架空!」

  「你太小看自己的老師了。」趙勝達雙手抱肩,語氣低沉地道:「周綿裡藏針,舉重若輕,要比你想像中強勢得多,老杜不行,樹敵太多,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王思宇停下腳步,盯著牆面上的字畫,搖頭道:「已經結了私仇,杜不下,我不放心!」

  趙勝達伸出兩根手指,敲打著桌面,有些煩悶地道:「變動太大了,中央不會同意!」

  王思宇回到沙發邊坐下,喝了口茶水,輕聲道:「那可以慢點,但問題一定要解決。」

  趙勝達面露難色,沉吟良久,才點點頭,歎息道:「可以,半年之後,讓他到部委上班吧。」

  王思宇笑了笑,又有些不解地道:「趙書記,為什麼這樣急著趕我出門?」

  趙勝達擺擺手,笑著道:「逼宮這種事情,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更何況,你的身份特殊,時間久了,他們難免都要想著抱上這顆大樹,我年紀大,可和你們年輕人耗不起。」

  王思宇眯著眼睛,思索良久,點頭道:「好吧,這筆交易還不賴,合作總比鬥爭好。」

  趙勝達面露訝色,有些吃驚地道:「這麼大的事情,不和春雷書記商議一下?」

  「不用,我說了就算!」王思宇抬腕看了下表,就站了起來,微笑道:「暫時可能沒什麼好地方,你要是著急,我先到中央黨校過渡一下。」

  趙勝達笑了,起身道:「不急,不急,只要你別再施展拳腳功夫,一切都好說!」

  「趙書記,不瞞你說,我還精通暗器。」王思宇摸出一枚硬幣,彈射出去,那枚硬幣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落入深灰色的筆筒中,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你小子,花樣就是多。」趙勝達也不禁咋舌,含笑走了過去,和王思宇握了手,親自把他送到門外,倒是給足了這位京城太子的面子。

  去了周松林的辦公室,毫無懸念地被狠K了一頓,這種動手毆打上級領導的行為,絕對是觸及到了老爺子的底線,令他難以忍受,周松林把桌子拍得咚咚響,將王思宇罵了個狗血噴頭。不過,王思宇卻沒有生氣,一直嘻嘻地笑著,有時候,看著老爺子發火,也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見他面容憊懶,態度極其不端正,周松林更是怒火中燒,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王思宇啞笑半晌,搖了搖頭,輕聲道:「老爺子,在我熟悉的人裡,您的涵養是最好的,一身靜氣逼人,能把您氣成這樣,我也算是有本事了!」

  周松林哼了一聲,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胃藥,就著茶水服下,皺眉道:「臭小子,真是不懂事,胃病都被你氣犯了,還在旁邊說風涼話。」

  王思宇歎了口氣,微笑道:「這次打人,還是收穫不小的,至少,和趙書記達成了一筆交易。」

  周松林微微一怔,詫異地道:「交易,什麼交易?」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娓娓道來,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又解釋道:「老爺子,咱們早就被盯上了,自始至終,趙書記一直把咱們當成頭號敵人,從未放鬆過,上次在濱海市長人選上鬧出的風波,更是讓他如芒在背,寢食難安。」

  周松林點點頭,臉上露出深思之色,輕聲道:「那是自然,不過,這樣的交易,似乎不太妥當。」

  王思宇笑笑,神色自若地道:「沒有別的選擇餘地,這是警告,也是威脅,敬酒不吃,可就要吃罰酒了,稍有遲疑,就會直接開戰。」

  周松林默然,半晌,才皺眉道:「小宇,你做出妥協,是擔心和北方派系起衝突?」

  王思宇擺擺手,笑著道:「主要是覺得這個辦法穩妥,老爺子,您原來布下的方案,變數頗多,走到最後,也未必會成為贏家,而目前這種交易,確實能夠實現雙贏,對南粵政壇的負面影響,也是最小的,這邊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宜休養生息,不宜再起兵戈。」

  周松林歎了口氣,目光溫潤地看著他,含笑道:「小宇,你在想什麼,我心裡很清楚,不過是怕我年紀要到了,再上不去這個臺階,就要退下來了,所以,提前保送我上去,對吧?」

  王思宇笑了笑,沒有吭聲,周松林在青州工作時,在市委秘書長的職務上耽誤得太久,以至於在年齡上沒有優勢,若不能儘快登上省長的位置,很容易退居二線,按照慣例,去人大或是政協養老,那無疑是一種遺憾。

  然而,幾乎每個省份省長的位置,都有無數人盯著,各大派系都要經過極為激烈的討價還價,才能將本派系的大佬推上去,這次與北方派系的合作若能成功,的確是極大的收穫。

  「老爺子,您的政治生命能夠延續下去,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我的利益。」王思宇從沙發上站起,走到周松林的身後,幫著他做按摩,繼續道:「我在這邊,目標太大,老趙不放心,當然,離開了也有負作用,就是您身單力薄,壓力會很大,真擔心您熬不住。」

  周松林面容舒展開了,仰頭一笑,語氣輕鬆地道:「放心吧,這把老骨頭還可以,能頂得住,就是覺得有些對不住老馬,馬千里這個人啊,怎麼說呢,還是很投緣的!」

  王思宇點點頭,也有些遺憾地道:「沒辦法,時間緊,任務重,春雷書記最多只能幹一屆了,這之前打不好基礎,以前的所有努力,就會前功盡棄。」

  周松林頷首微笑,輕聲道:「下一步去哪?」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再說吧,在南粵還要幹上幾個月,視情況再定,也許,應該回京城,先給您生個白胖的外孫。」

  「嗯,這點最重要了,比什麼都重要!」周松林伸出手指,輕輕晃了晃,臉上現出寧靜祥和的笑容,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心裡有些失落,像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下班後,在周松林家裡,陪著老爺子用過晚餐,又下了兩盤象棋,見天色已晚,王思宇便開車返回濱海,這些日子事情繁瑣,他經常開車往返于南都與濱海之間,卻很少帶司機。

  車子駛到郊區時,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王思宇看了號碼,見是老卦師打來的,不禁笑了笑,接通電話,輕聲道:「老神棍,在開車,有話快說。」

  老卦師點點頭,語氣低沉地道:「今天心緒不甯,蔔了一卦,你要見紅。」

  王思宇降下車速,瀏覽著窗外的夜景,微笑道:「錯了,不是我見紅,而是我讓別人見了紅。」

  老卦師微微皺眉,思索著道:「根據先天八卦的排列,乾卦排第一,兌卦排第二,所以,乾卦為老大,兌卦為老二,兌者,兌加言為說,說話要巧言令色,能說會道才好,兌加心為悅,要善於取悅,兌為缺,要留有餘地,才能和上級領導處好關係,趨利避害。」

  王思宇不禁咋舌,笑著道:「看這意思,我和今兒和領導打架的事情,你也算出來了,還真是神奇。」

  老卦師輕輕搖頭,淡淡地道:「沒什麼神奇可言,自然界一動一靜之間,皆有自然之理與數,只要隨時隨地動心起念,則五行生克之理即已具備,吉凶之術即已定,所謂感而遂通之道,自然之理,一念之觸機。」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既然如此,你還是再加把勁,幫我把姐姐的家人找到吧。」

  老卦師默然半晌,輕聲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要交代嗎?」

  王思宇搖了搖頭,笑著道:「沒了,眼下,這事兒最重要。」

  老卦師點點頭,歎息道:「好吧,那祝你好運。」

  「王大官人面相貴不可言,當然是好運不斷了!」王思宇笑著掛斷電話,目光落在倒視鏡上,面色陡然一變,還未等做出動作,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小車被撞出了護欄,向下滑去,翻倒在溝底,輪胎兀自在飛快地打轉,而肇事的那輛卡車,沒有片刻停留,而是迅速掉頭,加大了油門,向前方疾馳而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12:06
第九卷 江南好

第一章 住院療傷,念頭通達(上)

  天色雖然很晚,路面上卻是車輛不斷,但路過的司機經過這裡,大都踩了油門,疾馳而過,車禍發生半個小時後,才有一位好心的司機停下車子,奔到深溝裡,打開車門,把滿臉血污,人事不醒的王思宇抱了出來,送往醫院緊急搶救。

  而當司機拿出王思宇的手機,翻開電話號碼簿時,立時驚呆了,上面一排排的電話號碼,不是某某省長就是某某書記的稱謂,讓人看得眼暈,他不敢擅自做主,就把手機交給了院方值班領導,值班領導也是吃了一驚,趕忙撥通電話號碼求證,證實了這位年輕人的真實身份。

  醫院方面很快得到指示,要求成立專家組,緊急搶救,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挽救王書記的生命,與此同時,省內幾位著名的醫學專家,也接到通知,趕忙放下了手頭的活計,被省政府派來的小車接走,趕往醫院會診。

  伴著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王思宇遭遇車禍,生命垂危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播著,從南粵到京城,乃至渭北華西,一顆顆心房被揪緊了,只是這消息,都是在官員之間傳播,連濱海市的廖景卿和柳媚兒,都尚未知情,仍平靜地呆在家裡,瑤瑤因為失手打碎了一隻杯子,被母親呵斥了幾句,正獨自躲在房間裡抹眼淚。

  晚上八點多鐘,手術室外,南粵省的省委常委,凡是在家的都紛紛趕到醫院,等候最新的消息,而在聽取彙報,得知車禍極可能是有人蓄意製造後,省委書記趙勝達面色鐵青,當即下達指令,讓省公安廳馬上成立專案組,灑下天羅地網,不惜一切代價,緝捕犯罪嫌疑人。

  老爺子周松林更是臉色蒼白,背著雙手,在長廊裡走來走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再沒了往日的鎮定從容,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除了寶貝女兒,也只有躺在手術臺上的那個年輕人,最讓他牽腸掛肚了,在聽說王思宇傷勢嚴重,很可能會失去生命時,老爺子終究是克制不住內心的悲痛,老淚縱橫。

  就在眾人焦慮地等待結果時,常務副省長杜山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趕忙走到僻靜的角落,接通了電話,只聽了幾句,就變得目瞪口呆,驚懼交加之下,他面色慘白,心如刀絞,手機忽然滑落,跌落在地,杜山拿手捂住胸口,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就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晃了幾下,順著牆邊軟軟地滑了下去。

  「杜省長,杜省長,你怎麼了?」旁邊人見了,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趕忙圍了過來,把他從地上扶起,扶到旁邊的長椅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揉胸口的揉胸口,終於讓他順過一口氣。

  杜山睜開眼睛,悲從心來,再也難以抑制住情緒,用手捂了臉,放聲大哭,淒慘異常,這種情景,讓所有人都變得不知所措,在場的諸位官員,都清楚王思宇與杜山之間的矛盾,按理來說,前者出了事情,杜省長沒有表現出幸災樂禍的樣子也就好了,怎麼忽然變得如此悲傷?

  趙勝達也是滿臉的疑惑,快步走了過去,伸出大手,拍了下杜山的肩膀,皺眉道:「老杜,冷靜下來,你怎麼了?」

  杜山滿臉淚痕,嘴唇打著哆嗦,緩緩抬起頭,泣不成聲地道:「趙書記,我對不起您的培養,也對不起組織上的愛護,更對不起王思宇同志,我……我教子無方,崢銘……他真是闖了大禍啊,我讓他立即投案自首,趙書記,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您能理解嗎?」

  「什麼,案子是崢銘幹的?」趙勝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問道,話音剛落,滿屋皆驚,周圍的常委們都面面相覷,偌大的長廊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杜山的臉上,希望進一步求證,消息是否屬實。

  杜山站了起來,捶胸頓足,泣不成聲地道:「就是崢銘幹的啊,他真是糊塗啊,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這讓我怎麼向省委交代啊,我現在殺了他的心都有,這可怎麼辦啊!」

  人群發出‘嗡’的一聲,又都把異常複雜的目光投向趙勝達,所有人心裡都閃過類似的念頭,這下麻煩大了,如果只是因為在濱海搞打黑除惡,導致黑社會殘餘分子蓄意報復,還好向上面解釋,可事情居然是杜山的兒子幹的,牽涉到官員之間的矛盾,恐怕問題就變得棘手了。

  可以肯定的是,手術室裡的那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于家人在悲痛之下,斷然不肯善罷甘休,假如京城市委書記于春雷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興師問罪,告了禦狀,極有可能引發南粵官場的再次震盪,到時,不要說常務副省長杜山了,恐怕連趙書記都要受到牽連。

  「老杜啊,老杜,你生的好兒子!」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趙勝達把手一擺,也沒有和眾人打招呼,就拂袖而去,走到樓梯口,再也無法控制住憤怒的情緒,抬腿就是一腳,將不銹鋼垃圾桶踢翻在地,在刺耳的‘咕嚕嚕’聲中,顫巍巍地下了樓。

  杜山哭了一會兒,就被省政府的工作人員攙扶出去,坐進小車,趕回家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更為眾人帶來了難以形容的壓抑感,滿是蘇打水氣味的醫院裡,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一群人就安靜地站在那裡,也不吭聲,互相只用眼神和肢體動作交流,表情變得異常微妙。

  又等了半個小時,院長帶著幾位專家過來,介紹了情況,只說手術要到淩晨才能結束,患者雖然傷勢嚴重,昏迷不醒,但根據目前的初步觀察,手術成功的希望很大,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請領導們放心云云,眾人這才舒了口氣,相繼離開,只有周松林依舊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動不動,他要守著手術室大門打開,親眼看到王思宇的狀況,才能放心。

  次日上午,廖景卿才得到消息,帶著瑤瑤與媚兒趕到醫院,卻撲了個空,原來,半小時前,王思宇就被送往郊外的軍用機場,乘坐直升機趕往京城,而醫院方面給出的解釋是,手術雖然很成功,但病人始終昏迷不醒,接下來的一周將是重要的觀察期,為了確保安全,上級領導下了指示,要將患者轉到京城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

  三人趕忙又坐上小車,前往京城探望,瑤瑤早已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嗓子都有些啞了,另外兩人也是心亂如麻,唯恐王思宇挺不過這關,就風風火火地趕往京城,幾乎在一天之內,王思宇其他的女人也都趕往同一個地點,就連胡可兒也臨時取消了在香港的演唱會,乘坐飛機返回。

  次日下午,玉州城外的古華寺中,煙氣繚繞,梵音陣陣,李青梅面色蒼白,跪在杏黃色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念念有詞,良久,淚水漫過雙眼,從腮邊灑落,‘一定能挺過去的,一定!’她心裡暗暗地禱告著,而遠在美國的寧露,也出現在空蕩蕩的教堂裡,手撫隆起的小腹,站在耶穌雕像前,面容悲戚地祈禱著。

  案件雖然在三天內告破,疑犯和雇兇殺人的杜崢銘都已經落網,但在表面的平靜當中,卻是暗流洶湧,事態仍在持續發酵,公安部孔副部長率隊,趕往南粵進行深入調查,常務副省長杜山預感事態不妙,就以健康狀況不佳為由,向省委提交辭職報告,但未獲批准。省委書記趙勝達奉命前往京城,向中央首長說明情況,他返回南都之後,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幾天內都沒有走出辦公室。

  就連省長馬千里也寫了檢查,更加令人膽寒的是,時隔半年之後,中紀委再次派出調查組,趕往南粵,矛頭直指常務副省長杜山,杜家幫成員都被找去談話,許伯鴻被雙規,盧金旺的梅嶺市市委書記任命被取消,季黃潮被派往濱海市,一系列眼花繚亂的動作,無不顯示著,又一場聲勢浩大的官場風暴,已經迫在眉睫了,這些日子,就連南粵的天空,都顯得陰暗了許多,仿佛隨時都會降下暴雨。

  而就在這多事之秋,南粵省委副書記周松林的家裡,卻變得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每天都有許多官員前來拜訪,不知從哪裡透出的消息,說是中央首長為了平息於家的憤怒,決定做出補償,將省委書記趙勝達調離南粵,改由副書記周松林接任,藉以安撫人心,傳言雖然未經證實,但明眼人都清楚,事實上,也只有周松林能夠成為這次車禍最大的贏家。

  一個月後,傳聞相繼得到證實,先是杜山等十餘名官員被雙規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出來,緊接著,中組部的賀雲逸部長來到南粵,在全省幹部大會上宣佈,免去趙勝達同志的省委書記、省人大委員會主任職務,另有任用。

  他的職務,由省委副書記周松林同志接替,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則由北方派系的一位官員接任,而省委副書記的職務,則由組織部長葉向真兼任,每當南粵官場動盪不安時,中央都希望謝家發揮更大的作用,穩定局面,這已是多年形成的慣例,不足為奇。

  幹部大會開完後,周松林在酒店設宴,款待了中組部的領導,回到辦公室後,心情變得格外明朗,然而,讓他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官場上費勁心機,打熬了半輩子,沒想到人生的理想,政治上的抱負,卻因這場意外的車禍得以實現,這顯得有些滑稽,甚至是不可理解。

  不過,做到了這個位置,即便是周老爺子,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南粵官場向來動盪不安,官員頻頻落馬,人心浮動,如何才能將紛亂的局面穩定下來,走向正軌,將是對他的一次重大考驗,想起昨晚和京城市委書記于春雷之間的一席談話,周松林心潮起伏,起身站在窗前,點了一顆煙,煙霧繚繞中,他皺著眉頭,陷入了長久的沉思當中。

  而就在此時,京城某醫院的高幹病房裡,王思宇身上還打著石膏,渾身上下,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正努力地抬頭,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去咬那小片薄薄的蘋果,可嘗試了幾次,還是以失敗告終,不禁感到洩氣,懊惱地道:「算了,今天不練習了,到此為止。」

  柳媚兒咯咯一笑,耐心地哄道:「好哥哥,別放棄,再試一次,要多鍛煉,才能早點康復,不然,每天躺在床上,多沒意思?」

  王思宇歎了口氣,輕聲道:「不行,脖子都累酸了,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耐心靜養吧,傷筋斷骨一百天,這是規律,時間不到,終究沒法康復,年前能下地,我就滿足了。」

  柳媚兒蹙起秀眉,將那片蘋果送到王思宇的嘴裡,拿手點著他的鼻樑,悻悻地道:「還好了,走了次鬼門關,總算撿條命回來,你這人就是行事魯莽,真真嚇死個人!」

  王思宇吃了蘋果,就閉上眼睛,忿忿不平地道:「都怪那個老傢夥,他要不打電話來,我哪裡會分心,說不定就躲過去了,就是被電話分了精神,才出了車禍。」

  柳媚兒抿嘴一笑,溫柔地道:「好了,都抱怨一個月了,你不是也說,他卦術靈驗,幫過你很多忙嗎?」

  王思宇笑笑,艱難地調整了身體,歎息道:「沒用,他這次可把我害慘了,下次見面,沒他好果子吃,這個老神棍,真是該打。」

  「還想動手?」柳媚兒豎起秀眉,杏眼圓睜,忿忿然道:「這次的教訓也太深刻了,應該牢記,再要犯錯,還會遇到危險,你做官也能做出仇家來,當真是不可理喻。」

  王思宇笑著搖頭,輕聲道:「媚兒,這你就不懂了,官場上樹敵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人更是鬥了一輩子,都沒分出結果。」

  柳媚兒嫵媚地一笑,柔聲道:「那就別做官了,乾脆,和我周遊世界吧!」

  王思宇輕籲了口氣,呲牙咧嘴地道:「不行,終歸是離不開官場,這銷魂的一撞,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南粵的問題,還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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