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31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5 08:55
第1100章 迅速出兵

    事實上不需要李淵下達聖旨,李孝恭發現北隋內衛軍北上後,立刻意識到不妙,他一方面派去去向李世民彙報,一方面率大軍向北追趕,卻被隋軍攔截在武關城下。

    武關有兩重防禦,一是關隘前面的東武關河,河水落差較大,水流十分湍急,又正逢初夏,使水流變得更加急險,渡河十分困難。

    東武關河上原本有一座木橋,往來商旅和軍隊都是從木橋上來來往往,並沒有受到河流的影響,但隋軍佔領武關後便徹底拆除了這座木橋,使得趕來支援的李孝恭軍隊首先便面臨第一道險阻。

    東武關河寬約二十丈,岸深約三丈,河中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唐軍已經下河去試驗,看能不能蹚水過河,但參加試驗的八名士兵全部被水沖走,兩人身負重傷,另外六人下落不明,這便使李孝恭徹底死了直接渡河之心。

    不僅水流湍急,而且河對岸還有數百隋軍士兵手執弓弩嚴陣以待,可是隨時射殺渡河的士兵。

    午後,李孝恭站在河岸邊,注視腳下湍急的河水,心中著實感到憂慮,他們不可能插翅飛過去,知道渡河過去,但不管用船隻也好,直接泅水也好,他們必須有一個依託才行,這個依託就是一根粗索,或者一根鐵鍊,連接河兩岸,可怎麼派一名士兵過去?這又是讓李孝恭極為傷腦筋之事。

    這時,旁邊大將盧祖尚低聲道:“殿下,卑職倒有一個過河方案。”

    “什麼方案,你說!”

    “卑職見河水雖然湍急,但水卻不深,能不在上游截斷河水,使河床乾涸.......”

    李孝恭沉吟一下道:“這個辦法倒是不錯,不過風險也大,稍有不慎就會使我們面臨滅頂之災。”

    “短時間應該問題不大,而且不用完全乾涸,只要堵住一半,水流變小,衝擊力也不會大了,那時便可以直接蹚水過河,殿下覺得呢?”

    盧祖尚這個方案可行,李孝恭當即立斷道:“你立刻率一萬軍去上游尋找斷流之處,最好是能把河水引走,我希望明天天亮前完成這個任務。”

    “卑職明白了!”

    盧祖尚立刻率領一萬軍隊沿著河岸向西而去,其實盧祖尚還希望能找到一處渡河之處,即使無法斷流,也可以率軍隊渡過河去。

    就在盧祖尚剛走,一隊報信兵便疾奔而至,為首騎兵高聲喊道:“殿下,聖旨到!”

    李孝恭一驚,連忙迎上前,一名送旨士兵翻身下馬,單膝跪下,將聖旨呈給了李孝恭,“這是天子的八百里加急聖旨,送到秦王殿下那裡,秦王殿下又令我們送來。”

    李孝恭連忙打開聖旨看了一遍,聖旨令他率三萬五千大軍撤回上洛郡,配合關中唐軍圍剿上洛郡的隋軍。

    李孝恭眉頭一皺,他本身就是在北撤回上洛郡,和聖旨不謀而合,只是聖旨要求他率三萬五千軍隊北上,而他只統帥了兩萬軍隊,還有一萬五千軍隊在武士彠手中,武士彠現在在哪裡他也不知道,這可怎麼辦?

    李孝恭心中忽然一動,既然是先送到秦王手中,那秦王應該有調度才對,他連忙問送信兵道:“武都督的軍隊現在在哪裡,你們可知道?”

    “啟稟殿下,武都督已率軍北上,距離這裡已經不遠了,估計明天上午就能趕到。”

    李孝恭心中有些失落,如果所有軍隊都被北上了,那淅陽郡怎麼辦?

    “這是秦王殿下的命令嗎?”李孝恭又問道。

    “正是!”

    李孝恭暗暗歎了口氣,看來局勢比自己想像的要嚴重得多,秦王又怎麼會不知道所有軍隊北上的後果,既然世民已做出決定,自己接受命令就是了。

    李孝恭便不再考慮淅陽郡,只想著怎麼奪回武關才是當務之急。

    .......

    李孝恭幾乎一夜未睡,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盧祖尚的消息,天還沒有亮,坐在大帳內打盹的李孝恭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只聽外面有人大喊:“殿下,河水乾涸了!”

    李孝恭騰地坐起身,困意頓時被驅趕得無影無蹤,李孝恭大步走出營帳,只見兩名親兵正在訓斥剛才報信的士兵,他的聲音太大。

    “河水乾涸了嗎?”李孝恭的聲音更大,嘶啞著聲音問道。

    士兵連忙上前單膝跪下道:“啟稟殿下,河水從半個時辰前逐漸減小,就在剛才已經徹底乾涸了。”

    “那軍隊過河沒有?”

    李孝恭急忙追問,他知道上游不可能堵水太長,否則會給下游軍隊帶來滅頂之災,所以他和盧祖尚約好,最多只斷水一刻鐘,他最怕稟報完自己後再渡河,時間就耽誤了。

    “史懷義將軍率三千士兵已經過河,對岸的隋軍已經撤回了關城。”

    李孝恭頓時長長鬆了口氣,只要他的軍隊過了武關河,那他們就可以在半空搭建鐵索橋了。

    唐軍渡過了東武關河便意味著距離收復武關的目標更進了一步,當天上午,唐軍在東武關河上搭建了兩座鐵索橋,軍隊開始大規模渡河,在武關前集結,而就在這時,武士彠率領一萬五千大軍也趕到了武關。

    這是李世民的無奈和妥協,他也知道殺入上洛郡的隋軍騎兵一定是隋軍最精銳的內衛軍,一萬內衛軍騎兵足以和五萬唐軍抗衡,僅靠李孝恭的兩萬人是無法擊敗一萬隋軍騎兵,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滅,在關鍵時刻更不能指望二叔李神通率軍趕來奮勇殺敵,只有將武士彠的軍隊也一併北上,才有可能和上洛郡的隋軍匹敵。

    至於淅陽郡,李世民當然不甘心放棄,但面對強勢的襄陽隋軍,他沒有選擇餘地。

    三萬五千唐軍迅速在武關下列隊,準備大舉進攻武關,守武關的主將正是李客師,他率領一千騎兵負責適當阻截唐軍進入上洛郡。

    李客師站在城頭上,冷冷地注視著數百步外正在集結的唐軍士兵,武關位於一塊高地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即使最後守不住武關,也會給敵軍以重創。

    不過隋軍攻打的上洛郡的根本目的並不是要佔領上洛郡,而是要逼迫李世民放棄淅陽郡,也就是將李孝恭和武士彠軍隊引入上洛郡,所以李客師並不真的打算將唐軍攔截在武關之外,相反,他們是要創造條件讓唐軍進入上洛郡。

    李客師之所以沒有撤退是因為他在等主帥劉蘭成的消息,兩支軍隊需要匯合後一起行動。

    眼看唐軍在武關外已經集結完畢,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單膝跪下稟報,“啟稟將軍,劉將軍派兄弟來了。”

    果然來得及時,李客師笑道:“人在哪裡?”

    片刻,一名校尉快步走上,行一軍禮道:“參見李將軍!”

    “劉將軍現在何處?”

    校尉取出一幅地圖交給李客師,“地圖上標識得很清楚,卑職也會帶路。”

    李客師看了看地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們立刻出發!”

    他隨即傳令道:“全軍集合,準備出發!”

    不多時,李客師便率領一千騎兵迅速離開了武關,縱馬向北方劉蘭成軍隊藏身處疾奔而去。

    唐軍很快便發現了城頭上的異常,剛才城頭上還站滿了隋軍士兵,但轉眼城頭便一個人也看不見,而且連旗幟也消失了,著實讓李孝恭感到驚訝,隋軍不可能就這麼棄關而走吧!但如果不是棄關而走,這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要擺空城計不成?

    這時,大將史懷義道:“殿下,卑職率一隊弟兄去看看!”

    李孝恭點點頭,“你們要當心,注意防備!”

    史懷義一揮手,“跟我來!”

    他帶著百名士兵攜帶一架攻城梯向城牆奔去,片刻奔至城下,攻城梯‘咣!’的一聲扣在城頭,所有唐軍士兵的心都懸了起來,他們屏住呼吸,注視著城頭的任何一絲變化,唯恐隋軍突然殺出,亂箭齊發。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5 17:15
第1101章 詭異戰術

    史懷義是李孝恭帳下第一猛將,當初在江夏郡富水之戰時被隋軍水鬼生擒,他寧死不降,張鉉倒也佩服他的骨氣,便沒有為難他,而是將他關押起來,最後陳叔寶談判時,他作為一個談判籌碼被唐軍換了回去。

    李孝恭用人不疑,並不因為史懷義曾被俘而冷落他,而是繼續任命他為先鋒,正是這份信賴令史懷義十分感動,他後背雙槍,手執盾牌,奮不顧身第一個向城頭攀去。

    在史懷義靠近城頭的一瞬間,他扔掉大盾,從後背抽出雙槍,一躍跳上了城頭,城下數萬唐軍一片歡呼。

    緊接著一百多名唐軍士兵紛紛登上城頭,向城內奔去,不多時,武關城門開啟,一名唐軍士兵從城內奔出來喊道:“敵軍確實撤退了,沒有一個人。”

    唐軍士兵一片歡呼,向城內衝去,李孝恭卻疑惑不解,隋軍明明可以拒守城池給自己以重創,為什麼要棄城而走?

    這時,武士彠走上前緩緩道:“殿下還想不到嗎?”

    “想到什麼?”

    武士彠苦笑一聲道:“隋軍攻打上洛郡是虛,把我們從淅陽郡趕出來才是實,如此,隋軍怎麼會死守武關呢?”

    李孝恭無言以對,半晌,他默默點頭道:“可現在的問題是,你明知張鉉的策略如此,你也不得不跟著他的調動走,真丟失了上洛郡,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殿下,我們下一步該這麼辦?”

    李孝恭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總之要先收復上洛縣,給聖上一個交代。”

    “殿下言之有理!”

    李孝恭隨即安排兩千人守城,他和武士彠率領三萬三千大軍,浩浩蕩蕩向商洛縣和上洛縣殺去,準備和隋軍決一死戰。”

    武關西北方向約八十里也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叫做西武關河,河水直接流入丹水,成為丹水的支流之一。

    西武關河一帶的地形遠沒有東武關河險峻,這一帶以丘陵地形為主,得益于東武關河的灌溉,丘陵周圍分佈著大大小小的零星農田,也是上洛郡一處小小的農業區。

    就在唐軍抵達武關的同一時刻,劉蘭成率領的六千騎兵便抵達了這裡,這是張鉉事先制定好的計畫,從南方趕來支援的唐軍必然會北上商洛縣和上洛縣,那麼隋軍騎兵就再從武關南下,返回淅陽郡。

    按照張鉉的談判,李淵是不會再允許李孝恭的軍隊離開上洛郡,這便保證了隋軍對淅陽郡的全面佔領,徹底截斷唐軍辛辛苦苦打通的南襄道。

    這時,一名報信騎兵從遠處疾奔而至,奔至隋軍大營前翻身下馬,有士兵將報信騎兵領進了劉蘭成的大帳,士兵單膝跪下道:“啟稟將軍,唐軍已攻下武關,大軍全力北上,武關只留了兩千軍隊鎮守。”

    “李將軍現在在哪裡?”

    “李將軍正在前來東武關河的路上。”

    劉蘭成知道時機已成熟,當即令道:“傳令全軍,立刻拔營南下!”

    .......

    上洛郡最重要的戰略要地便是縱貫南北的官道以及官道上的商洛和上洛兩縣,這兩縣之間是上洛郡最富庶的地區,交通便利,水源充足,集中了全郡八成的人口和大部分糧田,是整個上洛郡的白菜芯。

    除了上洛和商洛兩縣外,上洛郡的其餘大部分地區都以山地和丘陵為主,北面和西面更是一望無際的崇山峻嶺,另外幾個小縣諸如洛南、豐陽和上津幾乎都分佈在山區中,人口稀少,物產鮮薄,並不受重視,對於唐軍而言,只要控制南北官道和商洛、上洛兩縣,便意味著控制了整個上洛郡。

    所以當李孝恭奪取武關後便立刻發鷹信到長安,他的主力軍隊揮師北上,直撲數百里之外商洛縣,而李淵在得知李孝恭奪回武關後,也急令藍田關的李神通立刻率三萬軍南下,和北上的唐軍南北夾擊,務必將侵入上洛郡的隋軍騎兵全殲在上洛縣附近。

    上洛縣是上洛郡郡治,也是全郡最大的城池,是整個上洛郡的核心,那裡地勢平坦,非常有利於騎兵發揮快速機動的優勢,而且糧食庫存頗多,可以給數萬軍隊帶去充足的補給,無論是從戰略影響方面還是軍事作戰方面,李神通和李孝恭,都一致認為隋軍主力就在上洛縣附近。

    三天後,李孝恭軍隊率先收復了商洛縣,縣令張志和縣丞李世徹戰戰兢兢前來進見趙郡王,在之前劉蘭成率軍殺到商洛縣,這兩人可是出城投降了隋軍,現在隋軍撤去,讓他們實在無顏面對殺回來的唐軍。

    “微臣叩見郡王殿下!”

    兩人跪下給李孝恭磕頭,李孝恭並不關心他們之前是否投降了隋軍,這是吏部的事情,和他無關,他只關心商洛縣是否穩定,以及隋軍騎兵的詳細情報。

    “你們起來吧!我有事情問你們。”

    兩人聽出郡王口氣並不嚴厲,似乎並不打算追究他們降隋之事,兩人皆暗暗鬆了口氣,一起站起身,垂手聽候吩咐。

    李孝恭又道:“首先我想知道,隋軍主將叫什麼名字,我想你們兩人應該知道。”

    縣令張志道:“微臣知道他姓劉,士兵們都叫他劉將軍。”

    “他長得什麼樣子?”李孝恭又追問道。

    “手腳很長。”

    張志一邊回憶,一邊描述道:“長一張方臉,眉毛粗濃,皮膚黝黑,看起來就像.....就像個很本份的莊稼漢。”

    聽了縣令的描述,又知道姓劉,李孝恭便知道一定是劉蘭成了,看來秦王殿下的推斷沒有錯,確實是隋軍最精銳的內衛騎兵,如果自己的兩萬軍倉促殺進上洛郡,很可能會遭遇全軍覆滅的命運,也幸虧武士彠軍隊及時趕來。

    “那他們現在在哪裡?”李孝恭又接著問道。

    “具體在哪裡微臣也不知,只知道他們五天前北上上洛縣了。”

    “回來過嗎?”

    旁邊縣丞搖搖頭,“再沒有回來過,他們好像說要去攻打藍田關。”

    李孝恭又問了幾個問題,便讓士兵帶他們下去了,這時,他問武士彠道:“武公覺得呢?”

    武士彠剛才一直保持沉默,他終於緩緩道:“殿下還記得我們拿下武關時我說的那番話嗎?”

    “武公當時認為隋軍是刻意讓我們北上。”

    武士彠點點頭,“就是這句話,殿下想過沒有,既然我們已經北上,隋軍目的達到了,他們還會在上洛郡和南北兩支隋軍決一死戰嗎?”

    “應該不會!”

    “我也認為不會。”

    武士彠歎口氣道:“既然如此,隋軍現在應該在哪裡?”

    李孝恭想了想,猛然醒悟,“難道隋軍已經南下了?”

    武士彠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劉蘭成已經率軍南下,很可能就在武關一帶。”

    “那為什麼他們不伏擊我們,要知道李神通還很遙遠,根本就無法支援我們。”李孝恭滿臉困惑不解。

    武士彠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原因,或許他們沒有這個計畫,也或許他們本身兵力不足,剛才張縣令不也說了嗎?隋軍騎兵只有五六千人,如果真只有五六千,就算他們再精銳也無法和我們三萬五千人對抗。”

    “武公說得有道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調頭殺回去?”

    武士彠咬緊嘴唇道:“如果從軍事上考慮,我覺得應該調頭殺回去,可如果殿下還在想在朝堂立足,那就得以最快的速度,搶在李神通之前奪取上洛縣,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孝恭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武士彠注視著他道:“那殿下知道該怎麼決策了吧!”

    李孝恭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知道,立刻起兵殺向上洛郡。”

    半個時辰後,李孝恭大軍離開了商洛縣,繼續向上洛郡方向殺去,大軍行軍速度極快,李孝恭必須搶在李神通之前奪取上洛縣,將收復上洛郡的功勞收入自己囊中.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6 10:07
第1102章 攻城前夜

    當李世民採納了張公瑾的中策後,唐軍主力便放棄了南陽、淯陽、淮安和襄城四郡,轉道向澠池縣進軍,趕去和屈突通的三萬軍隊匯合。

    集結在南陽的主力立刻北上,分兵各路,分別佔領了南陽、淯陽、淮安、襄城等郡,張鉉又派大將韓啟德率軍五千人趕往淅陽增援,他親自率領五萬大軍向洛陽殺去,與此同時,張鉉向駐紮在偃師的十萬大軍下達了奪取洛陽的命令。

    洛陽城內的局勢一天比一天緊張,鄭朝的八郡已喪失殆盡,只剩下洛陽一都,這使得洛陽朝廷已經名存實亡,整個洛陽城被王世充的兄弟子侄分割控制,城內白天實行戒嚴,夜間則實行宵禁,所有店鋪關門歇業,所有人家也關門閉戶,每天只有中午開放一個時辰,允許民眾去排長隊領取賑粥。

    大街小巷內到處是巡邏的士兵,王世充下達了嚴令,城內的青壯男子必須參與守城,同時王世充也深諳人心,他下令停止賑粥,同時頒佈了賞糧令,只要參軍的城內青壯男子,在保證軍糧吃飽的同時,另外再給每人每天兩升米,這道命令效果十分明顯,短短三天內,王世充便招募了八萬青壯,使守城兵力達到了十三萬之多。

    不過鄭軍卻沒有這麼多兵甲武裝八萬新兵,王世充只得用布來製作布甲,又從民間收集兵器,得刀劍數十萬件,全部用來武裝新兵。

    王世充來不及集中訓練,便直接將八萬軍隊交付給兄弟子侄,由他們自己去訓練。

    王世惲負責南城的防禦,他分到了一萬五千人,連同突他原先的一萬軍隊,軍隊達到了兩萬五千人,王世惲這輩子還從未率領過這麼多軍隊,該怎麼訓練,怎麼統領,他一時沒有了主意。

    中午剛過,徐善明便匆匆來到了王世惲的書房,他在十天前正式成為了王世惲的參軍幕僚,他以過人的精明能幹將王世惲的軍務打理得整整齊齊,又不斷給王世惲出謀劃策,使王世惲無論軍糧還是物資都能獲得大頭,徐善明也由此深得王世惲的信賴,漸漸掌握了王世惲的軍隊調度大權。

    徐善明確實是個精明能幹的官吏,但如果說他是個軍師天才,未免有點抬舉了他,他忽然善於出謀劃策並不偶然,根本原因是他身後有一個岑文本,徐善明不過是在執行岑文本制定的種種方案。

    他快步來到書房前,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知道今天王世惲要問他什麼事情?

    一名親兵替了他稟報了,出來笑道:“王爺請參軍入內!”

    徐善明快步走進房間,躬身行一禮,“卑職參見王爺!”

    王世惲正在端詳一塊剛剛搜羅到的金剛石,他只對錢財和權力感興趣,錢財能帶來奢侈的生活,權力能帶來榮耀,奢侈和榮耀,這是他最喜歡兩樣東西,至於軍權和軍隊,他的興趣著實不大,只是被兄弟王世充逼著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統帥人數最多的一支軍隊。

    好在有個徐善明替他出謀劃策,讓他省心了不少,王世惲放下金剛石,笑眯眯擺手道:“先生請坐!”

    “謝王爺!”

    “看樣子最近挺忙,臉上有倦意啊!要注意休息。”

    王世惲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小氣,別人送他東西他都會欣然收下,可讓他拿東西出來表示一下,毛都沒有。

    對徐善明就是這樣,徐善明為他做事情眼睛熬得通紅,明顯睡眠不足,滿臉倦色,王世惲不說送兩個美女犒勞一下,至少也應該送兩根人參給手下補一補身體,可他什麼都不肯拿出來,寧可幾大箱子人參堆積在庫房裡爛掉,只說幾句安慰話就算安撫手下的辛勞了。

    徐善明當然不會計較王世惲的小氣,他躬身道:“多謝王爺關係,卑職幹得很舒心,一點也不累!”

    王世惲呵呵笑了起來,這句話他聽得很順耳,‘幹得很舒心,不累,’也就是說自己管理有方,用人得當,而且不用太多花費。

    “徐先生不愧本王最器重的人啊!說話也讓人感到有底氣。”

    王世惲誇獎一句,又將話題轉回來,他沉吟一下道:“聖上今天給了我一萬五千新軍士兵,坦率說就是一萬五千名拿著刀劍的民夫,該怎麼安置他們,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別的王爺是怎麼安置的?”

    “各種安置都有,但大部分是把新舊軍隊混在一起,用老兵帶新兵,我不知道這種辦法是否管用。”

    徐善明在這個問題上已經得到了岑文本的明確指示,他故作沉思片刻道:“新舊軍隊混在一起很容易造成混亂,而且打仗之時也容易崩潰,比如說一名新兵嚇得逃跑,便會引發旁邊老兵跟著逃跑,最終一敗塗地,卑職建議還是老歸老,新歸新。”

    “那新人還需要訓練嗎?”

    “其實訓練倒沒有必要,如果沒有幾個月的訓練,是不會有什麼效果,我估計唐軍或者隋軍會很快攻城了,與其訓練吃白飯,還不如讓他們多幹點活。”

    “說得不錯,與其訓練吃白飯,還真不如讓他們多幹點活,正好聖上要求拆除沿城牆兩百步內的民宅,清理出可利用的滾木礌石,就讓他們去幹這些活。”

    這時,徐善明又道:“卑職還有一個方案,請王爺定奪。”

    “你說就是了。”

    “王爺,夜間當職巡邏很消耗士兵的體力,卑職建議讓老兵夜間休息,保持充足的體力,而讓新兵夜間當值,王爺覺得如何?”

    王世惲沉吟一下:“方案倒是不錯,就怕新兵誤事。”

    “這容易解決,每晚讓五營和一營老兵當值巡防,老兵守關鍵位置,新兵守次要位置,這樣就能兼顧了。”

    王世惲不知道徐善明並不是為自己效忠,更不知道這個方案是北隋軍攻城的關鍵,他也覺得有道理,讓士兵保持充足的體力才有利於作戰,王世惲便欣然點頭道:“這個方案可行,我同意了!”

    徐善明心花怒放,躬身道:“王爺是卑職遇到的最賢明的王爺!”

    王世惲笑著擺了擺手,“去忙吧!把方案草擬出來,我簽個字就執行。”

    從王府出來,徐善明匆匆趕到軍營,在軍營內他找到了剛被封為鷹揚郎將的呂平,王世充用誘惑和強迫結合的方式在全城徵兵,幾乎所有的青壯都難以避免,呂平和他的數十名夥計也難以倖免,呂平便走了王世惲的路子,用一百兩黃金捐了一個鷹揚郎將之職,掌管一營新兵,也就是一千人。

    呂平著實有點哭笑不得,他在北隋已被張鉉升為虎賁郎將,賜爵襄安縣公,現在他卻在鄭軍中當一名郎將,穿上久違的盔甲,找了一把五十斤的大刀,騎一匹雲師泰送給他的上等戰馬,他又找到了從前那種叱吒疆場的感覺。

    不過此時呂平已經沒有時間和心思去訓練他的士兵,他一見到徐善明便道:“我正有急事找你。”

    “城外有消息了?”

    呂平點點頭,他向帳門口的兩名手下使個眼色,兩名手下立刻退了下去,呂平這才低聲道:“剛剛得到城外的消息,明晚兩更時分準時動手。”

    徐善明聽說明晚就動手,他心中也有點緊張起來,連忙問道:“那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去街上巡邏,把消息傳給岑先生,你立刻給我安排。”

    徐善明連忙點頭答應,他手握調度之權,調呂平去城內巡哨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

    “我回去就調兵,另外,我剛才和王世惲談過了,他同意了我們的巡夜方案。”

    徐善明便將他和王世惲的見面詳細說了一遍,呂平心中大喜,有了這個方案,洛陽城便唾手可得了。

    徐善明告辭而去,不久署衙便傳來命令,令呂平所在的軍營抽調一百人上街維持秩序。

    呂平便將百人分為兩隊,他帶著自己的數十名手下離開軍營,沿著高高的坊牆向正平坊走去。

    正平坊距離南城不遠,雲定興的府邸就在坊內,包括一千精銳隋軍的駐地也在正平坊內,雖然雲定興將一千軍隊交給了王世惲,但這只一個形式,王世惲不會不還雲定興幫助他運回洛口倉財富的人情,這支軍隊實際上的控制權一點都沒有改變,名義主將依舊是雲師泰,但實際指揮者卻是沈光。

    呂平從側門進了雲定興的府邸,不多時,雲師泰和沈光也匆匆趕到了府中,包括岑文本、呂平、沈光和雲定興父子,一共五人,他們商議並決定明天晚上的破城計畫。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6 17:13
第1103章 函谷施壓

    這幾天王世充著實有點坐立不安,他長期帶兵打仗也漸漸形成了一種特有的時局敏感性,儘管幾年醉生夢死的皇帝生活讓他這種敏感性有所降低,但畢竟登基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他依舊能感受到危險臨近的氣息。

    這兩天王世充已經不在皇宮裡醉生夢死了,而是日夜呆在御書房裡殫精竭慮思考對策,他昨晚一夜未睡,眼睛熬得通紅,人也明顯消瘦了一圈。

    太子王玄應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打擾父皇的思考,他剛剛被父皇召來,還不知父皇找他何事?

    良久,王世充嘶啞著聲音問道:“你的叔伯和兄弟們情況怎麼樣,朕是說新軍安置?”

    王玄應連忙躬身答道:“回稟父皇,大家都在積極應對,不過每人安置新兵的方法不同,像二叔和三叔以及二弟,他們是把新舊軍隊混在一起,用老兵帶新兵,兒臣和大伯的方案一致,把新兵單獨編隊訓練。”

    “為什麼要單獨編隊?”王世充眉頭一皺問道。

    “兒臣和大伯都認為新兵軍心不穩,一旦臨戰發生逃脫現象,會影響到周圍的士兵戰鬥,他們非但不會被老兵帶好,反而會拖老兵的後腿。”

    王玄應只是拿大伯的理論來回復父親,但實際上他不願新老混合的根本原因是,他發現老兵會欺淩新兵,朝廷發放的糧食補貼也會被老兵搶走,這就無法凝固新兵的軍心,反而會使新兵心生怨恨,但這話他不敢對父皇說,只好大伯的思路搬出來。

    王世充倒沒有說什麼,他是帶兵打仗之人,他知道這兩種方案各有利弊,只要新兵訓練得好,單獨編隊也無可厚非。

    更重要是,他只是隨口問問,他要和太子說的不是這件事。

    王世充便放開了這個話題,又緩緩道:“朕考慮了很久,也草擬出了各種應對之策,大概理清了思路,分為上中下三策,如果能順利實施,我們這次危機也不是不能度過。”

    “父皇能否告訴兒臣?”

    王玄應也同樣為眼前危機四伏的局勢折磨得憔悴不安,只是他在父皇面前不敢表露,父皇既然有上中下三策,他便很想知道。

    王世充其實也是想和長子商議一下,便笑了笑道:“所謂上策,就是說服張鉉轉而支持我們,說難聽一點,我們願當他的一條狗,替他去咬唐朝,替他去削弱唐朝的實力,相信他會動心。”

    “可是荊州之戰......”王玄應指的是王仁則被張鉉全殲一事,他感覺張鉉的態度已經改變了。

    王世充當然明白長子的意思,淡淡道:“王仁則擅自出兵南郡,縱兵擾民,他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這一點朕會向張鉉說明,也會向他請罪,當然我們只要保住河南郡以及弘農郡便可,其他郡縣都可以奉獻給北隋,朕已寫了一封親筆信,朕需要找一個有分量的人去談判。”

    王玄應咬一下嘴唇道:“兒臣原往。”

    “你?”王世充有點吃驚地望著長子。

    “如果有兒臣為人質,張鉉會更加相信父皇的誠意。”

    王世充明白兒子的意思了,他心中著實感動,雖然他還有兩個兒子,但他知道老二、老三都不成器,做不了這樣的大事,唯有長子才能承擔重任。

    他歎了口氣道:“哪有讓長子為質的道理,但你兩個兄弟真的難當大任,只有委屈你了。”

    “兒臣沒有委屈,懇請父皇再說中策和下策。”

    王世充點點頭,“如果上策沒有作用,那麼就啟用中策,利用隋唐都想奪取洛陽的矛盾,調撥他們之間爆發戰爭,鶴蚌相爭,或許我們將是那個漁翁。”

    王玄應沒有吭聲,他感覺如果隋唐真在洛陽爆發大戰,那首先被摧毀的一定是洛陽,但這話不能說,他知道父皇已經為此殫精竭慮,不能再打擊父皇脆弱的內心了。

    王世充沒有察覺到兒子臉上的神情變化,他又繼續道:“如果中策和上策都無法發揮作用,那麼我們據城拼死一戰,我們有糧食,以戰待變,這裡面的關鍵就是所有掌控軍權的大將都不能有異心,不能獻城求榮,這就是為父全部啟用族人的緣故,雖然他們能力稍微低一點,但至少他們忠誠,有共同的利益,他們不會想到投降敵軍。”

    “兒臣明白了,兒臣希望能儘快啟程前往伊闕面見張鉉。”

    王世充取過一份親筆書信遞給兒子,柔聲道:“一路當心!”

    “父皇保重!”

    王玄應跪下給父皇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起身快步走了。

    王世充望著長子走遠,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希望自己還有再見到長子的機會。

    ........

    王玄應的情報還是慢了一拍,張鉉兩天前還在伊闕,但現在他已率五萬主力已經過了洛水北岸的宜陽縣,兵鋒直指函谷關。

    目前唐軍九萬大軍在李世民的率領下屯兵在洛陽以西三十里處的谷水南岸,九萬大軍數千頂大帳延綿十餘里,聲勢浩大,當駐紮在偃師的十萬隋軍已經開始向洛陽方向挺進後,要求唐軍立刻東進洛陽的呼聲越來越高,大將們個個摩拳擦掌,期待著秦王殿下即將下達的出兵命令,但整整一天,秦王沒有任何命令下達,這讓大將們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中軍大帳內,李世民負手站在地圖前怔怔發愣,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快一刻鐘了,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無奈和痛苦,就在今天上午,他接到了從函谷關傳來的緊急情報,一支數千人的隋軍前鋒已經抵達函谷關以東數里之外。

    這個消息讓李世民大吃一驚,緊接著他又接到外線情報,齊王張鉉親自率領五萬大軍向函谷關進發,這個消息使李世民陷入了極度震驚之中,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隋軍要斷自己的後路,南面的南襄道已被掐斷,現在如果河南道也被掐斷,那麼自己率領的九萬大軍就將面臨極為嚴重的危機。

    “殿下,卑職請求率軍去支援函谷關!”屈突通在一旁低聲道。

    李世民終於從長久的沉思反應過來,他搖搖頭道:“這沒有意義,我們一旦分兵,正好便於張鉉分而殲之,他先鋒去了函谷關,但大軍卻在緩緩而行,這不就是在等我們分兵去救援嗎?”

    屈突通也很為難,函谷關是對西方防禦,而不是針對東方,對東方防禦的雄關是潼關,正因為函谷關是針對關中地區,唐軍當然不用防備自己人,所以屈突通部署在函谷關駐兵很少,只有兩千人,只需五千人便可從東面攻下函谷關。

    “可函谷關失守,後果很嚴重。”

    “這個我知道!”

    李世民負手走了幾步,對屈突通緩緩道:“老將軍沒有有感覺到洛陽其實是個誘餌?”

    屈突通一怔,他這才意識到秦王的考慮遠比自己深遠得多,他沉思片刻道:“卑職覺得應該不是,如果張鉉真有此意,那麼在南陽郡就是一個好機會,南北夾擊,再封鎖南襄道,我覺得那時要比洛陽更加有利,殿下覺得呢?”

    李世民默然無語,屈突通的提醒很有說服力,如果張鉉真想全殲自己,南陽或者淯陽郡的機會更好,他點點頭道:“將軍說得對,張鉉的用意看來還是為了獨佔洛陽,逼迫我們撤軍。”

    “卑職也是這樣認為.....”

    李世民看出屈突通欲言又止,便道:“老將軍請繼續說下去。”

    屈突通憂心忡忡道:“卑職只能說到目前為止張鉉是為了逼迫唐軍退出洛陽之戰,如果洛陽大戰真的打起來,唐軍也參與進去,那麼就不會是洛陽之戰那麼簡單了,很可能將是一場全面大戰。”

    “何謂全面大戰?”

    “殿下,如果卑職是張鉉,為了阻止唐軍從關中來援助洛陽,我必然會令河套之軍南下,進攻隴右,同時令並州之軍出動,攻打並州南部,使唐軍焦頭爛額,無法顧及洛陽,那樣的話,我們只能孤軍應戰了。”

    李世民暗暗感到心驚,屈突通的分析並不是危言聳聽,確實有這個可能,他一時也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帳外有士兵稟報:“啟稟殿下,齊王張鉉派人給殿下送來一封信。”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17 08:18
第1104章 最後努力

    不多時,一名隋軍士兵快步走進大帳,躬身行一禮,將一卷書信呈給李世民,“這是我家大帥給殿下的親筆信,沒有口信,大帥要說的話都在上麵。”

    李世民接過信對親兵道:“先帶他下去休息,等我考慮一下再回信。”

    親兵將送信士兵帶了下去,李世民這才打開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他又將信遞給了屈突通,“將軍也看一看。”

    屈突通匆匆看了一遍信中的內容,眉頭漸漸皺成一團,張鉉在信中明確要求唐軍在兩日內撤出函穀關,申明雙方以函穀關為界,承諾將弘農郡交給唐朝,後麵的語氣更加強硬,如果唐軍不肯聽勸,一意孤行,那麼那麼北隋將動員傾國之兵對唐朝發動全麵進攻。

    屈突通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對李世民道:“殿下不必太在意這種幼稚的威脅。”

    李世民半晌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的大軍真要退出函穀關!”

    “殿下——”

    李世民止住他的話,“屈突將軍不用再勸了,我心裏很明白,張鉉拿下洛陽已勢在必得,實力不如人,我又何必強求不屬於我們的利益。”

    “可是我們還有九萬大軍,若運用得好,這一仗我們未必會輸。”

    李世民慘笑一聲道:“洛陽並不重要,長安才重要,屈突將軍,你還不明白嗎?”

    屈突通後退兩步,他慢慢低下了頭,“殿下,卑職明白。”

    李世民心情沉重地走到帳門口,沉默片刻,終於下達了命令,“傳我的命令,大軍向函穀關撤退!”

    由於南線隋軍主力兵臨函穀關,使圍攻洛陽的唐軍麵臨後路被斷的威脅,李世民在權衡利弊後不得不認輸,放棄了攻打洛陽的計劃,率領全軍迅速向函穀關撤退,但李世民並沒有完全撤退回關中,而是駐兵函穀關,觀望洛陽的軍情,他心中還抱有一線希望,如果張鉉和王世充殺得兩敗俱傷,說不定他還有撿漏的希望。

    張鉉在唐軍後撤後,他也率領六萬隋軍主力後退至距離函穀關百裏外的宜陽縣,遠遠和唐軍對峙,在張鉉看來,王世充的軍隊已不足為慮,倒是唐軍明顯賊心不死,還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中午時分,北隋大營的中軍大帳內,張鉉站在洛陽的城池模型前,久久沉思不語,這座木製模型長寬各一丈,完全和洛陽城一樣,製作得精工細膩,栩栩如生,它並不是張鉉軍中工匠製作,而是楊廣重建洛陽後不久由工部尚書宇文愷製作,一直放在皇宮內。

    張鉉率軍在淮河攔截宇文化及時,奪走了幾乎全部船隻和宮廷物品,這座木模型就在宮廷物品之中,另外還有一座長安的縮小模型也被一並繳獲。

    今晚兩更時分,將由裴行儼和魏文通率領的十萬大軍進攻洛陽,張鉉心情多多少少有點不安,這時,房玄齡走上前低聲道:“殿下還是去吧!微臣來監視唐軍,畢竟是攻打洛陽,很多事情必須殿下來做決定。”

    張鉉苦笑一聲道:“軍師,我們為什麼不趁機將李世民的軍隊全殲的洛陽,還給他機會撤走,現在想想我似乎真的犯下一個錯誤。”

    房玄齡微微笑道:“可當時殿下沒這麼想,當時我也問過殿下,殿下是擔心唐軍和鄭軍結盟反噬我們,現在結盟已經來不及了,可當時卻完全有可能,殿下並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才忍住放過了唐軍,現在殿下卻後悔了,豈不是有點刻舟求劍?”

    張鉉也笑了起來,“是啊!當時確實時機不成熟,等時機成熟了,機會卻沒有了,且暫時放過他們,我們一步一步來。”

    “殿下,微臣還是建議殿下趕去洛陽,現在過去還來得及,洛陽那邊不能沒有殿下。”

    房玄齡終於勸服了張鉉,張鉉也知道洛陽那邊事關重大,一旦攻下洛陽,裴行儼必將實行全麵凍結,等自己去做出決定,那樣就會給唐軍翻盤的機會,如果自己當場處理,便可斷絕唐軍的最後一線希望。

    想到這,張鉉便點點頭道:“好吧!我這就趕去洛陽,這邊監視唐軍就煩勞軍師了。”

    “殿下請放心,微臣會嚴格按計劃行事。”

    張鉉當即命令親兵收拾一下,他在兩千騎兵的護衛下離開了軍營,向洛陽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張鉉剛走,帳外便有人稟報道:“啟稟軍師,王世充的長子王玄應求見!”

    房玄齡一怔,他立刻明白了,這是王世充派太子前來求和,房玄齡便笑道:“請他前來見我!”

    不多時,有士兵將王玄應領進了大帳,王玄應是昨天中午趕去伊闕,卻得知張鉉率主力去了宜陽縣,他又轉道向宜陽疾奔而來,一整夜都沒有合眼,王玄應已累得疲憊不堪。

    王玄應已從親兵那裏得知齊王殿下不在大營,他心中失落之極,不過軍師房玄齡在,多多少少也能打聽到一點消息,而且房玄齡對張鉉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他肯接受父皇的方案,那麼也能影響到張鉉。

    王玄應決定從房玄齡這裏打開缺口,他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軍房軍師!”

    房玄齡打量他一眼,見他長得容貌清秀,溫文爾雅,一個典型的讀書人模樣,和王仁則的凶神惡煞相差甚大,而且他在洛陽口碑不錯,算是王氏子弟中比較有作為的年輕人。

    房玄齡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便微微笑道:“原來是長公子,幸會!幸會!”

    王玄應一怔,這才忽然意識到北隋從未承認過鄭國,倒是唐朝承認了鄭國,王玄應心中暗暗苦笑,隻得道:“今天來是受父皇之令給齊王殿下送一封親筆信。”

    “很不巧,齊王殿下半個多時辰前剛走,長公子要去追他嗎?”

    “這”

    王玄應想到張鉉一定是騎兵護衛,自己未必追得上,來回奔波反而誤了大事,他連忙道:“其實找房軍師也是一樣。”

    “那請坐下說話!”

    房玄齡請王玄應坐下,又讓士兵上了茶,王玄應將父皇的親筆信呈給了房玄齡,雖然信皮上寫的齊王殿下敬啟,但破城已在即,房玄齡也不客氣,直接打開了信件,他大致看了一遍信,王世充的語氣極為卑恭,但內容和他所猜測一樣,王世充願為北隋之犬進攻關中,極力削弱唐朝實力,同時為了保證信用,願將長子質於中都。

    如果說兩年前王世充寫這封信賴或許會有點效果,但現在北隋滅鄭國策已定,又豈是王世充一封信能改變,房玄齡把信放下,他見王玄應一臉期待,便淡淡笑道:“李世民已經撤軍出函穀關,長公子知道嗎?”

    王玄應點點頭,“我已聽說?”

    “那長公子知道他為什麼要撤軍?”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很簡單,如果他不撤軍,他就將麵臨兩路隋軍主力的夾擊,同時隋軍也將從河套南下,太原戰役也會開啟,李世民承受不住壓力,隻能放棄洛陽了。”

    “軍師的意思是說,洛陽已經無法避免戰爭了嗎?”王玄應絕望地問道。

    “如果雙方易地而處,我們困守洛陽,而令尊率二十萬大軍包圍洛陽,長公子覺得令尊會被齊王懇求所動,放棄洛陽嗎?”

    王玄應徹底絕望了,激憤之下他竟驀地站起身,旁邊幾名侍衛一起拔刀,上前兩步圍住了王玄應。

    房玄齡笑著擺擺手,“不必激動,請坐下,聽我說幾句話。”

    王玄應慢慢坐下,房玄齡目視幾名侍衛,幾名侍衛收刀退下,房玄齡這才不慌不忙道:“令尊在信中說,願意放棄六郡,僅剩一都兩郡,也就是洛陽和河南郡以及弘農郡,但公子也是明事理之人,憑這點土地,又能支撐到幾時?滅亡隻是遲早之事,不是被隋滅,就是被唐滅,也是在一年之內,但對於洛陽民眾而言,災難已經十分深重,難道還要再讓他們忍受一年嗎?”

    “災難隻是因為戰爭而起,戰爭結束,各種壓力自然就會緩解,我會全力賑濟災民。”

    房玄齡搖搖頭,“我隻是這樣說說,給公子一個台階,公子為何一定要和我較真?難道非要讓我說,哪怕將洛陽夷為齏粉,我們也要拿下洛陽,公子才肯甘心嗎?”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7 23:35
第1105章 南城突破(上)

    王玄應沉默了,他在路上就已經漸漸絕望,現在房玄齡更是將他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掐滅了,半晌王玄應問道:“那齊王準備如何處置我的父親和族人?”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不過按照慣例,我們一般不殺君王,像竇建德、蕭銑都平安生活在中都,過得很低調,也很富足,除了不能離開中都外,其他和常人無異,而且他們都有爵位在身,如果你父親也能像他們那樣明哲保身,不生非分之念,也不做非分之事,那麼養老而終是沒有問題,至於公子的口碑不錯,懂得愛民護民,就憑這一點,也可在朝中為官,至於做到什麼職位,那就看公子自己的努力了。”

    “那王氏族人呢?”王玄應又低聲問道。

    “他們都是領軍之人啊!齊王殿下對負隅頑抗者一向是格殺無論,如果他們能及時投降,又願意放棄田產家業,捐財富於國,那麼後半生做個富家翁我想問題不大,就看個人的造化吧!”

    王玄應默默無語,片刻,他起身行禮道:“那請容我回去稟報父皇,儘量說服他投降。”

    房玄齡搖了搖頭,“我覺得公子沒有必要回去了,一是公子說服不了令尊,其次是時間不容許了。”

    王玄應愕然,“難道你們今天就要”

    房玄齡負手走到大帳前,望著天空悄然出現的一絲晚霞,淡淡道:“最多再有三個時辰,隋軍就要破城了。”

    張鉉在夜幕降臨前趕到了洛陽隋軍大營,隋軍大營位於洛陽城東五里外,屯重兵十萬,占地數千畝,大帳上萬頂,向南延綿近二十里,氣勢極為壯觀。

    此時距離進攻的兩更時分還有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但隋軍將士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裴行儼雖然做將軍多年,但統帥大軍攻打洛陽這種天下都城,他還是第一次,他心裡有點緊張,很多事情他也不知該怎麼處置,只能按照事先的想法,攻下城池後全部凍結,等大帥來處置。

    沒想到大帥還是連夜趕來了,頓時令他喜出望外,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他急忙和魏文通帶領將領們出大營迎接,數十名將領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大帥!”

    張鉉翻身下馬,笑著擺擺手,“各位將軍辛苦了,請起!”

    眾人簇擁著主帥向中軍大帥走去,張鉉令虎賁郎將以上將領入帳聽令,其餘將領回去領兵備戰。

    大帳內,近二十名虎賁郎將分兩佇列隊而站,裴行儼和魏文通各站在左右第一位,張鉉坐在帥位上,問裴行儼道:“城內可有消息送來?”

    “啟稟大帥,洛陽城在兩天前便封鎖城門,不准任何人進出,我們無法得到城內的明確消息,不過按照之前約定的辦法,今天中午,位於城南的楞伽塔失火,這就表示城內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兩更時分動手。”

    張鉉點點頭,這個辦法不錯,他又問道:“派軍隊去南城外清剿鄭軍遊哨?”

    魏文通上前一步道:“回稟大帥,兩天前便派四千騎兵去城外清剿洛陽巡哨,先後抓捕了五百余名鄭軍巡哨,卑職可以保證洛陽城外十里內沒有鄭軍巡哨,我們的行動不會被發現。”

    張鉉關心的兩個問題都解決了,他便對裴行儼道:“裴將軍率三千軍隊提前一個時辰在南城外埋伏,我自會率大軍在二更時分準時出現。”

    “遵令!”裴行儼接下了令箭。

    張鉉看了一眼眾將又緩緩道:“下面我重點給諸位講一講進城後該怎麼做?”

    .........

    洛陽城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除了戒嚴宵禁外,就連短暫的中午一個時辰開放也開始嚴格規定,那就是十四歲以上男子一律不准上街,無論是青壯還是老人,一旦上街便立刻以隋軍細作抓捕。

    但這擋不住城內隋軍緊鑼密鼓地運作,主要以南城巡邏的呂平來負責傳遞消息,加上徐善明負責軍隊守城調度,以及岑文本的策劃,眾人配合得井井有條。

    時間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晚上,夜幕降臨不久,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在數十名騎兵的護衛下緩緩停在了雲定興的府門前,馬車的主人正是趙王王世惲,他受雲定興的邀請來府中小酌幾杯,這兩天王世惲的心情也頗為緊張,也想找人說說話,尤其是閱歷豐富的雲定興邀請,他便欣然應邀而來。

    車門開啟,身體肥胖的王世惲被侍衛扶出馬車,早等候在馬車前的雲定興連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禮道:“王爺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蓽生輝,下官不勝榮幸!”

    王世惲笑著擺擺手,“說得我好像是第一次來貴府,雲尚書再客氣,我下次就不來了。”

    “禮數總是要的,王爺請!”

    “尚書先請!”

    兩人互相謙讓,一起向內堂走去。

    內堂裡燈火通明,早已擺下一桌豐盛的酒席,一名年輕美貌的侍女負責給他們溫酒,另外兩名侍女則分侍左右。

    “殿下請隨意坐,我們邊喝邊聊。”

    兩人分賓主落座,侍女給他們斟酒布菜,一口氣喝下三杯酒,王世惲聞了一下酒有些驚訝道:“這酒的勁頭很足啊!”

    “這是波斯名酒三勒漿,還是當年隋太子楊勇送給我的壽禮,在酒窖裡放了很多年了,入口綿甜,但後勁更足,王爺若今晚有事,就要少喝兩杯。”

    王世惲砸了砸嘴,有些遺憾道:“我雖然富甲天下,這樣的好酒居然還是第一次喝到,今天真有口福了。”

    “既然王爺喜歡,那就多喝幾杯。”

    “好!我們幹!”

    兩人推杯換盞,一連喝了五六杯,王世惲有點酒意微熏了,他借著酒意問道:“我知道雲尚書幾起幾伏,仕途坎坷,我想私下請問尚書,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雲定興捋須笑道:“確實有點竅門,一般我不外傳,不過看在一番交情的份上,我給王爺透露幾句。”

    “我洗耳恭聽!”

    雲定興不慌不忙道:“其實很簡單,學一學狗的處世之道就是了。”

    “此話怎講?”

    “狗在落失勢時,會夾著尾巴,俯首貼耳,狗在起勢時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討主人歡心,狗在得勢時會狗仗人勢,替主人叫喊,為主人出力賣命,彰顯主人尊嚴,只要做得這三點,官場無慮也!”

    王世惲一豎大拇指,由衷贊道:“果然高明,我領教了!”

    兩人又喝了幾杯,雲定興瞥了一眼鐘漏,還差一刻鐘就到兩更了,他不露聲色地目示溫酒侍女,侍女會意,給雲定興先斟滿一杯酒後,又換了一柄長勺,長勺柄上的有處開關,摁下去,長柄末端的一處小口開啟,白色藥粉便滾進了酒勺裡,侍女舀了一勺酒,待藥粉在酒中溶解後,這才倒在王世充的酒杯中。

    雲定興端起酒碗笑道:“這一杯酒我敬王爺,祝王爺萬壽無疆,富貴永存!”

    “好!”

    王世惲已經有七分酒意了,他根本辨不出酒中下了藥,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只片刻,王世惲身體一歪,倒地便呼呼大睡,雲定興也是用藥高手,他配的這副迷藥無色無味,但藥效極強,它本身沒有什麼作用,但放在酒中,卻會大大加深醉酒程度,就算用冷水也潑不醒,只有等藥勁過了自己醒來,而且王世惲好酒無量,立刻醉得不省人事。

    雲定興這才令士兵去將王世惲親衛找來,親衛見殿下又喝得爛醉如泥,連忙用擔架抬著他走了。

    抬上馬車時,王世惲咂了咂嘴,嘟囔道:“好酒,再喝一杯!”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18 08:16
第1106章 南城突破(中)

    徐善明的具體職務是趙王府軍曹參軍事,負責兵源招募,軍隊當值調度等等,像新兵是否混入老兵,每晝夜分成幾輪當值,每輪當值多少軍隊,多少時間等等,這些決策性的東西由王世惲決定,但具體執行卻是由兵曹參軍事來安排,比如今天那支軍隊當值,在哪個點防禦等等。

    夜間當值比較辛苦,時間也長,也沒有特殊好處,幾乎所有的老兵都不願意夜間當值,徐善明便將夜間當值的苦差劃給了新兵,他也因此贏得了老兵們的一致誇讚。

    但完全是新兵值夜也不行,徐善明又按一比五的比例,也就是五千新兵和一千老兵來搭配值夜,這樣新兵每兩天就要輪一次夜崗,而老兵則半個月才輪到一次,雖然這個安排讓新兵十分不滿,但新兵沒有話語權,隻得承受。

    在徐善明的調度安排下,今晚的夜崗便輪到了雲師泰率領的一千士兵,他們負責守城樓和城門,其餘五千新兵則負責城牆防禦和城內巡哨。

    一更時分,雲師泰和白天最後一輪當值將領交接了夜崗,一千士兵撤回軍營休息,而雲師泰的一千士兵則迅速接管了城樓和城門。

    南城是洛陽最重要的城門,也叫定鼎門,定鼎門城樓高達四丈,飛簷鬥梁,氣勢恢宏,是隋帝楊廣時代的洛陽標誌之一,而且它並不是一座城門那麼簡單,而是一座周長達兩裏的甕城,如果在戰時,需要三千士兵才能防禦,而平時站崗警戒,隻需千人便足夠了。

    今晚在南門城樓輪崗的一千士兵的真正指揮者卻是將軍沈光,距離兩更時分越來越近了,沈光換回了大將鎧甲,扶劍站在城樓前久久凝視著前方,夜幕籠罩著原野,原本繁華的南城門外早已被戰亂摧毀,房舍大多隻剩殘垣斷壁,在夜色中竟然看不到一點燈光。

    這時,雲師泰快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沈將軍,府中傳來消息,王世惲已醉倒。”

    沈光點點頭問道:“兩更到了嗎?”

    “還差一炷香時間。”

    “那就再等一等!”

    沉默片刻,雲師泰低聲問道:“沈將軍,我父親會不會從賊而被降罪?”

    沈光笑著拍拍他肩膀,“這次奪取洛陽你們父子立下大功,就算過去有罪,也足以抵消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雲師泰大喜,連忙躬身道:“多謝沈將軍關照!”

    這時,城下奔來一名黑影,靠近護城河時,張弓搭箭,一箭向城頭射來,沈光看得清楚,這是城外隋軍在提醒自己到時間了。

    沈光當即下令,“開城門!”

    幾名士兵推動絞盤,吊橋開始緩緩下落,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緊張地稟報:“將軍,王世充來了,現已到城下!”

    沈光一怔,急令道:“立刻開城門!”

    雲師泰也十分緊張,連忙道:“我去引開王世充!”

    “雲將軍當心,迫不得已,可直接動手殺之!”

    “我明白!”

    雲師泰急忙向城下奔去,沈光怕雲師泰頂不住,他交代副將幾句,也轉身追了上去

    今天晚上烏雲低垂,星月無光,四下一片漆黑,使王世充格外地心神不寧,一種直覺告訴他,如果隋軍準備攻城,那今晚便是最好的時機。

    他在宮中再也坐不住,便帶著數百侍衛來來夜訪城池防禦,第一站便是定鼎門,王世充已抵達定鼎門內城門前,讓他有點生氣的是,主將王世惲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守城士兵明顯很多都是新兵,穿著布甲,拿著粗陋不堪的兵器,這使得王世充對兄長極為不滿。

    這時,雲師泰從城上奔來,在王世充麵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雲師泰參見陛下!”

    “今晚是雲將軍當值嗎?”

    “正是卑職!”

    王世充用馬鞭一指兩邊城牆,“朕來問問你,怎麼城牆上都是新兵?”

    雲師泰路上早想好了答詞,他不慌不忙道:“啟稟陛下,這是趙王殿下的部署,卑職不敢多問。”

    雲師泰一句話便將球踢給了趙王王世惲,這種事情本來就和他無關,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說,王世充心中愈加惱火,回頭侍衛喝令道:“去把趙王給帶來,喝醉了用水潑醒。”

    十幾名士兵飛奔而去了,這時,王世充又問道:“城外有什麼情況嗎?”

    “啟稟陛下,城外沒有任何動靜,和往常一樣,但城內卻有點異常。”

    “什麼異常?”

    “卑職發現城牆下方有咚咚聲,似乎有人在地下挖掘。”

    王世充一驚,急問道:“異響在哪裏?”

    “陛下請隨我來。”

    雲師泰將帶著王世充向城牆西麵走去,離開了城門,後麵的沈光暗暗誇讚雲師泰有急智。

    但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甕城內忽然傳來一聲馬嘶,正要離開的王世充不由一怔,問道:“甕城內怎麼會有戰馬?”

    雲師泰後背嚇出一身冷汗,半晌道:“有可能是趙王爺的戰馬,下午趙王來過,回去是乘坐馬車,或許戰馬留在甕城了。”

    王世充何等精明,怎麼可能被這話糊弄住,他臉色極為陰沉的問道:“是這樣嗎?”

    “卑職也隻是猜測,實在想不到別的什麼緣故。”

    王世充厲聲令道:“開城門!”

    雲師泰無奈,隻得對上方喊道:“開內城門!”

    城上士兵都向沈光望去,沈光回頭看了看甕城,兩名騎兵斥候已經回去,大隊隋軍即將進城,他心中一橫,令道:“開城!”

    內城門吱嘎嘎開啟了,此時王世充心中更加生疑,城門隻開啟三尺寬,他便縱馬衝進了甕城,後麵數百騎兵侍衛紛紛跟了進去,這時,沈光已經等不及所有侍衛進甕城了,他當即喝令道:“關城門!”

    內城門方向一變,開始吱嘎嘎關閉了,城內還來不及進甕城的百餘名侍衛大吃一驚,紛紛喊道:“快開門!”

    沈光在城頭大喝一聲,“放箭!”

    數百名士兵一起向城下放箭,百餘名侍衛躲閃不及,紛紛被箭射倒,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

    王世充壓根就沒有想到守城門士兵已經不是他的軍隊,他隻是以為這些將領在甕城中做什麼私事,否則他也不會第一個衝進甕城,甕城內光線很黑,看不清前方的情況,王世充一直奔出一百多步,也沒有發現甕城中有什麼馬匹,他心中正疑惑,身後忽然一陣大亂。

    王世充策馬回頭,隻聽外麵傳來一片慘叫,眼看著城門也漸漸關閉了,他心知不妙,喝令道:“速去撞開城門!”

    侍衛們沒有帶撞木,那什麼撞門,他們隻得紛紛下馬,一起用力去推城門,但城門重愈萬斤,必須從城頭才能開啟,侍衛們拚命推門,大門卻紋絲不動。

    王世充心急如焚,大吼道:“雲師泰,朕待你們父子不薄,你們為何要如此亂來?”

    沈光在城頭冷冷道:“王世充,你可認識我?”

    王世充抬頭望去,數百支火把點燃,將城頭照如白晝,王世充隻見城頭大將竟然穿著隋軍的盔甲,不由大吃一驚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北隋軍第十衛將軍,沈光是也!”

    王世充驚得連退數步,就在這時,後麵馬蹄聲如雷,王世充一回頭,隻見一支騎兵從城外衝了進來,為首一員北隋大將,麵如冠玉,身高近六尺七,儼如玉樹臨風,隻見他頭戴鷹棱盔,外披銀光甲,內穿皂羅袍,胯下戰馬乃名駒搖頭玉獅子,手執一對梅花亮銀錘,正是天下第四猛將裴行儼裴元慶。

    王世充認出了裴行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眼看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不由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王世充的手下侍衛齊聲怒吼,一起催馬向裴行儼殺去,數十件兵器從四麵八方殺向裴行儼。

    自從騎兵分散到各軍後,裴行儼便不再是騎兵主將,他是北隋第三衛主將,掌控軍隊近五萬人,他不再追求速度,便將兵器從馬槊改為銀錘,以力量在戰場上取勝。

    裴行儼沒有認出躲在暗處的王世充,他也沒有想到王世充竟會在甕城,隻見數十名鄭軍騎兵向自己殺來,他不由冷笑起來,揮錘便打,隻見雙錘上下翻飛,各種兵器被震飛上天,大錘所過之處侍衛們腦漿迸裂,骨碎筋折,死屍遍地,侍衛們抵擋不住,紛紛後退。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8 17:13
第1107章 南城突破 下

    裴行儼一轉頭,忽然看見了躲在暗處的王世充,他認出了王世充,頓時心中大喜,撥馬向王世充衝去,“王賊,哪裡走!”

    王世充叫苦不迭,催馬便沿著城牆奔逃,但只奔出數十步,頭頂上一個人影從城頭一躍而下,如一只展翅雄鷹,原來沈光見裴行儼要抓王世充,他心中大急,這是他的功勞,怎能讓裴行儼奪走,他看準時機從城頭一躍而下,正好落在王世充馬後,不等王世充反應過來,沈光早已抱住他的腰,兩人一起翻落下馬,王世充拼命掙扎,卻被沈光狠狠一拳擊中了太陽穴,頓時被打暈過去。

    沈光用腳踩住王世充後頸,對殺來的裴行儼大喊道:“裴將軍,此賊是我誘入甕城,將軍若要此功,我送給將軍!”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裴行儼只得苦笑一聲,勒住戰馬道:“沈將軍的功勞我當然不會搶,恭喜沈將軍活捉了王賊!”

    這時,三千隋軍先鋒已經殺進了甕城,王世充的侍衛死的死,降的降,騎在馬上者再無一人。

    這時,一隊騎兵簇擁齊王張鉉進入了甕城,張鉉剛剛得到消息,王世充就在南城,已被隋軍擒獲,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不等主力進城,他先率一隊騎兵進城查看情況。

    沈光拎著王世充向張鉉馬前一扔,王世充呻吟一聲,慢慢甦醒了,他只覺頭痛得要炸開,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只見周圍都是戰馬強健的四肢,他知道自己已落入隋軍手中,就不知眼前大將是誰。

    “王將軍,別來無恙?”

    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王世充渾身一震,慢慢抬起頭,只見張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目光透出一種冰冷的寒意。

    王世充心中哀鳴,低頭不敢吭聲。

    張鉉又冷笑一聲又問道:“你為何在這裡?”

    王世充長長歎口氣道:“聽說殿下已到洛陽,王世充特來城門處迎接。”

    兩邊士兵忍不住一陣大笑,張鉉也忍俊不住,微微笑道:“看來你還有自知之明,怎麼樣,要我殺進城,還是你自己命令全軍投降?”

    “殿下可饒我一命?”

    張鉉淡淡道:“如果你想自盡以維護尊嚴,我會以王侯之禮厚葬,但如果你想苟活於世,那我也可以不殺你,而且封你為鄭國公,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你的族人捐獻財富後則可歸田為民,但我有條件!”

    王世充顫抖著聲音道:“殿下請說!”

    “我要你率百官以國禮跪降於端門,獻社稷於我,這個條件你可答應?”

    王世充的臉色變得慘白,這便是舉國投降了,比禪讓更加受辱,尊嚴失盡,但為了活命王世充也顧不得尊嚴了,連聲答應。

    張鉉命王世充用軍符令各軍出城投降,數十名被俘侍衛則奔赴各營傳令,王世充的兄弟子侄已被俘,他們鬥志立刻瓦解消散,紛紛率軍出城向隋軍投降,以求活命。

    經過一夜的忙碌,洛陽城十三萬鄭軍已全部投降了隋軍,隋軍搭建了戰俘營,臨時收押十幾萬戰俘,由魏文通率三萬軍隊看守,張鉉則親率七萬隋軍進城,完全接管了洛陽城。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絕大部分洛陽居民都不知道王世充已經滅亡,大街小巷依舊實行戒嚴,只有一輛輛馬車將王世充的文武百官送進了皇城。

    卯時三刻,端樓上的景陽鐘敲響了,低沉的鐘聲傳遍全城,這是只有皇帝登基或者駕崩才會敲響的大鐘,意味著國家出了大事。

    此時,朝霞已將洛陽城染成金黃色,數十萬洛陽民眾終於發現隋軍進城了,戒嚴隨即解除,數十萬民眾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天街兩邊,人聲鼎沸,笑語喧天,熱鬧異常。

    這時,兩萬隋軍騎兵護衛齊王張鉉從定鼎門緩緩入城,旌旗招展,雄壯的軍姿引起天街兩邊民眾的一陣陣歡呼,當張鉉向洛陽民眾揮手致意時,歡呼聲頓時響徹天際。

    “萬歲!皇帝陛下萬歲!”

    數十萬民眾激動得振臂高呼,他們已經顧不得僭越禮儀,高呼張鉉為皇帝陛下,在天下人心中,張鉉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天子帝王。

    這時,端門開啟,數百名鄭國的文武官員在王世充的帶領下緩緩走過天津橋,向天街走來。

    王世充已經摘掉了冠冕,脫掉龍袍,身穿素衣,脖子掛著玉璽綬印,雙手捧著一盆土,終於跪在橋頭,他身後的數百名文武官員也同樣穿著素服,跟著王世充跪下,這就是亡國之君和亡國之臣進行舉國投降的儀式。

    這種獻國投降儀式不僅對王世充,對每個人都是一種奇恥大辱,但為了能活下去,為了能贖罪,他們只能忍受恥辱。

    隋軍騎兵在天津橋五十步前緩緩停下,張鉉催馬上前,冷冷地望著王世充,王世充匍匐走了兩步,高高舉起手中土盆,顫聲道:“罪臣王世充冒犯天威,特向齊王殿下請罪,願舉.....偽國投降!”

    ‘偽國’兩個字王世充說得格外艱難,因為北隋不承認鄭國,他也只能自稱偽國,強烈的羞恥感使王世充如萬箭穿心,他低下頭,淚水湧了出來,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了一種寧可死也不投降的懊悔,但此時就算他選擇死也不可能了。

    兩名隋軍士兵上前,接過了他手中土盆和印綬,張鉉這才道:“汝違逆天意,建立偽國,登基偽帝,其罪當誅,念爾迷途知返,主動棄偽國投降,本王可赦免你死罪,封滎陽縣侯,長居中都,好好閉門思過吧!”

    “微臣謝殿下天恩!”

    又上來兩名士兵,將王世充扶走了,當王世充剛走,大群士衝進了百官之中,將段達、楊公卿、張童兒、王隆、王世惲、王世偉、王行本、王德仁、楊汪等等二十幾名罪大惡極的文武官員揪了出來,隨即有官員上前一一列數他們的罪惡。

    二十幾人嚇得大喊,‘饒命!’

    張鉉肅然道:“王世充雖是首惡,但他是君主,君主可有不殺之選,爾等助紂為虐,戕害百姓,手上血債累累,不殺天理不容,推到城頭問斬,以人頭向洛陽民眾示眾。”

    眾士兵如狼似虎,將二十幾人拖走,任憑他們殺豬般地哀嚎饒命,依舊無濟於事,聲音漸漸遠去了。

    這時,其他百餘名官員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張鉉又催馬上前對他們道:“你們中間有的人早已投降北隋,北隋會委以重用,或許也有人想去效忠唐朝,我不反對,也不阻攔,你們甚至還可以回鄉去養老安享晚年,但有一個前提,凡在偽鄭期間得到除俸祿以外的不義之財必須如數上繳,然後你們便可以自由離去,各位明白了嗎?”

    眾人紛紛磕頭謝恩,士兵們便帶他們下去,各自去計算自己的不義之財,兩名士兵將戶部尚書崔文象帶了上來,崔文象滿臉羞愧,低下頭一言不發,張鉉看了他半晌道:“你父親愧對先祖,已在崔氏祠堂懸樑自盡,你知道嗎?”

    崔文象低低歎了口氣,“我知道得罪殿下極深,殿下若要殺我,我毫無怨言!”

    “得罪?”

    張鉉冷笑一聲道:“恐怕你還沒有得罪我的資格,我不會殺你,你的命運由家族決定,你走吧!”

    崔文象一言不發,向張鉉躬身行一禮,轉身便離去了。

    站在遠處的裴行儼低聲問司馬賈潤甫道:“賈司馬,崔文象這種小嘍囉殺不殺確實也無所謂,不過殿下為何要放過王世充,卑職真的不明白,此人野心極大,今天認罪,明天他抓住機會又會造反了,殿下為何饒他,還封他縣侯?”

    賈潤甫微微笑道:“崔文象雖然賣兄求榮,品德卑劣,但他畢竟沒有做過戕害百姓之事,而且又是王妃姑表兄,殿下須給盧家和崔家一個面子,至於王世充,將軍知道自古以來對待投降君王是怎麼處置嗎?”

    “卑職不太懂,請司馬明示!”

    “這種投降君王當場殺之,會造成不良影響,歷朝歷代的做法都大同小異,一定會封官賜爵,但最後他們都活不過一年,會以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就算當年文帝寬容陳叔寶,但文帝也會在自己駕崩前毒殺陳叔寶,殿下心如明鏡,他知道王世充仇家太多,就算我們不殺他,他的仇家也絕不會放過他,所以裴將軍一點不用擔心,王世充絕對活不過一年。”

    裴行儼默默點頭,“卑職明白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9 12:45
第1108章 軒然大波

    這時,雲定興有點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跪下給張鉉行禮,“微臣參見齊王殿下!”

    張鉉翻身下馬,上前扶起他笑道:“雲將軍不必多禮,這次兵部血刃奪取洛陽,雲將軍立下了首功,我會給予嘉獎。”

    雲定興又是歡喜又是慚愧,歎口氣道:“微臣碌碌官場數十年,還是第一次立功受賞,微臣愧不敢受!”

    張鉉知道他慚愧什麼,在楊廣時代雲定興是出了名的官場鑽營者,趨炎附勢之徒,向來被群臣不齒,不過張鉉倒也覺得雲定興有一定能力,從楊勇岳父到楊廣的寵臣,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張鉉淡淡笑道:“雲將軍過去之事與我無關,我只看將來,我相信忠臣奸臣在本質上並無區別,區別只是他們所面對的天子,就像同樣的種子在淮北種出積,在淮南卻種出了桔,雲將軍是有才華之人,只是過去才華沒有用到正處,雲將軍精工之巧,在天下也是頂尖大才,我任命你為司農寺卿,替天下之民打造實用先進的農具,希望有一天,北隋土地上會出現‘雲犁、雲車’等等利民之器,一洗你前半生的屈辱。”

    雲定興眼前仿佛打開了一扇窗戶,使他看到了一條嶄新的大路,他激動萬分,同時深為感動,他跪下泣道:“殿下知遇之恩,微臣肝腦塗地不能報也!”

    張鉉拍拍他肩膀,笑道:“先去協助房軍師和岑先生處理洛陽事務,等洛陽穩定後,便可去中都任新職,那時我們還會打交道。”

    “微臣告辭!”

    雲定興抹掉眼淚匆匆去了,張鉉這才翻身上馬,率軍向皇宮內走去,這時,後面傳來洛陽民眾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這是在用二十幾名罪大者的人頭示眾了。

    當天中午,張鉉再次下令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商行開市,物價迅速下落,三天後,洛陽糧價從斗米千錢跌到了斗米一百二十錢,和中都持平,恢復到了大業六年時的水準。

    .......

    函谷關,當李世民得到隋軍兵不血刃佔領洛陽的消息後,他才知道張鉉佈局洛陽之深,恐怕早在攻打江夏之前,便已經在洛陽落下了暗子,這顆暗子在後來的王世充的防禦佈局中又發揮了重大作用,否則張鉉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奪取洛陽。

    李世民之所以駐紮函谷關觀戰,他原本希望王世充大軍與北隋軍隊一場惡戰,即使王世充最後戰敗,北隋軍也同樣會遭受慘重損失,那時唐軍的機會便來了,但最後的消息著實令李世民失望。

    大帳內,李世民負手望著地圖久久不語,這時,屈突通走到他身後,低聲道:“殿下,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可以出發了。”

    李世民歎了口氣道:“我真不知該怎麼向父皇解釋?”

    屈突通完全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撤出洛陽這樣的決策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出,這需要巨大的勇氣和魄力,很多大將寧可最後全軍覆沒也不敢違背天子聖意,屈突通曾捫心自問,就算他屈突通就辦不到。

    但屈突通也不得不承認秦王殿下的睿智,至少他當時並不太贊成撤軍回函谷關,他認為當隋軍殺進城時,王世充一定會開西門放唐軍入城,挑動隋唐兩軍大戰,但最後的結果卻是隋軍兵不血刃奪取了洛陽,如果當時他們不撤,隋軍完全可以以優勢兵力夾擊他們,從這個角度來看,秦王殿下的撤軍完全正確。

    屈突通低聲安慰李世民道:“殿下可以再寫一封信給天子,把實際情況告訴天子,隋軍十六萬大軍,兩倍於我們,如果我們不撤,必將全軍覆沒在洛陽城下,相信天子完全能理解殿下的決定。”

    李世民苦笑一聲,他從洛陽撤軍時就寫了一封鷹信給父皇,但到現在父皇一點消息都沒有回來,由此可見父皇的震怒。

    “我相信父皇完全能理解我的撤軍決定,否則他會責令我繼續攻打洛陽,但他感情上一定難以接受,他一定很生氣,我可以相信長安現在一定鬧翻了天。”

    “那也沒有辦法,回去再慢慢解釋吧!”

    李世民點點頭,又令道:“放棄函谷關,我們在關外修建軍營駐兵。”

    屈突通愕然,“殿下為何要放棄函谷關?”

    “函谷關是洛陽的西大門,是防禦關中之軍,我們佔據函谷關一來是防禦困難,其次張鉉絕對不會把洛陽的西大門讓給我們看守,他必然會大舉攻打關隘,留守函谷關的軍隊只能白白犧牲了,相反,我若讓出函谷關,張鉉也就會止步於函谷關,這個人情他得給我。”

    “殿下高見!”

    李世民長長吐了口氣,下達了撤軍命令,一隊隊唐軍緩緩向關城外的西方撤去,當最後一杆唐軍大旗被撤下,李世民留戀地看了一眼函谷關城門,便調轉馬頭黯然而去,

    李世民令大將劉弘基和副將秦瓊率一萬軍在距離函谷關五十里外紮下大營,時刻監視函谷關的動靜,就在唐軍從函谷關撤退的第二天,隋軍佔領了函谷關,開始重新修葺關城。

    李世民的猜測並沒有錯,長安朝野因為戰場上的連連失利已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長安青雲酒肆,自從兵部官員在這裡吃飯無辜被抓,還釀出了人命案後,青雲酒肆的生意受到了很大衝擊,官員酒客明顯減少,一方面是官員們不敢在這裡吃飯,而換去了別處,而另一方面,很多官員都自己帶午飯去官房,在官房裡聊天要安全得多。

    酒肆的生意當然也不是到了門口羅雀的程度,只是沒有從前那樣火爆,每天的位子基本上能做到八成滿,不過二樓和三樓的雅室都空關著,沒有人再趕去雅室內喝酒,唯恐隔牆有耳。

    中午時分,于筠的馬車停在了青雲酒肆門前,他快步走下馬車,走了酒肆,酒保們早已熟悉他,知道他是來找帳房高瑾,一名酒保指了指後院,于筠會意,穿過旁邊側門向後院走去。

    側門和大堂之間隔了一座屏風,大堂酒客看不見于筠進了後院,不過在馬路對面,一名蹲在牆角的乞丐卻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幕,乞丐渾濁的眼睛裡竟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驚疑,他慢慢站了起來.......

    帳房內,高瑾也驚訝地站起身,“姑父怎麼來了,出了什麼事?”

    于筠陰沉著臉道:“我是來和賢侄確認一件事。”

    “姑父請坐下說話。”

    高瑾倒了一碗涼茶,他又走到門口看了看,二樓幾間雅室內都沒有人,他這才稍稍放下心,從二樓可以清楚地看見于筠走進帳房,幸虧沒有看見。

    高瑾關上門,在于筠對面坐下,笑問道:“姑父要問什麼?”

    “今天當今天子說,隋軍出兵二十萬攻打洛陽,加上齊王率領的六萬軍,一共二十六萬大軍,而唐軍只有九萬人,還說唐軍被隋軍包圍,唐軍最終在夜間突圍成功,撤退到函谷關,王世充獻城投降了隋軍,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怎麼回事?”

    高瑾沉吟一下道:“這裡面和真相是有些出入,真相是隋軍一共只有十六萬大軍,沒有二十六萬,其次隋軍沒有包圍唐軍,而是齊王殿下給唐軍主帥李世民寫了一封信,令他立刻退出函谷關,否則會將唐軍全殲于中原,李世民自己撤軍了,至於王世充獻城投降,其實是因為我們城內有內應,控制了南城門,隋軍進城後活捉了王世充,這些是我掌握的情報,是房軍師親筆書寫,我想應該是真實的。”

    于筠重重一拍桌子,恨聲道:“我就知道他是在掩飾,編出理由來搪塞大家的質問。”

    高瑾不解,笑問道:“這話怎麼說?”

    “賢侄有所不知,之前我們認捐了百萬石糧食和五十萬貫錢,當時天子是拿洛陽的商業作為補償,大家才掏錢掏糧,可現在洛陽沒有了,甚至連荊州也沒有了,讓大家怎麼能接受?”

    “可是.....這並非李淵賴帳,而是唐軍沒有能拿下洛陽,拿不下洛陽,自然就無法兌現承諾,我覺得也不能完全怪李淵吧!”高瑾笑著解釋道。

    于筠搖了搖頭,“我們認為這其實是一種態度問題,我們也得到一些消息,唐軍根本就是不戰而退,天子是害怕隋軍進攻太原或者隴右,從而放棄了洛陽,他壓根就沒有考慮到我們的利益,還故意編造事實,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

    “他只是找個臺階下而已,他知道洛陽真相遲早瞞不過大家,但現在他需要給大家一個說法,只要大家接受這個說法,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姑父,只能說下次再捐錢糧的時候謹慎一點,不要太相信他的所謂補償。”

    “下次?”

    于筠哼了一聲,“如果這一次沒有明確的說法,那就不會再有下次,絕不會再有。”

邱水躍 發表於 2016-12-19 17:17
第1109章 追究責任

    于筠只是來證實李淵一番話的真偽,他怒氣衝衝而來,又怒氣衝衝而去,情緒激動之下他便少了平時的一絲謹慎,他的異常舉動卻被李元吉部署在酒肆外面的眼線看到了。

    一個時辰後,李元吉便得到了于筠在青雲酒肆內表現異常的情報,直接進入酒肆後院,一刻鐘後又從酒肆後院匆匆離去,讀著紙條上的情報,李元吉不由自言自語,‘這個于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李元吉想不通原因,便問旁邊幕僚羅玉敏道:“羅先生覺得是什麼原因?”

    羅玉敏笑道:“據我所知,青雲酒肆正是于家的產業,于筠出現在後院很正常,殿下倒不用懷疑。”

    李元吉負手來回踱步,青雲酒肆是官員們最大的聚會場所,各種資訊在這裡交匯,李元吉又豈能不關注它?

    李元吉一直就想拿下這家酒肆,作為監視百官的基地,但他之前打聽下來,這家酒肆竟然是舅父竇家的產業,他倒不好開口,現在又變成于家的產業,他心中便有點動心了。

    “我想把這家酒肆拿下來,先生覺得如何?”

    羅玉敏嚇了一跳,慌忙道:“殿下,恐怕不妥!”

    李元吉臉一沉,“有什麼不妥,我不過是想要一家酒肆罷了,難道于家還不給我這個面子?”

    “殿下,于家畢竟是關隴貴族,最近兩年關隴貴族同氣連枝,得罪了一家,就等於得罪全部,而且聖上正在為籌集錢糧而發愁,最好謹慎從事,不能影響到聖上的大事。”

    李元吉難得聽人勸告,羅玉敏便是其中之一,他半晌沒有說話,羅玉敏顯然說到了李元吉的要害,他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唯獨不能得罪自己的父皇,好一會兒他才勉強道:“這件事再讓我考慮考慮,你先退下吧!”

    羅玉敏退了下去,他很瞭解李元吉,只要讓李元吉動心的東西,他一定會想法設法搞到,任何人勸說都沒有用,自己也只是一時制止他,但效果不會太長,他必須及時通知高瑾。

    .......

    長安下東門外,一隊數百人的騎兵正向城門疾速奔來,為首大將正是剛從洛陽星夜趕回來的秦王李世民,他接到聖旨,朝廷即將就這幾次戰役召開政事堂議事,希望他立刻趕回長安參會,李世民當然知道這次議事事關重大,他馬不停蹄,晝夜疾奔,僅用兩天時間便趕到了長安。

    此時正值清晨,城門處幾乎沒有人,只有十幾名士兵在城門前站崗,李世民剛到下東門,旁邊跑出一名管家模樣的人,揮手大喊道:“殿下停一停!”

    李世民勒住了戰馬,“你是何人?”

    管家上前行一禮道:“在下劉相國管家,奉管家之令在此等候殿下,送一封信給殿下。”

    管家將一封劉文靜的信呈給了李世民,李世民接過信看了一遍,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劉文靜在信中告訴他,天子已決定追責,建議他最好保持沉默,李世民便對管家道:“請轉告劉相國,就說我非常感謝他的好意。”

    李世民說完,縱馬便向城內疾奔而去,不多時,李世民和眾侍衛抵達了天策府,天策府也就是秦王府,位於皇城東北角,占地兩百餘畝,氣勢恢宏,自從李世民被封為天策上將後,秦王府便改名為天策上將府,府內和東宮一樣有眾多官員,著名的十八學士就是李世民最重要的智囊。

    李世民剛翻身下馬,長史長孫無忌便從大門內奔出,老遠便笑道:“殿下終於回來了。”

    長孫無忌擅長政務,軍事方面偏弱,所以張鉉便留他坐鎮天策府,而攜帶謀略更強的張公瑾隨自己出征。

    李世民笑道:“府中有什麼事情嗎?“

    “府中很平靜,但長安城卻要翻天覆地了。”

    “我能想像,大家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李世民歎口氣又問道:“政事堂議事的通知來了嗎?”

    “昨天晚上送來了,時間定在今天下午,我正擔心殿下趕不回來。”

    “通知裡說什麼了嗎?”李世民又問道。

    長孫無忌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不過聽說聖上病倒了。”

    李世民一驚,“病情嚴重嗎?”

    “病情不太嚴重,可能是壓力太大,殿下要去看看嗎?”

    李世民沉吟一下,“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議一下,然後再去看父皇。”

    “既然如此,我們去內堂說。”

    李世民來到內堂坐下,親衛給他們上了茶,李世民喝了兩口熱茶,這才把劉文靜的信遞給長孫無忌,又將城門口發生之事簡單說了一遍,長孫無忌看了看信,點點頭道:“和卑職得到的情況大同小異,不過卑職聽到的只是傳聞,而劉相國的消息是確定了。”

    “那你怎麼看?”

    李世民問道:“我需要保持沉默還是主動擔責?”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道:“坦率地說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需要誰來承擔責任,想必聖上心中已有決定,殿下最好先看看形勢,如果聖上確實要追究責任,那麼殿下就應該主動承擔一部分洛陽失敗的責任,我覺得這是一個態度問題,追不追責倒是其次。”

    長孫無忌雖然也不能明確責任問題,但至少在一件事上提醒了李世民,自己該不該承擔責任不是他李世民能決定,而是由他的父皇決定,恐怕父皇早已經想好。

    想到這,李世民便道:“好吧!我先進宮探望父皇,別的事情我們回頭再商量。”

    從古至今,無論哪個朝代遭到重大打擊,或者出現重大軍事失敗,都會進行反省乃至追究責任,如果實在無人承擔責任,那天子就得下罪己詔,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向天子臣民道歉,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哪個皇帝願意走出這一步,那很可能會導致帝位不穩。

    唐朝也不例外,從年初到現在的半年時間內,他們連續遭遇重大失敗,先是東征失敗,隨即被迫退出荊州,而在打通南襄道過程中,唐軍先勝後敗,南襄五郡全部丟失,差點連上洛郡也失守了,而在北隋軍隊的咄咄逼人之下,唐軍又不得不再次退出洛陽之爭。

    這一連串的失敗使唐朝的朝野上下充滿了悲觀情緒,儘管李淵對洛陽的失敗進行了刻意渲染,將北隋軍隊人數擴大,也說唐軍是突圍西撤,增加了一些悲壯感,但效果並不理想,失敗就是失敗,朝房內隨處可見官員們的悲觀氣氛,甚至吏部傳出小道消息,考慮辭職的官員超過三成。

    悲觀中又帶著對朝廷的極度失望,要求進行軍事改革呼聲日益高漲,巨大的壓力使天子李淵病倒了,這一病就是三天。

    第三天下午,李淵在武德殿召開了政事堂議事,二十幾名重臣濟濟一堂,眾人都知道聖上召開這次議事意味著什麼,所以眾人儘量謹慎,唯恐禍從口出。

    半晌,李淵坐起了疲憊的身體,他臉色慘白,聲音也帶著嘶啞,緩緩道:“朕把各位召集而來,是想和大家商議一下如何檢討這次戰役失敗的原因,負有責任者就要追究責任,趁這段時間對方休戰的機會儘快恢復過來,為了即將到來的新一場大戰做準備。”

    停一下,李淵看了一眼眾人又道:“今天朕有言在先,這次檢討無論說什麼過火的話,甚至批評朕,朕也不會追究責任,朕只是希望找到失敗的根源,希望大家能踴躍發言,爭取避免下一次的失敗。”

    李淵的開場白非常明確,簡單說就是八個字,‘找出原因,追究責任’。

    李淵事先和相國陳叔達有過溝通,他給陳叔達使了個眼色,陳叔達會意,站起身走到中庭笑道:“聖上鼓勵暢所欲言,那微臣就先說幾句,權當做抛磚引玉吧!”

    “陳相國儘管直言!”

    “陛下,各位大臣,這幾場戰役失敗,從表面上看是張鉉佈局深遠,使我們步步被動,從中計派杜伏威進江淮,到洛陽圈套,當然,我們必須承認張鉉確實是極為厲害的對手,深謀遠慮,算無遺策,但如果說隋軍獲勝完全是因為張鉉獨到的佈局,結論也未免有些太簡單,我個人覺得,這幾次我們失敗根本原因還是實力不足導致。”

    “何以見得,陳相國不妨說得再具體一點。”

    李淵對陳叔達開場表態比較滿意,先不追究個人責任,而是從大局來定論,這樣即使個人有責任,也不至於負兵敗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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