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08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8 09:11
第1210章 誰是刺客(上)



    李淵年輕時也練過武藝,雖然沒有什麼成就,但本能反應還是要比普通文官要快那麼一點點,他急低頭,毒箭‘噗!’射穿了他的帽子,緊貼著頭皮射進頭發之中,頭皮甚至感到了一陣箭杆的冰涼。

    李淵大叫一聲,倒在馬車上,馬車兩邊的數十名侍衛也大吃一驚,紛紛大喊:“有刺客,聖上遇刺!”

    隊伍一陣大亂,近百名士兵高舉大盾,將馬車團團圍住,不露一絲縫隙,兩名禦醫拎著藥箱飛奔而來,兩腿發軟地爬上了龍輦,跟隨父皇巡視扶風郡的李玄霸氣得暴跳如雷,喝令士兵封山抓捕刺客。

    李淵是被嚇暈過去,當他慢慢蘇醒時,他已經躺在九成宮的內殿中,跟隨他出巡的尹德妃正坐在他麵前抹眼淚,李淵微微歎口氣,尹德妃立刻握住他的手,大喊道:“聖上醒來了,傳禦醫!”

    兩名禦醫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這時,李淵已經醒來,兩名宮女將他扶坐起身,李淵摸了摸頭頂,心有餘悸問道:“朕沒有事吧?”

    一名禦醫道:“隻能說陛下命大,那支箭淬有劇毒,隻要再低那麼一點點,陛下頭上就見血了,後果不堪設想。”

    這時,李玄霸低頭走進來跪下道:“兒臣無能,未能抓住刺客,請父皇嚴懲!”

    李淵頓時怒道:“幾千人還抓不住一個刺客,朕都是白養你們了!”

    “父皇,兒臣立刻封山搜查,幾乎一寸土地都沒有放過,可是刺客真的像平空消失一樣,怎麼也找不到,父皇,兒臣真的盡力了。”

    李淵更加惱怒道:“最後的結果就是,朕差點被殺,然後所有人都沒事,是這個意思嗎?”

    李玄霸低下頭,小聲嚅囁道:“兒臣已經嚴懲護衛父皇的十六名侍衛,每人杖打一百軍棍,然後趕出皇宮,還有雍縣縣令和扶風郡太守,兒臣都將他們拿下,隻等父皇下旨嚴懲!”

    李淵發了一通脾氣,終於慢慢冷靜下來,對李玄霸道:“這件事和縣令、太守無關,立刻把他們放了,讓他們嚴查刺客,另外,那支箭在哪裏?拿來給朕看看。”

    李玄霸快步去了,不多時,他帶著一名侍衛進來,侍衛手中端著盤子,盤子裏正是哪支毒箭。

    李淵端詳片刻,又令道:“牽一支犬進來試箭。”

    片刻,侍衛牽了一隻黃犬進來,不等犬反應過來,李玄霸一箭便刺中黃犬,黃犬立刻委頓倒地,渾身抽搐,一轉眼便口吐白沫而死,身體也隱隱罩了一層黑色。

    李淵再次暴怒,狠狠一拳砸在禦案上,咬牙切齒道:“不抓出刺殺朕的凶手,朕就絕不罷休!”

    就在這時,一名千牛直長跑進來稟報道:“陛下,我們抓到一名樵夫,他那裏有線索。”

    李玄霸喝問道:“樵夫是否就是刺客?”

    “回稟殿下,樵夫是本地人,沒有練過武,手上也沒有射箭的痕跡,應該不是刺客。”

    “他有什麼線索?”李淵擺擺手問道。

    “陛下,樵夫說他今天上午看見一名騎馬黑衣男子從驛站裏出來,進山後便不見了,這名男子帶有弓箭。”

    李淵頓時想起他看見的那個黑影,點點頭,“這個穿黑衣的男子確實非常可疑,既然他在驛站出現,那麼驛站那裏一定有線索,去給朕查清楚!”

    李玄霸答應,轉身下去,李淵叫住他道:“讓裴相國和你一起去!”

    李淵知道這個兒子頭腦比較愚鈍,很可能會疏忽關鍵的線索,讓裴寂一起去更加穩妥。

    李玄霸匆匆去了,這時,尹德妃勸道:“陛下睡一會兒吧!休息一下,心裏就安穩了。”

    李淵歎口氣道:“朕一閉眼就想到那支毒箭,睡不著啊!”

    入夜,裴寂返回九成宮,向李淵報告了白天的調查情況。

    “陛下,這件事有點詭異。”

    李淵負手站在窗前,頭也不回地冷冷道:“把你查到的都告訴朕,不要掩飾什麼,原原本本說來。”

    “啟稟陛下,這個黑衣人今天上午在驛站取了一封信和一個釘死的木盒子,驛丞隻知道是昨天下午一名男子交給他,交信口令是升天,驛丞沒有拆這封信,直接把它和木盒子交給了黑衣人。”

    “為什麼不拆開信或者盒子看看?”

    “驛丞得了這個男子十兩黃金,他便沒有拆。”

    裴寂將一錠黃金放在禦案上,“陛下,這錠黃金也是一個線索。”

    李淵回頭瞥了案上黃金,他一眼便認出,那是少府寺鑄造的官金,很標準的馬蹄形。

    李淵又冷冷道:“不要問一句答一句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陛下,這個交信的男子是長安口音,據驛丞說,雖然穿著普通人衣服,但他衣服傳得很厚,不像初夏的樣子,似乎裏麵還穿著一套衣服,而且還露出一角衣領,似乎是侍衛服的花紋,而且他左手習慣性放在腰間,那裏正是掛侍衛腰牌之處,微臣首先懷疑這個交信男子是名宮廷侍衛,那封信的內容,應該是一幅山道地圖,以及聖上前來九成宮的大致時間,盒子應該是一身侍衛服,微臣又追查昨天請假外出的侍衛,一共有十二人,微臣準備讓驛丞辨認這十二人。”

    “為什麼裴相國認定這個交信人是宮廷侍衛?”

    “陛下,驛丞告訴我,這個黑衣人是漢中人,口音和他家鄉話一模一樣,正因為是家鄉人,驛丞才多問了幾句,他發現這個黑衣人對這邊地形一無所知,居然向他打聽離橋在哪裏?要知道驛站就叫離橋驛,這一帶的人都知道,微臣由此推斷這個黑衣人是第一次來這裏,可他竟然就能從數千人封山搜查中逃脫,沒有內應是不可想象的,那封信一定是詳細地圖,木盒子是侍衛服,陛下遇刺後,趙王殿下立刻封鎖了周圍,微臣覺得要想脫身隻有一個辦法。”

    “刺客換上了侍衛服!”

    “正是!隻有穿上侍衛服,他才能混在侍衛中逃脫,所以微臣認定這個內應是宮廷侍衛,就是交信人。”

    “說說這錠黃金!”

    “這錠黃金是官金,底部一般有少府寺的編號,但編號已經被鑿掉了,否則從編號上就能查到線索,不過微臣記得這種馬蹄金鑄造的量不多,還是可以去少府寺調查,相信會有線索。”

    李淵沉思片刻道:“相國不覺得這裏麵還有漏洞嗎?”

    裴寂一驚,“微臣沒有注意!”

    李淵冷笑一聲,“漏洞就在驛站那裏,把驛丞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驛丞已經被帶到了九成宮,不多時,侍衛將他帶了進來,驛丞是個四十餘歲的矮胖子,長得像冬瓜一般,他進殿便趴跪在地上磕頭痛哭流涕道:“小人有罪,懇求陛下饒小人一命。”

    “你不用害怕,朕問你幾句話,隻要老老實實回答,朕就不會殺你。”

    “小人一定老老實實回答。”

    “朕問你,你真的沒看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嗎?”

    “小人確實沒有看,不過小人掂了掂重量,又搖了搖頭,如果感覺裏麵是硬物的話,小人一定會偷偷看一眼,但裏麵沒有硬物。”

    “你感覺裏麵是什麼?”

    “小人當時的直覺,裏麵應該是一套衣服,但現在又不敢肯定了。”

    李淵點點頭又問道:“剛才聽裴相國說,那個黑衣人是漢中人,是你鄉人?”

    “是!黑衣人的口音和我家鄉話一模一樣,卑職還用家鄉話問了他幾句,問他是不是南鄭人?”

    “他怎麼回答?”

    “他沒有回答,隻是又問卑職離橋怎麼走?”

    “小人告訴他,離橋就在他腳下。”

    李淵立刻追問道:“朕記得驛站有牌子,對吧!”

    “有大牌子豎在門口,上麵寫著‘離橋驛’三個大字,小人指給他看,他沒說什麼,轉身便走了。”

    李淵讓侍衛帶驛丞下去,這才對裴寂道:“裴相國明白了嗎?”

    裴寂連連點頭,“陛下心細如發,確實有漏洞,哪有刺客的口音被人聽出,不殺人滅口的?哪有刺客粗心大意,沒有看見門口大牌子?這是明知故問,這個侍衛不是漢中人,學的漢中口音,這個侍衛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是故意給驛丞造成第一次來這裏的錯覺。”

    李淵冷笑一聲,“如果朕說,這個刺客此時就在侍衛之中,裴相國覺得可信嗎?”

    裴寂倒吸一口冷氣,他覺得李淵說對了,就算假扮侍衛也會露出馬腳,隻有真侍衛才不會被人發現。

    “陛下,或許交信人反而不是侍衛,他根本沒有必要內穿侍衛服,拿在手中,或者藏在某處都可以,他這樣做就給我們造成了錯覺,完全將我們誤導了。”

    李淵點點頭,立刻喝令道:“傳令趙王立刻收兵,清點侍衛,看看少了誰?”

    不多時,李玄霸奔回來稟報道:“父皇,兒臣清點侍衛,發現殿下侍衛黃魯不知所蹤,他負責守九成宮東門,和他一起的人說,他下午身體不適就請假了。”

    “這個黃魯是什麼背景?”

    李玄霸稍微猶豫一下,還是據實稟報道:“啟稟父皇,他原來是東宮侍衛。”

    李淵的臉色刷地變得極為難看,良久,他冷冷哼了一聲道:“難怪要跑去隴西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8 17:12
第1211章 誰是刺客(中)



    半夜時分,侍衛們在後山山澗內找到了黃魯的屍體,九成宮的前殿內燈火明亮,將大殿照如白晝,十幾名侍衛將黃魯的屍體放在大殿上,在他身旁擺放著一個箭頭,李淵端詳看一下箭頭,隻見箭尖上閃著綠色,和射他的那支箭完全一樣。

    李玄霸稟報道:“父皇,山澗是絕壁,無路可下,黃魯是被人推下山澗摔死,馬匹和弓箭都被人拿走,這支箭頭是他刻意揣在懷中才被發現。”

    “他的箭法如何?”

    “非常高明,去年宮廷騎射大賽獲得第三。”

    這時,驛丞被領了上來,他上前辨認片刻,驚呼道:“就是他,他就是問路的黑衣人。”

    李淵點點頭,好一個巧妙的安排,故意裝扮成外人問路,若不是自己細心,怎麼會想到刺客就是自己身邊的侍衛。

    裴寂也匆匆上前道:“陛下,微臣接到少府寺的鷹信了。”

    “怎麼說?”

    “那批馬蹄金隻賞賜過一次,就是攻滅突厥後,陛下賞賜給太子殿下的五千兩黃金,其他馬蹄金都在少府寺庫房內,沒有賞賜給任何人。”

    李淵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他渾身僵直站在大殿內,神情變得異常痛苦,裴寂明白他遭受的打擊,低聲勸道:“陛下,保重龍體要緊。”

    李淵眼角流下了淚水,他搖搖頭道:“為一個皇位,父子竟然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敵,朕還不如當場被刺死,把皇位給他就是了。”

    “陛下,微臣覺得應該和太子殿下無關,太子本性一向仁厚,或許是他手下人所為,太子殿下被瞞在鼓中。”裴寂好像是在替李建成說話,但實際上他已經把刺駕的帽子蓋在了李建成頭上。

    李淵長歎一聲,“相國,事到如今,你替他說好話還有什麼意義?朕清楚得很,他早已有名無實,要想翻身,隻有朕意外駕崩,他就能以太子身份登基了,

    “陛下,不如把他召來再來問一問吧!”

    “朕是要問他,不過不在雍縣,傳朕的旨意,明天一早回京!”

    夜色中,一名身材瘦高的黑衣男子在雍縣大街上不慌不忙走著,他來到了城東一座大宅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半,男子便直接走了進去。

    “崔先生在嗎?”黑衣男子低聲問道。

    “在!請將軍隨我來。”

    男子被管家帶到後宅,走一間屋子,隻見明亮的燈光下,崔文像正在寫一封信,男子連忙上前行禮,“卑職參見崔軍師!”

    “馬將軍辛苦了。”

    這名男子正是李元吉侍衛中的第八營郎將馬耀宗,箭法絕倫,綽號摘星手,正是他今天藏在大樹上射了李淵一箭,然後他便穿上侍衛服混跡在搜山人群中走脫了,至於什麼驛站黑衣人並不是他,那隻是崔文象布的一個局,讓李淵懷疑刺客就在侍衛中。

    馬耀宗之所以能走脫,關鍵在後山哨卡就是李元吉的人,當然,這裏麵也有很大的風險,一旦馬耀宗被抓,李元吉就會真的借禦醫之手毒殺父皇李淵了。

    崔文象笑道:“馬將軍的箭法確實精準絕倫,那一箭就貼著天子的頭皮射進頭發中,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其實目標也在躲閃,但他還是慢了一步,他應該以為是自己躲過這一箭,這一箭卑職苦練了三個月,有十足的把握得手,不知黃魯怎麼樣了?”

    黃魯就是昨天下午的黑衣人,他原本是東宮侍衛,被調為殿前侍衛後被李元吉用重金收買,他便成了最後的替罪羊,正是他將這次刺殺案引到了李建成的身上。

    崔文象當然不會殺馬耀宗,馬耀宗是李元吉最得力的幹將,箭法絕倫,將來說不定還要靠他射殺秦王李世民。

    “明天一早天子就要回京了,我們也出發,楚王殿下還在等著我們。”

    .......

    盡管李淵下旨封鎖消息,但天子在九成宮遇刺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長安朝野一片嘩然,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傳遍長安大街小巷,但傳得最多的一個版本卻是太子急於登基,欲行刺太子,雖然聽起來比較荒誕,但很多人都深信不疑,自古以來,皇家內部的權力鬥爭總是一部寫不完的精彩故事,隋朝沒有寫完,唐朝也不會幸免。

    天子還沒有返回京城,另一個消息又再次引爆全城,楚王李元吉夜晚飲酒中毒,吐血升鬥,幾名禦醫搶救一夜才從死亡的邊緣將楚王拉回來,一名庖廚畏罪自殺,大理寺和刑部官員紛紛趕赴楚王府調查,帶走了這名庖廚的所有物品,據說在這名庖廚的房間裏挖出他不該有的東西。

    長安的形勢變得異常詭異,很多對官場敏感的人都意識到,一場前所未有的官場風暴正悄然向大唐襲來。

    黃昏時分,李淵的隊伍在距離長安城還有五十裏時,刑部尚書田世康和大理寺卿趙文願雙雙趕來拜見天子,李淵索性也不急著趕回長安,下令就地駐營。

    禦帳內,田世康向李淵彙報他們的調查情況,“陛下,酒中有藥,菜中也有藥,分開驗是無法驗出,但酒菜合在一起就是劇毒了,萬幸的是楚王殿下隻吃了一口菜,才使得毒劑不多,逃過了一劫,下毒之人是庖廚已確認無疑,他在畏罪自殺前曾告訴其他人,他對不起楚王殿下,我們檢驗了他自殺使用的毒,和楚王殿下中的毒完全一樣。”

    李淵心中怒火中燒,不僅要刺殺父親,還要毒殺自己的親弟弟,心腸比虎狼還要毒,他克製住滿腔怒火道:“這個庖廚是什麼背景?”

    “庖廚是太原人,一直跟隨楚王殿下,楚王殿下很喜歡他做的飯菜,我們多方調查,從一名他常去捧場妓女口中得知,他最近出手很闊綽,賞錢都是十貫一次給,而他一個月俸料也隻有十五貫,後來我們在他房間裏發現一塊寶成邸店的牌子,我們便在寶成邸店發現他的兌換記錄,十天前他在寶成邸店用十兩黃金兌換了數百貫錢。”

    田世康不敢說具體兌了多少錢,如果說出來,聖上肯定會暴跳如雷,他隻得含糊其辭,用數百貫替代了具體的金額。

    旁邊大理寺卿趙文願呈上一個盒子,盒子裏放著一錠十兩馬蹄黃金,李淵一眼便認出來,和在雍縣的黃金完全一樣,他拾起黃金看了看,下麵的編號一樣被鑿掉了,連鑿的痕跡都和那錠黃金一樣,李淵哼了一聲,“他隻有這點黃金嗎?”

    “陛下!如果隻有這點黃金,微臣也不敢來稟報陛下了,我們還從妓女口中得知他在外麵租賃了一處房子,楚王府皆無人知曉,連他關係最好的同僚也不知道,我們找到了這座房子,並在這處房子的內室中挖出這些。”

    一名侍衛拎上來一個包裹,打開來,裏麵全部閃閃發光的黃金,至少有數十錠之多,田世康又道:“陛下,十兩一錠,加上他兌換的那一錠,一共五十錠,五百兩黃金,我們盤問了房東,發現他是用兄弟名義租賃的房子,他是想把這批黃金留給家人,隻是他色欲熏心,把租房之事泄露給了妓女。”

    李淵久久凝視著五十錠黃金,心中一陣陣發冷,他終於站不住,無力地坐下,良久,他緩緩道:“你們這麼急著來見朕,想必是查到了這些黃金的來曆,朕沒說錯吧!”

    田世康和趙文願對望一眼,田世康小心翼翼道:“這種馬蹄金少府寺一共鑄造了三萬兩,其中兩萬五千兩還在庫中,隻有五千兩賞賜給了太子殿下,微臣不敢亂說一句,隻是據實回答。”

    李淵點了點頭,“朕知道你們不敢亂說話,目前東宮是誰在主持?”

    “是太子中允王珪。”

    這也是一個李建成的心腹,李淵冷冷道:“大理寺立刻將此人抓入天牢嚴加拷問,務必讓他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微臣遵旨!”

    停一下李淵又令道:“敕令李神符率禦林軍包圍東宮,給朕徹底搜查東宮!”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9 09:51
第1212章 誰是刺客(下)

    就在李淵接見刑部尚書田世康和大理寺卿趙文願的同時,尹德妃也在自己的大帳接見了母親派來的侍女,侍女和尹德妃說了幾句她母親的病情,趁左右宮女不備,便將一張小紙條塞給了尹德妃,侍女低聲道:“這是老爺給娘娘的信。”

    尹德妃心知肚明,將紙條捏進了手心,她又令宦官取兩支上好人參讓侍女帶回去給母親,這才回了寢帳,她打開紙條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三個字,‘廢太子’。

    尹德妃明白父親的意思,她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入夜,李淵用熱水燙了腳,準備就寢,尹德妃跪在他身後,輕輕替李淵捏著肩膀,她很會伺候李淵,深得李淵的心,今天李淵卻感覺到愛妃有點異樣,便握住她的手問道:“愛妃,出了什麼事?”

    尹德妃的淚水湧了出來,小聲道:“一點家事,不敢煩擾陛下。”

    李淵替她擦去淚水,溫和地笑道:“愛妃的家事就是朕的家事,妳說吧!說不定朕還能幫幫妳。”

    尹德妃歎口氣道:“今天母親派侍女來見我,之前我只知道母親病倒了,但今天我才知道,母親是被臣妾的兩個兄長氣得病倒。”

    李淵也知道尹德妃兩個兄長都不學無術,所以只給他們封了爵,並沒有讓他們做官,他笑道:“兩個國舅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這次倒沒有在外面惹事生非,而是為爭奪父親的府宅大打出手,父親本來是讓大哥搬出去住,但大哥不肯,說父親偏心,想把府宅留給二哥,但父親說二哥孝順,留在身邊更好,結果爭執不下,兩個兄長當眾撕打,大哥把二哥打傷了,母親被氣得病倒,臣妾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李淵深有感觸,長長歎口氣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為了家產兄弟反目,為了皇位殺父毒弟,和朕的痛苦相比,愛妃家中真是小事了。”

    “是的,臣妾就讓侍女帶話給父親,讓兩個兄長都搬出去住,看誰表現得好,府宅就留給誰,問題就解決了。”

    “這是個好辦法,回頭朕再給你父親一座宅子,兩位國舅一人一座宅子,就吵不起來了,可惜皇位只有一個,朕又該怎麼分?”

    尹德妃利用自己的家事很自然地介入了皇位之爭,她小聲勸道:“陛下,父親常常教育我們兄妹,子賢則家旺,其實王朝也是一樣,一個賢能的繼承人則會讓王朝興旺,陛下在選定繼承人上,一定要慎重。”

    李淵拍拍她的玉手,欣慰地說道:“愛妃說得很對,朕立太子過急,沒有看清他的本質,沒想到他連父親和兄弟都不放過,這樣的太子朕絕不能容忍,只是朕一時想不到立誰為太子更好。”

    “陛下可是有二十幾個兒子啊!不如虛位以待,看看哪個兒子最賢能,說不定酆王也能讓陛下滿意。”

    酆王李元亨便是尹德妃的兒子,李淵明白愛妃的意思,想替自己的兒子爭一爭機會,這是人之常情,李淵也不著惱,便笑道:“朕一定會考慮酆王。”

    “陛下!”

    尹德妃撒嬌地摟住李淵的脖子,依偎在他懷中,在他耳邊悄聲道:“學學臣妾教父親的辦法,把太子位空出來,讓每個王子都有機會,就看誰表現得更好了。”

    “這個辦法不錯!”

    李淵抱住愛妃的細腰,心花怒放道:“朕決定就採用這個辦法,先廢掉那個逆子的儲君之位!”

    兩萬御林軍從前是由李玄霸獨自掌控,但李玄霸並不擅於帶兵,控制不住兩萬御林軍,從去年開始,李淵又任命李神符為左屯衛大將軍,負責統帥一萬御林軍。

    李神符雖然打仗不行,但控制御林軍還是頗為手腕,短短幾個月時間,他便將一萬御林軍收復得服服帖貼。

    這次李淵巡視扶風郡,李玄霸率軍隨行,李神符則率一萬御林軍坐鎮太極宮。

    說起來,李神符能有今天還要感激李元吉,李神符丟失巴蜀,並導致駙馬柴紹被俘,令李淵十分震怒,準備將他貶為庶人。

    但李元吉為了拉攏李神通,便拿出五萬兩黃金收買了尹阿鼠,尹阿鼠便透過尹德妃為李神符說情,李元吉本人也勸父皇,丟失巴蜀是實力不如人,並非李神符本人能力不足,兒子的苦勸和枕邊風的作用促使李淵最終改變了決定,赦免了李神符丟失巴蜀之罪,轉而讓他執掌禁軍。

    李元吉的全力相助使李神符也投桃報李,他不止一次向李元吉表示,將全力支持李元吉問鼎東宮,兩人結成了戰略同盟。

    入夜,李神符來到楚王府,探望中毒臥床的李元吉,病房內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兩名侍女正小心服侍李元吉喝藥,李神符坐在一旁關切地望著李元吉的氣色。

    他也是發自內心關心李元吉,他無論和李建成還是李世民都關係極為惡劣,李建成的左膀右臂,李孝恭和柴紹都恨他入骨,一旦李建成登基,第一個就會收拾他。

    至於李世民,去年他出任隴右經略副大使,在平涼郡被人伏擊,親衛死了大半,他也差點喪命,雖然至今查不出是哪路亂匪所為,事情不了了之,但李神符卻心知肚明,只能是李世民幹的,若李世民登基,一樣不會饒他。

    李神符沒有了退路,他只有依靠李元吉了,只有李元吉登基,他才能有好日子過,所以李元吉被人下毒,李神符格外緊張。

    李元吉並沒有告訴李神符真相,甚至行刺父皇,嫁禍給兄長李建成,李元吉也同樣沒有告訴李神符,李元吉倒不是不相信李神符,而是李神符嘴不牢,怕他喝酒後會告訴李神通,李神通才是父皇的心腹,他很可能會出賣自己。

    李元吉喝了藥,擺擺手讓侍女下去,歎口氣對李神符道:“也是天不絕我,當時我如果多吃一筷子菜,我就一命嗚呼了,那可是我最喜歡吃的鹿腦,只能說明上蒼在拉住我的手,我聽說父皇也遇刺,僥倖逃過一劫,我們父子二人都有神助啊!”

    李神符壓低聲音道:“聽說聖上遇刺和殿下中毒兩件案子都查出來了,是太子殿下在背後操縱。”

    李元吉眼睛驀地瞪大了,“不會吧!大哥會刺殺父皇?我可是他胞弟啊!不會的,一定弄錯了,我還是堅持之前的判斷,一定是張鉉所為,想搞亂我們大唐,嫁禍給大哥。”

    李神符歎了口氣,“我也希望如此,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太子殿下,事實上,如果聖上駕崩,他將是最大得益者,從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出太子殿下有很強的動機,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那是父皇和兄弟啊!”

    “殿下,在皇位面前,是沒有什麼父子手足情的。”

    李元吉半晌才低低歎口氣,“那父皇是什麼態度?”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下午就趕去見聖上了,我估計明天上午就會有消息傳來,搜查東宮在所難免。”

    遲疑一下,李神符又緩緩道:“殿下,我和兄長想推薦殿下為新儲君,殿下可願意接受?”

    李元吉心中猛地一跳,他怎麼不願意接受,他恨不得跳下來抱住李神符狠狠地親了兩下,這是多麼好的建議,但這不符合他們之前商議了幾個月的大計,他必須表現出對儲君的不感興趣,猛獸只會在最後抓獵物之時才會露出爪子和牙齒,這是崔文象再三叮囑他的一句話,李元吉非常欣賞這句話,便將他牢牢記住了。

    他搖搖頭,“我有自知之明,當個親王還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更不用說當太子了,我不是當皇帝的料,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擁戴二哥上位,然後我統領大軍和張鉉決戰。”

    李神符嚇了一跳,李世民登基,他可就死定了,“殿下再想想吧!這件事不急,我們從長計議。”

    這時,李元吉看見門口出現一名跟隨崔文象去雍縣的侍女,他便知道崔文象回來了,便點點頭道:“現在我什麼都不想,把身體恢復才行,御醫說,若我不好好休息,會落下病根了。”

    “那殿下好好休息,卑職告辭了。”

    李神符起身告辭而去,李神符剛走,李元吉便令道:“扶我去後院書房!”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9 17:17
第1213章 廢儲之爭(一)



    崔文象已經先一步在書房內等候了,李元吉進了書房,摒退所有人,這才長長舒展一下身體道:“裝病果然很難受,還是讓我趕緊康複吧!”

    崔文象起身行一禮,笑道:“從時間上算,殿下也已經康複了,隻是需要表現得稍微虛弱一點,就毫無漏洞了。”

    李元吉擺手請崔文象坐下,低聲問道:“九成宮那邊還順利吧!”

    崔文象微微一笑,“策劃那麼久,準備如此充分,怎麼能不順利呢?這一次行動雙管齊下,太子就算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說到這,崔文象又喝口茶道:“其實天子早有廢太子之意,咱們隻不過順水推舟,助天子一臂之力,讓天子拿到了廢太子的把柄,隻要不嚴重露陷,太子這一次翻不了盤。”

    李元吉沉思一下道:“那我們有沒有露陷的地方呢?”

    崔文象冷冷道:“我還是那句話,所有知情者必須全部滅口,才能萬無一失。”

    李元吉點點頭,他也支持崔文象這個建議,不過有幾個人他不想殺,猶豫一下道:“禦醫王嘯這次配合我們很得力,殺了他會讓人懷疑,還有馬耀宗,我還有用他之處,除了這兩人,其他都由軍師處理吧!”

    崔文象要說的就是這兩人,其他都是些小嘍囉,大多一知半解,殺不殺都無所謂,不過崔文象也不敢在李元吉麵前過於強勢,他也怕李元吉將來調頭收拾自己,便點點頭,“殿下再和他們好好談一談,鼓勵一番,讓他們忠誠於殿下,不殺也無妨。”

    李元吉心中興奮起來,對崔文象道:“我有個想法,不如我們在東宮藏一點小紙人之類,讓搜查東宮的人找到,是不是會更有效果?”

    崔文象低頭想了想道:“其實兩樁大案已經足夠了,再做手腳就有點畫蛇添足,弄不好反而會露陷”

    崔文象發現李元吉臉色有些不悅,連忙改口道:“卑職的意思是,做也可以,不過不要放小紙人,因為太子這幾個月不在長安,放小紙人說不過去,不過可以在太子寢宮的床榻下放幾根長的生鏽鋼針就行了,相信聖上會把它和小紙人聯想在一起。”

    李元吉笑道:“這也可以,就讓咱們在東宮的內線來做這件事,就煩請軍師再辛苦一下了。”

    “卑職應該的,另外卑職要提醒殿下,明天聖上就要回京了,相信支持太子的人會有一番表現,殿下要盡量低調,最好誰也不要見,有什麼事讓卑職去做。”

    李元吉點點頭,“當然,我中毒了,身體尚未恢複,肯定誰也不見。”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崔文象去安排鋼針了,李元吉又令人將馬耀宗找來,好好誇獎他一番,賞給他三百兩黃金,又給他放了十天假,讓他去好好享受一番。

    馬耀宗對李元吉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地走了。

    李元吉心花怒放,再也忍不住,便找來幾個心愛的侍妾,一起鑽進寢房裏胡天胡地玩了起來

    次日天剛剛亮,隨著朱雀門的鍾聲敲響,長安城的各大城門和坊門依次開啟,長安新的一天來臨了。

    幾年前,長安城門坊門開啟,立刻會帶來巨大的繁榮,城外的數千賣菜農民會蜂擁而入,在城內大街兩邊擺滿了菜攤,長安城的主婦也會紛遝而知,給家人挑選一天的小菜。

    幾年前最熱鬧之地還是要屬東市和西市,每天天剛亮,不計其數的走卒小販以及勞工苦力都會湧向東市和西市,尋找活計,掙點微薄的小錢養家糊口。

    但今天的長安城除了每天菜農賣菜和往常一樣外,其他方麵已經完全變了樣,東市和西市在半年前便正式關閉,兩市數千家店鋪幾乎都關了門,長安物資奇缺,銅錢泛濫,物價暴漲,連數十家米鋪也關門倒閉,目前由常平倉每天供應給民眾一點平價糧食,每戶人家每月限購五鬥,可就算是平價糧食,也要鬥米四百文。

    有商人發現了商機,便打算從鬥米八十文的中都運糧食來長安販賣,但最初鼓吹自由貿易的大周王朝卻開出一長串禁運清單,包括糧食、肉食、布匹、木材、鹽、油茶等上百種關係民生的物資都在禁運範圍內,隻允許瓷器、珠寶、絲綢、脂粉等等奢侈品運入關中,就連生鐵也隻有官方才能買賣。

    這實際上就是用不公平的貿易徹底掏空了關中的物資,沒有了商業,長安底層民眾幾乎都失去了謀生之路,加上各種生活物資奇缺、糧價暴漲,使長安和關中各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離開,長安人口已從大唐立國時的百萬人銳減到二十餘萬。

    李淵雖然通過停戰談判獲得了一年的喘息時間,但也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大唐的經濟已經被摧毀了,最尷尬的是二月舉行的科舉,竟隻有一千餘士子來參加,與此同時在中都舉行的科舉,卻有十餘萬士子從天下各地趕赴中都,摧毀的不僅是經濟,還包括了大唐讀書人的信心。

    不過東市大門外的酒肆還有五六家開門營業,生意居然不錯,東市大門對麵平康坊內的數十家青樓和樂坊更是生意興隆,使東市一帶成為長安城死寂中的一抹繁華亮點,長安的權貴富豪都聚集到了東市和平康坊尋歡作樂,尋求醉生夢死的生活。

    長安情報署開的雜貨鋪也因為貨源斷絕而倒閉關了門,不過李神通給他們的旗幟卻又掛到了一家叫做‘華山客’的酒肆門前,由於李神通也投了一點錢到這家酒肆,這家酒肆便立刻有了強大的後台,一舉成為長安五大酒肆之一。

    但李神通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其貌不揚,拚命忽悠他投錢入股的廬江郡商人竟然是大周帝國排名第五的龍驤將軍。

    呂平化名呂通,在長安商界已頗有名氣,被人稱為老呂,大家對他的評價就是有膽識、有眼光,敢投錢,能賺錢,他目前是華山酒肆的東主兼大掌櫃,能說會道,人脈極廣,長安權貴及官場無人不認識他。

    清晨,華山酒肆和平常一樣開了門,數十名酒保正在忙碌清掃酒肆,廚子們則在廚房裏切肉洗菜,十幾輛牛車在二十名武士的護衛下,將各種食材運到了酒肆前,他們的食材都是從附近縣裏買來,還專門請了二十名武館武士護衛。

    呂平則笑嗬嗬站在台階前迎接十幾輛滿載著食材牛車到來,他拉開油布看了看,各種肉食菜蔬都頗為新鮮,他滿意地點點頭,回頭喊道:“都出來搬運東西!”

    數十名酒保紛紛從酒肆裏跑出來搬運各種食材,呂平又讓人去賬房取二十貫錢交給武士,說好了的,走一趟每人一貫錢,路上並不安全,武士們也是在刀口上掙錢,城門守軍或許認識車上的李神通旗幟,不敢揩油,但攔路搶劫的路匪地痞卻不認識那麵破旗幟。

    這時,呂平忽然看見馬耀宗從遠處騎馬而來,他不露聲色地迎了上去,“喲!這不是馬將軍嗎,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

    “想吃點東西,請問呂掌櫃現在酒肆開門了嗎?”

    呂平為難道:“要中午才有酒菜,要不,給將軍做碗麵片吧!”

    “可以!再來壺酒。”

    呂平立刻讓人去廚房吩咐做麵,他又對馬耀宗笑道:“一樓二樓正在打掃,煩請將軍上三樓用餐!”

    有酒保上前牽了馬,另一人把馬耀宗領上三樓,呂平卻不急著走,又和武士們聊了聊局勢,這時,一名酒保叫他,他這才告罪回了酒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10 09:10
第1214章 廢儲之爭(二)



    呂平走上三樓,在一間雅室內見到了馬耀宗,馬耀宗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呂將軍!”

    “不用這麼多禮,快說說雍縣刺殺的情況,長安都傳開了,可惜是各種流言,我要立刻向中都彙報。”

    馬耀宗點點頭,便將雍縣發生的刺殺情況詳細說了一遍,呂平一邊聽一邊問,很快便將這次刺殺案的來龍去脈弄清了,他沉吟一下又問道:“崔文象和李元吉居然沒想過把你這個刺客除掉?”

    馬耀宗笑道:“這個問題卑職也考慮過,其實崔文象是有心殺掉我,但李元吉不肯,崔文象不敢得罪李元吉,所以在雍縣沒有動手,究其原因,我認為有兩個,一個是李淵認定刺客是黑衣人黃魯,他已死了,所以他們認為刺客已被滅口,便不再懷疑另有刺客,但更主要是李元吉看中了我的箭術,他還想好好利用我的箭術,比如射殺李世民之類,所以他堅決不肯殺我,還賞了我三百兩黃金。”

    馬耀宗把腳下皮囊放在桌上,“這就是李元吉賞我的三百兩黃金,卑職不敢擅拿,特來上交。”

    “李元吉出手真是闊綽啊!”

    呂平笑了笑道:“這個問題聖上有過交代,凡情報斥候外麵所得,一半歸己,一半上交為經費,你拿一百五十兩。”

    “多謝將軍!”

    馬耀宗便收下了十五錠黃金,在長安一百五十兩黃金能兌換到七千五百貫錢,算是發一筆橫財了,李元吉肯賞他三百兩黃金,也是極為看重他。

    呂平又拾起一錠黃金看了看,問道:“馬蹄金是怎麼回事?李元吉怎麼搞到的,自己鑄造的嗎?”

    “不是!唐朝的馬蹄金是用北周的模子鑄造,當年北周鑄造了一批,大約有一萬兩,全部賞賜給了獨孤家族,李元吉抄查獨孤家府庫時,便將這批黃金私貪,唐朝的馬蹄金和北周馬蹄金外形完全一樣,隻是底部的編號不同,崔文象便將底部的編號鑿去,大家都以為是大唐鑄造的那一批馬蹄金。”

    “如果太子的五千兩黃金都在東宮呢?那不就露陷了嗎?”

    “崔文象已經事先做調查了,太子的五千黃金當時就分賞三軍,他自己一點都沒有留,而所有人證都已在太原之戰中投降了大周。”

    呂平不得不讚道:“原來如此,這個崔文象倒是很有謀略,細節把握得很好。”

    “將軍,這個崔文象確實很厲害,他策劃了幾個月,準備十分充分,環環相扣,完全將朝廷的鼻子牽著走了,李建成就算逃進黃河也洗不清,如果要對付李元吉,一定要先幹掉這個崔文象。”

    呂平點點頭,“我明白,不過在幹掉他之前,我們要全力幫助李元吉登基,這是聖上的命令,你也要堅決執行李元吉的各種命令,如果你遭遇不幸,你的家人會得到你的功績。”

    馬耀宗默默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麵臨的風險,但他已經做好了獻身的心理準備。

    馬耀宗吃了一碗麵便告辭而去,呂平隨即寫了一封鷹信,將它放入紅管,交給一名心腹,“立刻出城,用鷹信把它送去中都。”

    ........

    張鉉是在視察東萊郡時得到軍機台轉來的鴿信,他立刻決定終止視察,返回中都,形勢十分微妙,張鉉必須立刻回京,他當即分兵兩路,讓裴致致以及文官們乘大船走黃河水路,他自己則率三百騎兵晝夜趕赴中都。

    三天後,張鉉便抵達了中都,一路來到天閣,他也顧不得旅途勞累,立刻讓人去把房玄齡和杜如晦都找來。

    不多時,侍衛在門口稟報,“陛下,他們來了!”

    “請他們進來!”

    房玄齡和杜如晦快步走進房間,兩人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行了,行了,快坐下吧!”

    房玄齡已在去年十月入相,同時出任兵部尚書,蘇威改任太師,基本上算是退仕了,李景也年過七旬,身體不太好,張鉉便讓他出任太保,在家靜心養病,陳棱也退了相,張鉉封為齊國公、太子少保、開府儀同三司,齊國公是張鉉曾經的爵位,把齊國公之爵給了他,也是一種極大的榮耀。

    圓滿解決相位交替,張鉉隨即正式封房玄齡、虞世南和楊恭仁為相國,加上之前的韋雲起、李綱、蕭瑀、盧楚四名相國,這樣便形成了大周王朝第二任相國,任期為五年。

    杜如晦則接任房玄齡的長史之職,淩敬出任軍機台祭酒,雖然房玄齡已經不管情報,但張鉉還是習慣性地讓他一同來商議。

    “現在長安的情況如何?”張鉉問道。

    杜如晦微微笑道:“就在發給陛下的鷹信後,微臣又接到了第二封信,李淵下旨搜查東宮,將太子中允王珪下獄審問,同時被抓的東宮官員還有十幾人,留在長安的東宮屬官無一幸免,微臣還聽說搜查士兵在太子寢宮的床榻下麵找到了十幾枚鋼針。”

    “鋼針?”張鉉笑道:“莫非李建成在宮中還紮小人嗎?”

    杜如晦點點頭,“李淵應該是這樣想的,他極為盛怒,將負責太子寢宮的十名宦官和五名宮女都活活打死了,不過微臣覺得這些鋼針未必是李建成所有。”

    “你是說李元吉栽贓?”

    旁邊房玄齡也笑道:“哪有小人收走了,鋼針還留下的道理?不過這條計策很高明,給人一種強烈的暗示,李淵不相信也會相信了,應該是崔文象的計謀,這下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絕對不保,能活命就算不錯了。”

    “那李建成回京了嗎?”

    “在回京的路上,他走得很慢,李淵派人去拘押他回京了。”

    張鉉負手走了幾步,忽然問道:“李世民那邊有消息嗎?”

    杜如晦搖搖頭,“沒有一點消息,好像李淵把他徹底遺忘了。”

    張鉉冷笑一聲,“這就叫做欲蓋彌彰,他越是表現得不把李世民放在心中,就越說明他心中很在意,如果我沒有料錯,李淵下一步就是考慮如何削李世民的軍權了。”

    房玄齡點點頭,“陛下說得很對,李淵廢太子的想法由來已久,這一次不管是刺殺案是不是李建成所為,李淵都會抓住這件事來推行他的廢太子計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把太子之位讓李世民,相反,他絕不會再立太子,用均權的手段促使諸子內鬥,所以削弱李世民軍權就是下一步的必然目標了。”

    “陛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杜如晦問道。

    張鉉負手在大堂內來回踱步,他沉思良久,緩緩道:“下一步,我們要駐李世民一臂之力,讓他留在隴右。”

    .......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10 17:11
第1215章 廢儲之爭(三)

    李建成走了一段這輩子最漫長的旅程,從隴西郡到長安約五百餘里,他足足走了十天。

    李建成很清楚自己前往長安的下場,必然是廢儲君、囚於牢,父皇不會再給自己的機會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朝中大臣能說服父皇,不要在大唐生死存亡的關頭再傷筋骨,大唐實在經不起折騰了,他便徐徐緩行,儘量給朝臣爭取一點時間。

    這天黃昏,一行人抵達了武功縣驛站,李建成便讓眾人駐停休息,這時天下起了小雨,略有幾分寒意,李建成站在窗前,悲哀地望著窗外的瀟瀟細雨,這麼多年,他忍辱負重去瓦崗臥底,他集結瓦崗力量幫助父親奪取並州和關中,建立大唐江山,他勵精圖治處理政務,想讓大唐變得更加強盛,可到頭來,他卻如竹籃打水,什麼也沒有得到,所謂的大唐太子,還不如一個瓦崗山的二當家。

    李建成已經寒透了心,為一個皇位,為了權力,他的父皇就這樣把父子親情狠狠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這時,魏征慢慢走到李建成面前,低聲道:“殿下,微臣覺得還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挽回?”

    李建成冷笑一聲,“你覺得怎麼挽回?”

    “殿下,問題出在刺殺案上,這是很明顯的栽贓給殿下,我們只要讓聖上明白這是栽贓,或許聖上就會改變主意。”

    “我有什麼理由說這是栽贓?一切證據確鑿,跟隨我多年的黃魯背叛了我,又被人滅口,我該怎麼解釋?”

    “問題就在這裡,誰會收買黃魯,殿下想到了嗎?”

    李建成默默點頭,他怎麼會不知道。

    “殿下,我們說開了吧!這是楚王要謀太子之位而栽贓殿下,他的中毒也是拙劣的自己所為,撇清自己,栽贓殿下,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那五千兩馬蹄金,殿下都已當場賞賜給了三軍將士,哪裡還會有餘金來收買刺客?”

    李建成歎了口氣,“當時我是把黃金交給王君廓去賞賜三軍,王君廓已投降周朝,他怎麼可能再替我辯護,就算他肯辯護,父皇也不會相信他的話。”

    “殿下,問題是殿下要把真相說出來,要把這些告訴聖上,微臣相信聖上會明白真相。”

    李建成搖搖頭,十分傷感地說道:“他不會明白,他只想著自己的皇位,就算他心裡明白也一定會廢了我,這個機會他等待已久。”

    “殿下!”

    魏征跪下了下來,泣道:“這不是為了殿下自己的利益,是為了大唐,我們大唐已經風雨飄搖,再也折騰不起了。”

    李建成渾身一震,他慢慢走出窗前,望著窗外冷風細雨,他的淚水從眼角滑落,“為了大唐!”

    這時,王伯當出現在大門前,低聲道:“殿下,陳相國派人來了,緊急求見殿下!”

    李建成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他還沉浸在國破家亡的憂心之中。

    魏征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是陳相國派來的人,一定有京城重要消息,見見吧!”

    李建成慢慢反應過來,默默點了點頭,見或是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陳叔達能給他什麼消息。

    片刻,一名年輕文士被領進房間,躬身行禮,“仲方參見太子殿下!”

    李建成認識此人,是李叔達的孫子陳仲方,是陳叔達十幾個孫子中最有才學之人,目前在國子學讀書。

    “原來是仲方,請坐吧!”

    陳仲方不敢坐下,繼續站著道:“祖父讓晚輩把一封信交給殿下!”

    說完,他取出一封信呈給了李建成,李建成坐了下來,他沒有急著看信,而是問道:“現在朝廷的情況如何?”

    “朝廷.....很平靜。”陳仲方不知該怎麼說,但他還是說出了讓李建成黯然傷神的話。

    李建成半天沒有說話,朝廷很平靜,也就意味著沒有人替他伸冤,沒有人替他呐喊,就像一群冷漠的看客,眼睜睜地望著天門上的閘刀落下。

    但李建成只是稍微哀怨,便立刻明白了,大臣們不是不替他鳴冤說情,而是他們對大唐已經沒有激情了,沒有了希望和激情,哪裡還有勇氣顧及大唐太子的廢立。

    李建成心中歎口氣,取過陳叔達的信,打開細細看了一遍,陳叔達倒是替他考慮,建議他學習秦王,去漢中擁兵自立,陳叔達推斷長安不久就會有重大變故發生,那時還有重振大唐的機會。

    雖然陳叔達沒有明說是什麼重大變故,但李建成也猜得到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指的是誰?到他們這個級別,什麼事都不用直接說出來,大家心知肚明。

    儘管陳叔達的建議還算不錯,漢中軍隊掌握在李孝恭手中,只要李孝恭不把自己送進京,父皇就不敢輕舉妄動,但這樣一來,大唐就徹底一分為三了,這不是李建成想要的結局。

    他現在根本不稀罕這太子之位,他只是滿腹冤屈,不願背上一個弑父殺弟的罪名。

    李建成將陳叔達的信扔進香爐裡燒掉,又問道:“陳公子要回去覆命嗎?”

    “是!祖父還在等晚輩的消息。”

    李建成隨即寫了一封信,遞給陳仲方道:“這封信交給你祖父,你回去再告訴他,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為了大唐社稷,我必須去長安。”

    “晚輩明白了,這就告辭!”

    陳仲方深深行一禮,便告辭而去了,李建成把陳叔達的信的內容說給了魏征聽,魏征低聲道:“殿下,其實去漢中,真是不錯的建議。”

    李建成淡淡一笑,“我會在意一個太子之位嗎?我要讓父皇明白,真正想謀他皇位的人不是我,若去了漢中,我就永遠也洗刷不了冤屈了。”

    魏征默然,李建成沉思片刻對他道:“王珪已經被抓下獄,父皇雖不會殺我,但絕不會放過你,趁抓捕我的軍隊還沒有來,玄成走吧!”

    魏征苦笑一聲,“我能去哪裡?”

    李建成注視他緩緩道:“去中都,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以你的才華,遲早能做到相國。”

    魏征淚如泉湧,跪了下來,“殿下待微臣恩重如山,在危難之時,微臣卻棄主而去,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李建成連忙扶起他,“這不是棄主,而是逃命,剛才我說了,父皇不敢殺我,但一定會酷刑施於你身上,最後還會把所有的罪名都栽在你頭上,你必死無疑,你且留著有用之身,將來我若為閒民,我們再擺酒相聚吧!”

    魏征心裡也明白,如果他再不走,一旦李淵派來的人趕到,他就真的死定了,他含淚拜了三拜,連夜騎馬離開驛站,向北方西平郡方向奔去。

    魏征雖然逃走了,但王伯當卻堅決不肯走,李建成攆不走他,也只得罷了。

    天剛亮,大將史萬寶率領三千虎賁騎兵趕到了驛站,將驛站團團包圍,史萬寶厲聲大喊:“請太子殿下出來!”

    李建成走出驛站大門,見軍隊殺氣騰騰,便冷冷問道:“史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史萬寶高舉一面金牌,喊道:“奉天子金牌令,請殿下速跟微臣去長安!”

    “我現在不是去長安的路上嗎?”

    史萬寶一揮手,一輛三馬拉拽的寬大馬車飛馳而至,史萬寶道:“路上不安全,由我們保護,殿下請上馬車吧!”

    王伯當見車窗上裝有鐵柵欄,不由大怒,“殿下身為太子,你敢用囚車?”

    李建成一擺手,止住王伯當,對史萬寶道:“我可以坐你的馬車,其他人你放他們走吧!”

    史萬寶哼了一聲道:“聖上有敕令,魏征、王伯當涉嫌刺殺案,須抓捕審問,其他侍衛可散去。”

    王伯當大笑一聲,一揮手中長槍,“你來抓抓看?”

    史萬寶不理他,對李建成道:“殿下決定吧!”

    李建成搖搖頭,“王伯當將軍是無辜之人,不應該抓捕,請放他走!”

    史萬寶臉色一變,喝令左右道:“動手!”

    他身邊騎兵早有準備,數十人催馬奔上,將十幾張大網向王伯當撒去,王伯當舉槍挑開兩張大網,迅速退上臺階,不料頭頂上卻已埋伏了唐軍士兵,兩張網迎頭撒下,將王伯當扣住,王伯當自知難免,對李建成大喊道:“殿下,微臣若熬不過酷刑,必冤枉殿下,與其屈辱而死,不如微臣先走一步了。”

    李建成大驚,“伯當不可如此!”

    王伯當不肯效仿魏征逃走,便是決心為主殉難,他拔出佩劍,當場自刎而死!

    李建成悲慟萬分,伏地大哭,史萬寶見王伯當已死,士兵又搜不到魏征,據說昨晚就逃走了,眼看兩個重要嫌疑人都沒有抓住,心中懊悔萬分,便令士兵強行架李建成上了馬車,關上鐵窗,從外面拉上車簾,三千騎兵簇擁著李建成的馬車,風馳電掣向長安城奔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11 08:18
第1216章 廢儲之爭(四)

    下午,史萬寶便帶著李建成抵達了長安,直接被軟禁在東宮內,李淵卻不肯見長子,而是令裴寂去訓問太子。

    東宮內的宦官和宮女都換成了李淵的人,監視著李建成的一舉一動,除了和太子妃鄭氏在一起外,李建成連自己的子女也看不到,都被移居到了別處。

    不過李建成已經看淡了一切,他只管喝茶看書,什麼事不問,什麼事也不管,鄭氏是滎陽鄭氏的嫡女,兩人已成婚多年,兩人十分恩愛,她將一碗參茶放在桌上,低聲道:“殿下喝一碗參茶吧!”

    李建成放下書笑道:“居然還有參茶喝,我還以為進京就要住地下囚室了呢!”

    “畢竟現在還沒有廢儲,還是父子關係,聖上也不會做得過分。”

    李建成點點頭,“聽說我的寢宮內搜查出了鋼針?”

    鄭氏臉色大變,“殿下,臣妾真不知是怎麼回事,宮裡怎麼會有鋼針,這分明是有人在栽贓殿下。”

    李建成高聲大笑,“只怕這個栽贓人這次弄巧成拙了,我的寢宮裡根本用不了鐵制的東西,我的寢宮內有兩塊巨大的慈石,只是兩個月前才撤去,但這時我已經不在長安了,我就看聖上怎麼評判此事!”

    “聖上會改變想法嗎?”

    “改不改變我不知道,但這個太子我已經不想當了,我就想去終南山中造一所石屋,我們養雞種田,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過著普通人的生活,賢妻願意嗎?”

    鄭氏淚水湧出,握住丈夫的手,連連點頭,“我做夢都希望有這一天。”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殿下,裴相國來了。”

    “請他進來!”

    李建成拍拍妻子的手,鄭氏會意,轉身快步離去了。

    不多時,裴寂走進了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李建成淡淡一笑,“裴相國已經有很多年沒來東宮了吧!”

    裴寂臉一紅,連忙轉開話題道:“微臣奉聖上敕令特來訓問殿下幾句話。”

    “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我會如實回答。”

    裴寂咳嗽一聲,緩緩問道:“殿下為何不顧父子之情,在九成宮行刺聖上?”

    李建成一伸手,“拿出證據來!”

    “黃魯就是刺客,他跟隨殿下多年,他雖然被滅口,但說明殿下是行刺聖上的最大嫌疑。”

    李建成哈哈一笑,“我發現自己真的很蠢,居然派跟隨自己多年的侍衛去刺聖,是不是兵器上還刻著我的名字,李建成專用?”

    “或許殿下根本就不怕暴露,如果刺殺成功,殿下應該已經登基了。”

    李建成冷冷道:“裴寂,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收了楚王多少賄賂?”

    裴寂臉色一變,“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忠於職守,清正廉潔,正直無私,那怕你對大唐再忠心耿耿,但你將來還是有機會在大周出任高官,可如果你徇私枉法,勾結奸佞,張鉉絕不會用你,甚至你不會有好下場,我這話就擱在這裡了,你就看將來應不應驗吧!”

    裴寂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連連搖頭道:“我聽不懂殿下的話!”

    “你聽不懂沒關係,但你這樣訓問不對!”

    李建成重重一拍桌子,厲聲喝斥道:“我問你,訓問記錄者在哪裡?你是不是想回去後再編纂我的原話!”

    “我會據實向聖上稟報,殿下沒必要這樣誣陷我,如果殿下一定要訓問記錄,我可以提供。”

    “很好,等你提供了記錄者我再回答,我記得按照規矩,你我都要記錄上簽字畫押,裴寂,你的小心眼我明白,你回去告訴楚王,最好的辦法讓我畏罪自殺,然後他就有希望接太子位了,否則,我李建成不會這樣認命!”

    裴寂面無表情道:“殿下已經瘋了,盡說瘋話,微臣告辭!”

    說完,裴寂轉身便匆匆走了

    御書房內,裴寂向李淵彙報了他去訓問太子李建成的情況,李淵臉色陰鶩,耐心地聽著裴寂所說的每一個字。

    “他不承認自己安排了行刺嗎?”

    “回稟陛下,他堅決不承認,認為我們證據不足,一個黃魯不能證明就是他派出的人,他說就算是他籌畫,他絕不會派出黃魯這種身邊人,和在兵器上刻名字是一個道理。”

    “然後呢?”李淵又冷冷問道。

    “然後他又指責微臣沒有派記錄之人,不符合規矩,他說我會篡改他的證詞,所以不肯再配合訓話。”

    “說下去。”

    “然後他又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指責微臣欲置他於死地,微臣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李淵沒有吭聲,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沒有派記錄人是他的決定,他並不想把這次訓問放在書面上,只是一次非正式的訓問,當他盛怒之下,他認定是長子派出的刺客,但當他漸漸冷靜下來,他也覺得有點不太符合常理,派黃魯刺殺,一旦失手,不就等於把太子暴露了嗎?

    不過李淵對長子成見已深,就算發現了什麼不符合常理之事,他也往往會視而不見。

    李淵沉默片刻問道:“裴相國的意思呢?”

    李建成的一番敲打雖然不至於讓裴寂幡然醒悟,但李建成以太子的身份說出那樣話多多少少對裴寂還是有點影響,從東宮到御書房這段距離內,裴寂心中生出了一絲自保之心,他有點想退出李元吉的佈局了。

    裴寂沉思片刻道:“陛下,廢除太子事關國本,陛下還是徵求一下群臣的意見,至少徵求一下幾個相國的意見。”

    李淵點點頭,“好吧!讓朕再考慮一下,相國先去吧!”

    裴寂行一禮便慢慢退下去了,就在裴寂剛走,從里間走出一名宦官,躬身向李淵行一禮。

    “他說的符合事實嗎?”李淵冷冷問道。

    這名宦官是李淵派去東宮監視李建成的主管,李建成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耳目,宦官躬身道:“啟稟陛下,基本上屬實,但太子說他收了楚王的賄賂他沒有說,太子還說他對大唐不忠,將來張鉉也不會用他這種人。”

    李淵哼了一聲,又問道:“太子還說了什麼?”

    “在裴相國未到之前,太子對太子妃說,他根本不可能在寢宮裡用鋼針,慈石兩個月前才移走,而兩個月前他一直不在長安,他說這是個栽贓他的漏洞。”

    李淵半晌沒有說話,良久問道:“還有什麼?”

    “太子說他不想做什麼太子,最大的願望是去終南山造石屋種田養雞,王妃說這也是她的夢想,他們說這話的時候,老奴就躲在窗外,他們沒有發現。”

    李淵揮揮手,宦官退下去了,李淵負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也知道太子寢宮門口放有兩塊巨大的慈石,和自己的寢宮一樣,兩個月前還是他下旨把東宮的慈石取下,送去九成宮寢房,這件事他倒忘記了,這樣一來,太子寢宮內很難用鋼針,鋼針只能是最近才放進去。

    “難道真是有人栽贓陷害?”

    李淵終於有點動搖了,他沉思良久便道:“傳朕的旨意,召諸位相國以及駙馬、神通大將軍來武德偏殿議事。”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7-2-11 08:21 編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11 17:04
第1217章 功虧一簣

    半個時辰後,五名相國,陳叔達、裴寂、劉文靜、唐儉和高士廉,兩名駙馬柴紹和趙慈景以及大將軍李神通一共八人都已趕到了武德殿。

    大家心裡都明白要發生什麼事,太子已經回來兩天了,也該到宣佈的時間了。

    對於廢太子,每個人的想法並不一樣,像李神通和裴寂一定是支持,他們擁戴齊王李元吉為儲君。

    而陳叔達和柴紹則是太子李建成的擁戴者,他們則堅決反對廢除太子,至於其他四人,除了唐儉和趙慈景是中間派外,劉文靜和高士廉則支持秦王李世民。

    如果廢太子能讓秦王李世民為皇儲的話,劉文靜和高士廉也會支持廢除太子,但宮中傳出的消息是,聖上並不打算再立太子,甚至有可能是尹德妃的兒子獲利,所以劉文靜和高士廉在廢太子一事上就有點曖昧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大殿內格外沉默,天子還沒有出來,這時,陳叔達對眾人道:“一年的停戰已經沒幾個月就要結束了,我們軍隊並沒有增多,相反,周朝的軍隊卻已經達到八十萬,四倍於我們,如果我們不能精誠團結,還熱衷於權力鬥爭,那真是內憂外患了,各位,我們一起勸說聖上放棄廢太子之念吧!”

    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陳叔達也很緊張,他抓緊時間,便沒有醞釀情緒,一番話說又快又急,大殿內卻沒有任何反應,還是一片沉默,只有柴紹向他微微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觀點,這時,有侍衛高喊:“聖上駕到!”

    陳叔達退了回去,只見天子李淵在幾名侍衛簇擁下快步從側面走進了殿內。

    “各位愛卿都來了,請坐下吧!”

    眾人躬身行一禮,便各自坐了下來,李淵在龍榻上坐下,對眾人緩緩道:“最近發生之事想必眾位愛卿也知道了,雖然家醜不可外揚,但這確實不算是家事,也關係到大唐社稷,關係到大唐未來,朕一直再考慮是否要重立太子,但大唐不是朕一個人的江山,也是諸位的江山,所以朕今天要和大家商議此事,事關重大,希望大家都能說一說。”

    說完,李淵看了一眼裴寂,意思是讓他先說,裴寂本想退縮,但偏偏被聖上盯上了,他只得硬著頭皮起身道:“陛下,能否容臣先說幾句。”

    李淵點點頭,“裴相國請說!”

    裴寂對眾人道:“今天我奉聖上旨意去東宮訓問太子,太子堅決否認有行刺天子的行為,當然,這可以理解,現在只能說太子有行刺天子的最大嫌疑,不能確定就是他所為,不過太子中允王珪卻承認了受太子指使下毒楚王,也簽字畫押了,下毒動機是楚王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下毒所用的牽機散也在東宮內搜到,王珪也承認是他派人收買庖廚,所以太子下毒楚王人證物證俱全,至於東宮搜到了鋼針,這個我不好多說什麼,大家心裡明白就是了。”

    這時,陳叔達起身道:“陛下,微臣還要就裴相國所說之事補充三點,請陛下准許微臣發言。”

    李淵有點不情願,他知道陳叔達一定是為太子分辯,他讓裴寂先說就是為了搶陳叔達的開端話頭,但陳叔達還是接上了,而且接得很順,直接針對裴寂所說的三件事,不過話已經說開了,李淵又怎麼能打自己的臉。

    “陳相國請說吧!”

    落尾語氣很重,表現了李淵的無奈,眾人立刻就聽出天子的心思,還是想廢太子,只不過沒有前兩天那麼急切了,太子磨蹭進京的策略奏效,天子終於有點冷靜下來。

    陳叔達當然也聽出來,他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保住太子。

    “陛下,微臣就事論事,微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太子寢宮內發現的那十幾枚鋼針絕不是太子所為。”

    這件事是在李建成讓陳仲方帶給陳叔達的信中捅出來,而且李建成告訴陳叔達怎麼才能知道這個秘密,否則這麼隱秘的事情天子一問,陳叔達就傻眼了。

    但大殿內卻一片譁然,以陳叔達的謹慎居然說出用項上人頭擔保的話,這裡面必然另有隱情,所有的目光都向陳叔達望去。

    李淵卻心知肚明,不過他有點奇怪,陳叔達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天子沒有反對,就是默許陳叔達繼續說下去了,陳叔達繼續道:“微臣去年在東宮書房和太子殿下商議和周朝使者談判之事,中途微臣去上茅廁,經過太子寢房,當時微臣貼身穿著陛下賜給微臣的軟絲甲,結果微臣被吸在寢宮門口,微臣才知道寢宮大門口有兩塊巨大的慈石,後來東宮發現鋼針,微臣又特地打聽,那兩塊慈石在兩個月前就被陛下移走了,試問太子殿下怎麼拿鋼針進寢宮?”

    陳叔達決定從易到難,先從最容易揭穿的一件事著手。

    李淵也知道從太子內書房去茅廁確實要經過寢宮大門,但他並不相信陳叔達的這個說法,一定是太子事先告訴了陳叔達,諒太子膽子再大也不敢把權臣帶去他的內書房。

    大殿中眾人面面相覷,太子寢宮門口竟然有兩塊慈石,那侍衛是怎麼巡邏的?那必然不是鐵兵器了。

    裴寂卻暗暗叫苦,楚王畫蛇添足,放鋼針到太子寢宮內,反而露陷了。

    這時,李神通躬身道:“陛下,其實如果鋼針是放在玉盒裡或者銅盒裡,也一樣不會被吸住,只有像匕首這麼大的鐵器才會被吸住,針這種東西影響不大。”

    陳叔達立刻反駁道:“請問大將軍,太子明知門口有慈石還會帶鋼針去寢宮嗎?就算不會被吸住,但至少手上會有感覺對不對?這種情況下,我倒覺得用銅針或者玉針才更合理一點,至少我可以肯定,這幾枚鋼針和太子無關。”

    “這個....或許是床榻內本來就有幾枚鋼針,宮女縫補衣物遺漏的,落在縫隙裡幾十年了,正好被慈石吸出來,我覺得也有這個可能。”

    李神通知道鋼針這個陰謀被揭穿了,他立刻扯開了緣由,恐怕這件事再繼續深入追查下去,反正沒有小人,鋼針可以扯到別的用途上。

    李淵擺擺手,“這件事可以回頭查,現在朕不是在審案,不要糾結這些細節。”

    “陛下,這不是審案,這關係到太子殿下的清白,請容許微臣再說幾句。”

    “陳相國,你還想再說什麼?”

    “陛下,臣還想說王珪,他已經死了,臣今天看見他的遺體,遍體鱗傷,是被活活折磨而死,甚至連舌頭也被割掉了,陛下,他這樣招供的口供,能相信嗎?”

    這時,柴紹也上前急道:“陛下,無論如何,廢太子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會讓大唐子民徹底失去信心,陛下,周軍即將大舉進攻,我們必須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啊!”

    唐儉、趙慈景以及劉文靜、高士廉也一起上前求情道:“請陛下三思!”

    陳叔達跪下,淚流滿面道:“百官都不希望大唐走亂,維護穩定是當務之急,我們可以以後再深究是否該立新太子,陛下,太子若真有異心,他就不會回長安了,請陛下三思!”

    裴寂也忍不住道:“陛下,太子已無權,微臣認為安居東宮,問題不大了。”

    裴寂就是提醒李淵,只要將太子軟禁並監視,廢不廢他都是一回事。

    李淵沉思良久,終於點點頭道:“雖然朕不能確認太子就是刺殺案的策劃者,但他確實是最大嫌疑人,朕降他為皇儲,從現在開始,不准他離開東宮一步。”

    在鋼針案和下毒的漏洞百出面前,在重臣的一致求情下,原本決心廢除太子的李淵終於妥協了,不再尋求廢除太子,而是將長子降了一級為皇儲,有皇儲在,那就不會立新太子,如果要立太子,還是皇儲上位,實際上就是沒有名分的太子。

    這是太子一案中李淵最大的讓步了。

    雖然沒有徹底廢除太子李建成,但沒有了太子之權和自由,廢除和不廢除確實也差不多,李淵將長子軟禁在東宮,剝奪了他的一切權力,李建成甚至想對外傳句話,或者外人想向他傳句話也不可能了。

    當然,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李建成保留了皇儲的地位,還是法定皇位繼承人,也就是說,如果天子李淵意外駕崩,百官便可直接擁戴他登基為帝,不過這必須得到軍隊的支持,如果軍隊不支持,這個法定繼承人還是沒有意義。

    李淵也深知這一點,李建成曾經統帥過的將領,凡是留在京中之人,他都毫不猶豫免職,裴寂草擬了一份二十幾人的名單,從郎將到大將軍,包括大將軍周紹范在內的二十幾人全部被免職,至此,李建成在軍中的勢力被李淵徹底清洗得乾乾淨淨,連駙馬柴紹也失去了兵部尚書的職務,改任工部尚書,和軍隊一點都不沾邊了。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7-2-11 17:07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12 09:14
正文 第1218章 亡羊補牢



    “混蛋!”

    李元吉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他滿腔不知該向誰發泄,最後選中了裴寂。

    “收了我的一萬兩黃金,還不替我說話,虧他還是相國,簡直連叫花子都不如!”

    李元吉著實有理由罵裴寂,東宮訓問這麼好的機會被丟掉了,禦書房單獨麵聖,如果把握得好,完全可以讓天子下定決心廢太子。

    但讓李元吉最生氣是裴寂最後的表現,居然建議保留太子,軟禁了事,這哪裏是替他李元吉說話,分明是壞他的大事。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想不想當百官之首?”李元吉氣得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不停地捏緊拳頭。

    但坐在另一邊的崔文像卻一言不發,眯著眼睛若有所思。

    “軍師在想什麼?”李元吉終於發現了崔文象的異常。

    崔文象緩緩道:“我在想,這個裴寂真是隻老狐狸。”

    “這話怎麼說?”李元吉不解地問道。

    “他看出天子有點動搖了,甚至天子有點懷疑殿下了,他便不敢再替殿下說話,開始遠離殿下了。”

    “懷疑我?”

    李元吉愕然,“父皇為什麼懷疑我?”

    “鋼針!”

    崔文象淡淡道:“在太子寢宮放置鋼針露馬腳了。”

    李元吉半晌說不出話,這是他堅持要做的事情,崔文象還勸他不要再多事,他不肯聽,結果真的出漏子了,他不好責怪崔文象,隻得狠狠一拳砸在桌上,“誰他娘的知道宮門口居然有慈石,誰想得到?”

    “殿下,這件事是我們操之太急,沒有周密調查便匆匆做了,如果我們謹慎一點,這個錯誤不會發生,至少我們會放幾根銅針!”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李元吉心煩意亂地一揮手,“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殿下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要大禍臨頭了。”

    “什麼!”

    李元吉一下子呆住了,半晌道:“軍師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大禍臨頭?”

    “殿下,聖上已經決定廢除太子,甚至理由不充分他也要廢,可現在沒有完全廢除,隻降了一級,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聖上已經懷疑到殿下了,至少聖上能肯定鋼針案和太子無關,是被人陷害,那會是誰陷害?聖上能不懷疑殿下嗎?”

    李元吉頓時心慌意亂起來,“那我該怎麼辦?軍師一定要替我出出主意。”

    “殿下不要急,我早就想過了失敗後的應對之策,隻是我還要再考慮一下細節。”

    李元吉不敢打擾崔文象,在一旁心急火燎地等著,好一會兒,崔文象才緩緩道:“我想聖上之所以沒有立刻和殿下翻臉,應該是由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忌憚玄武精衛,另一個可能聖上還是懷疑刺殺案是太子所為,聖上或許隻是覺得殿下栽贓太子有點讓他惱火。”

    李元吉也慢慢冷靜下來,想了想便搖搖頭道:“不可能是忌憚玄武精衛,父皇現在奪走我的軍權還是很容易,一句話的事情,應該是後麵一種可能。”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

    “怎麼說?”

    崔文象湊上前對李元吉低語幾句,李元吉點點頭讚道:“軍師果然高明啊!真是把父皇看透了。”

    尹阿鼠的國丈府位於太平坊,原是宇文述在長安的府邸,占地約八十畝,既有精美絕倫的亭台樓閣,也有氣勢恢宏的大堂,更有波光粼粼的後園小湖,是一座長安城有名的府宅。

    黃昏時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尹府門前,從馬車裏走出一人,正是李元吉的幕僚羅玉敏,崔文象不願做出頭露麵做這些聯絡之事,李元吉又不便出麵,便將和尹府聯絡之事交給了羅玉敏,羅玉敏這已經是第三次來尹府了。

    他走向馬車,等候在大門尹阿鼠的兩個兒子尹增壽和尹增福便迎了上來,拱手笑道:“歡迎羅參軍光臨鄙府!”

    羅玉敏每次來尹府都會給尹家帶來大筆錢財,在尹阿鼠父子眼中,他儼然就是一個財神爺,財神爺到來,讓一向高高在上的尹家也不得不折腰相待。

    羅玉敏回禮笑道:“今天又來打擾貴府,真的是很抱歉!”

    “哪裏!哪裏!羅參軍太客氣了,父親已在書房等候,請吧!”

    尹氏兄弟二人將羅玉敏迎進府宅,尹阿鼠已經在書房裏等候他多時了。

    尹阿鼠隻是小名,他的大名叫尹長嗣,不過他為人貪婪小氣,為富不仁,女兒被李淵寵幸後,尹阿鼠驕橫上了天,飛揚跋扈,欺壓坊鄰,長安人憎恨他,便從來不叫他大名,都在背後稱他的小名尹阿鼠,加上他長相猥瑣,獐頭鼠腦,漸漸的,他的大名被人遺忘,尹阿鼠便成了他在官方文書以外的所有稱呼,包括他府中家丁也暗中叫他大鼠。

    雖然名聲狼藉,但尹阿鼠著實巨富,皇帝賞賜,皇妃賞賜以及很多鑽營求官求辦事的人絡繹不絕上門,給尹阿鼠帶來豐厚的收益。

    但所有的收益加起來都比不過楚王李元吉給他的一個零頭,李元吉第一次便給了他五萬兩黃金,將尹阿鼠歡喜得差點暈過去。

    這不,聽說楚王又派羅玉敏來了,尹阿鼠歡喜得連晚飯都顧不上吃,早早等候在書房裏,片刻,長子在門外道:“父親,羅參軍來了。”

    “快請進來!”

    尹阿鼠親自到門口迎接,又是作揖,又是行禮,將羅玉敏迎進書房,“羅參軍請隨便坐,到我這裏就象到家一樣,不用客氣。”

    “嗬嗬!多謝尹公。”

    這時,一名侍妾給他們上茶,羅玉敏給尹阿鼠使個眼色,尹阿鼠會意,便將侍妾趕了出去,上前去將門反鎖,笑道:“隔牆無耳,萬無一失。”

    羅玉敏知道怎麼和尹阿鼠打交道,說什麼客氣話都是假的,此人隻認真金白銀,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放在桌上,“給尹公看一個好東西!”

    尹阿鼠眼睛驀地瞪大了,緊盯著錦盒,他是懂行之人,他知道東西越小,就越值錢,羅玉敏將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大兩小三顆白珠子,大的如鴿卵,兩個小的如麻雀蛋。

    尹阿鼠頓時大失所望,他的珠子多得論鬥稱,這三顆珠子算什麼?

    “原來是三顆小珠蛋!”尹阿鼠語氣也變冷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珠子,這是獨孤家的鎮宅之寶。”

    羅玉敏笑著把竹簾放下,房間裏頓時變暗了,聽說是獨孤家的鎮宅之寶,尹阿鼠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他隱隱猜到了什麼,但又不敢相信。

    隻片刻,三顆白珠子亮了起來,越來越亮,“這是這是”尹阿鼠簡直快喘不過氣來了,這是帝王人家的夜明珠啊!

    羅玉敏又笑道:“這可不是一般的夜明珠。”

    他從桌上拿過一麵銅盤,小心翼翼將最大一顆夜明珠放在中間,又將另外兩顆小的放在邊緣,很快,兩顆小珠子便自己滾過去,又重新和大珠子緊靠在一起。

    “這就是母子珠,天下第一無二,是北周開國皇帝宇文泰賜給獨孤信,一直是獨孤家的鎮宅之寶,楚王殿下可是忍痛割愛啊!”

    “這個我不能要!”

    雖然尹阿鼠極為貪婪,但他也知道,這種天下至寶不屬於自己,他的福祿承受不起,若自己拿了會給家族惹來禍端。

    羅玉敏將三顆珠子重新放回錦盒,推給尹阿鼠,“這其實是楚王殿下孝敬德妃娘娘,請尹公代為轉交。”

    這還差不多,女兒是皇妃,可以接受這種寶貝,尹阿鼠便欣然收下了,“好吧!我替女兒多謝楚王殿下了。”

    羅玉敏又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給他,“這才是楚王殿下給尹公的禮物,一座五千頃的莊園,位於隴西郡,給尹公養老怡情。”

    五千頃土地的莊園也是大手筆了,在天子嚴打關隴貴族莊園之時,已經沒有人敢兼並土地,而李元吉卻送來五千頃的大莊園,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啊!

    尹阿鼠當然會收下這座莊園,有這座莊園,他尹家幾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不用愁了。

    但尹阿鼠也知道,楚王先拿出至寶夜明珠,又大手筆給自己五千頃的莊園,必然是有大事求自己,他點點頭道:“請羅參軍直說吧!楚王需要娘娘做什麼?”

    “楚王殿下希望娘娘將這三顆夜明珠獻給聖上,但不要說是楚王給娘娘,而是秦王殿下,秦王所求乃太子之位也,另外秦王殿下希望娘娘給他多說點好話。”

    尹阿鼠愕然,“把夜明珠給聖上!”

    羅玉敏微微笑道:“尹公放心,楚王殿下那邊天下至寶還有不少,事成之後,絕不會虧待娘娘。”

    尹阿鼠心念急轉,說不定天子還會把夜明珠賞賜給娘娘,娘娘不就拿雙份了,他欣然道:“放心吧!我心裏明白該怎樣做,今晚我就讓老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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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2-12 17:06
第1219章 火上澆油

    夜已經很深了,但東市和平康坊一帶依舊燈火通明,笙歌燕舞,格外熱鬧,雖然大唐建立時繼承隋製,天黑後關門閉坊,但事實上這條規定已經名存實亡,城門當然關閉,由軍隊控製,沒有特殊通行憑證無法出入城,可坊門就管不住了,權貴晚歸,誰敢不開坊門,而貧寒人家晚上出去也沒有意義,很多坊門基本上都留一條縫,讓夜歸的人自由開啟,在玄武精衛嚴查長安時緊過一陣子,隨著玄武精衛放鬆管製,坊門在夜間又恢複了常態。

    東市的華山客酒肆內人聲鼎沸,生意興隆,一樓二樓的大堂全部坐滿,三樓四樓的雅思也都坐滿了酒客,從年初以來,火爆的生意勢頭就沒有停過,但大東主呂通卻沒有賺多少錢,說起來也讓人唏噓,李神通一文錢不投,白得了酒肆三成份子,卻要分走八成的利潤,不過這樣也換來了李神通不插手酒肆經營的便利。

    此時大東主呂通正在四樓最邊上一間雅室內請客吃飯,請客吃飯隻是一個借口,幾名手下在房間裏劃拳猜枚,用喧嘩吵鬧聲掩蓋住呂平、高瑾和羅玉敏三人的交談。

    太子一案的結果出乎呂平的意料,原本廢太子的氣勢如暴風驟雨般襲來,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太子降一級為皇儲,似乎連雍縣刺殺案也快不了了之。

    羅玉敏笑道:“李淵的性格,表麵上是寬仁厚道,但暗地裏卻是錙銖必較,他平生第一次遇刺,還差點喪了命,他豈會不了了之?現在不過是水麵上的平靜罷了,下麵卻是激流湍急,今天我替李李元吉做了件事。”

    羅玉敏便將他今天去尹阿鼠府上的事細細給兩人說了一遍,高瑾頓時一拍桌子道:“此計毒辣啊!是準備把刺殺案轉移到李世民的頭上。”

    呂平眉頭一皺,“那三顆夜明珠是從獨孤府中抄來,這不等於告訴李淵,是李元吉送的珠子嗎?”

    “事情還真不是這麼回事,李元吉之所以送那三顆珠子而不送別的東西,是因為那三顆夜明珠早就失蹤了,並不是李元吉抄家得來,至於怎麼到李元吉手中,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和虞世基有關係,崔文象那麼精明的人,他不會犯這種幼稚錯誤。”

    高瑾在一旁問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呂平沉思片刻道:“聖上給我們定過原則,盡量幫助李元吉上位,那麼我們這次也要幫助李元吉。”

    “那我們該怎麼做?”

    “很簡單,編讖語,出瑞兆,預示秦王將為太子。”

    “會不會做得太過,反而適得其反?”高瑾擔憂的問道。

    呂平笑道:“關鍵是尹德妃吹了很多枕邊風,說李世民好話,那麼瑞兆讖語就是配合尹德妃的說情了,偏偏尹德妃不敢收夜明珠,背叛了李世民,那麼瑞兆讖語就反正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也證明了李世民的野心,李淵很自然就會把自殺案聯係到李世民身上去,之前李神符可是被伏擊過,這件事還沒有說法呢!李淵會忘記嗎?”

    羅玉敏豎起大拇指讚道:“還是呂將軍看得透徹啊!”

    崔文象的計策果然毒辣,當天晚上,尹德妃將夜明珠獻給天子李淵,說是秦王李世民派人送到父親府上,她不敢受此天下至寶,當李淵追問李世民為什麼要送夜明珠,尹德妃才吞吞吐吐說了,秦王想為太子。

    李淵上午才決定不廢除李建成的太子,隻是將太子降為皇儲,李世民肯定不會這麼快知道,加上從隴右過來至少五六天,說明李世民已經認定要廢太子了。

    李淵心中頓時懷疑起來,想到去年次子派人伏擊李神符,已經有先例了,難道雍縣刺殺是秦暗中布置,並嫁禍給太子,難道東宮鋼針也是秦王嫁禍?

    如果自己不幸被刺,當然是太子最大得利,可細細一想,如果秦王大喊黃魯是太子之人,是太子刺聖,加上又有太子下毒楚王和東宮藏有鋼針的證據,長安必然會混亂,秦王率大軍進關中,這個皇位到底是誰的還為未可知。

    李淵原本有點懷疑李元吉,可尹德妃獻了夜明珠才使李淵如夢方醒,真正的老虎原來深藏不露啊!

    次日一早,李淵派人去街頭打聽,果然聽到了很多兒歌,什麼‘二木子,兼天下’,什麼東海出了小龍王,不為嫡長為嫡次’等等,甚至還有人在秦王府前的小河裏挖出了一隻玉龜,似乎是玉龜向秦王府朝拜。

    在李淵看來,這些童謠瑞兆顯然是為了配合尹王妃的造勢,把次子李世民沉默的假麵具擊得粉碎。

    李淵頓時勃然大怒,他已經有七分相信刺殺案是次子李世民所為,隻剩下三分懷疑是太子所為,不過要李淵給李建成平反,那也絕對不可能,但李淵還是稍稍表現出了一點寬和,下旨將李建成的子女都送入東宮,讓他們一家團聚,並撤銷了對寢宮的監視。

    .......

    下午,李淵正在聽李神通的軍隊訓練報告,和周朝停戰一年,李淵最大的希望就是擴軍和練兵,但他們地盤太小,二十萬大軍已經是極限,無法再擴軍了,那隻能退而求其次,能煉出一支精銳之軍,和周王朝大軍抗衡。

    盡管李神通在天子麵前吹噓得天花亂墜,說自己手下大軍如何如何精銳,士氣如何如何高昂,但朝廷很多高官都知道,軍隊是否精銳得看主帥,一個平庸的主帥是練不出一支鐵打的精銳之軍,而李神通恰恰是一個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之人,倒是李孝恭的兩萬漢中軍和李世民的六萬隴右軍確實變得精銳了。

    至於士氣高昂那是真的,是唐朝推行軍功土地製的結果,錢財犒賞基本上都被層層盤剝截留殆盡,沒有小兵的份,但土地就不一樣了,底層的小兵可以分到土地,他們自然就有了打仗立功的積極性,士氣當然高昂。

    李神通也知道訓練不行,所以他拚命拿士氣來說話,好像士氣是他訓練出來的一樣。

    就在李神通描述軍隊訓練情景之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啟稟陛下,楚王殿下求見!”

    “讓他進來!”

    宦官出去叫人了,李淵笑著問李神通道:“二弟,你覺得元吉如何?”

    李神通心中一跳,難道聖上要立元吉為太子,一轉念便知道不可能,有皇儲在那裏擋著,誰也別想了。

    他笑了笑道:“元吉沒有世民的精武睿智,也沒有太子的城府能力,坦率的說比較平庸,不過我和齊王交往,卻感覺到一個‘真’字,不管他好色也好,殺人殘酷也好,對手下慷慨大方也好,都是率性而為,不用去和他絞腦筋。”

    這個評價不算高,卻很符合李淵此時的需求,他點點頭,“你說得很對,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這時,李元吉快步走進來,李神通也告辭而去,李元吉跪下施禮,“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

    “謝父皇!”

    李淵取出一份報告問道:“這裏是你去抄關隴貴族莊園最後的報告,朕把你的清單和大理寺的抄家清單對比一下,發現少了一些名貴之物,比如竇家的鳳凰翡翠,侯莫陳家族那扇黃玉屏風,還有於家的十柄名劍,朕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元吉心中一跳,難道是為那三個夜明珠?不會啊!那夜明珠可不是抄家得來,或許是那三顆夜明珠讓父皇想起這件事了。

    李元吉從懷中取出一本清卷,雙手呈放在桌上,跪下道:“兒臣有罪,私拿了一些喜愛的東西,這是清單,兒臣今天就是來向父皇認罪。”

    這就是宦官趙德忠的作用了,昨晚天子在親自核對兩份清單,他及時向李元吉報警,李元吉隻能及時認罪。

    李淵拾起清卷看了看,笑道:“朕就說嘛!那些東西怎麼長翅膀飛了,原來都在你這裏,你倒挺有眼光,專挑極品之物。”

    “兒臣馬上就把它們送進禦庫。”

    李淵笑道:“朕知道你出手闊綽,開支很大,但這些東西太珍貴,不能隨意賞給外人,這樣吧!你把東西送進禦庫,再從禦庫裏挑一點普通點的東西去,明白了嗎?”

    “兒臣明白,父皇能否把於家的十柄名劍賞給兒臣,兒臣實在喜歡它們。”

    “可以,朕賞給你了。”

    “多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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