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03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9 11:29
第1190章關中危機(二)

    當兩萬三千關隴聯軍殺到長安之時,他們打出的'清君側、誅奸王、正朝綱'的口號得到了不少民眾的認可,民眾踴躍參加聯軍,隊伍迅速擴大到四萬餘人。

    獨孤懷德將後勤大營駐紮在距離長安約三十里的漢長安故城內,漢長安故城已被廢棄了近三十年,城內房舍已十分破敗,不過城牆輪廓還比較完好,原本故城內只剩下千余老弱和無家可歸者居住,但自從楚王李元吉在長安城內實施高壓恐怖政策,越來越多民眾逃離長安城,漢長安故城也隨之人口大增,人口突破兩萬,雜草被清除,荒涼的街道重新整理,勉強可以住人了,關隴聯軍便將後勤重地放在這裡。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長安故城交通方便,一條寬闊的官道連通關中各地和長安城,又緊靠渭河,有利於糧食、物質的運輸。

    獨孤懷德留一萬軍隊守長安故城,他率領三萬軍隊繼續進逼長安,在長安西城外紮下了大營,每天戰鼓聲隆隆,軍隊在城外耀武揚威,不過聯軍並沒有大舉攻城,即使獨孤懷德有這個想法,其他家族的領兵主將也不會答應,他們家主還在唐軍手中,貿然攻城會威脅到家主的生命安全。

    長安城門緊閉,一萬駐紮長安的軍隊在城頭嚴防死守,雖然李淵重新啟用李孝恭守城,但李孝恭也只能指揮一萬駐紮灞上的軍隊,而城內的兩萬御林軍卻控制在趙王李玄霸手中,而五千玄武精衛則被楚王李元吉控制。

    李淵雖然讓李孝恭全權負責長安城守,但實際上李孝恭只掌握了一萬軍隊,包括御林軍和玄武精衛在內的內衛軍卻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李淵也沒有想過派御林軍前來守城,這是保護他的隊伍,無論如何不准李孝恭調用,最終讓李孝恭螺螄殼裡做道場,只率領區區一萬軍隊來防禦周長足有七八十里的長安城。

    李孝恭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搶先一步把關隴貴族各家的家主搶到自己的軍中,用他們為人質,這樣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城下軍隊的威脅。

    西城頭上,李孝恭冷冷地望著城下數万軍隊的表演,時而鼓聲大作,時而列隊布陣,時而又有上萬士兵衝上前,如疾風驟雨般的箭矢射向城頭,對唐軍極盡挑釁。

    但唐軍卻始終按兵不動,也不反擊,李孝恭已知道該怎麼收拾這支軍隊,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在李孝恭耳邊低語幾句,李孝恭點點頭,轉身下城去了,他來到軍營內的一座大帳內,這是軟禁侯莫陳鐸的大帳,不過自從昨天下午,侯莫陳鐸被天子封為兵部尚書後,他被軟禁就只是一種形式,性質完全改變了。

    大帳內坐著三名家主,一個是侯莫陳鐸,一個是趙寬,還有一個是司馬慎,這三家關係非同一般,屬於關隴貴族中一個小集團,很顯然,侯莫陳鐸已經說服了其他兩位家主,準備在私軍一事上向李淵讓步了。

    李孝恭向三人行一禮,“三位家主有什麼吩咐?”

    侯莫陳鐸取出三隻錦囊遞給李孝恭,笑道:“這是我們寫給各自軍隊的信件,另外還有各自信物,煩請殿下想辦法交給各家的領軍大將,我們估計能影響到六千軍隊。”

    李孝恭大喜,當即道:“這個問題不大,我派士兵潛入敵營便可,需要找什麼人,我心裡也有數。”

    “請問殿下,現在城外情況如何?”趙寬忍不住問道。

    “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每天就是耀武揚威,要么就是向城頭放箭,不過今天沒有放箭,估計他們也發現太耗費箭矢了。”

    “他們沒有攻城的跡象嗎?”司馬慎擔憂地問道。

    李孝恭笑道:“從目前看,他們暫時不會攻城,至少我們還沒有發現他們的攻城武器,或許還沒有運過來,但至少三天內他們不會攻城。”

    三人都稍稍鬆了口氣,他們就擔心城下軍隊不顧一切攻城,那樣的話,他們這些家主以及城內的關隴貴族就要遭殃了。

    侯莫陳鐸起身抱拳道:“那就煩請殿下盡快把信送出去!”

    李孝恭點點頭,“我今晚就安排!”

    李世民率領六萬大軍已經抵達了長安以東的灞上大營,李世民留兩萬大軍守蒲津關,他則率主力星夜向長安殺來。

    以李世民率領的六万精銳大軍一舉擊潰反叛軍隊問題並不大,李世民很清楚對方裝備雖精,但由十幾個家族私軍糾合而成的軍隊在真正大戰時,很難形成強大的團體戰鬥力,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現在李世民想到的並不是全殲這支軍隊,而是要把這支軍隊收為已用,唐朝已經處於一種極度危險的境地,如果能把這次關隴叛亂的危轉變為機,那麼唐朝或許還有一線翻盤的希望。

    李世民並不知道太原戰況,他只知道太原城兩軍還在對峙,張鉉已經關閉了放太原城軍隊西撤的大門,如果他們能收編這支裝備精良的軍隊,那麼他就能打通一條太原軍隊撤回關中的通道,這對保存唐朝的實力,意義極其重大。

    大帳內,李世民注視著面前的地圖,沉思良久對長孫無忌道:“無忌應該很熟悉獨孤懷德此人吧!他真有統帥大局的能力嗎?”

    長孫無忌笑著點點頭,“殿下這個問題問得好,關隴貴族最大的特點是一代不如一代,老一輩都很厲害,像我父親,還有元氏三兄弟,還有竇慶、於仲文、獨孤羅、賀若弼等等,都是能獨擋一方的大將,而目前這一代中皇族李氏不算,勉強算得上名將之人,只能說李密不錯了,可惜他已早死,正所謂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實在無可用之人,只有把獨孤懷德給拉出來當主將,當然這也和獨孤家族主導有直接關係,不過獨孤懷德此人當先鋒大將還可以,可讓他當主帥,實在有點高看他了。”

    李世民點點頭,一指長安故城道:“他居然後勤重地放在長安故城,這豈不是把後頸露給了我們嗎?”

    “殿下是打算從後面給他們來一刀?”

    李世民冷笑一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黑夜中,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隊正無聲無息沿著渭河向西面疾奔,所有戰馬都裹上了厚厚的麻布,他們在一片森林中疾奔,馬蹄擊打地面,沒有了從前轟隆隆的雷聲般轟鳴,卻有了另一種更深沉的悶響,儼如一陣狂風席捲過了渭河南岸。

    李世民親自率領這支玄甲輕騎,目標直奔數十里外的長安故城,長安故城距離灞上約五十里,騎兵疾速奔行,不到一個時辰便能趕到,兩更時分,五千唐軍騎兵接近了長安故城,距離長安故城只有五里,這時,李世民下令軍隊停止前行,在一片樹林內原地休息。

    不多時,先一步抵達長安故城的斥候回來禀報情況,“啟禀殿下,故城夜裡很忙碌,城頭上插滿火把,照如白晝,數千士兵正在渭河馬上上搬運糧食兵器,牛車、騾車一路穿梭不停。”

    李世民眉頭略皺,“渭河不是有一條漕河通往故城嗎?為何還要用大車運輸?”

    “殿下,漕河早已被淤泥阻塞十幾年了,成了水盪,無法行船。”

    “城內情況如何?”

    “城內很忙碌,他們找不到太多民夫,只能士兵自己動手,修補漏雨的倉庫,搬運糧食物資,卑職所見,徹夜不眠。”

    “那城頭哨兵呢?”

    “只有北城門上有數百哨兵,因為城門開啟,大車穿流不息,但其他幾座城頭上都沒有看到哨兵。”

    旁邊秦瓊低聲道:“殿下,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卑職從南門潛伏入內,一舉抓獲他們主將,故城軍隊自然不戰而降。”

    李世民搖了搖頭道:“問題是我們不能肯定主將在哪裡?甚至主將是誰我們都不清楚,這樣摸進去風險大不說,也未必能達到目的,依我看,還是從碼頭上著手,先圍剿碼頭上的軍隊,再殺進城內,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

    另一名大將伍云召道:“殿下,就怕碼頭上動手會打草驚蛇,不如兩邊同時動手。”

    李世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對秦瓊道:“秦將軍可率五百士兵潛伏入城,伍將軍在城外動手後,可里應外合奪取北城門。”

    他又對伍云召道:“現在是兩更,我們約好三更時分動手,我在碼頭方向會射出三支火箭為號,將軍率兩千騎兵和秦將軍奪城。”

    秦瓊和伍云召一起躬身施禮,“遵令!”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9 17:05
第1191章關中危機(三)

    渭河碼頭距離長安故城並不遠,相距不到十里,原本有一條漕河和渭河相連,這樣通過渭河運來的各種物資便可源源不斷送到長安城,這也是長安舊城千年來的生存之道。

    但自從楊堅在龍首原新建了長安城後,長安故城迅速廢棄,河道也漸漸被淤泥堵塞,再也無法發揮運輸動脈的作用。

    這次關隴聯軍用長安故城為後勤重地,主要就是看中故城緊靠渭河,運輸比較方便,這兩天大量的糧草物質運送到渭河碼頭,碼頭上堆積如山,而聯軍徵到的騾車和牛車不多,只有三百餘輛,運輸能力嚴重不足,他們只得晝夜不停地進行運輸,可就算是這樣,效果還是不理想,大量的物質無法及時運入故城內倉庫,只能用油布臨時遮蓋。

    時間已漸漸到了三更時分,渭河碼頭上燈火通明,近三千名士兵正在碼頭上忙碌,將糧食從渭河大船內卸下,整齊地碼放碼頭空地上,一輛輛騾車則排著隊搬運糧食物資。

    留守故城的聯軍由一萬人,主將叫做獨孤長豐,是隋朝右屯衛將軍獨孤盛的兒子,他並不是獨孤族人,而只是一名獨孤家將。

    此時獨孤長豐就在碼頭上督促軍隊卸糧,這批糧食卸完後,船隻要立刻返回扶風郡運輸攻城武器,這也是主帥獨孤懷德在統籌安排上的一個失誤,他原計劃在保證軍隊糧食供應後,便立刻著手大型攻城武器的運輸,但沒有想到糧食運輸也並不順利,渭河碼頭完全廢棄了,大船無法靠岸,他們足足用了兩天時間才把碼頭清理出來,然後才開始卸下糧食和軍資,但這樣一來,時間就給耽誤了。

    也不能說獨孤懷德順序做得不對,畢竟保證軍隊糧食供應是首要大事,問題出在事先沒有調查清楚故城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故城有渭河碼頭、有漕河,交通運輸不是問題,可是到了故城才發現漕河早被淤泥堵塞,碼頭一側的河中也全是污泥,船隻根本無法靠岸。

    這就是事先沒有進行仔細調查的惡果,但責任又不能全部推在獨孤懷德身上,他也是臨時被任命為主帥,起兵也十分倉促,當然,既然獨孤懷德是主帥,那麼大家也只能對他不滿,就算雞蛋裡面也能挑出骨頭來。

    為什麼船隊不能一併運輸糧食和攻城器械,現在糧食已經能支持軍隊一個月了,但攻城器械卻一架也沒有,這就是主帥安排不當的結果。

    “將軍!”

    一名士兵飛奔跑來報告,“巡哨發現了來歷不明的騎兵。”

    獨孤長豐大吃一驚,難道是唐軍來了嗎?他急問道:“有多少人?”

    “巡哨說發現了千餘騎兵,在東南方向十幾里外。”

    獨孤長豐頓時緊張起來,他已經意識到唐軍要對長安故城下手了巡哨發現的只是一部分,不可能只有千餘騎兵,他心急如焚,立刻對另一名偏將道:“我要立刻回城,你派兄弟在四周巡視,若發現唐軍,立刻向西撤離,撤退進樹林就安全了。”

    獨孤長豐隨即率領數百士兵向十里外的故城奔去。

    但就在獨孤長豐剛離開,三支火箭騰空而起,赤亮火光劃過夜空。李世民率領的兩千五百騎兵驟然發動了,他們從樹林裡殺出,唐軍騎兵如潰堤而出的洪水,向碼頭狂飆而至。

    碼頭上約有不到四千聯軍士兵正在忙碌,突然殺來的唐軍令他們魂飛魄散,很多士兵逃跑不及,紛紛跪地投降,兩千士兵調頭向西面的森林奔去,但只奔出不到百步,便被李世民率領的騎兵追上了,李世民一揮馬槊,將為首偏將挑於馬下,再一槊將他刺死。

    “截斷他們退路,投降者免死,反抗者殺!”

    數百騎兵搶斷了聯軍士兵的退路,數十名企圖突圍的士兵被騎兵殺死,數千聯軍已經無法再組織有效抵抗,軍心迅速瓦解,紛紛跪在地上求饒。

    李世民留下一千騎兵處理碼頭後事,他率一千五百名騎兵向十里外的長安故城殺去。

    秦瓊率五百士兵已南面城牆潛入了長安故城,他們很快便來到了北城附近,隱藏東城頭的黑暗之中,三更時分已到,城外突然響起了喊殺聲,北城是聯軍聚集之處,城上城下有上千士兵把守,突然殺來的唐軍使守城士兵一陣大亂,他們紛紛後退到城門內抵抗。

    這時秦瓊一聲令下,五百名唐軍一起向北城頭上的數百聯軍士兵殺去,正在城頭向下放箭的士兵猝不及防,頓時被砍翻刺倒了數十人,其餘士兵嚇得調頭便向黑暗中奔去,秦瓊也不追趕,他令士兵控制住城門絞盤,自己則率三百士兵向城下殺去。

    唐軍裡應外合,城門處的數百聯軍士兵迅速崩潰了,伍云召喝令騎兵殺進城去,北城外的戰鬥停止了,唐軍開始在城內圍剿軍營中的數千士兵,就在這時,獨孤長豐騎馬疾奔而至,遠遠聽他大喊:“有敵情,速關城門!”

    剛剛衝進城內的伍云召又帶著數十名騎兵衝了出來,獨孤長豐奔至城下,見對面大將竟然不是自己的手下,他不由愣住了,勒馬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伍云召冷笑一聲,蟠龍金槍一擺,催馬疾奔,瞬間殺到了獨孤長豐眼前,“我是你伍爺爺!”話到人到槍到,一槍刺向獨孤長豐咽喉,獨孤長豐揮刀向外格擋,但他卻沒有碰到槍尖,他心中暗叫不妙,胸口一痛,他低下頭,只見槍尖已刺穿了自己胸膛,伍云召槍尖一攪,獨孤長豐頓時喪命。

    獨孤長豐的親兵們見主將被殺,眼睛都紅了,百餘人一起向伍云召殺來,伍云召以一敵百,勇不可當,片刻便將殺翻了一地敵軍,這時,從城中衝出數百騎兵支援而來,剩下數十名士兵見勢不妙,紛紛向兩邊樹林中逃去。

    遠處,李世民騎馬急追而至,問道:“敵軍主將何在?”

    伍云召用槍一指地上的屍體,“已被末將所殺!”

    “城內情況如何?”李世民又問道。

    “基本上已無抵抗。”

    “很好,傳令點燃烽火,告知長安!”

    李世民率五千軍奇襲了位於長安故城的聯軍後勤重地,一萬留守軍隊除了數百人被殺以及逃走外,其餘九千餘士兵全部投降唐軍,李世民繳獲了糧食近三十萬石和數十艘貨運船隻,各種兵甲、武器、箭矢等物資不計其數。

    奪取了後勤重地,斷絕關隴聯軍糧食供應,無疑是從後頸狠狠劈了獨孤懷德一刀,將領們互相指責,推卸自己的責任,使聯軍隊伍陷入混亂之中,而此時聯軍內部也開始走向分裂。

    侯莫陳家族、趙氏家族和司馬氏家族三家一起發難,指責獨孤懷德部署不力導致後勤重地失守,要求獨孤懷德立刻辭去主帥之職,但於家和元家都反對獨孤懷德辭職,都認為這並非他的責任,三方各執一詞,吵成一團,最終不歡而散。

    入夜,後勤重地失守的消息已傳遍了整個軍營,加上聯軍缺乏攻城武器,攻打長安無望,軍心開始動搖,士氣十分低迷,而大將們還在到底要不要撤退這件事上爭論不休。

    而這樣,李世民的六萬大軍已悄悄從四麵包圍了關隴聯軍,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30 10:00
第1192章關中危機(四)

    關隴聯軍駐營在長安以西五里處的一片高地上,佔地約三千餘畝,分佈著數千頂大帳,大營四周修建了營柵,分佈著十幾座哨塔。

    侯莫陳家族和趙氏家族的五千軍隊負責鎮守西北角,而司馬氏家族的一千軍隊則部署在西南角,夜晚,一名唐軍斥候混進了聯軍大營內,找到了侯莫陳軍隊的駐地。

    侯莫陳家族的軍隊有三千人,在所有家族中排名第三,僅次於獨孤家和元家,統領這支軍隊的主將是侯莫陳鐸的侄子,叫做侯莫陳安,也曾在隋軍中出任過武勇郎將。

    不多時,他的親兵將李世民派來的斥候領進了大帳,斥候擔心跪下行禮,“奉秦王殿下之令特來送信!”

    斥候將一封信呈上,侯莫陳安接過信問道:“現在秦王殿下還在長安故城嗎?“

    “已經不在了,現在就在大營數里之外。”

    侯莫陳安吃一驚,他連忙打開信細看,這才知道六萬唐軍已經將他們包圍,即將在今晚發動總攻,他愣了半晌,連忙問道:“殿下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信中不明說?”

    “啟禀將軍,殿下是怕我被抓住,信落到獨孤懷德手中,所以不能在信中明說,由我來口頭傳達殿下的計劃,大軍將在今晚三更時分從將軍這裡突破,殺進軍營,希望將軍能配合。”

    “那我該如何配合?”

    “很簡單,在三更之前,需要將軍撤掉營柵,填平壕溝,殿下說最好能把大帳撤掉,然後將軍的士兵在左臂上紮一塊白布,以示區別,如果將軍的手下士兵能在大營內製造投降聲勢,殿下說會再記功一次。總之就一句話,希望將軍全力配合唐軍攻營,受降所有士兵。”

    侯莫陳安心中有點不解,如果要受降全部士兵,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圍而不攻,等十天半個月後,大家都自然投降了,似乎秦王殿下非常焦急,昨晚才偷襲了長安故城,今天就要攻克大營,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必要去偷襲長安故城?

    侯莫陳安當然不會了解李世民的心思,他也沒有商量的餘地,只管回答行還是不行,侯莫陳安便點了點頭,“那就一言為定,今晚三更時分,以火箭為號,我助殿下一臂之力!”

    侯莫陳安隨即派士兵出去藉口巡哨,將唐軍斥候送了出去,侯莫陳安沉思良久,便對親兵道:“速去請趙將軍和司馬將軍來見我!”

    侯莫陳安當然不知道唐軍為什麼一天也等不下去,今天李世民得到情報,張鉉增兵十萬並御駕親征太原,這讓李世民心中焦急起來。

    李世民知道從前周軍對太原圍而不打,是因為周軍要利用太原和并州牽制唐軍,現在隨著巴蜀和河西戰役結束,張鉉御駕親征,這實際上就是要奪取太原了,怎麼能不讓李世民心急如焚?

    太原能否守住李世民並不在意,但一定要把屈突通和大軍撤出來,李世民這才決定當天晚上便攻打聯軍大營,而不再等他們糧儘後自己投降,他等不了那個時候了。

    深沉的夜色中,李世民站在距離聯軍大營數里外的一座山丘上遠遠注視著黑黝黝的大營輪廓,他神情十分嚴峻,對於擊潰這些聯軍他沒有任何顧慮,他深深擔憂太原的境況,屈突通能否守住太原?太原城內的各路勢力會不會也像關隴聯軍一樣自謀打算?

    現在連關隴貴族也開始造反,那麼還能指望并州的士族依舊心向大唐嗎?顯然不可能,外有二十萬大軍壓境,內有世家們心懷叵測,緊靠屈突通一人,太原怎麼可能還守得住?

    現在李世民唯一寄託的希望就是周軍還沒有在離石郡駐軍,再利用民船、皮筏和繳獲的貨船,在離石郡和黃河上開闢一條通道,讓太原的唐軍能撤出來,儘管希望很渺茫,但李世民還是決心盡一切努力去實現它。

    “殿下,時辰到了!”一名親兵小聲提醒李世民。

    “已經三更了嗎?”李世民問道。

    “已經三更了。”

    李世民扭頭向唐軍埋伏的樹林中望去,包括秦瓊、伍云召、侯君集、段志弘、劉弘基、長孫順德等大將都已準備就緒,李世民點點頭,“射火箭吧! ”

    說完,他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向山下而去,三名士兵張弓搭箭,點燃了三支火箭向天空射去,三支明亮的火箭劃過夜空,連十幾里外的長安城頭都清晰可見。

    秦瓊負責第一波進攻,他率領三千騎兵已埋伏聯軍大營之外,三支火箭射起,他一揮手“出擊!”

    三千騎兵跟著他向大營西北角摸去,此時大營西北角有數百名士兵正在忙碌,他們已填平了壕溝,用繩索套住營柵奮力拉拽,營柵轟然倒下,露出了一大片空地,這裡原本是數百頂帳篷,現在全部拆除,變成一片空地,侯莫陳家族的軍隊和趙家軍隊的士兵都在右臂上紮上白條,一切都按照李世民的要求準備就緒。

    獨孤懷德在中午時便接到了巡哨報告,周圍發現了大量唐軍,獨孤懷德也很緊張,命令各軍加強外圍斥候警戒,但獨孤懷德卻沒有考慮唐軍會立刻攻營,唐軍昨晚才拿下了長安故城,不困自己十天半個月,唐軍是不會輕易發動進攻。

    正是這種常規思路,所以聯軍大營內沒有足夠的準備,士兵們依然在夜間沉睡,還沒有進入隨時戰備狀態。

    半夜裡,獨孤懷德忽然被親兵叫醒,他披了一件外套起身問道:“什麼事情?”

    “啟禀將軍,內巡士兵發現大營西北的營帳都拆掉了,不知是什麼緣故?”

    獨孤懷德一怔,好一會兒才想起,西北角駐營軍隊是侯莫陳家族私軍,難道他們要擅自撤軍嗎?

    獨孤懷德急忙披上盔甲,喝令道:“牽我戰馬來!”他要親自去看一看到底怎麼回事?

    親兵連忙給他牽來了戰馬,這時,有親兵忽然指著北方天空大喊:“將軍快看!”

    獨孤懷德抬頭望去,北面天空出現三個火點,這顯然是射出了三支火箭,似乎是唐軍在發信號,獨孤懷德心中頓時有點緊張起來,唐軍要有行動了,而西北角大營內又有了異常,他感到了一絲不妙。

    獨孤懷德稍稍猶豫了一下,一種直覺告訴他,今晚很可能會出事,他還是下達了命令,“傳我的命令,敲響警鐘!”

    '當!當!當!'

    位於大營中心的警鐘敲響了,聲音格外刺耳,頓時將熟睡中的唐軍士兵紛紛驚醒,士兵們慌忙起身穿戴盔甲,各個大帳內亂成一團。

    而與此同時,秦瓊率領三千先鋒唐軍已殺進了聯軍大營,馬蹄聲如雷,騎兵狂飆突進,他們目標十分明確,向位於大營中心的主帥大帳殺去,而數万唐軍也從三個方向向聯軍大營殺來。

    四周鼓聲大作,喊殺聲震天,唐軍大營內也開始亂了起來,不斷有士兵大喊:“十萬唐軍殺進大營了,各營弟兄都投降了,快快投降啊!”

    各種消息在擾亂軍心,迅速瓦解著聯軍的抵抗意志,各大家族離心離德,開始考慮各自的退路了。

    秦瓊率騎兵快速奔至中軍大營前,迎面來了一支軍隊,正是獨孤懷德率領千餘士兵前來查看西北大營的情況,正好和唐軍迎面相遇。

    “秦將軍,那就是獨孤懷德!”給唐軍引路的一名聯軍校尉高聲喊道。

    秦用一言不發,長槍一擺,向獨孤懷德殺去,昨天伍云召在長安故城槍挑獨孤長豐,立下了首功,秦瓊早憋了一口氣,今天秦王殿下讓他為先鋒,就是把首功的機會讓給自己,無論如何,他不會再失去機會了。

    獨孤懷德見一名唐軍向自己殺來,他大吃一驚,舉刀迎戰,獨孤懷德的武藝也十分驍勇,他和秦瓊激戰了十幾個回合,終於被秦瓊抓到了他刀法中的漏洞,那就是獨孤懷德左臂力量較弱,兩馬錯蹬,獨孤懷德回頭一刀噼來,秦瓊單手持槍一撥,'當!'一聲巨響,竟挑開力量不大的這一刀,秦瓊隨即從後背抽出單鐧,一鐧向獨孤懷德背心打去。

    這時,獨孤懷德刀勢已盡,左臂無法再輪起大刀,只聽'啪!'一聲脆響,這一鐧結結實實打在獨孤懷德的後背上,護心鏡被打得粉碎,甲葉四散,獨孤懷德一口血噴了出去,身體一晃,從馬上摔了下去,他掙扎著剛要起身,秦瓊的長槍已頂住了他的咽喉,“再動一動,便要你的性命!”

    後面士兵一擁而上,將獨孤懷德捆綁起來,獨孤懷德的千餘士兵見主帥被抓,皆無心戀戰,紛紛跪地投降,秦瓊對獨孤懷德冷冷道:“大勢已去,你還要讓兄弟們被屠戮殺盡嗎?”

    獨孤懷德長嘆一聲,回頭對自己的親兵道:“去傳令獨孤家兵,全軍投降!”
V123210 發表於 2017-1-30 17:07
第1193章關中危機(五)

    天亮時,四萬關隴聯軍全部投降了唐軍,唐軍不僅得到了數万裝備精良的士兵,同時也得到了五萬套上好兵甲,這是早在隋朝時代關隴貴族便悄悄積攢下來的軍備。

    正如李世民給父皇信中所寫,關隴貴族造反不僅是危,而且也是一次唐朝最大的機會,在事關社稷前途未來之際,他希望父皇不要有半點婦人之仁。

    次日上午,在御書房內,李淵召集幾名心腹大臣秘密協商關隴貴族的後續事宜,參與商議的人中包括秦王李世民、楚王李元吉、淮陽郡王李神通以及相國陳叔達、裴寂和劉文靜。

    這是決定關隴貴族命運的一次重要議事,包括竇家、豆盧家和長孫家族都沒有資格參加。

    李世民在這次平叛中立下了最大功績,他也自然獲得了最大的話語權。

    “這次關隴貴族叛亂很多事情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也有讓我意外的事情,主要是關隴貴族擁有的船隻和兵甲。”

    李世民對眾人緩緩道:“昨天晚上我詳細審問了獨孤懷德,他告訴我,兵甲主要來自於獨孤家族和元氏家族,絕不止我們繳獲的五萬套兵甲,其中大部分是元氏家族準備取代隋楊而積累多年的存貨,還有當年相國楊素和宇文述的一部分財富,連獨孤懷德也不知道有多少,他只告訴我,讓人難以置信的多,我們需要招募軍隊,需要鼓舞士氣,需要大量的錢糧支持,如果能得到關隴貴族的財富,那我們至少能支撐四到五年的戰爭,父皇,可以說,這是我們唐朝絕地反擊的唯一機會。”

    李淵見四子元吉欲言又止,便問道:“元吉想說什麼?”

    李元吉連忙躬身道:“父皇,皇兄說得完全正確,兒臣最清楚這些關隴貴族的心思,他們這些人都是牆頭草,誰對他們有利就投靠誰,絕無忠心可言,他們數十年來攢下了巨大的財富,如果這些財富不為我們所用,也必然會被張鉉所奪走,與其便宜了敵人,不如拿來支撐我們大唐社稷,兒臣願率玄武精銳替父皇完成此事,兒臣保證,每一個銅板都不會遺漏”

    不等李元吉說完,陳叔達便重重咳嗽一聲,李淵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相國有什麼高見,不妨也說來聽聽!”

    “微臣談不上什麼高見,原則上微臣支持秦王和楚王兩位殿下的意見,只是在細節上微臣的想法稍微有一點出入。”

    “哪方面有出入呢?”李淵笑問道。

    “陛下,這次關隴貴族叛亂實際上只是一部分,像竇氏家族、豆盧氏家族和長孫氏家族,他們始終站在陛下這一邊,如果要一刀切,那麼是不是對這三家不太公平,如果要分開處理,那又該怎麼做?我們到底想要什麼?原則是什麼?微臣覺得應該先把這幾個問題明確,然後再商議具體處置方案。”

    李淵點點頭,從桌上取過一份奏卷,對眾人道:“這是朕今天早晨剛剛收到,太子從漢中送來的奏卷,在他奏卷中提到了一個方案,朕考慮了一下,也覺得不錯,大家一起再商議一下,看看太子的方案有哪些不妥,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太子殿下已經有了方案,而且居然說動了天子,大家都沉默下來,凝神細聽太子的方案。

    李淵笑道:“他寫的內容比較多,朕就簡單說一說,太子提出了一個土地原則,也就是關隴貴族各家按照爵位保留土地,其餘多餘土地全部收歸朝廷所有,不管是竇家還是獨孤家,在土地問題上都執行一個原則。”

    眾人都暗暗吃驚,原以為太子的方案會溫和一點,卻沒想到他的方案更狠更絕,竟然剝奪關隴貴族的土地,這可是關隴貴族的根基,沒有了根基,何談'貴族'二字。

    李淵又不緊不慢道:“朕也認為關隴的土地問題是大唐社稷的一個毒瘤,幾乎沒有多少自耕農,沒有自耕農就沒有稅賦,導致朝廷財力緊張,連官員的柴薪都發不起,其根源就是一些世家佔有大量土地。

    另外,張鉉之所以能從北海郡一步步強大起來,其根源就在於他施行的土地軍功制度,大將立功可以升官封爵,但士兵卻沒有封官封爵的機會,那麼用土地來做獎勵就是士兵奮勇殺敵的保證,朕也很想實施這種制度,可苦於手中沒有土地,如果把關隴貴族的土地都收為朝廷所有,那麼不僅是自耕農增加,士兵們也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標,朕相信施行軍功土地制度,會徹底改變唐軍士氣低落、戰鬥力積弱的局面。”

    如果李淵不說這番話,眾人都會以為是太子說服了天子,但李淵的這番話使眾人紛紛醒悟,真正想奪取關隴貴族土地之人不是太子,而正是天子本人,為奪取關隴貴族的土地,天子可謂蓄謀已久。

    裴寂反應極快,搶先表態道:“陛下,微臣完全贊成太子殿下的方案,事實上,這也是微臣的想法,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即使某個大臣擁有了超過爵位或者職田的土地,那一定也是有功於大唐,由陛下親自賜予,而不能說他是得到前朝的賞賜,本朝不能觸動,這不合常理,也不合朝廷禮制,所以太子殿下提出土地原則,微臣認為完全符合法理。”

    眾人皆暗罵裴寂無恥,出事他率先退縮,搶功他卻跑得最快,李神符慢了一步,只得跟在裴寂後面道:“微臣是帶兵之人,微臣也深有感觸士兵對土地的渴望,一場大戰下來,朝廷賞賜逐層下撥,到了士兵手中依舊所剩無幾,所以士兵們士氣低迷,不願打仗就可以理解了,如果實行土地獎賞軍功制度,那麼各級將領就無法剋扣,士兵們也就真正能拿到利益了,這才是正本之策,微臣也相信,這個制度會從根本上扭轉唐軍被動挨打的局面,希望陛下立刻實施。”

    李淵龍心大悅,又笑著問陳叔達道:“陳相國還有什麼補充?”

    陳叔達也知道,軍隊已經被李淵奪走,關隴貴族必然是案上魚肉了,任李淵宰割,沒收土地已經無法挽回,他只得躬身道:“微臣也支持陛下的土地軍功制度,希望在財產上稍微區分竇氏三族和其他家族的區別,另外微臣建議陛下先和竇氏談一談此事,畢竟涉及到兩個相國,會影響到朝廷的穩定。”

    李淵點點頭道:“朕知道除了土地外,他們還有很多商產,商產方面朕會考慮他們的利益,至於竇氏的想法,坦率地說,朕之前已經和竇威談過了,他表示支持土地軍功制度,所以陳相國不用擔心朝廷穩定問題。”

    劉文靜雖然也參加了這次商議,但自始至終他沒有表態,一直保持沉默,這時他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在絕對強權面前,竇家敢說半個不字嗎?當然只能表示同意,可事實上,竇家怎麼可能心甘情願交出土地呢?

    劉文靜臉上帶出的冷笑恰好被李淵看到了,李淵臉色一沉,十分不滿道:“劉相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劉文靜嚇得連忙躬身施禮,“微臣完全支持太子殿下的土地軍功制度,只是微臣建議陛下效仿三堂會審的方式,由多方來參與土地收回事宜,這樣會考慮得更全面,會進展更快。”

    劉文靜這個多方協同的方案不錯,李淵臉色稍緩,點點頭道:“朕可以採納,就由軍方、監察堂和朝廷三方來推行此事,軍方由神通代表,監察堂由楚王代表,至於朝廷,朕考慮讓”

    李淵看了一眼李世民,李世民連忙道:“兒臣推薦陳相國代表朝廷參與土地清理事宜。”

    李淵看出次子有話對自己說,便點點頭答應了,“好吧!陳相國代表朝廷,今天就開始著手清理關隴貴族土地,朕希望一個月之內完成此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31 09:23
第1194章分權制衡

    眾人告辭而去,李世民卻留了下來,李淵負手站在地圖前,半晌淡淡問道:“皇兒剛才有什麼話要說嗎?”

    李世民苦笑一聲道:“父皇,兒臣只是覺得,張鉉的心機很深。”

    “他的心機一向很深,但你為什麼這樣說?”

    “父皇還記得韋雲起出使長安一事嗎?當時父皇覺得很奇怪,韋雲起出使長安有什麼意義,兒臣也百思不得其解,現在兒臣終於明白了,韋雲起來長安的真正目的,就是挑唆關隴貴族造反。”

    “難道張鉉還真以為關隴貴族能推翻朕的社稷?”李淵冷笑一聲道。

    “父皇,張鉉的心機可不是這個,他是想藉我們之手除掉關隴貴族。”

    李淵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好一會兒他才冷冷道:“唐週逐鹿中原,鹿死誰手還為未可知,他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李世民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慌忙跪下道:“兒臣沒有半點氣餒,絕無輕視大唐之意。”

    “皇兒起來吧!其實不用解釋,朕心裡明白,你和朕的利益完全一致,你不會有二心,朕只是還沒有考慮清楚,處理關隴貴族到什麼程度最好,皇兒的想法呢?”

    李世民站起身,低聲道:“兒臣認為關隴貴族的戰略物資必須全部沒收,包括土地、糧食、兵甲、戰馬、生鐵等等物資,甚至黃金銅錢也沒收大半作為軍費,父皇,這次是削弱關隴貴族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留給他們元氣,將來他們必然會報復,為了後世江山,索性一次就徹底將他們打垮,我們也有了和周軍抗衡的本錢。”

    李淵點點頭,“為父和皇兒所想一致,奪取了他們的軍隊,朕就不用對他們客氣了,楊堅父子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把關隴貴族徹底消滅,最後導致大隋亡在他們手上,朕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

    這時,李世民又道:“父皇,兒臣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

    “兒臣想立刻進軍延安郡,打通一條支援太原之路,請父皇恩准!”

    李世民不敢說是去接應屈突通大軍西撤,只能換一種說法,去支援太原,這個建議正好說到了李淵的心坎上,李淵念念不忘就是保住太原龍興之地,他當即欣然同意了李世民的請求,“這是個非常好、非常及時的建議,朕準了!”

    李淵沉吟一下又問道:“皇兒打算幾時出兵?”

    “父皇,太原形勢危急,兒臣打算今晚就出兵北上! ”

    “今晚?”

    李淵有些不解,“那數万投降的士兵怎麼辦?皇兒不是說要重新整編他們嗎?”

    李世民也有點為難,他是想重新整編投降的數万軍隊,但救兵如救火,他必須立刻北上,太原一刻也不能耽誤,兩下權衡,李世民也不得不放棄整編軍隊的權力。

    “父皇,軍隊整編可以交給孝恭去做,他的統帥能力不亞於兒臣,相信他不會讓父皇失望。”

    李淵之所以啟用李孝恭,也是迫不得已,但他骨子並不信任李孝恭,李孝恭是太子的支持者,一旦讓李孝恭掌握大量軍隊,就等於是太子控制了軍隊,李淵怎麼能容忍?

    他笑了笑道:“軍隊整編之事皇兒就不用操心了,朕會安排好,既然今晚就要出兵,就趕緊回去準備,朕也很擔心太原的安危。”

    李世民行一禮匆匆離開禦書房,他剛走到殿門處,卻迎面遇到了四弟李元吉,正負手在台階前來回踱步,很明顯,四弟並沒有離去,也等候在這裡,李世民心中升起一絲疑慮,四弟等在這裡想做什麼?

    這時,李元吉也看見了李世民,連忙笑著迎了上來,“二哥要北征了嗎?”

    李世民一怔,“你怎麼知道我要北征?”

    李元吉打了個哈哈,“小弟主管情報,如果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也太不合格了,很多人都知道二哥要北征,小弟為何不知?”

    李世民心中狐疑,他要北征的決定並沒有幾個人知道,自己也只是在中軍帳內和幾個大將以及幕僚說了說,難道他們中間有人洩露了自己的計劃?

    李世民微微一笑,“為兄確實要北征了,關中叛亂雖然已經結束,但還是不太穩定,希望四弟能好好輔佐父皇,盡快使關中穩定下來。”

    “二哥放心吧!二哥主外,小弟主內,我們兄弟攜手合作,還怕社稷不穩嗎?”

    這話令李世民聽得十分刺耳,他肅然道:“四弟這話就不對了,社稷穩定可不能只靠我們兄弟,對外要靠眾多大將奮勇殺敵,對內要靠大臣們兢兢業業,朝廷才是主體,我們可千萬不能因私而廢公,四弟記住了嗎?”

    李元吉臉上有些尷尬,勉強笑了笑道:“二哥金玉之言小弟銘記於心,小弟要去和父皇商議善後之事,先走一步了。”

    他向李世民拱拱手,轉身便揚長而去,李世民回頭望著四弟背影走遠,心中著實有些擔憂,獨孤懷德說關隴貴族造反,很大程度上是被楚王逼反,所以他們才打出除奸王的口號,從四弟的所作所為來看,獨孤懷德並非誣陷,四弟有些事情確實做得過份了。

    但李世民也知道,四弟不過是忠心執行父皇的旨意,如果說過份,也是父皇過份了,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得怏怏而去。

    李元吉來到父皇的大門前,只稍等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道:“殿下,聖上宣進!”

    李元吉笑道,“多謝公公了!”

    他趁人不備,悄悄塞給宦官一樣東西,便走進御書房了。

    宦官叫趙德忠,頗知文筆,原是前隋朝太子楊勇的貼身宦官,楊勇死後,他便失意了,一直在皇宮內做雜役,李淵登基後,將從前楊廣的重用的官員都貶黜了,而啟用不得志的宦官,趙德忠因為知書懂禮,便被李淵器重,一步步升為御書房執事,職務雖然不算高,但他能接觸到很多核心內容,位置十分關鍵。

    趙德忠一直等李元吉進了御書房,這才藉口上茅廁找了個無人處,他偷偷看了一眼手中之物,竟然是顆鴿卵大的明珠,冰涼而又晶瑩剔透的珠子閃爍著淡淡光澤,雖然不是夜明珠,但也是一顆罕見的極品明珠。

    趙德忠昨天才和幾名宦官開玩笑,說自己攢錢後去買顆明珠玩一玩,沒想到今天楚王便送給自己一顆明珠,趙德忠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吃驚,歡喜是這顆明珠著實令他愛不釋手,吃驚則是李元吉耳目如此眾多,自己一點心意他便立刻知道了。

    而且楚王居然還這麼看重自己,直接拉攏,其中緣由不言而喻,這又讓趙德忠心中感到一陣陣不安,被楚王看中,不知自己是福還是禍?

    李元吉走進御書房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看了兒子一眼,淡淡道:“起來說話!”

    “謝父皇!”

    李元吉起身,垂手站在一旁,李淵對這個兒子頗為滿意,忠心貫徹自己的意圖,雖然背負了姦王的罵名,卻毫無怨言,這才是貼心的兒子,不像長子整天盯著自己的天子之位,這樣的兒子才值得自己信任和重用。

    李淵緩緩道:“朕讓你留下,是要具體和你說一說查抄關隴貴族一事,朕向你交代三個原則,第一,徹底原則,不僅剝奪他們全部土地,還有除了本宅以外的所有財物,所有佃農

    轉為自耕農,所有奴隸都燒掉賣身契,選青壯者從軍,手段不妨狠辣一點,總之一句話,絕不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兒臣記住了!”

    李淵又道:“土地、糧食和生鐵交給朝廷,兵甲以及青壯奴隸交給軍隊,金銀珠寶以及銅錢則進朕的御庫,這是第二個原則,第三個原則,要約束士兵,不要侵犯其妻女,要保障他們人身安全,朕希望他們以後像豬一樣老老實實過日子,所以要留一點豬食給他們,他們的商業店鋪就不要動了,記住了嗎?”

    “父皇的每一個字兒臣都銘記於心。”

    李淵點點頭,“朕已經給你神通二叔說過了,這件事他就不要參與了,朕讓他負責整編投降的軍隊,你和陳相國全權負責此事。”

    李元吉猶豫一下,欲言又止,李淵便問道:“你想說什麼?”

    “父皇,關隴貴族莊園遍布關中和隴右,緊靠兒臣手中的五千玄武精衛遠遠不夠,兒臣還要負責城內治安,父皇能不能給兒臣增加一點人手?”

    李淵沉默,負手望著窗外不語,李元吉心中緊張到了極點,這才是他今天想說的話,他要趁機擴大自己軍隊,好處不能讓李神通一人獨吞。

    “或者父皇暫時調撥一點軍隊給兒臣也行!”李元吉又退卻一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31 17:07
第1195章失望之極


    李淵沉思良久,他認為李神通由訓練全部降軍也不妥,分權制衡才是王道。

    他便對李元吉道:“這樣吧!朕准許玄武精銳擴充到一萬五千人,你可以從神通二叔那裡要一万精銳之軍,朕會交代他。”

    李元吉大喜過望,連忙跪下磕頭,“多謝父皇體諒兒臣難處,兒臣一定貫徹父皇三個原則,絕不會讓父皇失望。”

    “起來吧!”

    李淵笑了笑,又問宦官趙德忠道:“陳相國來了嗎?”

    “回禀陛下,已經到了,就在外面等候。”

    “讓他進來吧!”

    李淵吩咐一聲,又對李元吉道:“朕交代之事,今天就開始著手,等會兒陳相國會找你商量分工之事,朕會交代他,你先去吧!”

    “兒臣告退!”

    李元吉行一禮,便退了下去,他簡直要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但他知道,不能在最後關頭露出馬腳,他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離開皇宮回府去了。

    陳叔達錯開了李元吉,走進御書房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相國請坐!”

    一名宮女搬來一個繡墩,請陳叔達坐下,李淵溫和地笑了笑道:“朕找相國來,是要告訴相國,軍隊要退出關隴貴族善後,就煩請朝廷和監察兩方面參與吧!”

    “這又是什麼緣故?”陳叔達不解地問道。

    “這是因為秦王殿下要北征延安郡,原本是由他主導投降軍隊的整編,現在只能讓淮陽郡王去做了,所以軍隊當前的主要任務是整編投降軍隊,他們就只能退出清算。”

    陳叔達心中十分失望,他主要是寄希望於軍隊能壓制住李元吉的玄武精衛,否則李元吉一定會亂來,造成嚴重後果,現在軍隊退出了,朝廷哪裡能壓制住李元吉?

    “陛下為何不讓趙郡王參與清算,他手上正好有一萬軍隊,完全可以代表軍方,不一定非要神通大將軍參與。”

    “陳相國有所不知,趙郡王的一萬軍隊已經移交給了神通,趙郡王本人要去漢中接管防務,軍隊實在抽不出人手,朕也沒有辦法。”

    李淵當然明白陳叔達的擔憂,他笑著又道:“朕已經和楚王說過了,長安城的關隴貴族由朝廷負責處置,他負責長安以外各地莊園,這樣也省去了相國長途跋涉之苦,相國看這樣的安排可好?”

    陳叔達何等精明,他立刻明白了天子的真實意圖,關隴貴族的財富並不在長安城,天子名義上要朝廷和楚王共同負責,但實際上卻是讓楚王去獨自處理關隴貴族的財富,其用意不言而喻,陳叔達已無法選擇,只得暗暗同情關隴貴族的不幸,他立刻躬身道:“微臣願聽從陛下的安排!”

    李淵點點頭,很滿意陳叔達的表態,不過他也知道陳叔達內心並不贊成自己的決定,心中不免有了一絲歉疚,他笑了笑道:“陳相國多次勸朕把太子調回長安主管政務,朕再三考慮,決定接受陳相國的勸諫,讓太子回長安主管政務。”

    李淵這個看似妥協態度並沒有給陳叔達帶來多少激動,反而更讓他感到寒心,長安一切利益都分割完了才讓太子回來,天子之所以讓太子回長安並不是朝廷需要,而是因為漢中有幾萬軍隊,陳叔達已經看透了李淵的虛偽和涼薄,看透了他對皇權的迷戀,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容忍。

    這一次陳叔達真的失望到了極點,從皇宮返回府中的馬車上,陳叔達默默地註視著車窗外開始飄起的濛濛細雨,他不知道這個王朝還能延續多久,他不由想起自己祖父陳霸先曾說過的一句話,'越到王朝之末,就越是權鬥之亂'。

    陳叔達望著灰濛蒙的天空,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

    相對於陳叔達的絕望,李元吉卻是激動得幾乎發狂,儘管他沒有能得到全部降兵,但父皇還是給他一萬軍隊,而且還允許他自己去挑選,而且還把抄查關隴貴族的大權交給了自己,他要的一切都得到了。

    這讓他無比感謝自己軍師崔文象,正是崔文象的精心策劃,並勸說他隱忍初期的不利,才使他最終笑到了最後。

    李元吉回到府中,便令人去把軍師崔文象請來,崔文像走進李元吉的書房,見李元吉似乎高興得要發狂,便微微笑道:“看來我要恭喜殿下了!”

    “軍師快快請坐,一切都在軍師的意料之中,我實在難以表達內心對軍師的敬佩。”

    崔文象笑道:“殿下能實現心願,我也有成就感,不過我願意聽一聽事情的詳細經過,或許從中間我還能再悟出一點什麼?”

    李元吉便今天朝會和父皇單獨召見自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道:“父皇答應給我一萬降兵,現在降兵都在神通二叔的手上,雖然我和他關係不錯,但在利益面前,我擔心他還是不肯給我精銳之軍,軍師覺得我該怎麼辦?”

    崔文象微微笑道:“李神通當然有私心,不出意外,他一定會把那一萬臨時招募之軍給殿下,不過如果殿下拿利益和他交換,我想他也會滿足殿下的心願了。”

    “那我需要拿什麼利益和他交換?”

    崔文象淡淡道:“殿下忘記前兩天李神符被朝廷彈劾之事了嗎?”

    李元吉頓時想起了這件事,前幾天御史台彈劾李神符丟掉巴蜀之軍,自己逃回漢中,要求天子嚴懲,雖然李神通再三求情,但因為駙馬柴紹被俘,天子也十分震怒,下旨要自己詳查李神符在巴蜀的所作所為,準備嚴懲李神符了。

    可以說,李神符的命運就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倒是可以拿這件事去和李神通交換。

    他欣然道:“那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二叔!”

    崔文象又道:“但我需要提醒殿下,千萬不要想著招攬李神符,那樣殿下會給自己挖一個陷阱。”

    李元吉臉一紅,崔文像說中他的心思了,他就一直想著把李神通兄弟拉攏為自己一派,他連忙問道:“為什麼不行,我感覺李神通很多立場都和我一致,他又手握軍權,如果他能支持我,那我大事可濟!”

    崔文象卻搖了搖頭,“殿下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天子把降兵交給李神通,而不給李孝恭,這裡面其實是有原因的,我相信李神通很忠心於天子,現在殿下之所以得到天子重用,不就是因為殿下在天子眼中沒有奪嫡的野心,忠心耿耿,值得信賴嗎?

    如果李神通向天子告了密,殿下就徹底沒有機會了,李神通兄弟可以拉攏,但絕不是現在,相反,殿下一定要在李神通面前表現出無能、貪婪的一面,他一定會暗中告訴天子,殿下才更能得到天子信賴。”

    李元吉恍然大悟,他深深行一禮,“若不是軍師提醒,我險些壞了大事。”

    崔文象又道:“這次查抄關隴貴族,殿下一定要徹底貫徹天子的意圖,天子已經暗示殿下可以適當手段狠辣,這是殿下的一次機會,希望殿下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但要留一分心機。”

    李元吉慢慢咬緊牙關,惡狠狠道:“就算一粒糧食我也不會給他們留下!”

    崔文象再一次提醒他道:“卑職所說的留一分心機,是指殿下可以偷藏十幾個美女歸自己享用,私貪一批名貴珠寶,但一個奴隸青壯不能要,一副兵甲也不能留,我們必須要讓天子知道,殿下只對財富美女感興趣,對兵甲軍隊沒有興趣,此事事關重大,殿下一定要照我說的做。”

    “父皇會知道嗎?”

    崔文象意味深長道:“他一定會知道!”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1 10:36
第1196章 太子之惑

    周王朝大軍在奪取太原後便正式結束了為期近半年的戰役,徐世績率八萬軍駐守巴蜀,李靖率七萬大軍坐鎮河西隴右,尉遲恭率五萬軍駐守太原,魏文通則率三萬軍駐守河東郡,其餘大軍返回了中都休整。

    與此同時,張鉉正式下達詔書,頒佈了新的軍制,將軍為三檔,天策上將軍為最高,其次為十二衛大將軍,再其次便是將軍,這五級將軍為大周帝國高級將領,這裡面有人數限制,也有等級限制,其中天策上將不設實職,而是一種虛職,張鉉明確規定,只有太子或者親王才能冊封天策上將。

    就算大將軍也只有十二人,其他將領要升大將軍,也只能等位子空出來才有機會,但可以在散官上封驃騎大將或者冠軍大將軍,以將軍之職行大將軍之權。

    將軍數量不限,分為三個等級,分別是龍驤將軍、虎賁將軍和鷹揚將軍,不過僅限於虎賁將軍和鷹揚將軍沒有數量上的規定,但龍驤將軍只有二十四人,對應十二衛的左右將軍。

    中級將軍是指郎將,郎將分為三檔,分別是上郎將、中郎將和郎將,而低級將領則是指尉級將領,也同樣分為三檔,騎尉、羽尉和雲尉,其餘旅帥、隊正和伍長是屬於軍士官。

    改制詔書中取消了虎牙、鷹擊、副尉等副將,詔書明確規定,出征時可設副將,副將由下一級將領擔任,為了和別的將領區分,可在散官上升一級。

    軍隊改制的最大特點是加大了中下級將領的數量,但加大了高級將領的升遷難度,尤其限制了龍驤將軍和大將軍的人數,一般大將升到虎賁郎將就基本上到頂了,但在散官和爵位上依然有盼頭。

    除了軍隊改制外,詔書還對地方郡兵制度進行了詳細的規定。

    就在天子詔書頒佈軍制改革的第三天,軍機台和兵部聯合公佈了一百七十四名大將的官職升遷名錄,包括來護兒、李靖、尉遲恭、羅士信等等在內的主要將領升為大將軍,並加封驃騎大將軍和冠軍大將軍等散官官位。

    大周帝國天子張鉉再次下詔,賜第一批爵位,包括來護兒、李靖、尉遲恭、羅士信等十名大將軍,以及蘇烈、韋雲起、李綱、李景等九名重臣賜開國公之爵,其餘四十六名大將和文臣分別賜郡公和縣公之爵,同時賞賜三軍立功將士,撥十郡公田百萬頃以及錢百萬貫、絹三十萬匹賞賜將士,加倍撫恤陣亡將士。

    一時間朝廷轟動,三軍沸騰,由於這次軍制改革照顧了大多數的人利益,軍隊的士氣尤其高漲,中都街頭到處張燈結綵,仿佛即將到新年一般。

    這幾天,紫微宮內也頗為忙碌,紫微宮向中都公開招募第一批宮女,名額是三百人,這也是因為宮中人手不足,需要增補宮女,年齡要求十四歲到十六歲,家世清白,待遇優厚,在宮中做滿四年後出宮嫁人,這實際上是在招募侍女,但天子後宮嬪妃太少,很多大戶人家都發現了機會,紛紛報名,要將女兒送入宮中。

    增添後宮之事基本上是由內侍總管負責,由皇后親自面試挑選,張鉉基本上不過問,這段時間他一直忙碌地和大臣們商議制定各種規章制度。

    天剛亮,張鉉便和往常一樣出寢宮上朝了,今天是八月初五,一月一次的大朝,七品以上在京職官都要參加,大朝也並不一定是走形式,很多時候大朝也會決定重大軍政事項,比如兩個月前正式實施的驛亭新制,就在在大朝的充分討論之下通過,而得以實施,直接繞過了紫微閣的表決。

    這也是張鉉的最新規定,凡是各種涉及制度的律例出臺,必須要經過大朝或者中朝的充分討論才能實施,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紫微閣的權力,但有利於多數朝廷大臣參與重大軍政事務的討論。

    所以中朝也進行了改革,每月兩次改為每月三次,也就每旬舉行一次,五品以上文職官員必須參加。

    和張鉉一起前往大朝的還有他的長子張廷,張鉉的長子今年已經十歲了,五歲開始讀書,從去年開始每兩天一次旁聽紫微閣議事,長期的特殊環境薰陶使他比一般同齡孩子要成熟、穩重得多。

    張鉉今天感覺到兒子有點異樣,比較沉默,一路之上始終低頭一言不發。

    “今天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張鉉疼愛地摟了摟兒子的肩膀問道。

    “父皇,兒臣心中有個問題一直疑惑不解。”

    “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中。”

    張廷猶豫一下,低聲道:“既然我們周軍已經對唐朝形成了絕對優勢,為什麼不一鼓作氣攻入關中,還要撤軍回來給他們一個喘息之機?”

    張鉉笑了笑,“原來如此,這個問題憋在心中有多久了?”

    “已經快十天了。”

    “那為什麼不問問先生或者別的大臣?”

    “兒臣問了于先生和李先生,他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只是說軍隊需要休整,人民需要休養,不能耽誤夏收等等,雖然有一定道理,但兒臣覺得都不太充分,直接統一天下與民休息不更好嗎?”

    張鉉點點頭,“這個問題一般人還真不好回答。”

    他向四周看了看,忽然指著一株極為高大茂盛的大樹道:“昨天我聽說,侍衛準備把那棵大樹砍掉了。”

    “為什麼,長得枝繁葉茂,為什麼要砍掉它?”張廷不解地問道。

    “因為它的內部已經被蟲蛀空了,經脈皆斷,再過段時間就會完全枯萎,所以侍衛要早點砍掉它,以免蟲害蔓延。”

    “原來如此,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像蟲害的樣子,父皇不說,我還真覺得大樹可惜了。”

    張鉉淡淡一笑,“唐朝就是這樣一棵大樹,實際上內部已經枯萎,只是還沒有完全表現出來,如果我們過早滅了它,很多人就會懷念它的枝繁葉茂,就會一批遺老遺少念念不忘地要恢復它,相反,我們不要著急,等唐朝的頹勢盡顯,讓唐朝的民眾過得民不聊生,使官員無比憎恨它,使讀書人對它徹底失望,那時候我們再滅掉它,就不會有多少人懷念它了,就像隋朝一樣,如果它大業六年滅亡,現在一定會有無數的民眾和士人懷念它的強大繁榮,所以當它大業十四年徹底衰敗滅亡後,試問現在還有幾個人在懷念隋朝?”

    張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兒臣明白了。”

    張鉉又拍拍兒子的肩膀笑道:“其實你先生說得也對,每年打一場打仗,國力和民力都會吃不消,相反,把力量積蓄起來,三年打一次,朝廷和民眾就不會有多大的負擔。”

    張廷默默點頭,這次他真的懂了。

    張鉉笑了笑,事實上他還有一些特殊原因沒有告訴兒子,現在唐朝正在集中精力剷除關隴貴族,唐朝這麼賣力替自己剷除一大隱患,他何樂而不為?

    只是這個原因太腹黑了,他不希望過早污染兒子純潔的心靈。

    車輦緩緩駛過了彩虹橋,進入了安陽大殿的後廣場,這裡已經有幾名殿中禦史等候了,張鉉下了車輦問道:“朝臣們都到了嗎?”

    “啟稟陛下,朝臣都已經到了,已入殿列侯,靜等陛下入朝。”

    張鉉點點頭,“入殿吧!”

    張鉉身著九章赤黃龍袍,頭戴沖天冠,腰束玉帶,腳踏登雲履,在幾名殿下禦史的引導下快步向大殿內走去,張廷則跟著父皇身後,走到偏殿門口,等候這裡的四十八名儀仗侍衛上前行一禮,他們手執木制兵器,列隊等候入殿,而十六名宮女也移步上前,前後各有八人,她們則手拿長柄宮扇簇擁著張鉉父子。

    這時,殿中監長長高喊一聲,“皇帝陛下駕到!”

    四十八名儀仗侍衛開始列隊入殿,隨後十六名宮女緩緩移步而行,簇擁著張鉉父子走進大殿,張鉉在龍榻上坐下,太子張廷則坐在下首的太子位上,他還年幼,只是來旁聽大朝,並不參與大朝議政。

    當張鉉坐定,上千官員一起躬身施禮,“參見吾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鉉一擺手,“眾卿免禮平身!”

    “謝陛下!”

    當值殿中監隨即高聲道:“今日大朝有三個議題,其一,關於中都到洛陽以及江都的直道修建探討:其二,關於鹽法修訂;其三,關於……”

    大殿內格外安靜,每個大臣都聽得十分認真,他們開始十天一度的大朝議政。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1 17:13
第1197章 長安消息



    今天大朝時間格外長,直到中午前才告一段落,太子張廷被侍衛送回內宮,準備下午的讀書,張鉉則回到了天閣,也就是他的禦書房,剛到禦書房,禦史大夫虞世南和軍機台長史房玄齡已經先一步在天閣等候他了。

    這兩人都是張鉉準備提拔為相國之人,雖然房玄齡的資略淺,但他有軍方的背景,實際是代表軍方入閣,所以他為新相的勢頭相當強盛,完全彌補了資不足的缺陷。

    “皇帝陛下駕到!”

    隨著侍衛一聲高喝,虞世南和房玄齡同時站起身,房玄齡笑道:“我可以再等一會兒,虞大夫有事先見天子吧!”

    “可房長史先來。”

    “這個應該沒有什麼先來後到吧!我等等無妨。”

    虞世南嗬嗬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時,張鉉走上了旋梯,兩人上前躬身施禮,“參見陛下!”

    張鉉微微一笑,“我還以為自己走得快,沒想到兩位更快,請上三樓一敘。”

    房玄齡笑道:“微臣再等片刻,讓虞大夫先見陛下。”

    張鉉點點頭,快步向三樓走去,不多時,他進了議事堂,虞世南也跟了進來,張鉉擺了擺手,“虞大夫請坐下說話。”

    第一屆相國的任期將在九月底結束,還有兩個月時間,虞世南目前還是繼續擔任禦史大夫之職,負責監察百官並勸諫天子,張鉉笑問道:“今天大朝感覺如何?”

    虞世南由衷地讚道:“這種百官議政局麵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了,上至一品太尉,下至七品員外郎,每個人都有權發表自己的意見,看得出大家都很認真,尤其討論鹽法之時,爭論之激烈,見解之深透,令人歎為觀止,這種議事非常有利於凝聚百官的共識,相信這部鹽法出台後會照顧到方方麵麵的利益,坦率地說,微臣覺得這要比紫微閣相國議事效果要好,當然,紫微閣是相國議事,也不能過於削弱。”

    張鉉點點頭,大朝議事已漸漸成為共識,虞世南也毫不掩飾地誇讚他,不過虞世南在最後也提醒自己,不能用大朝議事來取代相國議事,張鉉當然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事實上,大朝議事之所以深受百官歡迎,就在於張鉉把一部分相權分解給了百官,讓百官們都嚐到了做相國的滋味,當然深受歡迎。

    但這絕不是張鉉一時興起,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他首先削弱了君主的政務權,除了重大或者緊急政務,一般張鉉基本上不過問了,但這無疑使相權得到急劇提升,這就會形成一個小小決策集團,權力過於集中也未必是好事,所以用大朝和中朝來分薄相國的權力,這也是自古以來的帝王手段。

    關鍵是要製度化,用製度將權力分配明確下來,哪些事情屬於相國議事,哪些事情要大朝議事,哪些事情要中朝議事,哪些事情需要帝王決策,然後由哪個機構來決定分類,把這些細節決定下來,製度就形成了。

    這是張鉉下一步要考慮的事情,他準備用三到五年時間來逐漸完善權力分配製度,然後用立鐵碑的形勢固定下來,告誡後世子孫必須遵守。

    張鉉笑了笑便問道:“虞大夫有什麼事嗎?”

    虞世南取出一份奏卷,呈給張鉉道:“這是徐州和青州兩地的監察報告,雖然總的情況還算可以,但局部問題依舊很突出,幾乎每個郡甚至每個縣都有問題。”

    禦史台和軍機台都是直接向天子彙報,獨立於朝廷,紫微閣是看不到禦史台的報告,張鉉展開報告大致看了看問道:“問題出在哪裏?”

    “回稟陛下,問題就出在之前我們擔心的義倉上,賬目混亂,難以核對,農民手中的底單要遠遠多於倉庫的存單,一旦發生饑荒,農民兌不到糧食,就會發生鬧事。”

    所謂義倉,就相當於後世的公積金,農民在豐年繳完稅賦後,再拿出部分糧食存入專門的社倉,由官府統一管理,遇到荒年時則取出來度荒,從開皇五年起實施,效果頗好,到了大業後期就逐漸被破壞了,導致大部分義倉都被亂匪搶光,或者被官府盜賣。

    從前年開始,朝廷又決定恢複義倉,不過今年徐州和青州遇到春旱,很多農民要求提取糧食時出現了問題,發現義倉普遍糧食不足,張鉉便責令禦史台前去調查此事。

    “那是什麼原因造成了義倉糧食不足?”張鉉又問道,相比麵前冗長的報告,他更喜歡麵對麵地聽取報告。

    “普遍原因是賬目混亂,核對困難,但具體到縣裏,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有些縣是因為損耗太大,造成庫存糧食不足,有些縣則是管理混亂,自己也找不到原因,但有一個原因微臣覺得絕不能忽視,很多農民拿著隋朝的單據來兌換糧食,這也是造成核對不上的重要原因。”

    張鉉愣住了,拿前朝的單據來要糧食,這聽起來是多麼荒唐,虞世南苦笑一聲道:“說起來他們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們的義倉是在北隋時設立的,農民們認為北隋就是隋的延續,所以我們理當兌現前朝的義倉糧食,這部分糧食光青州和徐州兩地就有九萬石之多。”

    張鉉搖搖頭,“這不是糧食多寡地問題,而是原則的問題,一旦我們認了前朝的帳,那麼前朝的種種不仁不德之事,就會栽到我們頭上,不利於我們和前朝割裂,朕的態度很明確,如果義倉辦不好,那麼就暫停,進行徹底清理,涉及貪墨一律追責,屬於我們開出的單據,我們認帳,但前朝的糧食與我們無關,這一點也必須明確,這件事就由禦史台和紫微閣聯合處理吧!”

    張鉉提筆在奏卷上批上自己了意見,又批轉給了紫微閣,對虞世南道:“這份奏卷朕就轉給紫微閣了,請虞大夫再抄給朕一份,朕有時間會好好再看一遍。”

    虞世南起身行禮,“微臣遵旨!”

    虞世南行禮告辭了,張鉉心中感到一陣惱怒,雖然他希望自己的官員都清正廉潔,但事實上很難做到,可從史上來看,剛剛建國的王朝都比較清廉,隻是越到後麵才愈加**,最後**亡國,現在大周建立之初就發生了義倉之事,怎麼能令張鉉不惱火,這件事他一定要徹底查清,該抓的抓,該殺的殺,必須施以鐵腕,給官場豎立一個典型。

    這時,侍衛在門口稟報,“陛下,房長史求見!”

    張鉉將思路轉了回來,點點頭道:“請他進來!”

    片刻,房玄齡走進了議事堂,躬身施一禮,“微臣參見陛下!”

    “長史請坐!”

    房玄齡出任的軍機台長史是軍機台的最高職務之一,另外還有一個最高職務是軍機台祭酒,目前由杜如晦擔任,長史主管日常事務,而祭酒則主要行使監督權,軍機台中還有兩百餘名官員,他們和兵部一起維係著大周帝國七十萬軍隊和十餘萬地方郡兵的運轉。

    軍機台的另一個職責就是主持情報,當初北隋一共設了五個情報署,長安、洛陽、江都、太原和成都,其中的重中之重是洛陽和長安,不過現在四個情報署已經撤銷,隻剩下長安一個情報署,軍機台調集所有精兵強將彙聚長安。

    房玄齡坐下道:“剛剛得到長安最新情報,李淵正在全麵清洗關隴貴族,非常慘烈,竇威和獨孤篡先後自盡,參加叛亂的所有家族全部被剝奪了爵位,侯莫陳鐸的爵位和尚書之位全部落空,一病不起,就連竇和豆盧寬也辭去了相國之位。”

    “李淵連竇家也不放過嗎?”張鉉微微有些驚愕。

    房玄齡點點頭,“竇家、豆盧家和長孫家隻是保留了爵位和家族財產,但土地和糧食還是被剝奪了,相對別的家族就好那麼一點點,這次李淵相當狠毒,毫不留情,徹底鏟除了關隴貴族的根基。”

    張鉉輕輕歎息一聲,“楊堅就是在關隴貴族之下奪取了北周的江山,他自己也是一樣,在關隴貴族支持下,奪取了隋楊的社稷,所以他絕對不會再容許這一幕重演,況且打擊關隴貴族,他還能獲得大量錢糧土地和士兵,能大大提振唐朝的實力,說到底,李淵是被我們逼急了,不得不孤注一擲。”(未完待續……)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1:25
第1198章重賞之下

    “今天還傳來一個消息,昨天下午,李淵正式頒布了軍功土地制,明確立下軍功將獲得土地賞賜,具體明細還不得而知,但呂平的評價是完全抄襲我們,也就是說,李淵實施的軍功土地制和我們一模一樣。”

    張鉉冷哼了一聲,一針見血道:“他們早就該實施了,拖到今天才實施,已經晚了,朕不信他們還能奪回巴蜀?奪回并州?奪回河西?沒有這三個地方,他們就像一隻斬斷了翅膀和雙腳的雞,最多還能扑騰幾下,然後就任我們宰割了。”

    “陛下,唐軍是想反撲,李世民已經率五萬大軍進駐上郡,很可能是要發動對延安郡的戰役了。”

    張鉉搖了搖頭,“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長史不妨去拜訪一下封德彝,告訴他,朕願意和唐朝簽訂一年的停戰協議,作為誠意,朕可以放回駙馬柴紹,如果李淵願意談,就請他立刻停止一切軍事行動。”

    “陛下為何還要給唐朝一年的喘息之機?”

    張鉉笑著搖搖頭,“這是一把雙刃劍,他們有一年的時間練兵,我們也有一年的時間將唐朝掏空,他們或許在軍事上有所進步,但朕要在政治上令唐朝徹底敗亡,讓天下人都明白,唐朝已是一棵枯樹。”

    “陛下高見,微臣這就去找封德彝,不過去找封德彝之前,還有一件事微臣要向陛下匯報。”

    “什麼事?”

    房玄齡取出一份報告呈給張鉉,“這是羅玉敏派人送來的一份報告,關於最近李元吉的一些活動情況,微臣覺得這裡面隱藏著機會,還是請陛下先看報告,改天微臣再和陛下細談此事。”

    張鉉接過報告,點點頭道:“軍師先去找封德彝吧!這份報告等朕看完以後再和軍師細談。”

    “微臣告辭!”

    房玄齡行一禮便匆匆去了,張鉉翻了翻這份羅玉敏的報告,其實他一直在關注李元吉,李元吉是唐朝一個巨大毒瘤,他實際上是李淵邪惡一面的體現,一旦這個毒瘤有了野心,他會吞噬一切,包括李氏王朝最後的一線希望,張鉉希望能充分利用好這顆毒瘤

    自從去年韋雲起出使長安達成雙方互派使節長駐後,唐朝便任命禮部侍郎封德彝長駐中都,周朝也同樣任命禮部侍郎溫彥博長駐長安,不過兩名長駐使節最終成了擺設,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儘管如此,雙方都沒有撤回使節,繼續維持著這個表面上的溝通方式。

    封德彝住在中都的貴賓館內,待遇還算不錯,有寬敞的院子和精良的食物,還有專人服侍,他自己也帶了兩名小妾跟在身旁,這一年的日子也過得頗為滋潤。

    不過封德彝也有一個很大的心病,那就是他的前途,眼看著唐朝一天天弱勢下去,而大周王朝一天比一天強大,尤其中都的生機勃勃和繁華商業與長安的凋敝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封德彝當然明白,他的前途應該在中都,而不在長安。

    但一年多來,封德彝鑽頭覓縫想尋找機會,卻始終找不到可以入仕大周的機會,他甚至化名去參加了科舉,但年輕時熟讀的經文早已忘得差不多,科舉自然也名落孫山。

    封德彝原是楊廣的中書舍人,是虞世基的心腹,雖然才華橫溢,但人品卻不行,他在江都事變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只是封德彝和李淵的關係不錯,投唐後很快得到了李淵的器重,任命他為禮部侍郎。

    不過封德彝並不知道,他雖然想改投周朝,但這一次他卻很難再得到機會了,張鉉已經明確表態,鑑於他在江都的不光彩表現,不會再接受他為周臣。

    下午時分,封德彝正坐在堂上里喝茶,這時,館舍主事跑來禀報導:“封侍郎,房長史來了!”

    封德彝頓時又驚又喜,連忙起身迎了出去,走到門口,正好遇到了房玄齡,封德彝連忙拱手笑道:“是哪陣香風把房長史吹來了?”

    房玄齡呵呵一笑,“有重要之事向封侍郎傳達,希望沒有打擾侍郎。”

    封德彝肅然道:“既然是公事,房長史請進!”

    兩人走進大堂,分賓主落座,一名侍女給他們上了茶,房玄齡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道:“封侍郎可有和長安聯繫的方法?”

    “有!我可以用鴿信和長安聯繫。”

    房玄齡點點頭道:“我家天子希望和貴朝停戰一年,如果貴朝同意,作為誠意,我們可以把柴駙馬送還長安。”

    封德彝連忙道:“那我現在就寫鴿信!”

    房玄齡擺擺手,“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面,如果秦王殿下要進攻延安郡,那麼什麼談判的餘地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那具體商談是我們來中都,還是你們去長安?”

    “如果貴朝天子同意商談,我們會派使團去長安。”

    兩人又說了幾句,房玄齡就起身告辭了,封德彝送他出門,眼看房玄齡上了馬車要走,封德彝終於忍不住吞吞吐吐道:“房長史,有件事不知我該不該提?”

    “封侍郎想說什麼?”房玄齡含笑問道。

    “是這樣,我很願意效忠周朝,房長史能不能替我給天子說一說。”

    “原來如此,封侍郎有這個心是好事,不過我家天子更欣賞為自己朝廷努力奮鬥之人,忠於自己的朝廷也會忠於大周王朝,封侍郎是明白人,有些話不需要我多說,相信封侍郎自己心裡有數。”

    封德彝碰了個軟釘子,臉上頗為尷尬,只得拱手苦笑道:“多謝房長史良言相告,封某心裡有數了。”

    “封侍郎還是以公事為重,盡快送信給長安,若有回信,請立刻派人告之於我,先告辭了。 ”

    馬車緩緩啟動,離開貴賓館,封德彝望著馬車走遠,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回去做事了

    這些天長安城的冷清蕭條景象稍稍有點起色了,大街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各家酒肆裡陸陸續續回來不少老客,究其原因是因為大量的玄武精衛被派到關隴各地去清洗關隴貴族莊園去了,沒有了玄武精衛在城中監視,長安便漸漸活躍起來。

    而城中的關隴貴族清洗則由大理寺和刑部負責,相對玄武精衛而言就溫和得多,不過還是產生了嚴重後果,竇威和獨孤篡先後自盡,竇家和豆盧家被罷相,在長安在激起軒然大波。

    這就叫做天上神仙打架,地上百姓開心,關隴貴族誰家被抄?哪個官員被罷免?天子又撈到多少錢財等等,這些令人感興趣的話題在長安各家酒肆被酒客們津津樂道的談論著,相反,太原失守,屈突通壯烈殉國,唐軍全軍覆滅的消息卻沒有多少人關心。

    在東市附近的安泰酒肆內,數十名酒客一邊喝酒,一邊談論著最新發生的消息。

    “你們知道嗎?道仁坊的侯莫陳家主府今天被抄了。”

    一名老酒客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酒客們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道:“怎麼回事,說說看!”

    “今天一早大理寺官員帶著數百名御林軍闖進了侯莫陳鐸的府宅,聽說侯莫陳鐸被氣死了,大理寺從後宅倉禀內運出了幾百大箱金銀珠寶,光上好綢緞就有五萬匹,侯莫陳鐸的幾個子侄拿刀傷人,結果被當場抓走,比昨天於家還慘,好歹於家還留了不少東西,侯莫陳家的倉庫都被搬空了。”

    “怎麼會這麼慘?聽說侯莫陳鐸還事先投降了,被天子封為什麼尚書,一下子就翻臉無情了,天子下手狠毒啊!”

    “我覺得這事也不能責怪天子,畢竟這幫關隴貴族和我們平頭小民不一樣,他們有了異心會使大唐迅速亡國,假如周軍殺來,他們肯定第一個投降,與其便宜了周軍,還不如把他們的財富拿來分給士兵,說不定還有翻盤的機會。”

    “翻盤個屁,并州和巴蜀都丟了,還翻盤呢!我看長安早晚會被攻破。”

    “別亂說話,當心禍從口出,玄武精衛可沒有走光。”

    眾人頓時想到玄武精衛並沒有全部離開長安,嚇得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不敢再亂說話。

    這時,坐在角落裡喝酒的一個三十餘歲男子嘆了氣,把酒錢放在桌上,便起身走了,一群護衛緊緊跟隨著他,眾人這才發現此人非常尋常,低聲議論著,此人究竟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7:07
第1199章太子新職

    在酒肆出現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李建成,李建成回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在政局關鍵時離開長安,回來時已物是人非,長安已完全變了樣。

    河西失陷、巴蜀被佔,并州失守,一連串的打擊令李建成難以接受,但唐朝的危機並不僅僅如此,更嚴重的關隴貴族事件動搖了唐朝的國本,雖然父皇告訴他,關隴貴族叛亂已經由危變成了機,但他並不這樣認為,沒有了關隴貴族這個根基,唐軍就變成了在空中飄飛的落葉,變成在水中無根的浮萍。

    李建成認為,對待關隴貴族應該安撫,應該穩住他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根剷除。

    但他的意見沒有半點作用,父皇已經鐵了心要把關隴貴族連根鏟掉,今天李建成微服出行來酒肆裡喝酒,卻聽得了侯莫陳鐸病逝,家族財產被抄查的消息,著實令他心中黯然。

    馬車緩緩向皇宮駛去,李建成坐在馬車內默默望著街頭的行人,心中卻沉甸甸的,唐朝的內憂外患令他意志十分低沉。

    馬車進了朱雀門,正要轉彎去東宮時,卻意外地停了下來,只見幾名侍衛攔住馬車去路,為首侍衛上前行禮道:“太子殿下,陛下令你立刻回宮,有緊急要事和殿下商議。”

    “我知道了,這就去!”

    李建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對父皇的召見著實沒有什麼興趣,不過想到自己的太子身份,他不去又不行,只得騎了一匹馬,跟著侍衛向武德殿而去。

    李建成剛走到御書房門口,大宦官趙德忠迎上來笑道:“殿下快請吧!不用禀報了,聖上讓殿下直接進去。”

    “趙公公,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和中都有關,具體老奴也不清楚,也不該知道。”

    “中都發生了什麼事?”

    李建成心中疑惑,快步走進了御書房,御書房內,天子李淵正和幾名重臣商議著什麼,除了竇璡和豆盧寬兩人已罷相外,其餘裴寂、劉文靜、陳叔達、唐儉和李神通等人都在了,而秦王李世民因為出征延安郡而不在長安。

    “兒臣拜見父皇!”李建成上前給父皇跪下行禮。

    李淵顯得很興奮,笑道:“建成來得正好,剛剛收到了封侍郎的一封鴿信,你先看一看,然後我們再繼續商議!”

    陳叔達將重新抄譽的鴿信遞給李建成,李建成細細看了一遍,心中也暗暗吃驚,張鉉竟然提議停戰一年,李建成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張鉉絕不會遵守約定。

    李淵變得格外神采奕奕,他注視著李建成道:“皇兒,朕和各種重臣都認為這是一個機會,現在我們已經從關隴貴族手中獲得了大量錢糧和軍隊,完全可以重振旗鼓,唯一缺的就是時間,可張鉉居然把一年的時間送到朕的面前,皇兒,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父皇!”

    李建成心一橫道:“兒臣根本不相信張鉉的誠意,這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雖然兒臣也想不到他的目的是什麼,但一定是對我們大唐極為不利,請父皇三思!”

    李淵臉色微微一沉,長子的一番話著實讓他掃興,就像剛剛燃起的火被一盆冷水潑下。

    這時,旁邊陳叔達看出了天子對太子的不滿,他連忙道:“陛下,雖然太子殿下說得很有道理,但對我們而言,張鉉是否遵守協議並不是重要,重要的是時間,既然張鉉不守協議對我們沒有損失,可如果我們能因此得到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間,那對我們重整軍隊也是極有好處。”

    李淵點點頭嘆口氣道:“還是相國看得透徹!”

    陳叔達又給李建成使個眼色,李建成無奈,又道:“但張鉉提出的條件是不准進攻延安郡,兒臣擔心二弟那邊”

    李淵揮揮手,“朕已經下旨讓世民停止進攻延安郡,撤軍回上郡,這個不是問題,現在的問題是誰為談判主使?”

    李建成立刻明白父皇的意思了,這才是父皇召見自己的原因,讓自己為主使和隋王朝談判,雖然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權力,但自己的太子頭銜還是能給對方一點面子。

    想到'頭銜'二字,李建成的心中頓時燃起一絲怒火,他被父皇召回京後,還以為自己能重掌政務大權,但事實上,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決策權,他只是每天處理一大堆雜務,稍微涉及決策,都必須由父皇來決定,甚至有時候父皇身體不適,寧可讓元吉回京來替處理重要政務,也絕不肯把半點權力交給自己,這著實讓李建成憤恨不已,他這個太子就成了一個擺設。

    這時,李淵犀利的目光使李建成不得不暫時放下胡思亂想,他心中默默嘆口氣,冷靜地說道:“如果父皇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兒臣願意為父皇分憂!”

    李淵要的就是兒子這句話,讓太子為談判主使是裴寂的建議,這表示對周王朝使者的足夠尊敬,他們低姿態便可換來實實在在的利益,雖然有點委屈長子,但急於想得到翻盤時間的李淵已經顧不上了。

    他見長子已經表態同意,便當機立斷道:“好吧!現在就定下來,以太子為主使,裴相國為副使,我們歡迎中都使者來長安和談。”

    ………

    李建成是和陳叔達一起離開御書房,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李建成失勢後已經沒有幾個大臣願意繼續親近他,大家都看出他這個太子很可能登不上皇位了。

    倒是陳叔達為人豁達,他毫不在意太子的失勢,對李建成頗有關心。

    “殿下心情好像不太好?”

    李建成苦笑一聲道:“我回來後心情就沒有好過。”

    “下朝後我一般都會去清江酒肆喝一杯,殿下如果能出宮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李建成稍稍猶豫一下,他怕父皇會對他不滿,不過一轉念,他現在已經這樣子了,父皇還能把自己怎麼樣,他心中索性賭這口氣,便點點頭笑道:“好吧!我就陪相國去喝一杯。”

    清江酒肆距離皇宮不遠,就在於家被燒毀那座酒肆的旁邊,這次朝廷查抄關隴貴府的府邸得到了大量的財富,朝廷便將所有欠百官的俸祿全部付清,李淵還給百官加了俸錢,所以清江酒肆的生意特別好,不過李建成身為太子不能隨意出入這種公共場所,他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側門直接上了三樓的一間雅室,沒有被酒肆裡的官員發現。

    雅室內間只有李建成和陳叔達兩人,外間站著李建成的幾名貼身侍衛,大門外面則站著房玄齡的隨從,不准任何打擾,連送菜都由侍衛端進去。

    “我今天聽說侯莫陳鐸去世了,是怎麼回事?”李建成低聲問道。

    陳叔達沉吟一下道:“天子曾經答應侯莫陳鐸為兵部尚書,所以在剿滅關隴聯軍時,侯莫陳家族軍隊頗為配合,使唐軍能非常順利地收服了數万士兵,但天子事後卻否認給侯莫陳鐸任何承諾,侯莫陳鐸悔恨交加,一氣之下病倒了,關鍵是竇威和獨孤篡先後自盡對他刺激太大,他也萌生死意,今天便病死了,和他抄查他府中倉禀只是時間上的巧合,事實上,他去世了半個時辰,抄查的士兵才抵達他的府上。”

    “這次父皇做得太過分了,關隴貴族是唐朝的根基,這是動搖國本啊!”

    陳叔達卻搖了搖頭,“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左藏和太倉錢糧皆盡,連官員的俸祿都已欠了三個月,陣亡將士無錢撫卹,連軍糧都快供應不上了,偏偏這個關鍵時刻,并州和巴蜀兩大錢糧來源地被攻占,所以才迫使天子不得不下決心處理關隴貴族的問題,雖說是殺雞取卵,可若不殺這隻雞,人就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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