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江山戰圖 作者:高月 (已完成)

 
邱水躍 2015-7-27 19:0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50 2476804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3 10:07
第1200章 暗中提醒

    李建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冷笑道:“這才不是主要原因,錢糧不是問題,關鍵還是天子權位,我的父親,我還不瞭解他嗎?”

    “或許是吧!不過徹底清算關隴貴族,周王朝也有參與,或者說,這就是張鉉在背後推動的,不僅僅我們擔心關隴貴族尾大不掉,周王朝也同樣擔心,只不過張鉉利用我們來清洗關隴貴族,這才是張鉉提出休戰一年的根本原因,不用戰爭威脅關中,讓我們能集中精力徹底清算關隴貴族。”

    李建成默默點頭,他認可陳叔達的這個結論。

    這時,陳叔達壓低聲音對李建成道:“今天我請太子殿下過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殿下!”

    “什麼事?陳相國請直言。”

    “我絕不是挑撥離間,但我提醒太子殿下關注楚王殿下。”

    “元吉,他怎麼了?”李建成吃了一驚問道。

    “殿下,楚王可不是甘於平淡之人,我早就發現他有奪嫡的野心,直到這才清洗關隴貴族,我才真正確定了他的野心。”

    李建成眉頭皺成一團,他不大相信自己的四弟有奪嫡野心,父皇也不會把皇位傳給他,如果不給自己,給二弟的可能性更大,但李建成也知道陳叔達是非常穩重之人,絕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隨意指責奪嫡這種大事。

    “相國具體發現了什麼?”李建成問道。

    “這次天子和我和楚王殿下共同負責清理關隴貴族,雖然我負責長安,楚王負責長安以外,但還是有幾名朝官官員跟隨楚王殿下去了各大莊園,幾個官員都向我反映,楚王極其荒淫殘暴,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不放過,而且私吞了大量名貴珠寶,但糧食兵甲和各莊園的奴隸青壯他卻秋毫不犯,全部上繳朝廷,帳目清清楚楚。”

    李建成不解,“可這樣不正好說明他沒有奪嫡野心啊!”

    陳叔達冷笑一聲,“開始我也這樣認為,可當我知道一件事,我的想法就完全改變了,殿下不知道,他為了擴充玄武精衛絞盡腦汁,終於說服天子給了他一萬降軍,可為了得到降軍中的精銳,他千方百計幫助李神符脫罪,不惜偽造了一份軍隊內訌,十幾名將領要殺李神符求降,李神符才不得不逃走的證言,還真說服天子暫停處罰李神符,最後這件事將不了了之,李神通便給他一萬精銳之軍,楚王殿下如獲至寶,立刻任命自己的心腹控制這支軍隊,他如此在意擴充自己的軍隊,那麼他怎麼又會對糧食、兵甲和青壯奴隸視而不見?”

    “相國的意思是說,他故意如此?”李建成有點懂了。

    陳叔達點點頭,“他就故意擺出一副對擴充勢力不在意的姿態,恰恰說明了他內心比誰都在意,他那些荒淫貪婪也是故意裝出來給天子看,要讓天子以為他是一個好色貪婪,成不了大器的兒子。”

    說到這,陳叔達又歎了口氣,“殿下,老臣入仕快四十年了,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看透了事態炎涼,老臣才敢這樣說,楚王殿下就是一頭偽裝成狗的野狼,狡猾、狠毒,他的目標同樣是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殿下,一定盯住他,否則會出大事。”

    李建成默默無語,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唐朝已經破敗成這個樣子,內部還在爭權奪利,互相傾軋,當真是天作孽尤可為,人作孽不可活!

    .......

    御書房內,一名侍衛正向天子李淵彙報他的最新發現。

    “按照陛下的旨意,卑職一直在暗中監視太子殿下,就在剛才卑職發現他沒有回東宮,又私自出了宮。”

    “他又去微服私訪了嗎?”李淵著實有些不滿,一天兩次私自出宮,哪裡還有太子的形象。

    “回稟陛下,他和是陳相國一起出宮,去了政道坊的清江酒肆。”

    李淵眉頭一皺,心中頓時有些敏感起來,又追問道:“只有他們二人嗎?”

    “回稟陛下,只有他們二人。”

    李淵心中頓時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極為不舒服,太子和陳叔達單獨在一起做什麼?難道又在琢磨如何奪回他的太子之權嗎?

    李淵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侍衛行一禮,退了下去,

    御書房內,李淵負手來回踱步,雖然他在爭奪天下的戰略決策上稍弱,但在權力鬥爭上卻是不折不扣的高手,他能建立唐朝,登基皇位,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權力鬥爭的結果。

    他對待長子也同樣是用調離、抽薪以及趕出京城等等手段,一步步剝奪長子的地方控制權、軍權和政務權,最後再把一無所有的長子調回京城嚴密監視。

    但今天上午長子跑去酒肆喝酒,據說是傾聽民意,這已經讓李淵很不高興了,不過長子還沒有觸犯到他的底線,他儘管不高興,但並沒有追究什麼,不過長子居然和陳叔達一起出去喝酒,單獨在一起商議什麼,這就無疑觸犯到了李淵的底線,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但更重要是,他懷疑長子是想做點什麼,有很深的目的才會去找陳叔達私談,這讓李淵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長子又威脅到了自己的皇位。

    李淵沉思良久,他最終下定了決心,他立刻提筆寫了一份密旨,封好後,找來一名心腹侍衛,把密旨遞給他道:“速去雍縣把此信交給楚王殿下。”

    “遵令!”

    侍衛行一禮便匆匆去了,李淵稍稍鬆了口氣,冷冷自言自語道:“既然你不甘寂寞,那就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了!”

    兩天後,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般向長安春明門駛來,守城士兵認出為首之人正是楚王李元吉,嚇得他們連忙閃開一條路,也不敢阻攔,李元吉率領百名騎兵一陣風似的沖進了長安城,直奔他的楚王府。

    李元吉的王府距離春明門不遠,李元吉片刻便回到王府,王府執行宦官連忙跑到門口迎接王爺回來。

    李元吉翻身下馬,急問道:“崔先生可在?”

    “回稟殿下,就在王府中。”

    “讓他立刻來書房見我。”

    李元吉徑直入府,回到自己書房,片刻,崔文象聞信匆匆趕來,崔文象沒有跟隨李元吉去各莊園清查關隴貴族,而是留在府中處理百官監察報告,並不是所有的玄武精衛都跟隨李元吉下鄉,一部分負責監察百官的玄武精衛依舊留在長安,由崔文象負責管理。

    “聽說殿下收穫頗豐,連百官也開始說起殿下的好了。”崔文象進門便笑道。

    “是收穫不錯,沒想到這些世家如此有錢,家家富可敵國,財富都被他們侵佔,隋朝不亡國才怪了,不過我去抄查關隴世家,和朝廷百官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朝廷府庫充盈,百官的俸料也有了著落,他們怎麼能不說殿下的好?”

    李元吉對於這些勢利百官的態度不屑一顧,他取出一份密旨,遞給崔文象道:“這是父皇前天給我送來的密旨,我覺得很詭異,特趕回來和先生商議。”

    崔文象接過密旨看了一遍,他立刻便明白這份密旨的意思了,頓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喜,笑道:“看來我要恭喜殿下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3 17:05
第1201章 奪嫡之始



    “這有什麼值得恭喜,又不是封我做太子,父皇要我監視大哥的一舉一動,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殿下,這其實就意味著聖上徹底不相信太子了,基本上可以說廢太子的決心已下,隻是他礙於局勢才不會立刻宣布廢除太子,而是需要找到能廢除太子的證據,所以才把這個尋找證據的重任交給殿下。”

    李元吉搖搖頭,“我很了解大哥,他一向忠厚低調,怎麼會有證據讓別人捏拿?”

    “殿下,聖上這樣安排必然事出有因,一定是太子做了什麼事情,才讓天子如此惱怒,其實太子並不隱忍,殿下忘記他在太原擅自派軍隊和張鉉合兵對陣突厥嗎?殿下這件事才是太子被聖上收拾的根源,我可以明著告訴殿下,太子不可能再登基了,繼承大統之人,要麼是殿下,要麼是秦王,機會就在眼前,就看殿下能否抓住了。”

    “什麼機會就在眼前?”

    崔文象陰陰笑道:“聖上要殿下調查太子不就是機會嗎?把太子徹底踩下去,殿下才有機會盡快取而代之,隻要殿下被立為太子,那聖上什麼時候退位,就是殿下說了算。”

    李元吉負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明白崔文象的意思,不惜以栽贓的方式讓父皇盡快立新太子,這一點他沒有疑問,他隻是擔心二哥,以二哥的資曆和實力,恐怕最後自己是給二哥做了嫁衣。

    良久,他長歎一聲道:“就怕我做了半天,最後是二哥得了江山。”

    崔文象搖搖頭,“秦王殿下雖然有在外帶兵的優勢,但他卻沒有殿下經營朝廷的有利局麵,殿下一定要充分利用自己身在長安的優勢,結交權貴,尤其是有一些關鍵人物。”

    說到這裏,崔文象取出一份名單,遞給李元吉,“這是卑職這些天整理的一份名單,我們至少要把其中七成的人拉為己用,那麼殿下成為太子就穩妥了。”

    李元吉打開名單,第一位就是李神通、李神符兄弟,這個他能理解,李神通掌控關中近五萬大軍,李神符剛剛被天子封為右屯衛大將軍,掌控一萬禦林軍,這兄弟二人對自己的支持至關重要,排在第一位毫不奇怪。

    但排在第二位的居然是平原縣公尹阿鼠,而不是相國權臣之類,李元吉不解問道:“為何把尹縣公排第二位?”

    崔文象淡淡一笑,“排第二位的,實際上是尹德妃,相國雖然有用,但怎比得上聖上身旁的枕邊風,隻要尹德妃肯大力支持殿下為儲,強過十名相國。”

    李元吉這才恍然,笑道:“我和尹阿鼠的兒子尹武荃熟識,不妨從他這裏入手。”

    “殿下高見!”

    李元吉又看了看名單,名單中排第三位的是相國裴寂,他不由暗暗點頭,崔文象確實看人很準,他沉吟一下問道:“要我調查太子的問題,不知該從何入手?”

    崔文象笑道:“首先殿下要進宮去見聖上,一來向陛下彙報抄家功績,二來表示殿下隨時聽從聖上召喚,第三則是從趙德忠那裏了解一下,太子究竟做了什麼事,讓聖上如此震怒?了解了情況,我們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唐周兩國的自由貿易並沒有給唐朝帶來繁榮,相反,大量貨幣湧入和各種物資外流,給唐朝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商人們用各種物資運往中都或者洛陽,帶回來大量的銅錢,又用銅錢換取朝廷的黃金,再用黃金從黑市上換取開元通寶牟利,其利潤遠遠超過買賣貨物所得。

    朝廷則需要數量巨大的大同通寶,是因為官方要從周朝大量進口粗鐵,盡管價格昂貴,但唐軍卻又無從選擇,與此同時,周朝不承認唐朝的開元通寶,也不肯接受黃金交易,這就迫使唐朝不得不用黃金從商人手上兌換大同通寶。

    繞了一個複雜的大圈,唐周貿易的實質就是唐朝用各種物質來換取周朝昂貴的生鐵,這樣做的後果一天天顯現出來,一方麵長安各種物資奇缺,糧價飆漲,而另一方麵,整個長安乃至關中都已被大同通寶占領,開元通寶越來越少見,周王朝的貨幣流通已經完全替代了唐朝自身的貨幣。

    其實很多朝廷官員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但在戰略物資需求的壓迫下,沒有人敢提出反對意見,隻得默默看著唐朝的商業一天天衰敗下去。

    西市的數千家店鋪已經關停了近八成,隻剩下不足百家店鋪維持著慘淡的經營,在西市大門附近有一家經營南北雜貨的店鋪生意還不錯,已經將隔壁兩家店鋪盤下,搖身變成一家在西市數一數二的大商鋪,雖然沒有招牌,但掛在大門口淮陽郡王的一盞碩大燈籠比什麼都管用,很少有人敢來打這家雜貨鋪的主意。

    這家雜貨鋪正是長安情報署的新根基地,這也是呂平的經驗,當年他在洛陽開皮貨行,多虧了王世惲的招牌,才使他們一直平安無事,呂平又重施故計,這次他看中了李神通的招牌,以每年一萬貫的年例換來的李神通府門前八盞死氣大燈籠中的其中一盞,往大門上一掛,不管是地痞無賴,還是官府差役,甚至玄武精衛也不敢來招惹他們店鋪。

    也正是有了李神通的照應,被李元吉逼到城外的長安情報署又重返長安城,重新運轉起來。

    在雜貨鋪後院的一間屋子裏,呂平和高瑾正和羅玉敏商議軍機台剛剛送來的任務,呂平盤腿坐在榻上,難得一臉嚴肅,在他身旁的小桌上放著一隻紫色的信筒,表示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天子的命令。

    任務很簡單,但也很棘手,讓他們放下手邊所有的事情,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刺探楚王李元吉的一舉一動,這可是聖意,呂平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羅玉敏找來,羅玉敏是他們安插在楚王府內的探哨,這件事他們隻能找羅玉敏商議。

    羅玉敏看完了鴿信,歎了口氣道:“天子真是非常人啊!居然看透了李元吉的野心。”

    呂平和高瑾對望一眼,連忙道:“這麼說,外麵傳言李元吉有奪嫡之心,是真的了?”

    羅玉敏點點頭,“這種事情李元吉當然不會和我商量,但我從各種蛛絲馬跡中發現了太多的端倪,其實早在太原時,他就有這個心了,隻是一直被壓製,直到崔文象成為他的幕僚後,他才一步步走順,野心也開始膨脹起來。”

    “老羅沒有進他的決策圈嗎?”呂平問到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羅玉敏苦笑一聲道:“我隻是負責玄武精衛的內務雜事,以前李元吉有什麼事還問問我,可自從崔文象來了後,他便隻相信崔文象一人,其他人都不再理會了,十幾個幕僚都被打發去做各種雜事,我是因為跟隨他時間長,才被安排管理玄武精衛的內務,還算不錯了。”

    這時,高瑾在一旁道:“老羅有沒有可能再進入李元吉決策圈,比如我們設個局之類,讓李元吉再重新信任老羅。”

    羅玉敏搖了搖頭,“說實話,李元吉很容易對付,不用設什麼局我也能對付他,關鍵是崔文象,此人極為狡猾陰毒,他絕不準人任何影響李元吉,以前李元吉有二十個幕僚,已經不明不白死了五個,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有兩次我向李元吉彙報玄武精衛之事,崔文象就坐在一旁,被他那雙如毒蛇一樣的眼睛盯住,我也不寒而栗啊!”

    “這樣說起來,我們真的無法靠近李元吉了?”呂平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問道。

    羅玉敏想了想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倒有一個辦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4 09:06
第1202章 關鍵滲透



    呂平大喜,連忙問道:“什麼辦法?”

    羅玉敏低聲道:“雖然決策是李元吉和崔文象做出,但他們總需要人負責實施,我們隻要滲透進這最後一關,控製住執行人,我們便可以從他們的各種命令中判斷出他們的企圖,也就間接掌握了李元吉的動向。”

    “這是個好辦法!”高瑾在一旁誇讚道。

    “那該怎麼滲透呢?”呂平又急不可耐地問道。

    “目前李元吉的心腹一共有十一人,被人稱為三鷹八犬,三鷹是指三名猛將,尚師徒、魚善青和侯莫陳慶,三人都是帶兵大將,掌握著一萬五千玄武精衛。”

    呂平不太了解,他遲疑一下問道:“侯莫陳慶應該是侯莫陳家族的人吧!他還居然為李元吉效力?”

    “將軍有所不知,這個侯莫陳慶是被家族趕出來的庶子,武藝十分高強,是前大將軍魚俱羅的愛將,魚善青則是魚俱羅的侄子,在當年的英雄會上,他們都殺進了前四十名,後來兩人一起投奔了坐鎮太原的李元吉,被李元吉重用,這個侯莫陳慶雖然是侯莫陳家族中人,但他卻對家族恨之入骨,這次查抄侯莫陳家族的莊園,就是他親自領兵,當年得罪過他之人,全部被他殺得幹幹淨淨,妻女也被他淩辱,是個極為心狠手毒之人。”

    “我明白了,老羅繼續說下去。”

    羅玉敏笑了笑又繼續道:“三鷹掌控玄武精衛,不會替李元吉做隱秘之事,做這種事情,便是八犬了,他們每人率領兩百人,是李元吉的侍衛,隻要我們幹掉八犬中的其中一人,我就有辦法把我們的人安插進去。”

    呂平和高瑾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笑道:“是馬耀宗吧!”

    馬耀宗是當年李世民奉命成立新玄武火鳳時招募的十三名殺手之一,也是前任情報署頭目楊重瀾安插進玄武火鳳中的耳目,不過隨著李元吉接手玄武火鳳後,所有的官員都被解散,各種資料也被一把火燒掉,十三名殺手不屑李元吉的為人,也走了十人,隻留下了三人,馬耀宗就是其中之一。

    他混得不錯,在李元吉的侍衛中出任校尉,以高明的箭法而出名。

    呂平沉思片刻道:“問題是校尉有十幾人,幹掉了八犬之一,又怎能保證馬耀宗接任?”

    羅玉敏淡淡一笑,“這就要我們選對目標了,事實上,我幾個月前就安排好了。”

    他用手指蘸著茶水在小桌上寫下了一個名字,呂平和高瑾一起點點頭,“不錯,此人確實是最合適不過!”

    ………

    自從收拾於筠父子後,八犬之一的錢懷英便被升為右中郎將,手下統領八百人,成為李元吉的左膀右臂,不僅升了官,也得了重賞,李元吉賞他五百兩黃金和一座五畝的宅子,不僅如此,李元吉還賞給他三個美貌侍女,李元吉雖然為人冷酷無情,但在錢財和女人方麵對手下卻不吝嗇,平時的金銀錦緞賞賜不必說,甚至被他玩弄過的大量美女,也都一一賞給了手下,這一招效果很好,令手下普通對他忠心耿耿。

    錢懷英的新宅子比較偏遠,位於城南的昭國坊,他將三個美女安置在大宅中,平時他住在軍營內,但一有空便回府中和三個美女廝混,尤其這段時間李元吉不在長安,由崔文象暫管他們,不過崔文象自己也喜好享受,天剛黑便不見了蹤影,錢懷英也趁機天黑後回府,在溫柔鄉中過夜,日子過得極為愜意。

    五更時分,錢懷英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自己的溫柔鄉,要返回軍營了,要是往常,他至少會在天亮後才離去了,但昨晚他聽說楚王殿下回來了,使他不敢再貪戀享受,必須在點卯前趕回軍營。

    兩名隨從跟著他在黑夜中騎馬疾奔,片刻,三人便奔至坊門前,守坊門的人認識他,不敢招惹,便悄悄將坊門開了一條縫,三人縱馬衝出坊門,沿著大街向北疾奔,但奔出不到兩裏,他們忽然勒住了戰馬,對麵巷子裏衝出一隊士兵,月色中,依稀可以分辨他們是玄武精衛,約三五十人,攔住了他們去路。

    “閃開!”

    錢懷英怒喝道:“你們是誰的手下,不長眼嗎?”

    他沒有穿玄武精衛的軍服,而是穿一身便服,他以為對方沒有認出他,又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我是右中郎將!”

    三十餘名玄武精衛卻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起舉弩對準了他們,就在這時,一名隨從低聲道:“將軍,他們沒有腰牌,不是玄武精衛!”

    錢懷英一愣,他也發現對方的腰間沒有銅牌,他忽然明白過來,對方不是玄武精衛,是來要他命的人,嚇得他調轉馬頭便逃,但來不及了,數十支箭矢淩厲射來,將錢懷英和他的兩名手下當場射殺,三匹戰馬也一並倒在血泊之中,這群玄武精衛搜走了三人的腰牌,轉身便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

    天剛亮,大營軍帳內便傳來李元吉那儼如豹子般的怒吼聲,“給我把長安城翻過天也找到凶手,我要剝了他們皮,斬成肉泥喂狗!”

    大帳內外的士兵嚇得戰戰兢兢,生怕楚王殿下的怒火波及他們,那可是要被殺頭的,早晨,幾名送茶的士兵就這樣莫名其妙丟了腦袋。

    “崔先生來了!”

    不知誰低聲喊了一聲,士兵們頓時鬆了口氣,這個時候也隻有崔文象能勸住楚王殿下,雖然人人都厭惡這個陰毒的崔文象,不過這個時候大家卻期盼他的到來。

    隻見崔文象陰沉著臉快步走來,後麵還跟著兩名玄武精衛的文職官員,玄武精衛的右中郎將被殺,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大事,這兩名文職官員,一個是負責軍務的張崇尚,一個便是負責考功的羅玉敏。

    沒人敢替他們稟報,三人直接走進了大帳,隻見大帳地上放著三副擔架,擔架上是三具插滿箭矢的屍體,最慘是錢懷英,身上中了十七八箭,其中一箭從後腦射進,箭尖從額頭透出來,使得他儼如長了三隻眼的馬王爺一般。

    崔文象走進大帳,全神貫注地盯著錢懷英屍體,冷靜得就像一口廢棄的深井,暴跳如雷的李元吉也終於冷靜下來,他惡狠狠道:“現在還居然有人敢殺我的手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殿下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伏擊的是殿下,殿下可有防備?”

    李元吉一怔,他忽然明白了崔文象的話,這幾個月他確實疏於防範,昨天從雍縣回來,他隻帶了七十幾名隨從,很容易被人伏擊,李元吉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先生的意思說,凶手的目標其實是我?”

    “這個不一定,錢懷英的仇家太多,誰都可能殺他,但從他們身上的箭矢來看,凶手應該不少於三十人,一般的平頭百姓沒有這個本事,應該是一股勢力殺了他。”

    李元吉忽然想到錢懷英曾經殺死過於筠的兒子,於筠也算是間接死在他的手上,他遲疑一下道:“莫非是關隴貴族下的手?”

    崔文象還是搖搖頭,“很難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錢懷英被暗殺是好事,一方麵他的死提醒殿下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安全,另一方麵殿下可以好好利用這件事。”

    “怎麼利用?”李元吉的怒火頓時消散了,急問道。

    崔文象的眼角餘光微微瞥了一眼身後的張崇尚和羅玉敏二人,便淡淡道:“就是昨天我和殿下商議的那件事。”

    李元吉剛想再問下來,他也看見了身後張羅二人,便忍住了心中的疑惑,崔文象又道:“這件事讓卑職好好琢磨一下,回頭我再和殿下商議。”

    李元吉點點頭,他心中的怒火徹底消失了,對帳外喝令道:“來人!”

    立刻奔進來十幾名侍衛,李元吉指著地上的三具屍體道:“找三副棺木給他們埋了,另外告訴弟兄們,好好給我賣力,誰做得好,錢懷英的那座宅子和女人就歸他了。”

    親兵們轟然答應,七手八腳將三具屍體抬了出去。

    這時,崔文象又問道:“殿下,人已經死了,那誰來接替他的位子?”

    李元吉明白崔文象的意思,便對張崇尚和羅玉敏道:“你們一個管軍務,一個管考功,你們說說吧!應該輪到誰了?”

    張崇尚和羅玉敏對望一眼,張崇尚小心翼翼道:“按照慣例,應該是第一營郎將趙能升中郎將,後麵郎將依次遞進,然後再從第八營提拔一名校尉任郎將,如果殿下有特殊任命,當然是由殿下決定。”

    李元吉一時也想不到合適人選,便點點頭道:“那就按照慣例來吧!趙能任右中郎將。”

    旁邊羅玉敏道:“殿下,第八營下麵有四名校尉,需要殿下再提升一人為郎將。”

    李元吉一般不管校尉一級的提升,都是由羅玉敏按照每人所立下的功績來推薦,李元吉簽個字就算批準了。

    “那應該輪到誰了?”

    “四名校尉的功績都差不多,不過以武藝來比較,校尉馬耀宗的箭法獨冠全軍。”

    李元吉頓時想起此人,箭法確實很厲害,他便欣然道:“那就提升此人為第八營郎將。”

    第八營是最後一營,地位也最低,髒活累活、危險活和得罪權貴的活都歸他們去做,羅玉敏幾個月前便利用職權將馬耀宗調為第八營校尉,現在殺掉錢懷英,馬耀宗便順理成章地升為第八營郎將。

    崔文象始終一言不發,倒不是他不關心人事變動,而是他此時正全神貫注思考策略,怎麼才能把錢懷英之死變成太子的嫌疑?
V123210 發表於 2017-2-4 17:12
第1203章唇亡齒寒

    李世民是在上郡得到太原失守,屈突通自刎身亡的消息,李世民不勝悲痛,下令全軍舉哀,他親自遙祭屈突通。

    雖然太原失守,整個并州都落入了周軍手中,但李世民並沒有打算就此撤軍,他還是決定繼續北上,奪回延安郡,解除關中北部面臨的巨大威脅。

    關中北部山勢起伏,橫亙著面積廣大的黃土高原,交通十分不便,從關中到上郡再到延安郡,一般是走洛川縣,沿著洛水北上,便進入了延安郡,李世民留大將秦瓊率一萬軍駐守上郡,他親自率五萬大軍北上延安郡。

    這天上午,大軍抵達延安郡西南部的因城縣,縣城坐落在洛水北岸,距離延安郡郡治膚施縣約二百五十里,這一帶灌溉便利、土地豐腴,人口眾多,縣城內有數万人,是延安郡西部唯一盛產糧食的大縣,很適合軍隊駐紮補給。

    李世民便將後勤重地放在這裡,他一方面派出三百名斥候分為三十隊分赴延安郡各地刺探情報,另一方面令士兵抓緊時間休整。

    大帳內,李世民獨自一人站在沙盤前沉思,延安郡東面便是黃河,黃河對岸就是并州,而延安郡西面並列著弘化郡、平涼郡和會寧郡,和延安郡一起形成了關中的外層防禦。

    南面也並排著數郡,分別是隴西郡、天水郡、安定郡、北地郡和上郡,這五個郡形成了關中的內層防禦。

    這九個郡加上河湟五郡和漢中三郡,以及上洛郡、弘農郡、關中三郡,一共二十二個郡,就是大唐最後的領土,李世民低低嘆了口氣,二十二各郡,不到三百萬人口,怎麼養得起二十萬唐軍,李世民終於能理解父皇為什麼要對關隴貴族下手了,可問題是,把關隴貴族的錢糧耗儘後,他們又該怎麼辦?

    這時,張公瑾走進了大帳,低聲道:“殿下,膚施縣的先頭斥候回來了。”

    唐軍從關中出發前李世民便派出十幾人偽裝成商隊,前往膚施縣探查情報,應該是他們回來了,李世民便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一名斥候旅帥快步走進大帳,單膝跪下禀報:“卑職特來匯報膚施縣的情況!”

    “說吧,膚施縣的情況如何?”

    “啟禀殿下,卑職帶著十名弟兄化妝成商隊一路北上,但我們發現根本就進不了膚施縣。”

    “為什麼?”李世民不解地望著他。

    “膚施縣控制得非常嚴密,早在兩個月前他們就不准任何外人進入縣城,就算本地農民賣菜買東西也只能在甕城內進行,南北兩座甕城都成了大集市,城內人進甕城會發一個手牌,返城時憑手牌入城,我們雖然進不了縣城,但我們還是從城外一些農民口中了解到了城內的一些情況。”

    “繼續說下去。”

    “周軍佔領膚施縣後,便將城內民眾大量轉移去了延安、延川和綏德三縣,城內民眾原本有數万人,現在只剩下數千人,軍隊卻有兩萬,主將是虎賁郎將孫長樂,副將是原來宋金剛手下大將呂崇茂,而且從城外的豐林山上可以看見城內的情形,城牆明顯加高加固了,護城河也變得很寬,城頭上有八十架重型投石機,卑職唯一探查不到就是城內究竟有多少存糧,不過聽城外農民說,這兩個月,一直有船隻從黃河進入清水河給膚施縣運來大量物資,估計糧食也不缺。”

    李世民沉思片刻,又問道:“你們只探查了膚施縣,沒有去北面的金明縣看看嗎?”

    “回禀殿下,金明縣已經去過了,和膚施縣一樣,大部分人都遷徙走了,而且金明縣東面和南面的兩面城牆都被拆除,石塊和磚塊用來增高膚施縣城牆。”

    李世民又問了幾句,這才讓斥候旅帥退下去,這時,張公瑾道:“雖然膚施縣的周軍有兩萬人,但其中九千人是呂崇茂的降兵,戰鬥力比較低下,孫長樂此人出身瓦崗,擅長騎兵,未必擅長守城,微臣推斷,以五萬軍攻城,五天之內可以拿下膚施縣。”

    李世民沒有吭聲,他何嘗不知道雙方的兵力對比,他甚至比張公瑾還要清楚幾時能攻下城,張公瑾還是太保守了,李世民自己判斷,三天就能拿下膚施縣,傷亡也就在三五千之間。

    只是李世民考慮的並不僅僅是奪城,他還要顧及雙方援軍,如果他攻下膚施縣,不能及時南撤,一旦二十萬周軍從并州殺來,很可能就像太原一樣將他們困死在膚施縣內,他還擔心延安郡某地是不是隱藏著一支騎兵,一旦唐軍大舉北上膚施縣,騎兵會不會襲擊因城縣,將他們的後勤重地一把火燒掉。

    五萬大軍北上,糧草和後勤保障尤其重要,一旦也偷懶不得,而且就算奪取膚施縣,他又怎麼在關中、上郡和延安郡之間建立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而不是僅僅奪取延安郡就結束,關鍵是要防範周軍的反攻。

    李世民這兩天一直就在盤算這件事,他發現要在沿黃河三郡建立起一道防範周軍西征的防禦牆,至少要十萬大軍才夠,而他現在只有五萬軍隊,加上上郡的一萬駐軍也才六萬軍隊,數量還是不夠。

    “殿下在猶豫什麼?”張公瑾看出了李世民的舉棋不定。

    事實上,從出兵開始,張公瑾便發現李世民一直憂心忡忡,絕不僅僅是為了延安郡犯難,他是有更深的擔憂。

    李世民欲言又止,他剛要開口,這時,帳外傳來侍衛的緊急報告,“啟禀殿下,聖旨到!”

    李世民吃了一驚,急忙給張公瑾使個眼色,兩人迎了出去,李世民心中困惑,父皇這時候來聖旨,是在催促自己盡快攻城嗎?

    他們來到帳外,只見遠處一名宣旨官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快步走來,宣旨官也看見李世民,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參見秦王殿下!”

    李世民點點頭,見士兵已經擺好香案,便道:“先宣旨吧!”

    宣旨官舉起聖旨高聲道:“秦王聽旨!”

    李世民帶著十幾名文武官員在香案前跪下,宣旨官展開聖旨朗聲道:“朕觀天象,非交兵之時,特敕令秦王率唐軍南撤上郡,令到即行,不可一刻耽誤,欽此!”

    李世民聽得一頭霧水,這是父皇令自己火速撤軍,理由竟然是天象,這就是一派胡言了,唐朝的重大決策幾時看過天象,李世民知道,這顯然只是一個藉口。

    宣旨官把聖旨塞給他笑道:“殿下趕快撤軍吧!微臣得立刻回去複旨了。”

    “你給我說實話,聖上這麼急著要我撤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宣旨官將他拉到一邊,這才低聲道:“中都傳來消息,周朝同意停戰一年,條件就是我們必須撤離延安郡,聖上很著急,我們是馬不停蹄,晝夜疾奔才趕到延安郡。”

    李世民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他長長嘆了口氣,張鉉根本不用什麼援軍,一個停戰和談小小條件便將他們逼回上郡了。

    宣旨官匆匆走了,李世民還沒有從失落中恢復過來,張公瑾笑道:“其實殿下根本就不想攻打延安,對嗎?”

    “我怎麼不想攻打延安郡,延安郡威脅著上郡,也威脅著關中,不把延安郡控制在我們手中,我睡不著啊!”

    停了一下,李世民見張公瑾笑而不語,他只得苦笑一聲道:“其實你說得也不錯,我也不太想打延安郡,打下延安郡,最後又守不住它,又有什麼意義?”

    “殿下不願打延安郡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吧!”

    李世民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張公瑾看透了,他默默點了點頭,負手走到帳門口,望著天上的白雲,良久才道:“我確實另有難言的苦衷,不瞞先生說,我是害怕自己重蹈大哥的覆轍,唇亡齒寒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6:58
第1204章西入隴右

    張公瑾點點頭,秦王的心思在他意料之中,一母同胞,兄長被剝奪了一切權力,作為兄弟並沒有感到機會到來,而是同樣感到惶恐,這說明秦王確實把他的父皇看透了。

    “殿下,太子被貶說到底還是皇權之爭,聖上把皇權看得太重,而太子年紀已長,不僅掌握了政事權,還擁有了自己控制的軍隊,軍政大權在手,離登基就是一步之遙,殿下還記得嗎?那段時間聖上總是生病,現在想起來,聖上的心機很深啊!”

    李世民默默點頭,他並沒有指責張公瑾的大逆不道之言,如果他虛偽得連這種話也不能容忍,那他就不是李世民了。

    “先生覺得父皇會廢太子嗎?”

    張公瑾沉思片刻道:“廢太子很有可能,但他絕不會再立太子,不到聖上的最後一刻,大唐皇儲就不會出現,殿下,恕我說句不敬之言,如果真是這樣,大唐會有極大的隱患。”

    “先生是指我四弟?”

    張公瑾點點頭,“他最信任的幕僚是王世充的相國崔文象,此人為了向上爬不惜出賣族兄,早已臭名昭著,不過自從他跟了楚王后,楚王便一路青雲直上,深受聖上的器重,說明此人確實有點本事,有他在背後給楚王出謀劃策,楚王怎麼可能沒有奪嫡之心?楚王才是殿下登基九五的最大對手,而不是太子。”

    李世民如雷轟一樣,站在沙盤前徹底呆住了,張公瑾毫不留情地將他心底深處的防護籬笆扯開了,讓李世民的野心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殿下如果不爭,那大唐就會落到楚王手中,也就會徹底毀滅,殿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大唐的江山,太子守不住它,楚王更守不住,只有殿下才是真正的天命真龍,是大唐能夠重新復興的唯一保證。”

    張公瑾無疑看透了人性的弱點,他在無情撕碎李世民內心秘密的保護籬笆後,又及時將一個道德光環罩在李世民的頭頂,在這個道德光環的照耀下,李世民內心深處的野心開始毫無束縛地膨脹起來。

    他喃喃自言自語道:“說得對,大唐內憂外患,大廈將傾,我不擔起這個重任,誰又能擔起它?”

    李世民一咬牙道:“為大唐社稷的複興,我也豁出去了,請先生教我該怎麼辦?”

    張公瑾微微笑道:“太子之敗就在於失去了軍權,所以微臣建議殿下不要回軍長安,而是移師隴右。”

    “去隴右?”

    李世民猶豫一下,“我若不回京城,那不就便宜了四弟嗎?”

    “殿下,惡人總要有人去做,既然楚王願意,那殿下何樂而不為?殿下以收復河西,對抗周軍為藉口,牢牢佔據隴右,再對京城推波助瀾,一旦京城有變,殿下便可興正義之師殺入長安,那時,一切便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了。”

    李世民最終還是狠不下這個心,他心裡非常明白張公瑾所謂推波助瀾的意思,在大帳內走了幾圈,李世民終於長嘆一聲道:“就听先生之言,我們去隴右吧!長安之事我也不管了,隨他們折騰去吧!”

    張公瑾沒有再勸說李世民,李世民走出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他實在不想參與長安內鬥,那其實也無妨了,只要軍權在手,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李世民的軍隊沒有一點耽誤,在接到聖旨一個時辰後便拔營南撤,這一點他比大哥李建成做得好,除了軍隊不回關中這個底線外,其他父皇一切敕令他都不折不扣地堅決執行。

    宣旨官其實並沒有走遠,一行人就在縣城內,直到唐軍迅速南撤後,他們也才離開縣城,向京城而去。

    按照事先的計劃,李世民南撤到上郡後,便調頭向西,率大軍向隴右進發,與此同時,他給父皇上書,推薦江夏郡王李道宗替自己守上郡,並向父皇說明,周軍雖佔延安郡,但並沒有在延安郡建立根基的跡象,周軍必不會從關內南下,如果唐週再次爆發戰事,必然是從隴右開始,唐軍必須在隴右構築起堅固的防禦。

    在某種程度上,李世民這是先斬後奏,但他已經顧不得了,趁父皇的心思正在清洗關隴貴族以及和周朝談判上,他便不奏而行,不過李世民這樣做也沒有什麼不妥,畢竟他還是隴右經略大使,負責指揮隴右之軍抗擊周軍南下,率軍去隴右也是他的份內之事。

    十天后,大周王朝的使臣隊伍緩緩抵達了長安城,主使依舊是為人練達,精明能幹的相國韋雲起,副使則是長駐長安的禮部侍郎溫彥博,溫彥博親自去蒲津關迎接使團到來,一路上他明白了自己的職責所在。

    隊伍剛到長安城門處,一隊騎兵疾奔而出,中間簇擁著兩名唐朝大臣,為首之人正是太子李建成,旁邊則是相國裴寂,李建成滿臉堆笑,在馬上抱拳道: “韋相國一路辛苦了!”

    韋雲起呵呵一笑,“讓太子親自來迎,實在不敢當啊!”

    “哪裡!哪裡!我既然是這次協商唐朝主使,前來迎接相國就是我的份內之事,請上馬車先去貴賓館休息!”

    不知何時,十幾輛華麗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城門邊,韋雲起欣然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韋雲起上了馬車,李建成因為身份緣故不能和韋雲起同車,而裴寂雖是副使,但他也是相國,他便上了韋雲起的馬車,陪同陪同韋雲起前往貴賓館。

    時隔一年多,韋雲起又一次來到長安,但此時的長安街頭和去年已大不相同了,到處冷冷清清,行人寥寥,偶然出現幾個路人,也是步履匆匆,再也沒有了從前那種華麗從容的氣度。

    路過東市時,只見大門兩邊的十幾家酒肆幾乎都關了門,掛著重重的大鎖,只剩兩家在繼續經營。

    面對如此破敗的情景,裴寂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自從商業中心轉到中都後,長安就一天比一天凋敝,人口也逐漸減少,再也沒有了從前的繁盛,連胡人也不來長安了,直接去了中都。”

    韋雲起微微一笑,“這個應該和商業轉移沒有關係吧!我倒聽說是因為楚王施行推疑令,抓了大量長安民眾,最後人心惶惶,大量人口逃走,裴相國,是這樣嗎?”

    裴寂的臉色略有些不自然,搖搖頭道:“傳聞總有有些誇張,韋相國不要太相信了。”

    “無風不起浪嘛!再說楚王把長安鬧得烏煙瘴氣,抓人無數,草菅人命,天下人皆知,難道這也是誇張?”

    裴寂連連擺手,心急火燎道:“絕不是這麼回事,楚王殿下只是管得稍微嚴格一點,只要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楚王殿下也絕不會為難,大部分被抓之人都是到處惹事生非地痞無賴,真正良民抓得很少,就算偶然被誤抓,澄清後就立刻放了,再說推疑令已經結束半年了,可長安依舊蕭條,這個確實和楚王殿下無關。”

    韋雲起聽他一口一個楚王殿下,拼命替李元吉辯護,那種焦急的神態已經不是為了維護唐朝面子那麼簡單,完全沒有了相國的舉止從容,倒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韋雲起也是老奸巨猾,他立刻便明白了,恐怕這個裴寂已經被李元吉收買。

    韋雲起笑了笑,便不再說下去,不多時,馬車停在了貴賓館,眾人了馬車,從館舍中跑出數十名從人,替他們把行李拿進去,這時,李建成笑道:“今天韋相國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們再具體協商。”

    韋雲起笑道:“只希望殿下不要再限制我們自由了。”

    “絕不會!”

    李建成誠懇地說道:“這一次你們完全自由,不會有任何人前來干擾,不會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請韋相國儘管放心!”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7:06
第1205章天子接見

    韋雲起在院子和大堂裡走了一圈,雖然還是去年住的那個院子,但已經完全變了樣,佈置得極為奢華,各種名貴的太湖石,白玉屏風,紫檀家具,牆上掛著名人字畫真跡,就連茶具也是極品官窯名瓷,兩還各站著四名美貌如花的侍女。

    韋雲起笑了起來,對溫彥博道:“看得出唐朝對這次和談很有誠意嘛!”

    溫彥博撇了撇嘴,“這些還不是從關隴貴族府中挖來的,順水人情罷了。”

    韋雲起揮揮手,讓兩邊侍女都下去,他這才肅然問道:“溫侍郎,說說關隴貴族之事,現在清理到什麼程度了?”

    溫彥博嘆了口氣,“要說李淵,我還真的佩服,從前滿臉仁義道德,豁達寬厚,但通過這次收拾關隴貴族,我也才真正看清他的本相,什麼叫心狠手毒,什麼叫斬盡殺絕,這麼說吧!長安現在已經沒有關隴貴族了,統統被趕去關中各縣,一縣住一個家族,又派士兵監視,也只有長孫家族稍好一點,李淵看在秦王的份上給他們留了一座藍田縣的莊園,家財也勉強保住了,而其他家族的莊園土地統統沒收,錢財蕩盡,爵位剝奪,全部變成了破落戶,每家的嫡長子則押在長安為人質,從此關隴貴族真的不存在了。”

    “但李淵卻發了大財,不是嗎?”

    “確實是發了大財,收刮的糧食銅錢堆滿了倉禀,聽說李淵自己的御庫也堆滿了,朝廷有了大量土地,開始推行軍功土地制度,和我們的製度完全一樣。”

    韋雲起連聲冷笑,“他還想再停戰一年,養精蓄銳,等明年再反攻,只怕最後的結果會讓他失望之極。”

    溫彥博也笑道:“卑職也和一些唐朝官員交談過,很多唐朝官員也認為沒有足夠的人口和土地做後盾,僅憑一點收刮來的錢糧是很難再次崛起。”

    “如果我們周朝正好衰敗下去,而大唐再勵精圖治,一年後,大唐或許有一線翻盤的機會,但問題是大周王朝也在繼續強大,而我們的強大要遠遠超過唐朝,如果說現在我們比唐朝高一個頭,可到了明年,我們就比唐朝高半個身子了,那時它還有什麼翻盤的希望,癡人說夢罷了!”

    “可有一年時間,對他們來說就有一線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吧!”

    韋雲起端起茶碗,喝了口熱茶,這才淡淡道:“如果戰爭降臨,他們或許還能團結一心對外,可一旦沒有了外面的壓力,內鬥就會起來了,這就叫生於憂患,死於安逸,說實話,我越來越佩服聖上的雄才大略了。”

    .......

    韋雲起很快便感受到了李建成所說絕對自由的意思,空曠的貴賓館內外沒有任何士兵把守,更沒有人監視,全部由使團隨同士兵負責保安。

    吃罷晚飯,韋雲起乘坐馬車來到了西市附近一家生意不錯的酒肆內,酒肆叫做沁香園,是竇家的產業,李淵雖然抄沒了竇家的莊園財富,但還是看在皇后和母親的份上,沒有動竇家和獨孤家的產業,使竇家和獨孤家雖然失去了富可敵國的財富,但也依舊能過著土財主般富足的生活。

    韋雲起徑直上了三樓,走進了一間雅室,早等在房間裡的呂平立刻站起身,躬身行禮,“卑職參見韋相國!”

    “呂將軍不必多禮,請坐! ”

    兩人在小桌兩邊坐下,韋雲起吩咐手下道:“關注周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人盯梢。”

    “卑職明白!”手下行一禮,退了下去。

    韋雲起這才對呂平笑道:“我要恭喜將軍被封為龍驤將軍,不容易啊!”

    這次改革軍制,十二衛大將軍之下,便是二十四名龍驤將軍,必須是功勞卓著的將領才能封為龍驤將軍,可即使是龍驤將軍也有排名,呂平排在第五位,僅次於羅成、劉蘭成、秦用和趙亮,不僅封龍驤將軍,還封柱國、冠軍大將軍,淮南郡公,著實令呂平心情激動萬分。

    在相國面前,他還是表現出足夠的謙虛,“相國過獎,卑職從未上戰場,卻能得如此殊榮,心中慚愧萬分。”

    “你其實也是在戰場啊!只不過是另一種戰場,一旦失手,你也同樣有生命危險,你也不用太謙虛了,聖上豈會胡亂封官?”

    “多謝相國誇讚!”

    這時,侍衛將酒菜端了進來,呂平給韋雲起倒了一杯酒,笑道:“相國找我,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韋雲起點點頭,“其實也不是要將軍做事,只是聖上臨行前吩咐過,讓我了解一下李元吉的情況。”

    呂平是軍機台的人,不受紫微閣管轄,所以韋雲起對他也頗為客氣,而且李元吉之事是張鉉直管,就連韋雲起也無權過問,所以韋雲起才會特別解釋,是聖上臨行前的囑咐。

    呂平沉思片刻道:“最近李元吉非常低調,基本上沒有任何動靜,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天子李淵正暗中派人監視李元吉,但李元吉已提前知道了,由此可以推斷,天子身邊有李元吉的人。”

    “李淵為什麼要監視李元吉?”韋雲起不解地問道。

    “因為查抄關隴貴族莊園終於暫告結束,這裡面利益太大,所以天子對李元吉有點懷疑了,據我得到的情報,天子會派人去各莊園复核,估計是想核查李元吉有沒有趁機建立私軍,如果這一關李元吉熬過去,那李淵對他的信任就會更進一步。”

    韋雲起點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想起什麼,又問道:“那呂將軍是怎麼得到這些消息的?”

    呂平微微一笑,“天子李淵身邊有一個宦官,叫做趙德忠,此人已經被李元吉收買了,但他又想給自己留條後路,所以他同時也是我們的眼線,我所有的消息都是從他那裡得來。”

    韋雲起緩緩點頭,“看來李元吉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深沉,他這段時間是蟄伏期,短者三五月,長則一年,悉心培養自己的勢力,這段時間最容易使人遺忘他,可當他再次起來時,恐怕就很難再抑制了。”

    “那我們該怎麼做?”

    “你們就盯住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但不能打草驚蛇,按時向聖上報告就行了。”

    “卑職明白了。”

    韋雲起又喝了杯酒,便起身道:“為了你們的安全,我不能久呆,必須立刻離開,將軍讓隨從跟我回去吧!”

    呂平和韋雲起見面,一方面是韋雲起想了解李元吉的情況,同時也要和呂平建立一種聯繫,呂平的一名心腹手下便跟隨韋雲起回了貴賓館。

    呂平則從後門離開了酒肆,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

    次日天剛亮,裴寂便來到貴賓館,接韋雲起進宮,裴寂笑道:“陛下要先見一見韋相國,然後雙方再開始正式和談。”

    “裴相國為何不早說,我應該換見衣服去見貴朝天子。”

    “不必了,這也不是正式接見,只是和韋相國尋常聊一聊,敘敘舊,屬於私人接見,韋相國不必緊張。 ”

    “既然如此,那我就唐突了。”

    馬車進了皇宮,裴寂將韋雲起領到鳳棲閣上,李淵已經在這裡等候了,他穿著普通的常服,頭戴紗帽,身穿淺黃龍袍,腰束玉帶,若不是袍上九龍圖案,他就和一般的官員打扮沒有什麼區別了。

    李淵老遠便笑著迎了上來,“多年未見了,雲起還是和從前一樣年輕啊!”

    韋雲起連忙恭敬行禮,“參見陛下!”

    李淵親熱地拍拍他肩膀,“我們今天只是老友見面,不用太拘禮了,來!請坐下。”

    韋雲起本來就不是李淵的臣子,既然李淵已經開口讓他不用拘禮,他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在李淵對面坐了下來。

    李淵興致很高,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我們最後一見,好像就是雲起離開洛陽的前一天,一轉眼就十年了,說實話,當初雲起棄官去了北海郡,朕還覺得云起做了一件傻事,可今天看來,雲起當初的決定是多麼英明,目光是多麼高超,雲起怎麼知道張鉉非池中之物?”

    韋雲起微微欠身道:“請陛下恕罪,微臣不能自呼自己主公的名諱。”

    “我們各稱各的,朕相信,張鉉在談到朕時,一定也是直呼其名。”

    韋雲起笑道:“坦率地說,當時我根本看不出我們聖上是池中之物,我同樣看不出陛下也是池中之物,很多事情是機緣巧合,我當時只是厭煩了洛陽官場,就算不去北海郡,我也會棄官去別處,或者遊歷天下,只是正好聖上邀請我,我想北海郡還沒有去過,便答應給他走了,只是想去玩幾個月,不料這一走就是十年,更沒想到自己還能混上一個相國,不得不感嘆命運之奇妙。”

    李淵撫掌道:“好一個機緣巧合!看來真是命運了。”

    兩人對望一眼,都大笑起來。

    李淵這時笑容一收,沉吟一下道:“韋相國能不能坦率告訴我,這次貴國天子決定停戰一年,他真有這個誠意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6 09:24
第1206章 談判得失



    韋雲起微微一笑,“陛下,實現停戰應該是雙方共同努力才行,不能指望一邊有誠意,如果陛下能拿出誠意,我家天子應該也會拿出相應的誠意。”

    韋雲起說得很圓滑,實際上等於什麼都沒有說,但卻提醒了李淵,不能光指望對方拿出誠意,簽約容易,難的是怎麼維持合約?這就需要雙方共同努力了。

    李淵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至少簽約是有誠意的,至於執行合約,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估計韋雲起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李淵便點點頭,“多謝韋相國坦誠相告,時辰不早,開始協商吧!”

    雙方商議合約是在中書省內舉行,前一次談判也是在這裏,會場已經布置就緒,十分簡單,就一張長長的桌子,兩邊各放著五張坐榻,雙方一共有五人參加,另外還有兩名記錄官,各坐在長桌子兩端,負責快錄談判紀要。

    唐朝是由太子李建成為談判主使,相國裴寂為副使,另外還有三名侍郎參與談判,周朝主使是相國韋雲起,禮部侍郎溫彥博為副使,三名郎中為輔使,相對而言,周朝使團的地位等級就明顯低了一籌。

    不過韋雲起是周王朝的尚書令,蘇威在月底退仕後,他就是右相了,是周朝的百官之首,權勢很大,能全權代表大周天子,可以當場做出決策,而李建成地位雖高,卻沒有決策權,還需要天子來拍板,所以論實權,周王朝這邊還要更高一籌。

    雙方各自坐下,簡單寒暄幾句,作為談判發起方,韋雲起首先對眾人道:“今年春夏之際,豫州、徐州、青州以及隴右都不同程度遭了災,導致夏糧減產,所以為了保證秋收和明年春耕,我家天子建議停戰一年,我這次就是奉天子之令前來和貴方協商,如果貴方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我願洗耳恭聽!”

    韋雲起又把球踢給了對方,李建成和裴寂對望一眼,李建成道:“首先我們支持和談,韋相國說得不錯,今年隴右遭遇春旱,夏糧普遍減產三成,戰爭隻會給人民帶來更大的痛苦,我們願意停戰,這一點我們完全和貴方想法一致,但不知除了停戰之外,我們還能談點什麼?”

    雙方都拿民生說事,都把民生作為停戰的理由,但真實原因雙方卻諱莫如深,誰不會拿上台麵來,但這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停戰本身和停戰條件,大原則雙方已經明確,都同意停戰,下麵就是細節的談判了。

    當然,這次停戰和談雖然是周朝主動提出,但真正想停戰的卻是唐朝,這一點雙方也心知肚明,在談判桌上,占主動是周朝而不是唐朝。

    韋雲起笑了笑道:“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願意把柴駙馬放回來,當然,我們也希望貴方表現相應的誠意。”

    “不知你們需要哪方麵的誠意?”裴寂在一旁問道。

    “就繼續保持自由貿易吧!維持目前的貿易現狀。”

    李建成很清楚韋雲起所說的維持貿易現狀的意思,就是繼續用唐朝的各種物資來換取周朝的生鐵,這會導致民眾的巨大苦難,卻能維持軍隊的需求,以前還可以把這種壓力分散到並州和巴蜀,現在已經無法分散,隻能關中百姓來承認,恐怕不用一年,就算軍事上能和周軍對峙,但民生卻已經崩潰了。

    但現在的問題並不是他李建成願不願意,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權力決定任何對策,李建成對裴寂附耳低語幾句,裴寂點點頭,起身歉然一笑,轉身去了。

    李建成無奈道:“這次協商父皇極為關心,所有的決策都要他同意才行,請各位見諒!”

    韋雲起嗬嗬一笑,“完全理解,若是在中都談判,我們也同樣要稟報天子同意,畢竟這裏是長安。”

    不多時,裴寂又匆匆回來,向李建成點了點頭,李建成無奈,隻得道:“父皇已經表態同意了,維持目前的貿易狀態,請盡快放回柴駙馬!”

    “放心吧!最遲一個月,柴駙馬就能回到長安。”

    第一個條件順利達成,不過雙方都知道,這隻是餐前的小菜,真正的大菜還沒有開始,周王朝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不可能就這麼無條件停戰,他們必然還要十分苛刻的條件,否則他們就不會來長安了。

    果然,韋雲起又緩緩道:“這次和談,我們天子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大部分朝臣和軍方都反對停戰,但我們天子還是說服了眾人,不過在停戰的同時,我們希望擴大雙方民眾交流,這也是我們天子唯一的條件。”

    李建成沒有理解,連忙問道:“擴大雙方民眾交流具體是指什麼?”

    韋雲起微微一笑,“其實有幾層意思,比如關隴士子來中都參加科舉,或者周朝士子去長安參加科舉,希望雙方都不要阻止,當然,從前也沒有阻止,隻是我們希望能繼續保持,另外普通民眾的正常遷徙,也希望雙方不要阻攔,就這兩個小小的條件,很簡單吧!”

    李建成和裴寂同時吸了一口冷氣,這哪裏是小小的條件,分明是扼殺大唐的絞索,一旦大規模的民眾流向周王朝,關中和隴右就將成為千裏無人區,這樣的王朝就名存實亡了。

    裴寂忍不住問道:“如果我們阻止民眾外流,又會如何?”

    韋雲起淡淡道:“既然達成協議就要執行,如果不肯執行協議,那就意味著協議無效,停戰也就結束了。”

    李建成點點頭,“今天我們就暫時談到這裏,剛才韋相國提出的條件,我們會好好商量,然後再給韋相國一個答複。”

    “明天繼續協商嗎?”

    “這個不一定,協商前我們會提前通知韋相國。”

    “那好吧!我們就回去了。”

    韋雲起站起身,其餘隨從也紛紛起身,李建成派人護送韋雲起等人回貴賓館,他和裴寂則匆匆向武德殿走去

    返回貴賓館的馬車內,溫彥博忍不住笑道:“剛剛李建成和裴寂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真讓人難忘,其實這個條件並不苛刻,為何他們接受不了?關中民眾若真想離開,他們攔住了也是人心思變,那還有什麼意義?”

    韋雲起淡淡一笑道:“這其實隻是一個底線問題,太子還是不夠厚黑,在這個底線問題上他不敢冒險,裴寂也一樣,他們都是明白人,知道一旦同意這個條件的嚴重後果,唐朝的立國根基就沒有了。”

    “韋相國覺得天子李淵會同意嗎?”

    韋雲起點點頭,“他一定會同意,不同意他會死得更快,如果同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作為天子,他沒有選擇餘地了。”

    武德殿內,李淵正和幾名重臣在商議周王朝提出的條件,盡管李建成、陳叔達和劉文靜都明確表示反對,但李淵卻,沒有立刻表態,他負手在大殿台階上來回踱步,反複權衡著利弊。

    這時,他回頭問李神通道:“神通的意見呢?”

    李神通猶豫一下道:“其實這件事並不是一定對我們有害,關鍵是我們要學會趨利避害。”

    “這話怎麼說?”李淵饒有興致地問道。

    “陛下,大量關中民眾出逃確實對我們影響很大,但如果處理得好,關中民眾就不一定出逃,或者說,等到他們想出逃時,大半年時間已經過去了,那時我們也不在意這個條約要不要遵守。”

    李淵點點頭,李神通正說在他的心坎上了,他對眾人道:“朕讚成神通大將軍的思路,不要以為關隴民眾都想逃走,人若不是不得已,不會輕易離開故土,朕現在不缺錢糧,完全可以免一年稅賦,甚至可以分配一點土地,沒有了稅賦,還有土地期盼,一般民眾都是願意等待希望的,至少不會馬上離去,等上個半年一年,權衡利弊再考慮走還是不走,走了家產怎麼辦,土地賣給誰等等,等最後把後事處理好,準備走了,一年時間也該過去了,朕也曾做過底層官員,很了解民心,朕決定對方這個條件看似很嚴重,但實際效果卻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一直保持沉默的裴寂開口道:“陛下思慮之遠,令我們茅塞頓開,陛下說得對,如果不接受對方的條件,那麼蒲津關就會立刻爆發戰爭,那樣會驚嚇大量民眾逃離家園,會造成關中混亂,而且我們也沒有時間備戰了,所以答應了,我們會贏得一年時間,未必會有損失,可如果不答應,我們隻有損失,卻失去了寶貴時間,不管怎麼權衡利弊,都應該答應才對。”

    這時,相國唐儉也表態道:“微臣也讚成陛下的決定。”

    李淵點點頭,問李建成三人道:“你們還要反對嗎?”

    “父皇如果決定答應,那兒臣沒有意見。”

    “微臣沒有意見!”陳叔達和劉文靜都表達了自己不再反對的態度。

    “那就這麼決定了,答應他們的一切要求,為朕爭取到一年的時間。”

    停一下,李淵又對李建成道:“朕還有一件事,你今晚和去韋雲起商議,如果今晚談妥,那明天就直接簽約。”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6 17:21
第1207章 達成妥協



    夜幕初降,李建成又一次來到了貴賓館,韋雲起親自出門將他迎進大堂,兩人分賓客落座,李建成喝了一口茶笑道:“今天韋相國在協商時提出了停戰條件,我父皇想知道,這個條件的具體明細中是否包括了官員的遷徙?”

    韋雲起搖搖頭,“這裏麵沒有官員的改旗易幟,事實上,我們天子並不讚成官員背叛自己的朝廷,我們也不會輕易接受在職官員跑來投奔,但如果他們的子女跑來參加科舉,卻屬於這個條件的範疇,希望貴方不要阻止。”

    李建成點了點頭,“如果不包括在職官員,那麼我們就可以貴方的停戰條件,但在答成協議之前,父皇還有一件事希望和貴方商議。”

    “殿下請說!”

    李建成沉吟一下道:“就是太原戰役中的唐軍戰俘和屈突通將軍的遺體”

    不等李建成說完,韋雲起便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天子很敬重為國盡忠的屈突通將軍,給了他厚葬,但如果他的家人想把遺體運回家鄉安葬,那也可以,我們不會阻攔,不過戰俘的問題不在這次協商範圍之內。”

    “韋相國誤會我的意思了。”

    李建成連忙解釋道:“我們知道這次隻談停戰,在所有停戰條件完成後,我們另外再談談戰俘之事,和停戰協議無關。”

    韋雲起的臉色稍稍和緩,便道:“太子殿下請繼續說。”

    “我們也不是要全部的戰俘,而隻是想要回其中的兩萬關隴士兵,他們的家人都在關隴,都在引頸盼望親人歸來,作為鄉親們寄托了巨大希望的朝廷,不能袖手旁觀啊!”

    李建成說得聲情並茂,但韋雲起卻暗暗鄙視,分明是兵力不足,又想把戰俘要回去繼續打仗,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不過如果對方用錢糧來贖,那也可以商量。

    韋雲起微微笑道:“我能理解殿下和貴國天子的恤民之情,但感情是感情,規則是規則,兩者不可混為一談,如果要我們把兩萬關隴放回家鄉也可以,必須按照規矩用錢糧來贖,否則須服勞役三年後才能回鄉。”

    李建成當然不指望對方白白把人送回來,他父皇是想贖回兩萬士兵,如今他們挖光了關隴貴族的老底,著實財大氣粗,可以和對方談談條件了。

    “韋相國請明示,需要我們出多少錢糧?”

    韋雲起爽朗一笑,“戰俘之事不在這次協商的範圍,我無權做主,必須請示我們天子,這樣吧!我明天一早送鴿信回中都,三四天後就能給殿下一個明確的答複了。”

    “那就多謝相國了,我不打擾相國休息,先告辭了。”

    李建成起身告辭,韋雲起將他送出貴賓館,送他上了馬車,李建成打開車窗笑道:“明天下午正式簽約,韋相國可有問題?”

    “我隨時都可以,不過我建議還是等中都的答複,說不定兩件事可以並為一件事簽約。”

    “這樣也好,我回去商議一下,如果父皇不反對,那就再等兩天。”

    李建成的馬車緩緩而去,這時,旁邊溫彥博低聲道:“聖上不是把戰俘的談判權也一並給了相國嗎?”

    韋雲起淡淡道:“哪能輕易答應,磨一磨他們,讓他們多出一點錢糧。”

    “卑職明白了,不過卑職建議最好不要把戰俘還給他們,他們現在錢糧充足,唯獨缺的就是人,兩萬軍隊給他們,會增強他們的實力。”

    “這個無妨,兩萬軍隊改變不了大局,而且聖上也想從他們手中狠狠敲詐一筆錢糧,這兩萬關隴戰俘正好是我們的本錢。”

    ........

    三天後,中都的回複抵達長安,張鉉同意把兩萬戰俘放回關中,但同時也提出了天價贖金。

    禦書房內,李建成將韋雲起的書麵答複呈給了父皇,李淵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沒想到張鉉竟然如此獅子大開口,每個士兵要價二十兩黃金和二十五石糧食,贖回兩萬戰俘就意味著他們要拿出四十萬兩黃金和五十萬石糧食,還是一口價,這個條件實在太苛刻了,足足比正常贖金翻了一倍。

    “父皇,張鉉並沒有誠意,還是放棄吧!”李建成低聲勸道。

    李淵搖搖頭,歎了口氣道:“他不是沒有誠意,他是想和朕達成這筆交易,如果他真沒有誠意,贖金就會翻十倍了,隻是他知道朕挖了關隴貴族的老底,他便想跟著好好敲詐一筆。”

    李淵站起身負手走了幾步,終於點點頭道:“答應他們的條件!”

    “父皇!”

    李淵一擺手止住長子,“我們有足夠多的錢糧,負擔這點黃金和糧食問題不大,我們現在缺的是人,是軍隊,這兩萬軍隊我們好好訓練一年,他們便可成為最精銳之軍,可以替朕爭奪十個郡,這筆買賣值得。”

    李建成無奈,隻得默默點頭答應了,這時,李淵又問道:“世民對停戰談判有回信嗎?”

    “回稟父皇,二弟沒有書麵答應,隻是長孫無忌回來說,二弟認為對方貿易是要掏空我們,我們應該適當限製,他對民眾流動沒有意見。”

    李淵冷冷哼了一聲,“這個問題朕還不明白了,不貿易的話,生鐵從哪裏來,朕早就說過了,這一年我們必須軍事優先,大家就生活節儉一點,少買的東西,少下點館子,有飯吃就行了,隻要保證軍事物質,其他民品,隻要對方想要,就統統送去,給朕多換一點生鐵回來。”

    李建成其實是想借二弟李世民的口來勸父皇不要毫無節製的自由貿易,沒想到父皇心中隻有軍隊,隻有生鐵,他也無可奈何了。

    這時,李淵又道:“還有讓少府寺停止鑄錢,把銅全部熔解了鑄箭矢盾甲,朕的原則就隻有一個,一切都要軍事優先。”

    李淵發了狠,他一切條件都可以答應,一切屈辱都可以忍受,他一定要利用這一年時間把軍隊搞上去,重新奪回巴蜀和並州,李淵已經沒有退路了,他隻有狠下心把這一線希望變成現實。

    眾人紛紛退下,李神通卻沒有走,待眾人走盡,李淵看了他一眼問道:“還是什麼事?”

    “陛下,神符出事了!”

    “什麼?”

    李淵吃了一驚,急問道:“他出什麼事了?”

    今天天不亮,他的親兵逃回一人,說神符在平涼郡雞頭山一帶遭到來曆不明的人伏擊,三百名親衛死了大半,神符也中了兩箭,身負重傷,他們拚死逃到了百泉縣。

    李淵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是派李神符出任隴右經略副使,協助次子李世民統管隴右之軍,沒想到卻遭到了伏擊。

    什麼來曆不明的人?分明就是隴右之軍,雖然李神通沒有明說,但李淵卻明白這裏麵利害,他慢慢咬緊牙暗罵道:“孽子!”

    “陛下,神符不適合在外麵帶兵,還是讓他回京吧!”

    李淵心中既惱火,又是無奈,這種情況下,他還不能和次子翻臉,隻得點點頭道:“好吧!先讓他回京療傷,隴右之事以後再說。”

    .......

    周唐兩朝在經過五天的磋商後,終於達成了協議,以貿易自由、以人員流動自由為條件,雙方停戰一年,另外唐朝以四十萬兩黃金和五十萬石糧食的代價,從周軍手上贖回了兩萬在太原戰役中被俘的關隴士兵。

    隨著停戰生效,在蒲津關外積極進行進攻備戰的數萬周軍也停止了活動,大軍撤回河東城,並州戰場上徹底恢複了平靜。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7 14:50
第1208章 視察北海



    【忙著寫新書,忘記了更新,抱歉!抱歉!】

    光陰荏苒,一晃過去了大半年,寶鼎三年的初夏時節來臨了,青州北海郡,這裏是張鉉的發家之地,同時也是大周帝國最大的牲畜產地,除了馬和羊不如草原外,其他牛、騾、驢等大牲畜的產量都是天下第一,而隔壁東萊郡卻是造船業和漁業發達,每年各種各種船隻製造和海貨產量也是天下第一。

    一支由數千人組成隊伍正在北海郡官道上緩緩而行,張鉉坐在馬車內,望著兩邊的麥田和農房,心中感概萬分,當年這條官道兩邊數十裏內荒蕪人煙,人們都藏身在幾座重要的城池內,一晃過去了五六年,官道兩邊已完全變了樣,大片大片的麥田一望無際,此時正是麥子由青轉黃之時,微風拂過,麥浪起伏。

    遠處小河邊矗立著巨大的風車,再遠處便是錯落有致的村莊,房舍大多是新建,白房黑瓦映襯著遠方的魏巍青山,格外令人賞心悅目。

    “陛下要不要去農舍喝杯茶,歇息片刻?”

    陪同張鉉出行的是淑妃裴致致,她看出張鉉心中的感概,便笑著建議去找個地方喝茶歇腳。

    張鉉點點頭,他是想問一問民情,這時他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座規模頗大的茶莊,他頓時想起當年他曾經在這裏歇過腳,便令道:“前麵那座茶莊,朕要去哪裏休息片刻。”

    立刻有數十名騎馬疾奔而去,先一步去布置安保措施,不多時,張鉉乘坐的馬車在茶莊前緩緩停下,幾名侍衛領著茶莊主人迎了上來。

    茶莊主人是父子二人,前麵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他帶著兒子上前跪下行大禮,“小老兒拜見皇帝陛下!”

    張鉉示意侍衛扶他們起身,又注視他片刻笑道:“朕應該見過老丈,對吧!”

    “正是!”

    老者激動道:“陛下當年去齊郡時,小老兒剛剛修起兩間草屋,陛下來草屋裏喝過水。”

    “對了,隻是朕忘了你姓什麼,當時還有你老伴,兒子好像上山打獵了。”

    “小老兒姓王,老伴前年過世了,這就是我兒子。”

    老者拉過身後兒子,“這就是我兒子,現在已經不打獵了,在家耕田種地。”

    男子再次躬身行禮,“小人王讚參見皇帝陛下!”

    張鉉見這個男子長得頗為健壯,舉手投足間有一種軍人氣質,便笑問道:“你從過軍嗎?”

    “小人從過軍,累功做到校尉,去年在江夏作戰時傷了一目,目前已卸甲歸田,不過小人還在郡民團中任校尉,剛剛集訓回鄉。”

    張鉉這才注意他其實隻有一隻眼,如果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他又看了房子,點點頭道:“當年還是兩間破草屋,現在確實五間青磚大瓦房了,變化很大啊!”

    “這是小人用立功賞賜的錢修建,另外在村中還有一座宅子,這裏隻是父親做小買賣的茶莊。”

    “既然是茶莊,那朕也坐坐吧!”

    張鉉又對侍衛道:“不用進去了,天氣這麼好,就在外麵棚子下喝碗茶。”

    侍衛們很快在涼棚下鋪設了席子和坐榻,張鉉帶著太子張廷以及陪同他出巡的楊師道、裴弘等人都坐了下來,而幾名女眷以及侍奉宮女則去房間裏休息喝茶。

    片刻,老頭端來了剛煮好的新鮮山茶,張鉉笑道:“我記得當時王老丈是第一個遷來的人吧!”

    “小老兒確實是第一個遷來的人,當時官府出台一個規定,居住在縣城以外者,每戶送五畝宅地,小老兒就是受這個誘惑而來,現在看來很明智,第二年就取消了,小老兒這五畝宅地現在至少值三百貫錢,而且還是靠近官道最好的一個位子。”

    “現在遷來的人多嗎?”

    “陸續遷來不少人,我們這和村莊叫做東河莊,現在至少有兩百戶人家了,喏!那就是我們村莊。”王老頭一指遠處的村落笑道。

    這時,王老者的兒子也端了幾盤茶點,”陛下,這些都是用山貨做的點心,雖然粗糙,卻是本地特色,陛下可以嚐一嚐。”

    “這是什麼做的?”張鉉拾起一塊雪白的小蒸餅問道。

    “這是用山藥做的餅,放了點蜂蜜,就叫山藥蜜餅。”

    “原來如此!”

    張鉉將餅推給兒子,“這個不錯,嚐一嚐。”

    張廷嚐了嚐,點點頭讚道:“又細又軟,真的不錯!”

    張鉉又端了兩盤點心給他,這才問王讚道:“郡裏的民團有多少人?”

    “回稟陛下,大概有八千人左右,在夏收前和秋收前各訓練十天,冬天則訓練一個月,我們益都縣民團人數最多,有三千人,分六個營,小人負責其中一營,民團士兵都是附近的鄉親。”

    “除了訓練,民團還做什麼?”張鉉又問道。

    “還有就是冬天興修水利,當然,幾乎所有的人都要參加,但民團是主要勞動力,另外,民團還要聯防稽捕盜賊。”

    這時,裴弘快步走上前,低聲道:“陛下,那邊有幾個老人想見陛下!”

    張鉉順他所指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站著五六個拄杖老人,正探頭向這邊張望,他便點點頭道:“請他們過來吧!”

    不多時,幾個老人被侍衛帶上前來,他們跪下行禮,“小民參見皇帝陛下!”

    張鉉連忙吩咐左右侍衛,“快快扶他們起來,讓他們坐下!”

    幾名侍衛扶他們起來,給他們鋪了席子,請他們席地而坐。

    為首老者道:“聽說陛下要回北海郡,鄉親們推薦我們這幾個鄉老代表附近幾個鄉來拜見陛下,幸虧陛下停下來休息,否則就要錯過了。”

    張鉉笑問道:“大家都有養牲畜吧!”

    “我們一帶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牛、養騾驢,說起來多虧陛下當年有遠見,在北海郡的河流兩岸都種滿了牧草,海邊更是大片分布著草場,現在這些草場成了北海郡人的黃金寶庫,我們活了一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富庶,外麵人都說北海郡人的富庶已經不亞於中都,但我們卻說,是陛下給我們種下了金種子,今天長成掛滿金果的大樹了。”

    鄉親們感激也讓張鉉頗為欣慰,當年他放棄北海郡遷都魏郡,建立了中都,心中一直對北海郡十分歉疚,這裏是他的龍興之地,也是他一步步為理想而奮鬥的土地,他發自內心地希望這裏的人民能過上富裕生活,隻有這樣才能減緩他心中的歉疚之情。

    “你們都說說自己的收入,朕再對比一下中都人的收入,說不定北海郡人的收入比中都還高。”張鉉笑著說道。

    眾人商量一下,推出一個老者說話,此人家境中等,很具有代表性,老者便欠身道:“回稟陛下,小老兒姓趙,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女兒已經出嫁,小兒子三年前從軍,家中就有我和老伴以及長子夫婦,還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家裏有一百六十畝地,其中六十畝是小兒子從軍掙的軍功田,一百畝是我和長子分的永業田,將來小兒子從軍回來還會有五十畝永業田,我們家養了十頭牛,二十頭騾子和十五頭毛驢,去年賣了五頭牛、十二頭騾子和十匹毛驢,加上種田收入,一共掙了五百餘貫錢,當然,小兒子的軍功賞賜不算,也談不上很富裕,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裴弘和楊師道聽得瞠目結舌,一年居然掙五百多貫錢,一名侍郎的年俸也不過如此,張鉉撫掌大笑,“這個收入傳出去,朕估計中都人都要跑光了,全部跑來北海郡謀生。”

    “陛下,不會這麼誇張吧!”

    旁邊裴弘笑道:“老丈,中都一個大酒肆的酒保,一個月能掙六貫錢,一年不過七十餘貫,掌櫃則翻倍,中都收入最高是南麵靈泉山的銅礦工,每月能掙二十貫,一年也不過兩百四十貫,但非常勞累,還有生命危險,老丈一家人養養牛種種田,一年就能收入五百貫,這個中都人可真比不了。”

    老者戰戰兢兢道:“看來是我們失言了。”

    張鉉淡淡笑道:“這其實沒有什麼,大家生活富裕,朕也很高興,不過朕也要說清楚,當年朕離開北海郡時說過,免大家十年的畜牧商稅,一旦十年期滿,賣牲畜時就要征稅了,到時大家收入都會減少,希望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眾人都點頭道:“免了我們十年的稅,我們心裏隻有感激。”

    “時辰不早,朕也出發了,請各位鄉老代朕向鄉親們問好。”

    張鉉起身和眾人告別,這時,一名宮女管事上前稟報道:“陛下,淑妃娘娘說,這裏的點心很好,她想帶點回去。”

    張鉉嗬嗬一笑,“那就全部買下來,給大家都嚐一點。”
邱水躍 發表於 2017-2-7 17:08
第1209章 雍縣遇襲

    就在張鉉視察青州的同一時刻,大唐天子李淵也在扶風郡一帶視察,關隴貴族的清算足足進行了半年時間才徹底結束,上百座莊園,數十萬頃良田全部被朝廷沒收,利用這些土地,唐朝也效仿大周建立起了土地軍功制,將土地封賞給有功將士。

    首先獲得土地的便是參加和關隴聯軍作戰的數萬將士,每個士兵至少都獲得了十畝土地,一時歡聲雷動,士氣高漲,而沒有獲得土地的士兵則心急如焚,渴望著作戰立功。

    應該說唐朝的土地軍功制度十分有效,大大振奮了軍隊的士氣,更加凝聚軍心,使士兵們願意為保護自己的財產作戰,取得了和周軍推行土地軍功制一樣的效果。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推行土地軍功制度也造成了一些不良後果,主要是關隴貴族各家莊園的佃農,這些土地雖然歸各大家族所有,但具體耕種者卻是千千萬萬佃農,這些土地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命根子,一但被朝廷沒收,準備封賞給有功將士,這些佃農也就失去了耕種的土地。

    周朝不存在關隴貴族這樣的壟斷的階層,周朝封賞的土地都是因戰亂形成的無主之地,被官府收為官田,或者變成軍屯田,大多是擱荒土地,所以不存在唐朝這種土地新舊使用者的矛盾,而唐朝地域狹窄,官府拿不出多餘的土地安置這些失去土地的佃農。

    朝廷為了解決這個矛盾,相國劉文靜又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將沒收的一部分土地劃歸地方官府,由官府將土地租給這些佃農,以解決土地原有佃農的生存問題,但李神通為首的軍方卻堅決反對這個方案,這些土地已經全部劃給兵部,用來作為實施土地軍功制度的基礎,軍方又怎麼能容許地方官府再來分一杯羹。

    在軍方極其強硬的反對之下,各種解決方案統統失效,矛盾便在秋收後激化了,軍隊在雍縣一座莊園內鎮壓了數百戶不肯交出土地的佃農,一百多名佃農被殺,更加激起了佃農們的滔天怒火,加上關隴貴族的暗中挑唆,大量佃農趁黃河結冰的機會攜妻帶子逃去了並州。

    大周天子張鉉特地派出戶部尚書李綱、中書侍郎李清明趕赴離石郡,將陸陸續續逃亡到並州的上萬戶佃農安置在人口稀少的並北三郡,婁煩、雁門以及馬邑郡,給每個壯丁一頃土地為永業田,並給每戶人家一頭牲畜的優厚條件,讓他們安家在急需人口充填的並北三郡。

    軍隊為逃亡佃農修建房屋,幫助他們重新開墾已經擱荒多年的土地,官府給他們發放種子和賑濟糧食,又將各家婦女組織起來縫製軍服、軍鞋,掙一點油鹽醬醋錢。

    消息傳到關中,卻又帶動了更多失去土地的佃農逃亡去並州,一個冬天,關隴便損失了兩萬餘戶約十幾萬人口。

    發生在秋冬時節的佃農事件給了李淵一次沉重的打擊,為此他大發雷霆,罷免了扶風郡、隴西郡和弘化郡三郡太守,責令太子李建成去妥善處理好此事。

    這一次,李淵又在百忙之中抽出三天時間來巡視扶風郡,不過他並不是來探望佃農的處理現狀,而是來視察土地軍功制度的落實情況,在軍隊和佃農之間,他當然是選擇軍隊。

    雍縣是關中僅次於長安的第二大城池,是一座有著十幾萬人口的大縣,四周良田廣闊,也是關隴貴族莊園的最集中之地,在土地兼併最嚴重之時,雍縣有超過七成的土地都被各種大大小小的莊園佔據,其中僅皇莊就佔據了數萬頃土地。

    這也是關隴地區土地兼併不容回避的事實,造成自耕農越來越少的原因不僅僅是關隴貴族大量兼併土地,同時還包括李氏皇族對土地的大量佔有,僅天子李淵的皇莊就有十幾處,佔據良田超過十萬頃。

    在兵源枯竭,自耕農即將消亡之際,為了挽救王朝,李淵當然不可能割李氏皇族的肉,他也就不得不對關隴貴族下手了。

    李淵視察之處原本是一座莊園,占地近五千頃,原本屬於獨孤家,在遭遇暴風驟雨式的清算後,獨孤家的一切痕跡已不復存在,圍牆被拆除,倉庫、管家和莊丁的住處也被夷為平地,變成百餘軍戶的聚居之地,這五千多頃良田也是第一批被獎賞給了士兵,約八千將士從中受益。

    李淵在數十名侍衛和官員的陪同下來到一戶農家前,一個老者戰戰兢兢上前磕頭,“小民叩見皇帝陛下。”

    李淵溫和地笑問道:“是你兒子從軍嗎?”

    “正是,小民的次子從軍,得到了五十畝土地的賞賜,兒子便讓小民來替他耕種。”

    李淵回頭問跟隨的官員,“土地對嗎?”

    雍縣縣令賈元朝連忙道:“微臣專門核對過,他兒子是校尉,兵部核准的賞賜土地是五十畝,完全正確。”

    李淵點點頭,又打量一下周圍的土地,已經鬱鬱蔥蔥長滿了麥苗,他欣慰地問道:“老丈,這些土地都是你的嗎?”

    老者指左面一片道:“回稟陛下,這邊五十畝是小民的土地,那邊三十畝是另一家軍戶的賞賜,他們家在上郡,過來不方便,就由小民替他們耕種,拿三成收穫作為小民的補償。”

    李淵見一望無際的土地上都種滿了麥苗,又問老人道:“這大片良田都是像你這樣的軍戶種的嗎?還是有一部分是原來佃農種的?”

    “基本上都是我們種的,原來的佃農基本上都搬走了,這些土地既然已經換了主人,他們當然要走,我們沒有人願意他們留下來。”

    “為什麼?”李淵不解地問道。

    “陛下,這些佃農很過分,他們說這些土地自己已經耕種了幾十年,田埂邊埋著他們的祖先,該怎麼種都由他們說了算,就好像這些土地是他們的一樣,我們普遍擔心把他們留下來,時間久了,這些土地就會變成他們的了,趕也趕不走,所以我們寧可擱荒也要把他們趕走,好在軍隊支持我們,幾百戶強硬佃戶都被趕走了。”

    李淵的臉色有點難看,他原指望軍戶和佃戶能和睦相處,卻沒想到這些小民如此現實,在自身利益上一點也不含糊,更重要是,他明明知道今天接見的幾戶農民都是官府事先安排好的,否則隨行官員怎麼會知道這些軍戶的確切資訊,連這些事先安排的軍戶都這樣極端自私,更不用說其他軍戶了。

    李淵心中又是惱火,又是無奈,他只得對老者道:“給你兒子寫信,讓他好好為大唐戰鬥,不要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

    離開莊園,李淵又轉道前去仁壽宮,仁壽宮是隋文帝楊堅修建的一座避暑行宮,修建得金碧輝煌,耗資巨大,雖然楊堅本人就駕崩於仁壽宮內,楊廣登基十幾年來從不涉足一步,但李淵卻並不在意,他下令官員重新修繕仁壽宮,並作為自己的避暑行宮,又依照秦王李世民的提議,將它改名為九成宮。

    不過李淵登基以來便遭遇了連續不斷的內憂外患,使他一步也無法離開長安,這還是第一次前來扶風郡,第一次下榻他的行宮。

    千餘騎兵護衛著李淵的龍駕在山道上的緩緩而行,低緩的山道上鋪了平整的石板,使得車駕並不顛簸,兩邊大樹濃密,格外幽深涼爽,山風拂面,將初夏的暑氣一掃而光。

    不過李淵的心情卻不太好,他在生長子李建成的氣,李建成從年初起就在扶風郡處理佃農逃亡事件,一直就駐紮在雍縣,可聽說自己前來扶風郡巡視,他便跑到隴西郡去了,說他的說法是安撫隴西郡的佃農,但在李淵眼中,長子分明是在躲避自己。

    李淵也知道長子並沒有處理好佃農的土地矛盾,導致佃農開春後依舊不斷外逃,而唐朝又和周朝簽署了協定,不准用任何方式阻止關隴民眾東歸,否則戰爭立刻爆發,這讓李淵心中十分惱火,既惱火長子處置佃農外逃不力,又惱火長子對自己的逃避態度。

    李淵陰沉著臉注視車窗外的大樹,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一株大樹上出現一個黑影,只聽‘哢!’一聲弩機響,一支狼牙箭驟然出現在李淵的眼前,箭頭上閃爍著瑩瑩綠光,李淵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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