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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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30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13
第一四九節 無題

  蒼白的燈光打在舞臺之上,渲染出一幕老式的、懷舊的黑暗場景。隨著超長的前奏夾雜著有如囈語的獨白開始迴響,《以父之名》這首最具有畫面立體感的歌曲,提前了數年的時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酒吧裡、細雨中,隨著歌聲的旋律陷入一片寂靜,遠處霓虹閃爍、車輛來往穿梭,數量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很能說明問題。當這聚集在一塊的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專注地聆聽,站在其中,你會感到那旋律聲幾乎將整座城市、天空下的整個世界都給淹沒了下去。

  說起來,站在雨中的這批人,或許還要比進入酒吧裡的人更為幸運。儘管舞臺被燈光打成了模糊的黑白兩色,但在一片灰色調的氣氛當中,偶爾抬頭看清那幾張可笑的水果面具,仍舊會衝淡了能夠感受到的氣氛。身處人群之中,約瑟夫對於歌詞的感悟姑且不論,卻顯然也受到了歌曲旋律的感染。瑪麗蓮、海蒂之所以會陶醉其中,或者倒是愛屋及烏的成分要更多一些。而坐在一旁,方雨思的心情,就只能用震撼來形容。

  一如黃老與鄭則培第一次聽見《東風破》,與一般人聽歌時單純評價「好不好聽」、「喜不喜歡」不同,作為相對專業的音樂人,在感受歌曲的同時,他們也會在心中評價這首歌的份量,判斷它是否會受歡迎,是否會走紅。其實大部分的歌曲,都得靠音樂人的眼光,靠包裝、宣傳才能夠上位,然而也有一小部分,是那種一聽就能讓人深刻銘記,毫無疑問會引領潮流的歌曲。而概念樂隊拿出來的歌曲,幾乎全都屬於這種類型。

  概念樂隊成立幾個月的時間,所發出的十多首歌,真正賣出演唱權的一半都不到。然而每一首歌出來之後,被各個演藝公司請人在現場錄製的磁帶便會以最快的形式發到一些歌星的手上,方雨思也反復聽了好幾首,每一次都不由得幻想:假如這首歌給我唱,會造成怎樣的巨大影響……

  但毫無疑問,相對於那些伴有雜音、顯得並不真實的磁帶,此刻在現場聽到的演唱,便更能給人以數倍的震撼。如同采玉人發現了和氏璧的毛胚,她的眼前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旦經過專業的處理、演唱、包裝之後,這些歌將會擁有多麼巨大的力量。

  每一曲都是不同的風格,每一曲都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每一曲都能保證走紅……不行,不管他是誰,一定要說清楚,就算付出一些承諾和代價都沒有關係。只要他能給我寫歌……

  心中因幻想而起伏不定,望著臺上稍有些呆板的演出,歌曲的間隙,某個奇怪的感覺忽然在她的腦海裡掠過:概念樂隊中那個戴著黃瓜面具的成員,舞蹈動作似乎有些眼熟……這個念頭隨即在腦海裡隱沒了下去,因為那名少女並沒有進行更多的動作與手勢——她是彈電鋼琴的,此時雙手都在忙碌。

  也是在這個時間裡,酒吧的一位服務員拿了兩朵棉花糖過來,交給方雨思身邊的瑪麗蓮母女,中間似乎還說了些什麼話,但方雨思此時沒有什麼心情去注意了。

  黑白的旋律不斷推進,逐漸至於尾聲,最後的混聲說唱結束後,四周的寂靜持續了一會兒,似乎依舊沉浸於那種緊湊的畫面感中無法掙脫。臺上的主唱香蕉敲敲話筒,輕咳兩聲,隨後說道:「呃……完了。」

  「暫時就是這個樣子,當然我唱得不好,這首歌還有完善的餘地……星期六,大家都忙著休息,我也一樣,今天就到這,再見。」似乎是概念樂隊的一貫風格,沒有過多的修飾,沒有穩重的說辭也並不照顧聽眾的感想,簡單說完,拿著放話筒的架子就準備閃人。下方照例是吵鬧聲一片,有央求的,有抗議的,也有的人是早就聽說了概念的名字,卻是第一次來,因此在前排大吵大鬧想要衝上去的。這樣的場面幾乎每一次都有,不過藍鳥酒吧也已經早有準備,十餘名壯漢將小舞臺圍得嚴嚴實實,誰也衝不過去。

  眼見著概念樂隊乾脆俐落地退場,不遠處的蘭姐向這邊做了個趕緊的手勢。對約瑟夫與瑪麗蓮說了聲抱歉,方雨思朝著去往後台的通道入口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吃完了棉花糖的海蒂心滿意足地從沙發上跳下來,望了望四周:「媽咪,洗手間在哪裡。」

  「洗手間……我帶你過去吧。」

  笑著與約瑟夫打了個招呼,拉著海蒂的手,母女兩人朝著大廳那邊的洗手間走了過去,片刻,消失在約瑟夫的視野之中。

  概念樂隊退場之後,限制進入的規定也就沒有了多大的意義。門口的保安撤掉了大部分,音樂變得稍稍舒緩,不少人從外面進來,向別人詢問方才舞臺的情況,針對著新歌彼此進行著交流。儘管因為概念特立獨行的作風而流失了不少的歌迷,但當這種風格成為了習慣,鐵杆的歌迷依舊有不少,紛紛議論著假如概念樂隊進入歌壇,絕對能夠橫掃千軍,將那些所謂的歌星明星一掃而空。

  聽著周圍人群的褒揚與崇拜,約瑟夫一邊喝著紅酒,一邊思考著中國之行想要探究的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三年前救下瑪麗蓮母女的到底是什麼人。

  三年前瑪麗蓮的事情之後,薩利埃與甘比諾兩個黑手黨家族的關係有了一段時間的緩和期,不過,和平持續到現在,許多原本壓下的矛盾又已經到了激化的邊緣。眼見家族戰爭一觸即發,力量上處於劣勢的薩利埃家族自然想要尋找更多的助力。這其中,曾經救下過瑪麗蓮母女的神秘力量自然成為了聯繫的重點之一。

  對於被人救下那一個多月的經歷,回到美國之後,瑪麗蓮和海蒂這對母女都是守口如瓶。說起來,為了保守這一個秘密,母女二人都是費了好大的精力,一旦有人的說話有意無意地涉及這一方面,與她們聊天的氣氛便會立即地冷淡下來。瑪麗蓮倒還是會一些圓轉的手腕,海蒂的拒絕就更是直接,原本很活潑天真的孩子,變得不再喜歡與陌生人來往不說,就連家族中的親人對那件事情做出旁敲側擊,她也會直截了當地掉頭走人。最初回到紐約的那段時間,飯桌上的這種尷尬就發生了幾十次。

  家族中的許多人說這對母女太不懂事,但作為瑪麗蓮的父親,卻似乎在唐敬堯的事情上一直對女兒懷有愧疚,此後將這件事情壓下不提。然而當家族再一次感受到了危機的來臨,一些些的愧疚當然也在家族利益前煙消雲散。於是,也就有了約瑟夫的這次中國之行。

  回憶著瑪麗蓮母女兩日來的表現,約瑟夫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那個概念樂隊的主唱,名叫顧家明的男孩絕對是其中的重要人物之一。海蒂必定就是在三年前的那段時間裡與這名少年遇上,變成了朋友。現在自己只要調查過少年的背景,許多的事情應該就會順藤摸瓜地牽出來。心中這樣想著,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某種不安的感覺也漸漸地升了上來。

  十分鐘,瑪麗蓮她們沒有過來。

  穿過人群,走到洗手間的門口,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隨後吸了一口氣,伸手敲了敲女廁所那邊的門:「瑪麗蓮、海蒂!」

  音樂聲響,人群喧鬧,洗手間裡沒有回應。

  皺著眉頭,他砰地一腳踢開了木門,某個在鏡子前洗手的胖女子目瞪口呆地望著進來的外國男子很剽悍地踢開一個個小隔間,幾名女子的下體風光便完全暴露在了這名男子鷹隼一般的鋒利目光之下。由於切身可以感受到的殺氣太過巨大,一時間竟沒有人敢開口呼叫。直到男子似乎完全不滿足地看過了所有的地方,目光兇狠地轉到那個胖女人的身上,才終於有高八度的尖銳呼救聲響了起來。

  「強——奸——啊——」

  猛地一個轉身,約瑟夫沒有理她,朝著門口衝了出去。第一個進來的保安手持警棍向他頭上揮下,被他一腳踢飛,第二個保安僅僅是接下了一記猛烈的直拳,便被手刀切中了後頸,暈厥過去。挾著無比的氣勢,約瑟夫如同戰車一般衝入了洗手間外的小通道。

  保安也好、流氓也好、正義人士也好,大批的人從兩邊圍堵了過來。

  踢腿、揮拳、猛烈的過肩摔,頃刻間,首先衝來的四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後方的人還想繼續衝上,但隨即便停了下來,因為眼前的男人已經直接從衣服裡掏出了兩支手槍,對準通道的兩頭。

  由於此時堵住了通道的都算是沙竹幫的成員,一時間還沒有人尖叫起來,騷亂不至於擴散到大廳裡去。過得片刻,一個看來穿著西裝的中年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望著那手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位朋友,為什麼要在我的地方鬧事?」

  他說過之後,旁邊的一名男子用英語翻譯一遍。約瑟夫將槍口略微放低,用中文說道:「我的兩個朋友,在你這裡不見了。」

  「兩個朋友?」那中年男子望了望身邊的手下,後面有一名保安擠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隨後中年男子問道:「你的朋友是女人?金髮?帶著她的女兒?」

  「沒錯。」

  「我的人看見她們從那邊去了下面的停車場,沒有人威脅她們,小女孩似乎還挺高興的樣子,怎麼她們沒有事先跟你打招呼嗎?」

  微微一怔,約瑟夫兇狠的表情依舊沒有變。片刻,他將手槍放了回去,拿出一本支票本來寫了一個數字,隨後撕下第一張遞過去:「謝謝,這些當是我的賠償。」說完分開了人群,朝著下去停車場的樓梯跑了過去。

  底層的停車場中燈火通明。從最初意識到瑪麗蓮母女消失不見,他便大概明白了是怎樣的一回事。因此倒也不懷疑那中年男子的說法,跑到自己租用的車輛旁,雨刷之上夾了一張紙,上面果然是瑪麗蓮的字跡:

  不用擔心,時間到了,我們會回來。

  隨後,引擎發動的聲音在停車場中響起,轉頭一看,一輛黑色的小車從不遠處繞向出口,後座之上,瑪麗蓮與海蒂笑著衝這邊揮手。「不用擔心!」那是瑪麗蓮悅耳的笑聲,迷人的笑容中,帶有一絲淡淡的歉疚。

  一瞬間,約瑟夫心中一沉。

  心裡還記得,剛剛認識瑪麗蓮時,她已經為那個中國男人生下了小海蒂,中國男人回去了故鄉,那時的瑪麗蓮很憂傷,住在家裡不參與任何社交,沒有多少的朋友。在瑪麗蓮父親的刻意安排下,自己去到那座大宅,偶爾也會有機會與她接近。成為朋友之後,瑪麗蓮偶爾說起遠在中國的唐敬堯,臉上也會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曾經想,自己或許就是被這種笑容所征服的,有一天,自己也要讓她在想起自己時,笑得如此燦爛迷人。

  三年前,瑪麗蓮隨著唐敬堯來了中國,隨後發生的事情令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但無論如何,唐敬堯死了,將瑪麗蓮接回紐約,她開始主動地接觸家族中的事物,開始不斷禮貌而適當地微笑、大笑。他知道那個中國男人的死對她打擊很大,但至少他已經有了機會。三年來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試圖感動她,進展似乎也是有的。可偶爾在無人之處,瑪麗蓮也會突然想起什麼,笑得璀璨而迷人,他曾經在無意中見過兩次——有人在時,這樣的笑容往往便收斂了下去——那笑容令他感到有些心慌。

  而現在,望著瑪麗蓮的笑容,某種明悟忽然在心底升了上來。她要擺脫自己,去見某個人,所以笑得如此迷人。無論如何努力,自己終於還是晚了一步,這個從小便喜歡著中國的美國女子,在唐敬堯死去之後,依舊是選擇了某個中國人作為她此後的寄託。

  這件事上,自己或許從來就不曾有過機會。

  站在原地,他靜靜地望著後排上的瑪麗蓮。幾秒鐘後,車輛駛入外間的雨幕,離開他的視野。

  大概是在約瑟夫同學勇闖衛生間的時間裡,儘量壓低了帽沿,如同特務一般的方雨思找到了概念樂隊的休息室。

  經過前面的通道時,看來是金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負責的幾名保安果然沒有阻攔她。不過,當看著身邊的工作人員來來去去,方雨思的心中還是產生了一種緊張與忐忑結合的刺激感,就好像電視裡演的那種感覺一樣——事實上方雨思的一大夢想是演電影電視,可惜她的演技爛得一塌糊塗,九八年這時又不怎麼流行偶像派,因此這個夢想一直未能實現。

  這一邊的通道寂靜無人,看來概念樂隊的派頭很大,沒有人敢過來打擾。站在門口,方雨思猶豫著敲門後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耳聽著一聲聲的對話從裡面傳出來。

  「……昨天晚上見的到底是什麼朋友啊?不過,你不在家,我和……玩得很開心哦。」

  「什麼外國小女孩和她老媽,不記得了啊……」

  「那次打了人後去沙沙家?把東西全送給小女孩的那次嗎?我記得了……沙沙,第二天我們還想取錢送給她們呢,可惜她們倆已經不在那兒了……哇喔,那我們不是無意中救了大富翁,然後好人有好報了嗎?這可是小說裡面才有的事情呢……」

  「人家是外國人,可也不一定是富翁……」

  「隨便啦隨便啦,反正我們也不是想要人家的錢。我還記得那個小女孩很漂亮哦,可愛得就像是洋娃娃一樣……」

  房門裡傳出少年男女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是在說著他們從小接濟了某位落難的外國人,如今外國人找回來,無意間又遇上了的離奇事情。方雨思正想要敲門,突然間手臂一痛,隨後,整個身體都被人按倒在地。

  「你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這一次變故猝不及防,手臂幾乎要被扭折,胸部則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面上,完全沒有任何緩衝。隨即帽子被那人摘下,露出滿頭長髮。見是個女人,按住她的那人似乎有些疑惑,但手上可是半點都沒有放鬆。

  小偷似的行徑被人抓住,方雨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哼哼地趴在地上。不多時,身邊的房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名穿長裙的少女,聲音甯馨悅耳:「古叔叔,怎麼了?」

  「前面來了個鬧事的外國人,我正好過來看看,就看見這個女人鬼鬼祟祟地在你們門口偷聽……呵,會不會是你們的追星族之類的……」身後的男子說著,也微微地放鬆了手勁。披頭散髮中,方雨思掙扎著抬起頭,望見的是少女逐漸變得驚愕的表情。一團混亂之後,方雨思也逐漸記起了眼前的少女,頓時間張大了嘴,半晌都閉不起來。

  「啊、啊……古叔叔你抓錯人了、你抓錯人了……她、她是我們帶來的朋友啦。對不起、對不起,有沒有擰疼你,雨思姐,哦……不,方小姐,對不起,真是抱歉,你……呃,真抱歉……」

  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起來,名叫靈靜的少女誠惶誠恐地替她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不斷道歉。而方雨思的目光帶著驚愕,微微有些呆滯。

  心中忽然升起的,是一個很可怕的錯誤……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23
第一五○節 化解

  「方小姐你喝茶……不,咖啡嗎?嗯嗯……家明,咖啡放在哪裡?這裡怎麼全都是酒。抱歉,方小姐你先等等哦。」

  「咖啡……這裡有嗎?」

  「我上次見過一包的啊,也許被放到最上面去了,我找找。」

  「我來吧我來吧,你去拿熱水過來。」

  「好的。」

  坐在房間中央的小圓桌前,方雨思有些拘謹地望著在小吧台前忙碌的少年男女,微微感到尷尬。從認清楚靈靜樣貌之後的迷惑與混亂轉變為如今的尷尬表情並沒用多長的時間,其後便一直都持續著。這其中,坐在落地窗邊的少女或許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從方雨思進來時開始,沙沙就一直坐在那兒,一言不發,面色陰鬱地望著她,顯然對她很是不滿。其中的理由深入想想便能夠清楚,方雨思在娛樂圈混了幾年時間,也不是白癡,對於一般人,看見對方的臉色便大概能夠推測出對方的態度,令她疑惑的是靈靜為什麼會對她如此親切。至於那名叫顧家明的少年,雖然一直在旁邊熱心地張羅,但笑得卻有些曖昧,令人完全看不清他的意圖,似是善意,又似乎是僅僅為了維持一定程度的禮貌。

  在樂壇這麼幾年,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概念樂隊竟然會是這樣的三名少年男女。但事實擺在眼前,卻又不由得她不相信。過得許久,她還是遲疑著問了一句:「呃,原來……你們就是概念樂隊……」

  「啊、呃……」聽她這樣問了,靈靜站在原地,回頭與家明對望了一眼,隨後欲蓋彌彰地笑了笑,「那個……不是啦,我們、我們只是過來打雜的。概念樂隊幾個人都已經下班走了,呵呵、呵呵……」

  「哦,原來是這樣,呵呵……」方雨思點頭附和,但自然不會相信這樣的狡辯。畢竟三人在房裡說話時,她也聽到了好一部分。

  「那個……方小姐你也喜歡概念的歌嗎?」提著水壺,靈靜故作無意地問道。

  「嗯,當然喜歡啊,否則我也不會……呵……老實說,概念的音樂給人的感覺太好了,無論怎樣風格的音樂都能夠準確的把握,作詞作曲的人真是天才……」聽得方雨思說詞曲作者是天才,靈靜不由得自豪地望了家明一眼。大歌星雖然人品不怎麼好,但歌唱畢竟是她的專業,一番讚美下來將靈靜說得開心不已。隨後方才說道:「呃,不過……這樣子進來給你們添麻煩了吧,真是抱歉。因為……」

  「沒事沒事的,我們開心都來不及呢,家明你說是吧。」

  「嗯,是啊是啊……」家明笑著點頭,給方雨思的感覺,儼如進了賊窩之後看見土匪頭子的笑臉,甚是詭異。

  落地窗邊掠過紛揚的雨絲,街道上的霓虹不時映照進來。此時的房間裡,雖然靈靜的神情熱絡,家明也似乎保持著相當的禮貌,但氣氛依舊有些尷尬。方雨思心中有鬼是其一,沙沙始終板著張臉,就使得場面更加冷淡了一些。為方雨思倒好了咖啡,經過沙沙身旁時,靈靜低聲向家明問道:「沙沙怎麼了,很不高興的樣子。」

  「沒事的沒事的,上次你答應她讓方雨思給她簽名,結果不了了之,她一定是為這個而生氣了。你也知道的啦,沙沙最近跟譚素妍賭氣,大姨媽來得不怎麼準時,一定是提前了。呵呵……」家明笑著擺了擺手,話語壓得雖低,但顯然已經被沙沙聽在了耳中,沒好氣地瞪了家明一眼。家明卻是毫不在意地伸手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親昵地拍了兩下。沙沙一聲輕哼,如同發怒的貓兒一般轉開了臉。

  「別吵我……」

  「哦,對了。」家明笑著回過了頭去,「方小姐,其實靈靜她是要在聖心學院的校慶會上給你伴舞的吧,你還記得嗎?」

  「嗯……」方雨思遲疑著點了點頭,心想攤牌的時候總算是要到了。面上努力漾起招牌式的溫柔笑意,然而,家明的下一句話,卻令她有些奇怪。

  「呃,是這樣的。其實我們都覺得靈靜她跳得很不錯啊,不知道為什麼,學生會那邊就很蠻橫地將靈靜的領舞撤下去了,很沒道理對不對?」

  「家明……」靈靜遲疑著叫了一聲,似乎覺得家明不該用這樣的事情麻煩方雨思。然而在方雨思微有些錯愕的表情中,家明仍舊將話說了下去。

  「反正吧,我知道用這種事情麻煩方小姐你很不禮貌,但是我們跟靈靜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了,她受到這樣的待遇,無論如何我們也咽不下這口氣。不過學生會那邊我們也說不上話,他們都已經決定了,我想也只有方小姐你能幫忙提一下了,麻煩你了。」家明說著,很恭敬地點了點頭,表情誠懇無比。

  「家、家明……這種事情……算了啦。」

  聽著這些話,望著眼前的兩人,方雨思張了張嘴,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真的不知道葉靈靜是我叫著撤下去的嗎?但是概念那邊為什麼又會擺出那樣的姿態,莫非……他們真的不是概念?不可能啊,雖然的確不像是能寫出那些歌曲的人,但……

  不對,那個叫柳懷沙的女孩會擺出那樣的目光望自己,顯然她是知道的。那麼這個叫顧家明的男孩子,還有葉靈靜又是怎麼一回事?「我們跟靈靜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難道……他是在警告自己嗎?

  望著家明真誠的目光,方雨思的身體沒來由地一震。

  沒錯了,他和柳懷沙都已經知道了實情,瞞過了葉靈靜是因為……因為她崇拜自己,所以他們不想讓她傷心。聖心學院裡據說都是些富家子弟,這個叫顧家明的能夠被東方路他們那樣推崇,又能跟隨手拿出五千萬的母女那樣親昵,顯然也受過很好的教育,因此才有這麼深的城府……

  心中歸納出這一切,方雨思深吸一口氣,儘量自然地道:「嗯,我一直覺得靈靜的舞蹈跳得很不錯啊,既好看又有靈性。這些天沒有過去,想不到他們竟然臨時換人。放心,我一定會去說的。」

  「其實……我跳得也不好啦,沒必要去說的……」聽了方雨思的誇獎,靈靜紅著臉說道。家明卻是立刻站了起來,恭敬地鞠了個躬,表示感謝:「真是謝謝了,靈靜一直都希望跟你同台演出,排舞那些日子整天跟我們嘮叨呢。雖然我和沙沙覺得比較煩啦,但也不想看到靈靜她不高興。」

  「哪裡,能跟靈靜這樣的女孩子一塊兒表演,是我的榮幸才對。」

  方雨思也是連忙站了起來,笑著回應。事情發展到這裡,也算是有了初步和解的可能,方雨思笑得自然。旁邊的沙沙望著家明的恭敬神情,卻是哼地一聲站了起來:「我上廁所。」冷冰冰地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方雨思愣了一愣,但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再因為這點事而生氣。三人又寒暄了幾句,家明站起來說道:「我也要去洗手間,你們聊。」

  「呃?」靈靜露出愕然的表情,待將家明送到門邊,方才輕聲說道,「怎麼了啊?你和沙沙都怪怪的。」

  「不怪才有事呢,是大明星啊,跟她坐在一起我覺得有些拘束,先去看看沙沙。你記得幫沙沙要個簽名,否則沙沙一定還生氣的。好了,還有啊,《泰坦尼克號》是九點半的場次,你們別聊得太久了,大明星的事情一定很忙的。」

  「切。」靈靜不由得失笑道,「平時看你少根筋,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雨思姐很和氣的啊。」

  「大明星嘛,人之常情……」家明嘟囔著,向方雨思揮了揮手,這邊連忙也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後,家明笑著拉上了房門。

  靈靜或許會拘束,但也無所謂了。方雨思既然明白了,就一定會注意到靈靜的情緒,讓她開心吧。作為靈靜來說,能夠跟偶像有著這樣的交往,必定也會成為一份格外美好的回憶了。淡淡地一笑,家明轉過樓梯的拐角,去往酒吧下方。

  靜謐的停車場,明亮的燈光,沙沙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塊水泥墩上,用雨水打落的樹枝恨恨地抽打著地面。家明緩緩地走過去,笑道:「美女,在鬱悶什麼呢?」

  「別吵我。」

  「喔,你知道我就是牛脾氣,最喜歡跟人唱反調了。」在沙沙身邊坐下,家明伸手摟住她,另一隻手探入她的腿彎之下,一把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象徵性地掙扎幾下,但她又哪裡是家明的對手,氣惱地拍打著家明的肩膀,沙沙委屈地說道:「我不想看到你對方雨思那麼恭敬的樣子。」

  伸手在沙沙的腿上輕輕地撫摸,家明笑道:「為什麼呢?」

  「明明是她做錯了事情,為什麼你還要求她。」

  「那該怎麼做?」

  「至少……得讓她知道自己犯的錯,讓她道歉,讓她說出理由啊。上次那兩個永盛幫的人,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話,你就殺掉他們了,為什麼對方雨思就這麼好……因為她是美女?」

  「呵,傻妞……」在沙沙臉上捏了一下,家明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永盛幫的人的確會對你們產生威脅。而方雨思,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普通人總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事情過後,或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做過。如果這樣的人都要較真,菜市場那些我們討價還價半天都不肯少錢的菜販不是被我殺掉大半了嗎?」

  聽得家明的比喻,沙沙不由得一笑,打他胸口:「這又不是同一類事情,靈靜遇到了這樣的對待啊!」

  「是啊,靈靜會傷心。假如一切的事情說穿了,靈靜恐怕會更加難過。方雨思不會將靈靜看得太重要,她之所以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恐怕也僅僅是因為一些諸如大姨媽來了,剛剛被男朋友拋棄之類的原因所以想要噁心人吧。讓她道歉、說出原因有意義嗎?你看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方雨思那麼低聲下氣,就好像是我們在求她一樣……」

  「至少靈靜會很開心,我就無所謂了,也沒受到白眼之類的東西啊。從始至終,其實都是我在警告她。」兩人對望片刻,家明笑道,「好吧,這樣吧,要是你不高興,我隨時可以把她揪出來讓你狠狠抽一頓,抽到她哭爺爺告奶奶都行,你想今天晚上還是明天晚上?嗯,我們可以亮出身份,讓她死得明明白白,也可以從頭到尾都讓她不知道是誰幹的,怎麼樣?」

  坐在家明的大腿上,望著那張誠懇的笑臉好一會兒,沙沙終於低頭一笑,隨後摟住了他的脖子,聲音之中,有著一絲奇異的波動。

  「家明,要是我也受到這樣的委屈了,你也會像對靈靜這樣讓我一直都開開心心麼?」

  「當然啊,怎麼了?」

  「沒有……」語音微帶哽咽,沙沙抱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笑道:「獅子從來不會理會螞蟻的挑釁,對嗎?」

  「呵,我又不是獅子,方雨思也不是螞蟻啊,我們都是普通人而已……」

  「我很喜歡你……家明。」

  「嗯,我知道。」

  「嘻,臉皮好厚……」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28
第一五一節 坦白

  從電影院裡走出來,已經是午夜時分,隨著散場時泰坦尼克的片尾音樂,擁擠的人群給這紛茫的雨夜又帶來了片刻的熱鬧。撐起雨傘,靈靜和沙沙的眼眶都是紅通通的,不過,對比旁邊一些依舊在用紙巾擦拭眼淚的女子,兩人的表現還算是堅強得多了。

  「這麼狗血,早知道不來看了,還不如再看一遍大話西遊呢……」

  「嗯,回家看大話西遊、看大話西遊。嘻,剛剛坐我們後面那個人哭得好大聲對不對?」

  「喂,我說你們兩個,說這種話太沒立場了吧?剛才到底是誰在我身上……」

  「你說什麼?」

  「呃,沒有……今天雨好大,把我手上都打濕了,呵呵……」

  三人古怪地交換著眼神,片刻,靈靜與沙沙都指著對方,異口同聲地說道:「是沙沙(靈靜)哭濕的……」一陣沉默之後,道路上響起三人彼此心照的笑聲。

  作為二十世紀電影史上的票房奇跡,《泰坦尼克號》在九七年底殺青,九八年初引進中國,進入江海市也已經有一兩個月。不過在靈靜、沙沙來說,還是第一次過來電影院觀看,在這部對於女性觀眾有著莫大殺傷力的電影面前,兩個女孩果然還是未能逃脫,於一大群女性觀眾的哭泣聲中,嚶嚶地貢獻出了大把的熱淚。當然,被夾在其中的家明,就微微感到有些無奈。他可以知道一看電影,這些女人多半會哭,但為什麼要哭呢,卻有些難以理解。很悲慘嗎?很遺憾嗎?一如他可以支援靈靜去喜歡明星,卻實在難以明白追星到底是什麼感覺。

  此後最大的麻煩,其實還是電影中「我是世界之王」的那一句臺詞。對於星夢號游輪上家明教她們說的這句話,兩名少女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可那時電影根本還沒有拍出來,一時間他也只好胡謅道那是歐洲的一個神秘又浪漫的詛咒,恐怕電影裡也是從這找的靈感。

  由於時間是星期六。在沒有跟家裡人說清楚的情況下,兩個女孩子還是得回自己的家裡休息。一路的打打鬧鬧之中,首先將沙沙送到了家,隨後家明與靈靜一塊往葉氏武館而去。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由於已經離開了城市中心,午夜的街道上計程車有些難找。兩人撐著雨傘,走過這一片熟悉的街市。過得片刻,靈靜收起了雨傘。與家明擠到一把傘下。

  「嗯,承諾好給沙沙的簽名筆記本也沒有帶出來呢。走得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氣,靈靜望著家明一笑,「一路上沙沙也沒有提過……」

  「呃……跟大明星談得怎麼樣?」摟住靈靜的肩膀,家明問道。

  「我還是堅持不參加舞蹈了,反正……撤掉了回去也沒什麼意思。」她仰起臉一笑,「黃瓜還是跟香蕉、茄子在一起會比較合適吧,呵呵……」

  「喔,那我們得選一首好歌。把那幫傢伙的氣焰都壓下去才行呐……不過不回去就對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們以後都別理他們,讓學生會感歎他們的損失吧。」

  望著家明的笑容,靈靜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猶豫。過得片刻,遲疑著問道:「其實……家明,你和沙沙都在瞞著我一些事情嗎?」

  「怎麼這麼問?」

  「雨思姐……她一直在很含蓄地道歉……家明,沙沙會有那樣的態度,不是因為簽名,對嗎?」

  雨傘在路燈邊停下,汽車的燈光一閃而過,家明搖頭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臂,兩人繼續向前走。

  「學生會不會突然做出那種毫無理由的決定,在東方路不允許的情況下,譚素妍也沒辦法說動什麼好朋友臨時將她換上去,沙沙對雨思姐的態度太奇怪了,所以我就覺得奇怪,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時候覺得不對的?」

  倚靠在家明的肩膀之上,靈靜的目光清澈,嫣然一笑。

  「就是雨思姐對你說抱歉的那個時候啊。然後你也跟著沙沙一塊出去,我就覺得更加奇怪了。第一次看見雨思姐的時候你在禮堂裡唱什麼only-you,呵呵……弄得場面一塌糊塗,你怎麼可能會拘束嘛。這些事情聯繫起來以後,我故意提了幾次舞蹈的事情,雨思姐的表情似乎有些尷尬,雖然沒有明說,不過也聽得出她在道歉。後來還想多問,就什麼都問不出來。快到九點的時候想到看電影,我就慌慌忙忙地說再見……你跟沙沙真的早就知道了?」

  「呵……她在樂壇打滾這麼久,真不想說的東西,你又怎麼可能探出更多的口風來。」

  「那……真的是雨思姐?」縱然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但此時看見家明默認的態度,靈靜還是微微愣了一愣,「但是,沒理由啊。雨思姐幹嘛要那樣做,我又沒做過什麼……」

  「誰知道呢?呵,莫名其妙的理由吧。」摟緊了靈靜的身體,家明搖頭笑笑,「可能是她剛剛跟男朋友吵了架,可能是她趕上生理期,也可能是她剛剛喝水嗆到了,她心理有些鬱悶,也就下意識地想讓別人鬱悶。歸根結底,靈靜,那時的你在她眼中根本就是個無所謂的路人甲,她不會存心對付你,也不會過多地顧忌你。如果打個比方,你就好像是走在街上被人不小心潑了一盆水,純粹是無妄之災而已。」

  靈靜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所以你就和沙沙一塊幫忙隱瞞嗎,因為我知道了會傷心?」

  「隱不隱瞞都是小事,對我們來說,方雨思不也是個路人甲嗎?」望了有些沮喪的靈靜一眼,家明說道,「其實追星沒什麼錯,我也同樣崇拜方雨思啊。」

  「呃?」

  「她的人品不關我的事,但是毫無疑問的,她曾經唱過幾首好歌。這些歌曲感動了你,也感動了我,所以我們就崇拜唱歌時的方雨思吧。每一個被她感動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完美的方雨思,既然真人不那麼完美,當然就跟我們心裡的方雨思沒關係。就好像我們唱歌的時候下面有人喊黃瓜我愛你,誰又能知道靈靜同學其實只是個盲目追星的幼稚小女生而已呢?」

  被逗得一笑,靈靜鼓起腮幫似乎想要發作,但隨即又將氣勢放鬆了下來:「對了,那雨思姐這次上門來,其實是為了讓你給她寫歌吧?」

  「嗯。」

  「別給她寫了吧,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原因幫別人寫東西,反正我剛才也沒有正面答應她……我們沒有聊到那上面去。」

  「呵。」家明淡淡笑道:「還是寫一首吧。她道歉了,而且讓你很開心,你還要了她的簽名,不是嗎?一首歌,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靈靜微微有些猶豫,「可是這之後,她不會還想要更多嗎?」

  「我希望她有些分寸。」搖了搖頭,家明目光清澈地一笑。望著那笑容,靈靜低下頭,靜靜地沒有說話。

  夜雨之中,接下來是許久的依偎與沉默。快到道路轉角時,少女才忽然轉身,撐起雨傘,向著來時的方向衝了出去。

  「呃……幹嘛啊?」

  「我忽然覺得,得回去謝謝沙沙,家明你去告訴老爸老媽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好嗎?」

  在雨中飄逸地一轉身,滑出一個漂亮的舞步,靈靜揮了揮手,燦爛地笑道。家明歎了口氣,朝著她的方向又跟上去:「算了,我送你過去吧,世道這麼亂,要是你遇上劫道的,我豈不是損失慘重……」

  「我又不是不會打架。」靈靜朝著前方迅速地揮出兩拳,虎虎生風,「別看你小老婆這個樣子,每天都練,很厲害的哦。」

  「厲害你個頭!」在靈靜後腦上拍了一記,家明笑道,「你和沙沙在家裡欺負我還沒關係,出去欺負別人,我總覺得不放心,我說要跟就是要跟了!」

  抱著腦袋,靈靜輕聲嘟囔:「專制……」

  「專制怎麼了?還獨裁呢。剛剛犯過錯的人還敢頂嘴!」

  家明舉起手來,靈靜連忙伸手遮住腦後,「喔」的一聲,有些委屈,又有些甜蜜。沿著返回的道路走出好遠,靈靜說道:「家明,讓我背你好嗎?」

  「啊?」家明的嘴巴張成「O」型,「是我背你吧?」

  靈靜俏皮地一點頭:「是啊,就是我背你。」

  怔怔地望了靈靜許久,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家明翻了個白眼:「太搞了,一點也不符合我的風格。不行,這樣吧,你想要背,我背你直到沙沙那兒好了。」

  「不要,我就是想要背背你。」

  「我很重的,你一個女孩子……」

  「一點也不重。」衝過來抱住家明的腰,一使勁,便將家明的雙腳抱離了地面。靈靜雖然身材纖秀,但畢竟每天都在鍛煉著,單論出拳的力道,比同齡的男孩都要大:「好啦,讓我背一下啦。放心,不會讓你摔倒的……」

  一番混亂之後,家明無奈地騎到了她的腰上,隨後用手摟住她的肩膀。旁邊走過兩個匆匆而過的路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一點也不覺得重,家明你怎麼這麼輕呢?」

  被你們倆榨幹的……心中隨意地想,但嘴上自然不能這樣說:「身輕如燕,這是努力鍛煉的結果……下一個電線杆放我下來啊。」

  「不放,到街尾才放……」開心地笑著,儘管力量比一般女孩子大得多,但沒有什麼背人的經驗,靈靜走路的姿勢,看起來依舊有些艱難。家明摟著她的肩膀不敢亂動,儘量選擇讓她舒服的姿勢,歎了口氣:「我覺得還是背你比較習慣……」

  「輪流來,每人背一條街。」聽到家明尷尬的語氣,靈靜笑個不停。

  「我確定你腦子秀逗了……」

  「就是秀逗了你也得養我一輩子,貨物送出,概不退還的了!」

  「……」

  說話聲中,不一會兒到了街尾,家明忙不迭地從靈靜背上下來,隨後背起了她。趴伏在家明背上,撐起雨傘,靈靜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家明在前方搖了搖頭:「還是這樣比較舒服。」

  靈靜柔軟地一笑,趴伏了好一陣子,方才輕聲開口:「我就是想知道,家明你一直背著我和沙沙過來,會有多辛苦……」

  「呵……」熟練地托著她的腿彎,家明笑了笑,「那是你們一直在幫我打傘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33
第一五二節 生氣

  「居然是方雨思搞的鬼,怎麼回事!不過我一早就覺得那個人有點花癡,有點秀逗,不過……葉靈靜怎麼會惹到她的呢,奇怪……你回去好好問問……」

  時間是星期一的早晨,陰。由於上周星期五答應了家明要向兄長打聽靈靜事件的始末,這天一大早,東方婉便已經咋咋呼呼地衝到了家明的課桌前,向他轉述這個地球人都已經知道了的秘密。憊懶地從桌上抬起頭,家明撇了撇嘴。

  「你的情報來得真及時,我好感動,我會回去問的,謝謝……」

  回答的語氣有些機械,那是因為昨天陪著瑪麗蓮母女在江海市里玩了一整天。大概是因為星期五晚上的事情使得瑪麗蓮產生了患得患失的心情,而作為三十歲的熟女,好幾年沒有碰過男人,也實在稱得上久曠怨婦,中午趁著海蒂睡覺,家明陪著她翻雲覆雨了一個多小時。晚上回去,剛剛解開了一些心結,親密到極點的靈靜與沙沙兩人又纏了他一個晚上。在這樣強大的攻勢下,縱然有著純正氣功根基的家明,也不禁有了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想法。

  不過,雖然已經在靈靜與沙沙那兒埋下了一些伏筆,但家明可沒有做過讓瑪麗蓮母女與兩人見面的想法。雖然與瑪麗蓮之間稱不上愛情,瑪麗蓮對這些事情也很清醒,但人嘛,總是會莫名其妙生出佔有欲的生物。會讓人不開心的事情,哪怕只有小小的可能,也還是不要做的比較好。

  回想起昨天的車輪大戰,心中不由得又是感歎:家明啊家明,你果然是無敵了。隨後閉上眼睛,繼續他每天上學最常做的事,睡覺。而望著家明的神情,東方婉皺著眉頭好一會兒:「不會吧?你已經知道了?」

  「雖然對你的一片好心我也有些感動,但我還是不得不說,現在火星人之間最流行的八卦話題就是葉靈靜同學如何被方雨思打壓,丟掉領舞資格的故事……我有點睏,讓我睡覺吧,謝謝。」

  「呃……」東方婉微微一愣,過得片刻,說道:「那……反正我是幫你打聽過了,校慶會上的表演你不許賴帳啊。那可是我推上去的節目,我還去押過幾百塊支持你們……」

  「班長同學居然參與地下賭博?」感興趣地望了東方婉一眼,聖心學院的校慶會最大的目的是為了讓那些已經畢業的學生捐錢。而為了要將晚會辦得出色,整個晚會也會有投票評選最佳節目這樣的彩蛋。既然有競爭,在評比之餘,也會有某些學生張羅地下賭盤,當然這樣的賭盤比較溫和。為了提高互動的感覺,學校對地下賭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某些老師也會為了各自籌畫的節目而下注。不過,賭錢這種事情,終究與東方婉的風格太不符合。

  「那個……讓大家開心,不行啊。」

  「喔,放心吧,我們會按照約定上場的。」

  聽他這樣說,東方婉放下心來。過得片刻又問道:「那現在只有一個星期多一點的時間了,你們要唱的歌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覺得那天那首就很不錯啊。」

  「哪首?東風破?」

  白了東方婉一眼,家明歎口氣:「only-you。」

  「……」東方婉怔了半晌,笑道,「你別鬧了好不好!」

  「事實是……我還沒想好。」

  「我不信,只有一個星期了。」

  「不信拉倒。」

  「你……」手指著趴在桌上的家明,大清早的,東方婉倒是有了十足的黃臉婆氣息。家明只是將臉轉過了一邊,完全不去理她。片刻之後,東方婉恨恨地收回了手指:「不說就不說,哼……」

  「不說就不說」的下一句其實是「不信我查不到」。當然這樣的海口不能隨便誇,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家明的面前誇。令東方婉慶倖的是,上午第二節課後的下課時間,她便在去往辦公樓的走廊上遇見了葉靈靜,此時對方正與同學一塊兒拿著幾盒粉筆往回走。

  彼此算不上是特別有交情的朋友,但作為同學,本身就是一種親近的理由。兄長的關係加上本身的原因,東方婉也已經在入學不久就加入了學生會,與時常為學生會幫忙的靈靜,時常也會發生接觸。知道家明與東方婉的關係不睦,有幾次在一塊兒寫黑板報時,靈靜都委婉地向東方婉道過歉。知道靈靜的性格溫婉,探聽歌曲名稱的事情,自然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直接迎上去打了個招呼,說出有事情詢問之後,另一名女同學便主動接過了靈靜手上的粉筆,先行離開。到了辦公樓的一個轉角處,東方婉方才輕聲問起歌曲名的事情。

  「唱歌啊?嗯,我和沙沙也會上去,不過家明好像還沒決定要唱什麼啊。反正我們每次表演都是一首新歌,也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準備,應該沒問題的吧……呃,家明又做出什麼氣人的事情來了嗎?」

  只是說話的親昵語氣,便能夠證明靈靜與家明間的關係已經到了家人一般的程度,當然,這些事情他們在學校也從未加以掩飾。而聽了靈靜的說話,東方婉微微露出尷尬的神色。

  「呵,沒有啦,我問他歌曲名的事情,他說還沒想好,我還以為他又是敷衍我呢。還是靈靜你比較可靠,顧家明啊……每次看到他我都覺得頭疼。」

  「呵呵、呵呵……」拍打著手上的粉筆末,靈靜附和著笑,「其實家明沒那麼壞啦,他只是比較孤僻,別人對他好,他就……嗯,反正我們從小玩到大的,覺得他還不錯的。」

  「我也沒說他壞,就是太孤僻了……」話語中帶著些怨念,東方婉聳了聳肩,「嗯,那……我也還有事,拜拜。對了,表演的事情你們多加油啊,我可買了你們贏的呢,這句話跟顧家明說一點用都沒有的。」

  「呵呵,沒問題。」揮了揮手,靈靜轉過辦公樓的那處轉角,打開牆邊的水龍頭洗手。也在此時,轉角那邊傳出一個聲音:「小婉。」

  「嗨,方明。」

  而在另一邊,一名穿著白色休閒運動衫的少女走了過來,白色的絲帶紮起俐落的長馬尾,那是如同瓷娃娃一般的月池薰。見她過來,靈靜揮手笑道:「薰。」

  「靈靜。」輕柔淡雅的嗓音叫出靈靜的名字,薰也在牆邊的白瓷台前停了下來,擰開水龍頭衝洗著不知道幹嘛弄髒了的手指。靈靜笑著輕聲問道:「薰,家明今天沒搞出什麼事來吧?」

  「他一直在睡覺。」

  「喔……呵呵……」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同樣有些腿軟的靈靜臉上微微一紅。這片刻間,東方婉與另外幾名男同學的說話聲從那邊傳了過來。

  「我聽說這次江海市的武術賽你們社團去參加了。昨天有兩場吧?戰績怎麼樣?」

  「別提了,韓剛成昨天輸得一塌糊塗,因為昨天的比賽,現在小組賽我們團體都有些懸。老實說,這是我們聖心學院有史以來輸得最慘的一次。唉,反正從去年下半年到現在,都是黑暗期。」

  「怎麼了?」

  「還用說,因為去年的那次,阿成的心理都有陰影了,雖然已經克服了一些,但打到最激烈的時候,人家一抬腿,他下意識地做了個完全沒必要的防禦,本來十拿九穩會贏的……」

  「呵呵……」

  「小婉你還好笑呢,武術社裡最厲害的幾個人,你哥忙著學生會的事情不能參加,盧建川去年被那樣一撞撞到電線杆上,骨骼碎裂,後來武術生涯基本上就那樣毀掉了……他媽的,我每次想起這件事就想狠狠修理一下你們班的那個狗屎顧家明,要不是陳老師說過好幾次不允許私自挑戰……」

  「喂喂喂,這個你就不用說了吧。老實說,盧建川他們當初踢足球踢到人家女孩子的頭上,你敢說他不是故意的?我看就是盧建川他們活該!」

  「好吧好吧,小婉,盧建川不提了,可韓剛成那件事呢?他是堂堂正正下挑戰書的吧。顧家明的那種行為真是……現在武術社誰心裡沒有一把火,要不是陳老師一直禁止……切,陳老師的訓練像是教和尚,一點厲害的東西都不教,反正最近心裡鬱悶……我知道顧家明打的那一場是小婉你擔保的,我只是針對那個狗屎顧家明而已……」

  話聽到這裡,洗完手好久的靈靜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一把擰停了水龍頭,向著轉角那邊衝了出去:「滿口亂七八糟的胡說,我看你們的素質也好不到哪裡去!打不過人就知道找理由,武術社都沒人了嗎?有什麼事情都推到顧家明的身上好了,還說堂堂正正地下戰書,你們那次不就是想逼著打他一頓嗎?而且規矩是大家都同意了的,韓剛成沒注意,只能說他活該!家明根本沒有犯規!想打架是吧?我就在這裡,隨便跟你們哪一個單挑!」

  昨晚才跟家明如膠似漆,此刻的靈靜聽見有人說家明壞話,自然是愈加憤怒,漲紅著臉一連串的話語已經出了口。東方婉身邊的幾個男同學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突然衝出來打抱不平,再加上靈靜也是美女,一時間都愕在了那兒。

  「怎麼了?不敢嗎?」

  靈靜再接再厲,大聲地說著,也在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為首那方明道:「好男不跟女鬥……我才不跟你打。」說著,帶著其他人從靈靜身邊走了過去。最後那人忽然回頭道:「真要公平地打,你讓顧家明去武術社下戰書啊。」說著,轉身走掉。

  「呃……靈靜,你別理他們,是這些人太差勁,打輸了找藉口而已。嗯,先去上課吧。」

  她安慰了幾句,隨後卻見月池薰一臉冰冷地望著那些人遠去的方向,從旁邊走出來,不由得有些錯愕。但也知道薰跟靈靜她們算是好朋友,當下轉身離開。

  帶著巨大的火氣,站在原地的靈靜胸口劇烈地起伏。這將近一年以來,聽到旁人說起家明,拿著那次的比賽來編排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這一次的事情令她尤為憤怒。不過,過得片刻,她稍稍平復了心情,還是輕聲說道:「薰,這次的事情別跟家明說好嗎?」

  帶著淡淡地疑惑,薰將目光望向靈靜。

  「你也知道的,家明需要的是安靜,這些話別人在他耳邊說一萬遍他都不會在意。但我做不到,我會生氣,可我不希望家明因為我生氣就去打架……」

  「……我明白了。」望了靈靜一會兒,薰輕輕地點了點頭。

  下午一點半,陰霾的雲層籠罩著天空,微風。

  作為注重學生課外素質的聖心學院,給學生們的興趣活動提供了大量的方便。除了有專門的社團活動室,每星期也有著四節以上的社團活動課,並且經過申請,每天的自習課也可以用於課外活動。但即便是這樣,對於真正喜愛一門課外活動的人來說,這點時間依舊是不夠的。

  中午吃過了飯,稍稍地進行休息,三十多名武術社的主力成員便放棄了上課前的午睡時間,聚集在室內練武場中進行著訓練。當中十多名有資格參加比賽的成員,此時正坐在一塊兒,商量著接下來的比賽流程。

  「……明天的比賽面對的隊伍其實不算棘手,他們除了主將稍微厲害一點,其他幾個人都能輕鬆解決。所以呢,為了保證勝利,我有兩個方案。第一,我們這邊的小武避開他們的主將,應該可以勝得十拿九穩。方明你打第二場,當然是沒問題,面對他們主將時,我們輸掉也無所謂……」

  中午的時間,總是顯得比較靜,練武室中除了訓練者的呼喝聲,社長的籌謀之聲也顯得格外響亮、有中氣,那是充滿了自信的聲音。也在這時,門「嘩」的一聲開了,隨後關上,進來的少女拿著一條鐵鍊,將門環直接鎖上。

  所有的人都在片刻間停下了動作,望著這人的行動。進來的是個美女。

  猶如瓷娃娃一般完美的臉頰,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白絲帶在腦後紮起長馬尾,與同樣白色的、帶著藍色條紋的休閒運動服。少女在玄關處解開鞋帶,穿著肉色絲襪的優美玉足踏上木制地板。

  「明天不用比賽了。」

  白皙的雙手交疊在身前,對著練武場中的所有人,薰深深地鞠了一躬。對於以溫婉著稱的日本少女來說,那顯然是必修的標準禮儀。

  隨後開口,大概因為平時說話不多,此時還顯得一字一頓:「我陪你們玩。」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39
第一五三節 懲罰

  下午兩點,學校裡變得喧鬧起來,從課桌上爬起來時,家明揉了揉臉頰,看著一些同學正興奮地從教室裡跑出去,教室前方,東方婉驚奇地聽著別人轉述的八卦,不時往家明這邊瞧過來,依稀可以聽到她們說的是「打架」、「踢館」之類的概念。

  聖心學院下午上課是兩點二十,平日裡這個時間,學生基本上都已經到了教室裡聊天打屁,熱鬧非常,但在此時,隨著跑出去的人越來越多,教室裡也變得愈發冷清起來。東方婉聽過了他人的轉述,朝著家明這邊走了過來,隨後卻又停住了,因為靈靜已經首先從教室外跑進來,一把拉起了家明的手。

  「不好,出事了,快來。」

  「怎麼了?」

  「是薰啊,她一個人跑去武術社踢館了!」

  「呃……」

  隨著靈靜跑出教室,可以看見越來越多看熱鬧的同學向著社團活動大樓那邊聚了過去。靈靜一邊跑,一邊向家明轉述著上午遇到的事情。

  「……都是武術社的方明那群人啦,嗯,方明你可能不知道,他是二年級的,雖然是武術社,但是跟學生會走得比較近……他們一群人打輸了比賽,就知道找別人的理由,在那裡拼命說你的壞話,我聽了氣不過,就跑出去罵他們了,當時薰正好也在……後來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而生氣,就讓薰別跟你說,誰知道她居然一個人跑來踢館了。沙沙已經先一步過去幫忙了,我們也趕快去,那裡面有三四十個人啊,薰才一個人,怎麼那麼笨呢……」

  「呃,三四十個人啊……的確是……」

  聽了靈靜的述說,家明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去到社團活動大樓前,已經有數百名學生興奮地圍在了武術社的前後。這裡大門緊閉,無法打開的窗戶內也掛了厚厚的簾子,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只隱隱能夠聽到混亂與慘叫聲傳出來。

  「哇,美少女戰士單挑三十猛男……」

  「聽說是那個月池薰啊,月池薰哪!她一個人進去了……」

  「武術社的那幫人怎麼這麼可恥,叫這麼大聲幹嘛,簡直是惡人先告狀啊……」

  「我、我覺得不算是武術社的人惡人先告狀吧……」有人怯生生地提出看法,立即遭到圍攻。

  「什麼不是,你腦子秀逗啦,人家一個女孩子進去,裡面三四十個人呢,把門關上還裝著慘叫,不是惡作劇是什麼……誰有鑰匙,怎麼還不把門打開……」

  不得不說,遇上事情時,美女就是有優待,在靈靜的拉扯下向前方擠進去,聽著人群中的議論,家明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前方的大門邊,好幾個男老師都聚集在這裡,由於鑰匙打不開門鎖,聽著裡面愈加慘烈的叫聲,連沙沙拿著鋼管拼命撬門的暴力行為都沒有阻止。一名老師在向裡面喊話,另一名繼續向周圍的同學瞭解情況,其餘的幾名已經在商量找人撞門了。

  「沒錯啊,進去的就是月池薰,高一六班的那個啊……」

  「很漂亮的,平時又不說話,她是日本人呢,怎麼可能認錯……應該沒有其他人進去了……」

  「會不會是武術社的誰爭風吃醋啊……」儘管這樣的言論在高中生裡實在比較稀奇,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遲疑半晌,眾人又推理起來,「是啊是啊,聽說那個月池薰很受歡迎的,還關上門,說不定就是在裡面打群架啊,她一個女孩子跑來向幾十個人踢館,還把他們打成這樣,誰信哪!」

  「可是……經過的時候,我的確聽見了月池薰有踢館的意思啊,她還說明天的比賽武術社不用去了呢,嗯,還說什麼……我陪你們玩……」某位見證了最初一幕的學員甲說道。

  「開玩笑的吧,肯定是開玩笑的啦,一般女孩子撒嬌之類的都是這樣……」

  聖心學院裡,早戀倒並不是罕見的事情,而武術社向來風格剽悍,不一會兒,踢館的言論又變成了迤邐的爭風吃醋。但沙沙自然明白薰不會與這些人扯上關係,一面用鋼管撬門,一面朝著裡面大喊:「薰!你在裡面嗎?回答一聲啊……裡面的人聽著,你們誰敢打薰的,我絕對饒不了你們!」當被家明跟靈靜拉住時,她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了。

  由武術社的慘叫聲傳出,到一傳十十傳百地驚動全校,時間還不算太久。一見家明過來,沙沙連忙焦急地拉著他的手:「家明,快想想辦法啊。薰她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打得過三四十個人。這樣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唔,先打電話叫救護車吧,多叫幾輛……」

  「可是……」

  安撫著沙沙的焦慮,靈靜拿出手絹來為她擦汗,目光同樣望著家明,期待他做出反應。而在大房間的側面,一陣騷亂之中,東方婉已經指揮著幾個人搬來了桌椅,在窗戶下搭起一個高臺。由於這邊的窗戶很高,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砸到窗玻璃。

  「大家散開一點、散開一點……」將一件外衣披在了頭上,東方婉操起一張椅子,砰砰兩下砸爛了窗戶。因為事情發展太快,趕到其實不久的沙沙一時間都沒想到要搬東西砸這扇窗,東方婉委實稱得上雷厲風行。掃開窗臺上的玻璃渣,她一把掀開窗簾,探頭進去,隨後便呆在了那裡。

  「裡面到底怎麼啦?有多少人受傷?」下方的人們大聲詢問著,好半晌,東方婉才從裡面轉了回來,環顧四周,面上的表情極其複雜。

  「呃,那個,嗯,他們都……那個……」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東方婉有些恍惚,「算了,她……她在開門了,你們……你們自己看吧……」

  前方,隨著鐵鍊的聲響,大門終於「嘩」的一聲被打開,首先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月池薰的身影。

  手上拿著鎖門的鐵鍊,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只是在那幾近完美的額角上有了一處紅色的擦傷,白色的運動服上也有了許多灰黑色污痕,這一幕,儼然是電視裡女角被人強暴後的感覺。

  「薰!你怎麼了?」

  「沒事……」

  衝上來的靈靜為薰檢查著額頭上的傷口,沙沙則是罵了一句,便直接衝進了大門之中。縱然武術社中滿是呻吟,依舊掩蓋不了人群中的憤慨之情,幾名老師就更是尷尬,幾乎以為聖心學院就要出現建校以來的最大醜聞:三十余名學生輪奸外國友人……

  朝著房間裡望了一眼,家明吹了聲口哨,回過頭去,避往一邊。這片刻間,沙沙也從房間裡轉身跑了出來,與靈靜一人一邊地攙扶著薰:「呃……嗯,那個……我們先走吧,薰……」

  「到底怎麼了?」靈靜疑惑地問。

  「嗯,先走吧……先走吧……」三人分開人群向外走,而後方的人則是紛紛向前擠了過來,隨著老師將大門完全打開,憤慨化為了沉默與驚愕,倒吸冷氣的聲音向外擴展開去。

  「天哪……」

  「怎麼可能……」

  「真的……真的是她做的嗎……」

  這樣的竊竊私語中,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無比驚人的一幕景象。

  呻吟或慘叫,東倒西歪的人體,濺在地板上的鮮血,破碎的木制桌椅,有的人一面呻吟一面掙扎著爬起來,完全已經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有人叫痛,有人在哭,整個武術社,已然變成一副無比淒慘的景象。

  姑且不論眾人之前是如何推想,但事實卻是,整個武術社裡所有人都倒下了,月池薰一個人走了出來。當有人在這種驚愕的心情中再度回首尋找那道身影時,月池薰已經在靈靜與沙沙的攙扶下消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之中了……

  下午第一節課。

  「打架的感覺很爽嗎?」

  「……對不起。」

  「聽說你是為了我跑去打架的?」

  「……」

  「你很令我失望,如果是我生氣,會直接在大樓下面埋一顆炸彈……我教過你怎麼做炸彈……你還記得多少我說過的話?」

  「……對不起。」

  老師在臺上講課,教室裡有些竊竊私語,不時有同學回過頭來望向後排的月池薰,有驚歎,也有敬畏,畢竟這是以一人之力擺平了整個武術社,其後僅僅對額頭上的擦傷進行了處理,就能在教室裡照常聽課,照常做筆記的MM。而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家明與薰儘量遮掩住口型,用日語進行著交談。對於薰的魯莽行為,家明顯然很不滿意。

  「當殺手不是會我行我素就夠了,你這次的行為實在太愚蠢……那些老師估計已經集合在一起商量對你的處理,就算你是有背景的日本人,也絕對會被開除。」

  「我……」聽得家明這句話,月池薰微微一顫,目光在家明臉上停留一秒,其後再度低下了頭,「對不起……」

  「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現在炎黃覺醒跟你們家、跟高天原都有一定的合作關係,晚上打個電話給天雨正則,讓他通過炎黃覺醒來擺平這件事。」

  「是。」心情微微地放鬆下來。

  「喜歡打群架,我覺得你精力有點過剩……那這樣好了。」皺著眉頭,家明望向陰雲籠罩下的操場,「操場跑道我記得是四百米一圈,從最後一節自習課開始跑,跑足一百圈今天可以休息……一個馬拉松可以幫助你適當地調節一下心情。」

  輕輕地,月池薰點了點頭:「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43
第一五四節 奔跑

  星期一下午的第三節課——也就是最後一節課,照例是自習。但無論學校的規定如何,第二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時,名叫顧家明的惡質學生便已經將一張請假條放到講臺上,隨後收拾起書包閃人。這樣的行為東方婉曾經深惡痛疾,但當時間過去,她也只能無奈地承認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無能為力。

  陰霾的雲層一整天都沒有散過,春天過去,潮濕多雨的夏季已經到來。名叫家明的男生騎著自行車離開教學區時,東方婉往往就在二樓的陽臺上看著。那年夏天的她穿著粉紅色頻寬花邊的長袖衫,藍色及膝的裙擺,髮絲簡單挽起,不戴耳墜和任何的裝飾品,涼風吹來時,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世界。她試圖靠近和理解某個與她完全不同的人生,以讓自己更加的成熟和深刻,但其結果,至少在眼下,我們還難以做出結論——那永遠不是可以用具體語言做出的結論。

  在聖心學院裡,這樣的自習課時,會離開的人其實很多,基本上都是去參加社團的活動,爭辯、討論、比賽的準備或者是聯誼之類的事情在這所學校裡絕不罕見,但環顧教室時,某道身影的消失依舊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由此導致了討論。

  「咦?月池薰到哪裡去了?」

  「被老師叫過去了吧,中午的事情……」

  「哪裡……她是特殊照顧的。老師辦公室那邊現在還在開會,查原因呢……」

  儘管為人孤僻安靜,與旁人沒什麼來往,但作為罕見的美女,薰在無形之中還是會成為全班矚目的焦點,因此,當平日裡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冰山少女突然消失,眾人的心中便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失落,特別是一些對薰的美貌傾倒已久卻不敢行動的男同學。就算再孤僻也好,在自己一個班上至少還能飽飽眼福,有個親近的理由,如果她被開除了,那可就什麼都不可能了。

  低聲的議論進行片刻,突然間才有窗邊的同學發現了薰的身影,連忙喊道:「看,她在操場上。」

  「真的啊……真的是她,她去操場幹嘛?」

  「跑……跑步?怎麼可能……」

  「中午才擺平那麼多人,下午就去跑步,她……她精力過剩嗎……」

  驚疑的議論中,一群人聚集到了窗邊,令得東方婉不得不以班長的身份出來維持下紀律,然而望著窗外的景象,東方婉心中也有些難以理解。中午是她第一個見到了武術社中的那一幕,或許是因為有人打到了燈光的開關,原本應該燈火通明的大房間裡有些昏暗,東方婉探頭進去時,月池薰正以一記猛烈的旋踢踢飛了最後一名對手,飄揚的發帶與滿地的狼藉互相映襯,由極動突然變得靜謐的白色身影仿佛在放出耀眼的光芒,如水的目光望過來時,東方婉的心中突然產生了難以言喻的驚感。

  而此時的情景,似乎也與那房間之中有些類似,陰霾的雲層,趁著未下雨的時間裡各自鍛煉的人群,白色的運動休閒衫、白色運動鞋、白晢的面孔、白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起來時,少女便仿佛與所有人都隔絕了一個世界一般。

  「呃……自習就自習,別亂走動……」

  稍稍收拾心情,東方婉皺著眉頭坐下來,心想難怪平時月池薰只跟顧家明一個人接觸呢,怪人跟怪人的組合……就在這樣的心情中埋頭寫著作業,偶爾抬頭,仍是可以看到月池薰在操場上跑動的身影。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竊竊私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還在跑啊,她到底想跑多久……」

  「我數過,她都已經跑了十圈了,好像沒有一點要慢下來的樣子……」

  「天哪,四千米……老實說,這樣跑上三圈我都覺得累……」

  「難怪她能一個人打倒三十多人了……」

  「難道她想累死自己?」

  從窗戶向外望去,操場之上少女依舊在不停地跑,東方婉皺了皺眉,目光卻也不由得為之吸引,十一圈、十二圈、十三圈……臨近下課時,在眾人驚奇的統計下,月池薰已經連續跑了十六圈之多。便在此時,東方婉聽見靠走廊的窗戶外傳來問話聲。

  「請問,有一位顧家明在這個班上嗎?」

  回過頭去,說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年紀約在三十多歲的外國人,身上的氣質令人一看就能知道是在某些方面有成就的精英人士。聽到他的詢問,窗戶邊的那名同學連忙指著顧家明的座位回答道:「嗯,顧家明是在我們班,不過他好像已經放學回去了,他坐最後面那個位置的。」

  外國男子皺了皺眉:「請問你知道他住在哪裡嗎?」

  「呃……這個就不清楚了……」

  「好的,謝謝了。」

  說完這句話,男子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思考著他在說出顧家明三個字時的表情,東方婉連忙起身跟了過去,待到他想要打開家明課桌時,衝過去一把按住。

  「抱歉,這位先生,我想除非經過顧家明同學的同意,否則沒有人可以亂翻他的東西。」

  「嗯?」

  一瞬間,男子的眼神變得有些可怕,但東方婉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哪裡會如此輕易地被嚇倒,不甘示弱地以眼神迎上:「我是這個班的班長,顧家明同學因為有事請假,今天已經回家了,我想你可以明天過來找他,要不然你可以留下話,我可以明天幫你轉達。」

  兩人對視片刻,男子的眉頭鬆了一松,隨後一聲冷哼:「好,我叫約瑟夫,麻煩你明天幫忙轉告一聲,我知道……嗯?」

  話才說了一句開頭,約瑟夫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操場,目光變得格外銳利,又過得片刻,他突然搖了搖頭:「謝謝,不用轉告了。」轉身出門、下樓,東方婉心有餘悸地望向操場,月池薰正從近處的彎道奔跑而過。

  「今天最後一節課時,我看見薰在操場上跑步,跑了十多圈……真厲害……」

  青椒炒肉絲的香氣從廚房裡飄散出來,靈靜在桌上擺放碗筷,順便說著話,沙沙正在陽臺那邊收衣服。

  「喔,十多圈啊……真令人欣慰……」端著菜走出來,家明笑著說道。靈靜則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嗯嗯,好多男孩子都跑不了那麼多吧,我看薰還沒什麼累的樣子,放學的時候她還一直在跑……對了,我擔心這次打架的事情啊,三十多個人都進了醫院,雖然不算是重傷吧,可是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班上的同學都說,這次她有可能被開除。家明,你有什麼辦法嗎?」

  「放心,她自己會有辦法地。」安慰地笑了笑,正要轉回廚房。陽臺那邊傳來電話的聲音,沙沙叫了起來:「家明,你的那個特別電話響了。」

  「你去接電話吧。」靈靜笑著跑向了廚房,家明從陽臺進到自己的小房間裡,幾樣古怪的小儀器間,電話正叮鈴鈴地響著,這是他特別安置的一架秘密電話。雖然事先跟靈靜沙沙打過招呼,但響起來還是第一次。打開電腦,上面顯示的來電位址是日本東京,遲疑三秒,他拿起話筒,聽著那邊傳來的說話聲。

  「喂,我是天雨正則。」

  「我知道這是你給薰留的電話,突然打過來,實在有些冒昧。因為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考慮一整天,還是決定打過來,也算是……呵,給一個驚喜……」

  「是這樣的,其實……今天是薰的生日……呃,原本我是有打算過來。不過你也知道,現在還屬於彼此試探的敏感期。薰的存在能夠淡化就儘量淡化,這樣她也能比較能保證安全……嗯,我知道她喜歡顧君,或許說是投緣比較貼切,月池家的環境顧君你也知道的,沒有童年的人生實在是太悲慘了。所以薰的十六歲生日,還請顧君你能夠多多關心,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就算是上床我也不會介意……」

  「真是麻煩你,權當是我的一點關心吧。無論如何,她也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啊,未婚妻被唯聽到了,抱歉,我這就……薰的事情麻煩你……」

  那邊一陣雜音之後,電話裡響起急促的女聲:「喂,你就是那個中國人吧?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我警告你,要是你還敢暗中監視……」

  「哢」的一聲,家明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望著灰暗下來的天空,暗罵一句:「無聊……」

  從房間裡走出去,靈靜和沙沙都在飯桌邊等著他,睜大了好奇寶寶一般的眼眸。片刻,沙沙首先問道:「什麼事情?上次家明你說那個電話很重要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響呢,有很大的事情嗎?」

  靈靜道:「危險嗎?要是危險……」

  「放心。」家明聳了聳肩,「沒什麼事,被一個無聊的人知道了而已,吃飯吧……」

  ……

  接近晚上八點,天空下起淅瀝的小雨,三人窩在沙發上看一款無聊的電視劇,眼見下起了雨,沙沙連忙從沙發上跳下去:「啊,下雨了,要收衣服。」旋即又跑回來,「吃飯前收掉了……」

  「健忘是衰老的表現哦。」

  「哪裡,聽說迷糊一點的女孩子比較受人喜歡啦。」靈靜笑起來。

  「我可一點都不喜歡……」沙沙托著腮幫,為自己剛才的秀逗而感到苦惱。隨後沙發旁的電話響了起來,這當然是普通的電話,靈靜順手將話筒拿了起來:「喂,哦……等一下啊……家明,你的電話。」捂著話筒,她小聲說道:「是東方婉哦。」

  「嗯?」家明疑惑地接過了話筒,由於知道在班上家明與東方婉是冤家一對,靈靜和沙沙八卦地將耳朵附了過來,聽著裡面的聲音。

  「呃……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打個電話給你知道比較好,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有個叫約瑟夫的外國人來找你,很高大,穿西裝,似乎有些凶的樣子,你認識他嗎?嗯,他沒有找到你,但是看到了在操場上跑步的月池薰,好像就下去找月池薰了,放學的時候我看見他站在操場邊……喂,你知道月池薰為什麼要跑步嗎?我剛才打了個電話到學校,都已經下雨了,她還在跑呢,都快一百圈了啊,她難道想要跑死自己嗎……」

  ……

  燈火通明的教學樓,上下六層間,此時上晚自習的學生們大都聚集到了朝向操場的窗戶旁,驚奇又佩服地望著操場上孤零零的白衣少女。與剛剛開始跑時比起來,她的速度已經慢了很多了,雨水從天空中降下,打濕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模糊的雨幕中,她依舊在不斷奔跑……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46
第一五五節 變強

  八點多的時候,風雨依舊不停,小賣部的燈光中,渾身濕透的少女拖著疲憊的身子走了進去,坐在櫃檯後看電視的年輕人立即站了起來:「呃,你……」

  「一個麵包,謝謝。」

  「哦。」年輕人點了點頭,連忙循著少女的指點將那個大面包裝了起來,遲疑片刻,說道:「雨傘要嗎?」

  「……不用。」望了望雨傘欄上的標籤,少女搖了搖頭,從濕漉漉的衣兜裡掏出錢包,她用手指拈出幾張半濕的小面額錢幣來放到櫃檯上,隨後接過了麵包。打開錢包的片刻,年輕人看見那裡面似乎沒有什麼多餘的紙幣。

  心中微一遲疑,再抬頭時,少女已經將麵包抱在胸前走出了門外。年輕人坐下來望著電視裡的畫面,隨後回頭望了望店外的雨幕,過得片刻,他咬了咬牙,拿起一把雨傘衝了出去。

  少女的身影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路燈下,他追了上去。

  「呃,那個……正下雨呢……雖然你身上已經濕透了,嗯……放心,就當是我送給你的,那個……再見……」

  少女平淡的目光似乎在隱隱給人以壓迫感,以至於他說話很不順暢。將雨傘遞過去之後,他笑了笑,轉身跑向小賣部,遠遠地似乎看見有一道隱匿在黑暗中的身影。他沒有多想,跑到屋簷下,少女已經拿著雨傘無聲地走向了道路對面,逐漸離開這片視野。

  ……

  ……

  彩色的燈光從各種各樣藝術性的燈杆中照射出來,無論如何,依舊給人以昏暗的感覺,穿過蜿蜒在林間的這條小道,便是聖心學院的公寓式宿舍區。毫無徵兆地,薰在小路的中央停了下來,轉過了身。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後方跟上,那是約瑟夫。

  「我想你應該認識我,週六那天晚上,藍鳥酒吧停車場,開車的是你!」

  帶著巨大的壓迫感,約瑟夫在她身前兩步處停下。

  「我要知道瑪麗蓮和海蒂的下落!」

  「我不知道。」平淡的語氣之後,薰轉過了身。隨即,約瑟夫的身體再次出現在她的前方,扔掉了手中的雨傘:「那麼你跟我走!」

  「我拒絕。」

  「這不是請求。」約瑟夫目光一凝,「你只是個孩子,雖然四個多小時能夠跑完一次馬拉松足以證明你的與眾不同,但是希望你明白,我有過黑市拳的一百勝的戰績……一旦出手,我怕你會死。」

  「……我拒絕。」依舊是淡淡的嗓音,說完之後,無視於約瑟夫的攔路,舉步前行。隨即,約瑟夫的手向著她的肩膀抓了過來。

  左手拿著麵包與雨傘,薰的右手腕突然一轉,指尖朝著約瑟夫的手腕血脈劃了過去。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嘩——」的一聲。雨傘與麵包飛起在半空中,薰的身體倒飛出去,在空中旋轉了兩圈,落下地面,右手手腕微微顫抖著。

  路燈滋滋地響。

  「跑了四萬米之後還能有這樣的反應,作為一個孩子來說,你出乎意料的強啊,中國功夫?日本忍術?」將衣服解開了一個扣子,約瑟夫笑起來,「假如你的力量沒有被消耗,要抓住你恐怕會費一些功夫,不過現在嘛……」

  向後拉長的身影突然縮短,砰的一聲巨響,手臂粗的鐵制路燈杆竟被這一腿橫掃踢出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杆上的燈光一瞬間乍明乍暗,薰趁機逃往一側的樹林。約瑟夫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不想鬧得不可開交,所以你最好投降。」

  繞過一棵大樹,薰一腳飛踢向約瑟夫的後背。

  決不……

  ……

  ……

  伴隨夜雨的林間,進行了三分鐘的生死追逐,薰強忍住腿上傳來的劇痛,猛地繞過身邊的一棵樹木,隨後,是約瑟夫的拳風呼嘯。

  打鬥至今,她的身體甚至只與約瑟夫接觸了一次,當時她從對方背後的死角偷襲,然而依舊被約瑟夫防禦了下來,一記手臂橫掃,自己飛了出去,換來腿上劇痛的感覺。

  這個人很強。

  猶如鋼鐵一般的身體,純粹是為了殺戮而生的技巧,對方的每一擊襲來,自己幾乎都能夠聽見沙漠一般的風暴撕裂感,兇猛、殘忍、絕無退路。假如是在身體最佳的狀態下,她會用池櫻千幻的技巧一次次地衝上去,尋找他的弱點予以打擊,但無論如何,目前身體的狀況已經降到了最低,一時間她也只能憑藉樹林中的障礙不斷躲避,這本來也該算是忍者訓練的強項。

  而在這一次次全憑本能的反應當中,她卻能愈加清晰地感受到一些東西。

  假如是一年前的自己,遇上這樣的全力打擊,說不定已經死掉了……

  來到中國將近一年的時間,雖然也說是拜了家明為師,但主要學習的東西,卻一般是靈靜與沙沙來教。有時候她也曾評估過,如果是真正的比鬥,自己出手,這兩名少女恐怕會在一分鐘內全部倒下。而在她們的簡單教授下,最常做的事情,是日復一日地練習看起來華麗在實戰中卻很不可思議的中國功夫,從詠春到太極、羅漢拳、八卦掌等等等等。不敢質疑家明的訓練方法,但當長長的時間過去,她偶爾也會在心中評估,這樣的訓練,到底有什麼用。

  最好的評估辦法,自然是進行實戰。然而每次與家明對打,雖然結束之後對方會大概咕噥一兩句:「好像比上次強了一點……」「好像是靈活了一點……」但也全是不確定的語氣。每次在同樣的時間內被家明順手打倒,甚至卸掉了手臂關節,無法進行更具體實戰的薰也很難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進展。

  而在此時,她才終於看到了這些東西。

  一次次的抵擋,全憑本能的閃避,在以前看來有些神奇的動作,更加嫺熟的池櫻千幻,令她真實地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變強了。

  這個人的力量,與當初的大伯或許差不多吧,假如自己的體能不曾消耗掉,或許……或許有可能找到他的弱點,打敗他嗎?自己……可以嗎……

  每一次在千鈞一髮間躲過對方的進攻,薰在心中一遍遍這樣地詢問著自己,希望顯然很渺茫,然而卻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對於目前的薰來說,窘迫的境況似乎已經成了不重要的東西,她只是本能地躲避著,腦中不斷想起家明的身影,他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

  「武功什麼的只是說來好聽,其實無非就是打架的技巧,用刀用劍用棍子用石頭,到現在用手槍。有人說技擊的目的就是擊倒對方,這當然沒錯,但往往後面引申出的結論就很噁心了,所以空手道是世界上最強的武學啊,所以跆拳道是世界上最強的武學啊,所以泰拳是世界上最強的武學,那都是狗屎……」

  「武學發展到現在,作用就是用於認識和開發人的潛能,譬如說就算你這樣的菜鳥拿把手槍對準我,我也能夠通過你肌肉的運動感覺到你的動作,在你開槍的一瞬間進行躲避,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的確是可以實現的事情。死亡是最好的催化劑,能夠將人的潛能激發到極限,一個人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後往往就會形成條件反射,你想試試嗎……不過我躲過之後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殺掉你哦……」

  「所以呢,以鍛煉身體潛能的方面來說,最強的武學系統,毫無疑問是中國功夫。這不是什麼身為中國人的自尊,因為我最開始其實是從空手道學起,但是發展了五千年的中國功夫。幾乎已經涉及到人身體的任何部分。手腳只是最基本的,頭部、肩、膝、肘、手指、指節、指尖,到類似於沾衣十八跌之類的東西,真正要懂很困難,但是如果你真正可以將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做出精准的調控,毫無疑問,也就能做出那樣的效果。然後呢……位於頂點的,那是太極。後發而先至,以柔克剛。這個境界的人不僅可以掌握自身,還能夠精確掌握對方的每一次動作。嗯,比較深奧,我都做不到,就不說了……」

  「總之呢,一切花俏的招式,其實只是用來讓人認識自己,認識自己以後,你自然就可以忘掉它……」

  認識自己……忘掉它……

  黑暗中,拳風再一次襲來,突然間一個轉身,與這記重拳擦肩而過,隨後,手臂橫掃而來,薰已經跨出一步,避開拳風的範圍,全身的力量在這一步之中聚於右拳,雙拳橫掃向約瑟夫的胸膛。

  忍術?死拳。

  感受到攻擊,約瑟夫一腳橫掃而來,然而還在半空,似乎是本能地感受到危險,他猛然間收腿,狼狽退開,避開了與薰的這次接觸。

  砰的一聲,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拳掃在旁邊的樹幹上,悶響之中,樹幹仿佛從內側爆開,木屑飛濺而出,證明了約瑟夫躲避的正確。忍術中的死拳看似簡單,一次跨步,簡單橫掃,擊出的甚至不是拳頭的正面,然而在致死率上,卻要比散彈槍的射擊更具有威力,一旦擊中胸口,便相當於用大鐵錘猛烈直擊心臟。方才若約瑟夫不退,接下來恐怕也是兩敗俱傷的情況。

  這也是開戰至今,約瑟夫的第一次退讓。

  不過,臨陣磨槍,或許能夠帶來片刻的閃光,卻無法真正彌補實力上的差距,這一拳過後,薰的身體微微一顫,面對再次掃來的一記橫踢,已經無力躲避。做好手臂骨折的準備,她突然舉起雙手護住頭部,下一刻,有人揪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直接向後扔飛出去。

  後背砸在了地上,但出奇的卻並不很痛。這裡距離有路燈的地方很遠,前方一片漆黑,即便將眼睛睜得再大,也看不到那裡的景象,只能隱約察覺有兩個人在激烈地打鬥,水花飛濺。

  僅僅是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原本追她追得無比從容的約瑟夫發出了兩次氣急敗壞的吼聲,隨即一聲悶響,某具身體倒在了地上。腳步聲傳過來,有人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手扶起她的肩膀,一手伸入她的腿彎,將她抱了起來。

  雨滴落在她的臉上,感受到那人的胸膛,她忽然覺得所有的累啊、痛啊全都消失無蹤了,只是依舊沒有一絲的力氣,這個理由可以讓她在這個懷抱中多躺一會兒。

  「我看到了,幹得不錯。」

  溫暖之中,那人第一次地誇獎了她……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52
第一五六節 生日快樂

  開門進去時,薰蜷縮在家明的懷裡,全身上下其實已經完全濕透,雙眸微閉著,帶著水滴的睫毛輕輕地顫抖,像個熟睡中的孩子。

  在玄關踢掉腳上的鞋,家明踩上地板,抱著她徑直朝著浴室走了過去,隨後讓薰坐在馬桶上。

  「還能動吧,我幫你放水,自己先洗個熱水澡。」

  「唔……」

  脫掉雨衣扔到一邊,家明打開浴缸上的水龍頭,調節了一下水溫:「雖然你體質很好,不至於會感冒,但還是稍微洗得熱一點比較好。後面的你自己搞定,我先出去了。」轉身正要出門,望著彎著腰脫下了鞋子的薰,家明又停了下來,只見薰的左腳背上顯然有著一處擦傷,跑了四萬米之後,已經明顯紅腫起來,滲出的血液結成了血痂,與短絲襪黏在一起。

  「中午的擦傷?」

  「嗯。」抬起頭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去拿藥箱下來。」望了望那處傷勢,家明轉身去往樓上,不一會兒提著藥箱下來。推開門時,薰正將內褲從腿彎褪了下來。眼見家明進來,她將雙手放在了身側,十六歲少女的赤裸身軀在家明眼前一覽無餘。

  下一刻,家明順手拿起白色的大毛巾披在了她的身上,遮蓋住本該是少女隱秘的三點。

  「在任何男人面前,都不該將這樣的行動做得若無其事。」

  蹲在薰的面前,家明微微抬起她受傷的腿,淡淡地說道。

  薰咬了咬下唇:「是顧君的話……沒關係的……」

  「呵,如果將對手定為我,穿好衣服會更有效果。雖然這樣的狀態會令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不顧一切地撲上來,但相對而言,時刻保留矜持與害羞的女人能夠更加激發出男人的征服欲,對你而言,也就更方便控制。」

  聽著家明說的這些話,薰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於只是點了點頭,輕聲說:「是。」握著她的小腿腿彎,家明已經開始將絲襪向下褪去。燈光之下,白皙的雙腿與粉嫩的玉足顯得格外誘人。薰的足型很是小巧,令人想起古代裹腳的仕女,就連家明也不由得聯想到,如果是在古代,女子的這裡甚至是比胸部與私處更為隱秘與羞恥的地方,許多女性就算將身體給了自己的丈夫,仍舊很少給丈夫觸碰她的雙足。

  另一邊,薰只是靜靜地望著家明的動作。如果是一般人看見這樣會引起自己痛楚的事情,或許會下意識地將目光轉開吧。但她只是專注地望著家明的手。血痂被緩緩撕開時,面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只能從腿彎跳動的血脈中可以知道她也是感受到了痛楚的。隨後,目光跟隨著那只手,望著他為自己輕柔地擦洗、消毒、上藥、包紮,仿佛要將這一切都刻在腦海中一般。

  儘管披了浴巾,但有時當薰抬腿稍高,依舊可以看見雙腿之間的光景,每當這時,家明總會皺皺眉頭,將她的腿放下一點。

  「好了,注意這只腳別碰到水,衣服我會幫你拿下來放到門口。我先走了。」

  拿起一邊的雨衣,家明一邊轉身出門一邊說著話,薰的目光微微顫了顫,望著那身影轉出去,隨後是關門的聲音。

  就那樣坐在原地好一會兒,她目光有些茫然地站起來,扔掉了毛巾,進入浴缸裡,熱水包裹住她身體的肌膚,門外再次傳來家明的聲音:「衣服放在這裡了。」不久之後,開門與關門的聲音再次傳來,她怔怔地望著浴室的牆壁,隨後口、鼻、雙眼、額頭緩緩地沉沒進了熱水之中……

  離開水後的第一次呼吸聲,竟有些類似於哽咽,不過,水滴從她的臉上滾下,依舊是淡淡的表情,沒有哭出來的跡象。

  熱水之中泡了十多分鐘,她從浴缸中走了出來,擦乾淨了身體,隨後赤裸著推門出去。浴室的光芒蔓延進漆黑的客廳,一摞衣物就放在門邊的地上,她抱起那衣服,如同幽靈一般地上了樓,推門、上床,默默地抱住了床上的大熊貓。

  無法清楚心中是怎樣的感覺,無法把握住內心的期待。將身體展示在他的面前,源於一種無法理解的衝動,或許是因為方才與那人對打時心中升起的感激,或許是因為曾經受到的對待而興起的頑皮的惡作劇,然而將家明作為對手,那的確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一件事。她的內心不是不清楚上床、失身這些詞的概念,但如果是他,那似乎的確是沒關係的一件事——她沒有在欺騙和戰鬥啊。

  處理了該處理的事情,他不會再留在這裡,原本是理所應當的認知。

  望著他那樣乾脆地離開,她的心中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偶爾過來,訓練之後卻又離開的深夜,而其中又似乎有一種比失落更為深刻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不知道由何而來,或許是家明方才的包紮太過溫柔,又或者是疲累與疼痛降低了意志力。

  外面的雨依舊在下著,沒有月光,她赤裸著胴體,抱著熊貓一動不動地睡在那兒。不知什麼時候,她突然抬起了頭,開門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隨後是腳步聲,那是家明未加偽裝時的熟悉頻率。

  家明進來了,卻沒有說話,沒有過來找她。不多時,下方似乎響起煤氣灶開火的聲音,然後鍋鏟輕微的摩擦。她從床上坐起來,穿好了家明給她準備的衣裙。那似乎是她來中國時天雨正則等人為她準備的最名貴的一件晚禮服,大概是考慮到她也會參加宴會的緣故。不過薰當然沒心情在意這些,將半濕的長髮在腦後挽起馬尾,她從房間裡衝出去,下到樓梯轉角時,看見家明正在廚房那邊忙碌。

  「顧……」

  「喔,下來啦。找了你的冰箱,什麼東西都沒有,你應該還沒吃晚飯,所以我去了一趟食堂,打包了一點冷飯和菜葉回來,給你炒個蛋炒飯,簡單一點,別介意。」回頭望著樓梯上的薰,家明微微皺了皺眉,「穿晚禮服就是這個打扮嗎?至少該上去把頭髮吹幹,臉上稍微擦點粉吧。你這個樣子我看得很彆扭。」

  「呃……喔。」

  有些慌亂地點了點頭,薰連忙回到房間,拿出電風吹吹幹了頭髮,挽好之後在臉頰上淡淡地撲了層粉,走到門口,卻又返了回來,從抽屜裡拿出從沒用過的口紅淡淡地塗了一層,稍微上些腮紅,使她看起來不那麼疲倦,夾起了睫毛……十多分鐘後從樓上下去,餐廳的桌上放了一盤熱騰騰的蛋炒飯,家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看國際新聞。

  淡淡地掃過一眼,家明點了點頭:「喔,吃飯吧。」旋即又將目光轉回了電視螢幕。

  沒有誇獎她,心中有股淡淡的失落,隨後又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這麼長的時間了,他只誇獎過她一次,怎麼會因為這些小事而開口。不過,沒有罵她,代表著她的化妝還不錯吧。

  吃著蛋炒飯,時而抬起頭來望家明一眼,某一刻,家明也望了過來,皺起眉頭:「怎麼了?不好吃?」

  「好吃……」回答雖然輕柔,但行動上卻已經努力張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飯菜。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滿意,家明點了點頭,繼續看新聞。

  某一時刻,抬起頭來望著家明看電視的一幕,薰忽然記起了到家明那裡去的幾次,似乎也是這樣的情況。家明與靈靜在準備早餐,沙沙在看電視或者整理書包,偶爾當然也會有靈靜在洗碗,家明在休息的情況。那種各得其所的溫馨感覺在日本時從未感受過。然而眼前的一幕,與那種感覺竟然如此相似,他在看電視,自己在吃東西,吃完了東西得洗碗……

  「我吃完了。」從桌邊站起來,薰端著盤子想要去洗乾淨,家明卻忽然間叫住了她:「不用洗了,先關燈,然後過來。」

  「呃?」不敢違逆家明的話,薰走到門邊關上了燈,走到茶几邊,家明也已經從茶几下方拿出一個圓形的盒子,那是一個生日蛋糕,打開之後,往上面插著蠟燭。

  「今天天雨正則打電話給我,說是你的十六歲生日,希望我能幫你慶祝一下。本來是沒必要的,但因為約瑟夫的事情,反正要過來一趟,就乾脆給你慶祝一下算了。時間倉促,也不是什麼很貴的蛋糕……老實說,我討厭奶油……」點燃火柴,隨後一根根蠟燭在黑暗中亮了起來。

  「先許願,然後吹蠟燭吧。嗯?」

  火光在黑暗中晶瑩閃爍著,她怔怔地站在那兒,忽然間一動也無法動彈,目光之中,家明帶著那始終淡然的表情,揮滅了手中的火柴。

  「生日快樂。」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55
第一五七節 春夢

  那只蛋糕吃了五天,然而他沒有再過來。

  生日的那天晚上,家明陪著她吹蠟燭,陪著她吃蛋糕,聽她說在家裡時訓練的過往,說嚴厲的父親與死去的母親,然後一直待到她抱著熊貓熟睡後方才離開的事情仿佛是一個錯覺,此後沒有再提起,倒是訓練的強度加了倍。家明依舊嚴格,然後開始具體地教她製作和拆除炸彈的方法。她還記得他說過討厭奶油,因此傻傻地將蛋糕外面的奶油首先吃掉了,不過直到蛋糕吃完,他沒有再過來與她分享,大概是因為生日已經過去,願望也就沒有了實現的必要。

  蛋糕吃完那天,她洗乾淨了那只泡沫圓盤,抹乾淨包裝盒的硬紙,按原狀包好之後小心地放到了床下,準備以後帶回日本。

  當然,那算是後話了。

  ……

  發生在武術社中那場驚人的鬥毆事件,最後由天雨正則通過炎黃覺醒暫時擺平,學校給薰一個記過及通報批評的處分,卻沒有多少實質上的懲罰,就此不了了之。縱然也有許多人腹誹不滿,但真正敢正面挑釁這名日本少女的人,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基本上已經沒有了。

  另一方面,在雨夜之中被家明擺平的約瑟夫於第二日清晨才醒來,其後才終於無奈地離開了聖心學院,他這次過來主要目的是為了請求説明,而不是結下樑子,知道在瑪麗蓮母女以及薰背後的那人已經手下留情,他也就不敢再多做挑釁。對方既然神通廣大,自然會知道他的來意,瑪麗蓮也會請求幫助,至於結果,就只能等待了。反正與甘比諾的家族戰爭也不是現在就開打。目前雙方都處於蓄積實力的階段。

  四月過後,五一假期三天,聖心學院的校慶,其實便是在五月二號。這大概也是為了確保曾經的畢業生們能夠有空參加。三十號那天將表演的節目和要求告訴了東方婉,縱然對方有些驚訝,但終於還是答應下來。

  五月一日那天只是待在黃家別墅,看著一輛輛轎車駛進駛出。趁著五一的假期,黃家的親族也都選擇過來聚上一聚,甚至連身為省委書記的黃柄翔也回到了江海。縱然最近這段時間黃柄翔仕途不是很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時間各種市長、局長級的人物也都進出紛忙。以往稍顯沉寂的黃家大宅,變得格外地熱鬧起來。

  因為上面並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家人,家明在黃家的位置基本上屬於可有可無。但也正因為是這樣,既然他存在著,別人也不會刻意地去忘記掉他,每到這個時候,一些必要的應酬仍舊是逃不掉,譬如說被幾位叔叔伯伯級的長輩叫過去說上幾句話,叮囑好好讀書之類,就連身為大忙人的黃柄翔,也會特別讓人叫他過去,回憶一下家明的母親——自己那死去的妹妹,隨後讓他好好努力之類。這樣的叮囑,每年都得聽個幾次。

  由於黃柄翔的影響力,上門拜訪的自然不止是江海官場的一些人,例如張家、韓家、東方家的一些熟人也都有過來。九點多鐘時,雅涵開著車從學校趕來,隨行的還有神態有些畏縮的許毅婷。

  自從許昌鴻在賭場上死去之後,這是許毅婷第一次出現在黃家人的面前。

  「……自從許叔叔去世之後,毅婷她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曾經一度想要自殺,因為在學校裡跟她的關係很好,我不忍心看到她這樣,所以這些日子就收留了她。說起來這真是我的不對,居然擅自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

  「因為坦白說,毅婷她以前受到許叔叔的影響,其實有一定的毒癮,但好在並不嚴重,這些天來經過抑制,加上中西藥的調養,她的毒癮已經不會成為太大的問題,希望……嗯,希望別將她送進戒毒所,雖然也知道是為她好,但她畢竟是個孩子,一旦送進去,恐怕這輩子都會留下污點。」

  跟黃家的幾位主事者見過面之後,在沒有外人的地方,雅涵儘量誠懇地說出了這些天來事情的原委,並且做出請求,其後的事情自然便輕鬆地解決掉。說起來,雅涵是張家的掌上明珠,而許毅婷只是黃家完全沒有存在感的一份子。落井下石只是一念之間,與人為善自然也只是一念。既然雅涵能夠為許毅婷擔保,這個面子無論如何還是要賣的。

  事情說清楚之後,有人帶了許毅婷去拜祭她的父親。雅涵這些天來忙於籌辦校慶會的事情,精神頗有些疲倦,找到了在角落之中的家明:「嗚……終於解決了,本來還以為要說很多話呢,喂,借你的床給我睡下。」

  「我的床?你不會找人給你安排個客房啊。」

  「拜託,別人會覺得我過來就是為了找地方睡覺的啊,那我還不如直接開車回家……喂喂喂,大家朋友一場,不會見死不救吧,這點小事都……」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領著雅涵去往自己的房間,途中免不了被她嘮叨上一頓。進了房門,依舊是那個簡單的房間,雅涵坐到床邊,左顧右盼:「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進到這個房間裡來吧。」言語之間頗為感慨的樣子。

  「嗯,綁架的那次事情之後,因為黃浩雲的關係,你沒敢再來了。」收拾著桌上的幾樣小東西,家明淡淡地笑著。

  「我還記得那時你才小學畢業呢,我也剛剛從國外回來,二十歲還不到啊,什麼事情都是戰戰兢兢的……真是冤孽哦。」深吸了一口氣,雅涵望著他,「認識你都四年時間了,那時你還是個小不點呢。不過這個房間……好像沒怎麼變過……」

  「我不常回來睡,也沒什麼講究的。」環顧了四周,房間裡簡單得僅僅是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房間的角落裡堆著從小學到現在的課本,沙沙送過他一根球棒,也一併放在那兒,本來是可以加些書架進房的,但是家明沒有要。牆面上有一張世界地圖,沒有任何青少年們喜歡的偶像貼圖。

  「第一次進來時,桌上有只被拆掉的收音機,那時我覺得很有趣呢,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居然會拆收音機,而且你的試卷也有些古怪。」毫無顧忌地脫了高跟鞋,穿著肉色的絲襪屈膝坐在床沿,雅涵的雙手托著下巴,回憶著過去,雙眼亮晶晶,「那時你的態度凶死了。」

  「那時我在做炸彈。」

  「嚇?」

  「那個收音機啊。」家明笑了起來,「其實是炸彈的引爆和遙控裝置。」

  「……哇喔。」怔怔地望了家明一會兒,雅涵感歎著望向房間四周,「那個……當時要是被我發現了,你不是會殺掉我吧。」

  「我不知道你在國外學的是什麼,但如果你有可能發現,我想我的確會的。」

  「天哪……那時你才十二歲啊,你這個怪物……」雅涵翻了個白眼,家明卻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片刻之後,雅涵做出了結論:「孽緣……我跟你真的是孽緣了……」

  「別一直用這麼曖昧的詞語好不好,你休息吧,我先出去,午飯叫你。」

  「嗯,晚安。」舒展開修長的身肢,雅涵在床上甜甜一笑,隨後又如同觸電一般地彈了起來,在床上翻找著,「喂,你的床上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拜託……」輕輕歎了口氣,家明走出房間,拉上了門。雅涵笑著躺在了床上,將被子拉過來蓋住自己,舒適地閉上雙眼。

  過得不久,床上的那雙眼睛突然又睜開了,望望天花板,又望望左右兩邊,向外邊側身,又向裡面側身。

  床上……有他的味道。

  十二點,黃家別墅內外鬧哄哄的,十多張餐桌擺起來,熟人之間呼呼喝喝,管家安排著座位,傭人們來來去去,穿著西裝或便衣的保鏢們分佈別墅四周。推門進房,家明便聽到了雅涵的聲音。

  「嗯……嚶……唔……不要……」

  「呃……」疑惑地望向床上,只見雅涵緊蹙著眉頭,被子被踢開大半,短裙的位置稍微有些上了,肉絲包裹的修長雙腿輕輕地摩擦,絕對誘人犯罪的光景。雙手也在無力地擺動,似乎是在反抗和掙扎。聽到那句「不要」,家明皺起眉頭。

  「做惡夢了嗎?」

  搖了搖頭,家明走到床邊,輕拍她的臉頰:「喂,起床了,外面在準備吃飯呢。」

  「不要……別……」一拍之後,雅涵的搖頭突然間變得更加劇烈起來,兩隻手用力朝著家明打了過去,下一刻,那雙手被砰的一下按倒在了床上。

  隨後,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顧家明你幹什麼!?」回過頭去,對雅涵一直都有好感的黃浩雲正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雅涵睡在家明的床上,雅涵衣衫不整,雅涵在說不要,而家明正按著她的手……這一切聯繫起來,活脫脫便成了家明在對自己的老師施暴的誘人……哦,不,是罪惡場景。

  不過,還沒待他做出應有的反應,從朦朧中睜開雙眼,雅涵說的第一句話,已經將他變成了化石。

  「家明哥哥……不要……」

  「噗」的一聲,兩行鮮血從黃浩雲的鼻間噴了出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15:59
第一五八節 心亂

  自己覬覦已久的女子被人按倒在床上,還說出了無比曖昧的話來,黃浩雲的反應是噴出鼻血,由此恐怕便不難揣測他平日裡對雅涵都有些怎樣的幻想。

  而另一方面,當雅涵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首先的反應卻是更加激烈的掙扎。知道她一向有些低血壓,起床時很迷糊,家明按住她的雙手:「喂,做惡夢了吧?那個……雅涵老師。」

  「沒……沒……那個……你一直都要……我……那個……我求你饒了我……可、可你不理我……我、我……羞恥……那個……那個……呃……」

  斷斷續續的聲音,由於主人的思緒有些混亂,大多數也就聽不清楚,只是大概能夠辨認出幾個詞語,也是不很確定。不過縱然是猜測,這幾個詞顯然要比剛才那句「家明哥哥不要」更顯得曖昧。放開雅涵的手,家明有些尷尬地望望後面的黃浩雲,而到得此時,雅涵也才稍微清醒了些。

  「呃……那個……那個……怎麼了……」

  「沒……沒,你做噩夢了吧?我記得你一向有低血壓,起床的時候分不清夢和現實……」坐在床沿上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家明也伸手指了指雅涵的裙子,方才的一番掙扎,裙擺此時已然褪了上去,隱約可以見到帶蕾絲花邊的黑色內褲。想來不光是他,黃浩雲恐怕也在無意中飽了眼福,不由得有些惋惜。

  連忙拉下了裙擺,雅涵拿起一旁書桌上的大寬邊眼鏡戴上,低著頭,屈腿坐在家明的床上。房間裡一時間有些寂靜,這氣氛看起來有些像是雅涵跟家明通姦後被黃浩雲捉姦在床的情景,也是在這樣的氣氛中,雅涵回想著先前的一切,臉色開始變紅,到最後儼如塗了一層番茄醬。

  「呃,那個……」片刻,還是雅涵第一個打破了僵局,「我……我是做了個噩夢的樣子,我……我要上個廁所。」深吸一口氣,她頂著紅潮未退的臉頰下床,穿好了黑色的高跟鞋,隨後笑了笑,朝門外走了出去。

  「喂,吃飯了。」

  「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

  「我的房間就有廁所啊……」

  家明想要跟著出去,不過雅涵似乎並不打算等他,砰砰幾聲便跑得不見人影。這一邊,黃浩雲已經用惡狠狠的目光盯緊了家明,隨後猛地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老實說!你跟雅涵她……」

  話音未落,被直接按向窗戶的家明伸手在背後一動,窗戶突然打開,家明已經倒在了外面的草地裡,翻滾幾下爬了起來。

  「拜託,理智點,老大,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不然會是什麼樣子,還有在新寧市的酒店裡……我還沒有追問過你……」

  「她只是做了個噩夢啊……而且我比她小七歲多,我們只是朋友,你知道的,忘年交、忘年交……」

  「交你個頭!我宰了你……」

  想要從窗臺追出去,家明已經轉身跑得不見人影,在這個家裡,惹不起的他一向躲得起,誰也追不到他。

  ……

  ……

  十多分鐘後,從廁所裡出來的雅涵方才出現在大廳之中。與一些認識的人打過了招呼,她徑直走到角落裡家明的身邊坐下。這一桌都是黃家的一些少年人在座,類似於家明、黃浩兵、拜祭了父親之後的許毅婷。雅涵摻和進來,頓時有些不太協調,不過看她此刻的狀態,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這一次雅涵算是客人,在張家的份量也算不上低,半分鐘之後,便有家明的一位嬸嬸過來,想要安排她去主餐席旁邊的桌子,眼見著有人要給她加位置,雅涵連忙站起來笑著拒絕了。

  「阿姨不用麻煩了,大家這麼熟了,來這裡還不跟自己家一樣麼,何況在那一桌大家談的都是公事,我一個女孩子也說不上什麼話,正好毅婷也在這桌……而且我是當老師的,教的就是他們這些人呢……」

  不過,說是陪著毅婷一塊坐,在許毅婷身邊仍有一個座位她卻沒有過去,而是選擇坐在了家明的身邊。見她無心坐到那邊去,對方也就不再勉強,而在不遠處,心中懷疑稍減的黃浩雲再次以飽含怨念的目光望了過來。

  說起來,自從那次野炊遇上綁架的事情之後,雅涵就沒有再來過黃家,就此死心倒也沒什麼,然而當眼前出現了家明這樣的一個對照,就實在令他鬱悶非常,不明白自己到底比家明那樣的傢伙缺少些什麼。

  在他鬱悶的同時,雅涵的情緒似乎也正處於某種矛盾當中,從一坐下來,她便沒有和家明說話,菜肴上來,只是悶頭吃菜,偶爾有認識的人過來了方才笑著打個招呼。大廳內外人聲鼎沸,熱鬧非常,不過家明始終覺得身邊有股寒氣在繞啊繞啊,吃到快一半的時候,黃柄興也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與雅涵寒暄起來。

  作為黃浩雲的父親,黃柄興其實一直都希望雅涵能夠當自己家的兒媳婦。雖然雅涵與黃浩雲對不上眼,但一直以來黃柄興與張敬安、與雅涵、與張家都保持著不錯的關係。大概聊了一會兒,互相喝了兩杯酒之後,黃柄興笑著問道:「聽說雅涵跟我們家家明的關係不錯啊,是嗎?」

  「呵呵,當然啦。」聽他說起家明,雅涵微微一愣,但隨即便燦爛地笑了起來,「我們就像是姐弟一樣,武館裡我也是他的師姐啊。還有,以前家明還救過我的命呢,唔啊……」伸手像拍小狗一樣拍著家明的腦袋,隨後一把摟住家明的肩膀,在他的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雖然家明此時也已經十六歲,但兩人畢竟年齡有差,在旁人看來,這樣光明正大的調戲反而是發自誠摯。黃柄興大笑了起來,而一旁的幾個大人見家明嫌惡地擦著臉頰,紛紛都出言取笑起來。

  問過這個問題之後,黃柄興笑著離開,在遠處與黃浩雲說了幾句話,雖然隔得遠了聽不到,但家明仍舊可以通過讀唇辨認出意思。黃柄興大概是在說:「沒出息……年齡差那麼多,她跟家明怎麼可能……」

  「喂,別擦啦,臉上又沒有……」

  正在辨認這對父子的說話,雅涵笑著拉住了他正在擦臉的手。家明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沒有……」

  「哼,你怎麼知道有的,你又沒照鏡子!」雅涵仰著頭不甘示弱地說道。

  「喏。」家明沒好氣地指了指她身邊的白瓷碗,碗沿之上已經沾染了幾點細碎的口紅痕跡,「你發花癡啊,口紅上這麼厚……」

  「哼……花癡又怎麼樣……」

  若是平日裡兩個人獨處時的氣氛,雅涵恐怕會將這種事情當成遊戲,撲上去再留下一個口紅印,然而現在的情況下,她自然不敢再做什麼。而聽見家明說她的口紅太厚,雅涵的臉色不由得再紅了一紅,妝是她在廁所裡補上的,當時心情有些亂……

  回想著那些事情,望著家明臉上的紅印,雅涵拿起了瓷碗,在碗沿上用嘴唇用力一咬,隨後,那兒便留下了一個彤紅的唇印,內外兩側,鮮豔誘人……

  事情到得現在,縱然在自身的感情上遲鈍如家明,也隱約察覺出了一絲不對,理智上早已有所判斷,但感性上卻始終無法理解,一時間心中也有些困惑。身邊的雅涵安靜地低頭吃東西,偶爾笑著抬起頭來,不再與他交談,直到飯局結束。

  吃過了飯之後休息一陣,雅涵也就起身告辭。與家明聊過幾句第二天的表演,卻也只是儘量公式化的語氣,沒有過多的親昵。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來,小車在白線之前安靜地停下。

  望著燈光邊的數秒,雅涵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抱住了方向盤,將額頭抵在上面。

  回憶起當時在廁所裡褪下內褲時的情形,那黏手而又羞人的水漬,她此時甚至還能感到雙腿之間的冰涼,全身都是軟軟的提不起力氣來。

  居然在家明的床上做了春夢……你死掉了你……張雅涵……

  家明他……知道了嗎?雖然在餐桌上一切正常,但裝純潔本來就是他的強項,敏銳如他,很可能是知道了,卻因為不想讓自己難堪而沒有說出來。那麼他心中會有怎樣的想法呢,他今後會怎樣看自己呢……

  還有那個夢……

  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很正常的人,然而那個夢到底代表了什麼呢?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家明瞭吧,愛也好喜歡也好,然而自己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假如家明真能像那個夢裡一樣……強迫自己,只為了他自己高興而強制著自己做出這樣那樣羞恥的事情來,就算自己怎樣哭泣求饒都不為所動……那樣的話自己就不用去面臨為難與選擇了吧……

  按心理學上的觀點,夢是人心中渴望的體現,自己莫非在期待著那畸形的事情嗎……

  無法想得清楚,也無法輕易承認這一點,片刻之後,綠燈亮起,她一腳踩下油門,努力將精神集中在明天的校慶活動上。

  不過……家明他們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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