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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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23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1:40
第一六九節 頭痛之謎

  所謂異能者,與普通人的區別其實不大,這一點家明很早就知道。

  小範圍位移、近距離飛翔、瞬間遮蔽視線、凝水成冰、火焰操縱……這一系列的異能說起來很神奇,突然在人的面前出現也的確很有震撼的效果,然而對於家明這種受過專門訓練的人來說,能夠造成的影響就基本上可以忽略。即使對方有異能,也可以視他身上有一樣比較厲害的武器來考慮,這樣算來,依舊是不難對付。

  因此,除了傳說中真正近似超人的自然進化者,對上異能者,家明並不害怕。一般的異能者經過訓練之後比常人要多出一種好用的技能,但自己比他們擁有更豐富的經驗,進行過更加嚴苛的訓練,不會有任何的遜色。

  知道東方若的消息之後,他心中已經進行了許多的分析。自然進化者幾百年都不見得有一名,那麼這個推測可以忽略,既然炎黃覺醒會讓她來評估自己,那麼她一定是擁有某種異能,足以判斷自己的力量層次。最有可能的,是她能夠判定某個人是否擁有異能。因為詹姆斯·庫克是為了追查自然進化者而來,炎黃覺醒必定也會進行這方面的推算。

  自家事自家知,家明很明白自己身上的狀況,既然沒有異能,就不怕別人的探查。然而與東方若接觸之後,某項發現還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在一系列交談的過程中,自己的頭刺痛了三次,可以推測出東方若在對自己使用異能,然而這卻是一項不合理的現象。

  直接讀取某個人的記憶,或者清晰地看見他的思維,推算出某個人身上的因果線、過去未來,這樣強大的異能只有可能出現在小說之中。現實世界裡精神系的力量很模糊,例如察覺一個人的大概思緒、確定一個人體能的精神力異常、或者是在面對一個人時,直覺地探查出對方的力量層次……這一些是確定可能出現的異能。雖然無法知道東方若掌握的是哪一種,但如果在使用時會讓一個人頭痛,這樣的異能就有些可笑了,與其歸納入探測系還不如歸入攻擊系,但東方若自然不會是過來殺他。也正是因為對這幾次頭痛比較在意,家明才會再次過來監視,並且試探她的反應。

  如果是用於攻擊的力量,突如其來讓人頭痛的精神攻擊的確很有效,在關鍵時刻足以扭轉戰鬥形式。按照剛才的報告,她並沒有從我的身上發現什麼,但是為什麼會頭痛的。而且……這不是第一次,去年在星夢號遊輪上……

  在星夢號的遊輪上那次,與源賴朝創搭檔的有一名異能殺手,代號紫河,其異能是可以在瞬間以紫色的霧氣遮住所有人的視線。那次自己的腦海中也曾經有過瞬間的頭痛,然而些許痛楚的效果是讓人更加清醒,不會妨礙戰鬥的狀態。上次痛楚的記憶保存在他的腦海中,直到今天,才忽然有了類似的情況出現。

  上輩子的時候也曾經面對過異能者,並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這說明自己僅僅是對別人的能力產生了反應,到底是為什麼。精神系的異能者總是比較敏銳,槍口指著東方若的眉心,他等待著對方以異能展開反擊,以再一次地印證那現象,然而當時間過去,東方若苦苦地壓抑著呼吸,完全不敢做出多餘的動作,腦中的異像,自始至終沒有再出現過。

  雖然擁有神奇的異能,卻是個沒有經受過專業訓練的菜鳥嗎……情況僵持了十多分鐘,家明皺了皺眉,緩緩地收回了槍口。那一瞬間,東方若飽含恐懼的眉心突然鬆開,雖然從她的神情上依舊能夠感受到害怕,卻已經大大地得到了舒緩。

  黑暗中,她依舊靜靜地坐在那兒,直到幾分鐘後,似乎感覺到前方已經沒有了那恐怖的身影,她才試探著張開了嘴,吐出一口氣來,隨後,捂住胸口,開始急促地呼吸。

  「呵……呵……呵……」

  身體倒在了床上,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探出了手,終於在一個應急的按鈕上拍了一下。

  幾分鐘後,包括醫生在內,雷嘯遠、東方淩海等一大批人聚集到了這個房間裡。聞訊而來的東方婉也想進來,但是被父親趕開了,歸根結底,她還不算是炎黃覺醒的成員。

  「半小時前若若小姐打開了陽臺的玻璃門,下面的人一直在警戒,沒有發現人進來……」

  「閉路電視的畫面被篡改過……」

  「她是怎麼來的,怎麼走的,沒有人知道……」

  「不愧是逼退了殺手之王的人哪……呵,難以想像她是個女的……」

  「你這是性別歧視……」

  「她是在對我們做出警告了……」

  小聲的議論當中,在眾人手中傳來傳去的,是一張繪有鬱金香圖畫的紙片。在第一個人進房時,這張紙片就被放在床邊的沙發上。此時東方若倚坐在床頭,一邊喝著黑色的藥飲,一邊對別人複述那時的感覺。

  「……我只知道是很恐怖的人……它坐在我面前,我只覺得隨時有可能被殺掉了……很可怕,就像是漩渦一樣,我被嚇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我可以確定它不是在嚇人,如果有需要,它隨時都會下手的……等等,我好像覺得……它留下了很恐怖的東西,在這間房間裡……」

  這句話遲疑著說出來,頓時間,整個房間陷入了寂靜之中,幾個保鏢已經刷地從身上掏出了槍來,幾秒鐘之後,有人遲疑著揚了揚手中的紙片:「呃……很恐怖的東西,難道是這個?這是她唯一留下的……」

  「不是那張紙條……」縱然看不到,東方若也能準確地指出對方此刻的行為,搖了搖頭,她緩緩地抬起手來,指向房間的一處衣櫃,「好像……是在那裡……」

  兩名保鏢對望了一眼,片刻之後,小心地拉開了櫃門。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櫥,兩人一件件拿開整齊的衣物,片刻,一樣物體出現在眾人眼前,那裡跳動的,是鮮紅的電子計時器。

  「是定時炸彈,還有……兩分鐘……大家快走……」

  「從沒有見過的型號,無法確定……」

  頓時間,整個別墅之中都是一片手忙腳亂,呼喊聲中,疏散與拆彈同時進行,不過,人還沒有走完,已經有人搬著那炸彈出來,駕駛著跑車飛一般地衝了出去,繞上無人的後山。

  兩分鐘後,從這邊的院子裡望出去,巨大爆炸的火焰出現在山林之中。一大群人看得目瞪口呆,可以想見,假如炸彈真的在別墅中爆炸,現在的這些人,恐怕沒有三成可活。

  「天哪,她是真的想要對我們宣戰嗎?」

  「如果是真想殺人,她大可將時間設定調前幾分鐘,從她離開到我們發現炸彈,時間已經隔得太久了……」皺了皺眉,雷嘯遠否認了這個推測,「記得上次飛機的炸彈事件嗎?她是在做出警告,我們已經踩線了。不過這倒也是她第一次公開承認,她與那位名叫顧家明的孩子有著很深的牽連。呵,童養媳嗎……」

  一旁的東方淩海笑著點了點頭:「這樣一來,鬱金香與那位神秘的簡素言小姐,基本上是可以劃上等號了。既然只是做出了示威與警告,應該還能夠算作善意的表現吧。明面上的調查,以後還是停止吧,我們需要一個這樣的盟友。她既然夠聰明,適當的時候,應該會向我們做出聯繫的。」

  「當然,或許我們已經可以向她做出聯繫了?」

  「嗯……呵呵,或者真的可以試試?」

  幾名大佬的談話之中,整個東方家宅,此刻仍舊處於有些混亂的情況當中。穿梭在人群中,東方婉尋找著期待的那個身影。按照哥哥剛才的說法,簡素言小姐方才來過這裡,留下了那樣的一顆炸彈,隨後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好厲害啊,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下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還能留下炸彈……蹲在一個花壇邊,找累了的東方婉雙手托著下巴,照例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雖然一向受到的教育使她崇拜的是集體的力量,但如果個人的能力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那麼集體什麼的也就無所謂了吧。相對而言,顧家明那個菜鳥還遠遠不夠格呢!童養媳……顧家明太不要臉了!

  崇拜的心情過後,怨念也是照例升了起來,跺了跺腳下的草地,東方婉收拾心情向著漸漸平靜的別墅走去。模型才剛剛拆開,要證明自己比他厲害,她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1:41
第一七○節 衝突

  有一類人來說,當對某段生活感到不滿意的時候,便往往會想起以往美好和單純的時候,會想要改變掉現在的一切,使人生變得更加規律而有條理,變得健康和完美,雅涵便是其中之一。

  意識到對家明那種暗戀的不正常,雖然一時半會無法忘卻,但她卻希望能夠以更加有規律的人生來應對過去這一段難熬的時間,讓生活變得更加嚴謹和健康。讀書、鍛煉、工作……一切都要在安排好的軌道上運行,讓自己不再有機會去想那些令自己鬱悶傷感到想要哭泣的事情。

  時間從那天的晚上開始。放學後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別墅裡,飯菜按照嚴格的營養標準來作,不算豐盛也不會簡單,吃過飯之後打開電視機,收拾房間,一面活動一面消化,隨後洗澡,在房間裡隨著舒緩的音樂練上一個小時的瑜伽,之後再洗一遍,處理學校的一些事情,坐在床上看一本很久都沒有再看過的老書,十一點準時熄燈睡覺。

  燈光熄滅之後在床上的輾轉反側姑且不論,第二天清晨隨著鬧鐘起床,出門的時候天剛濛濛亮,在校外吃過了早餐,進入校內後在辦公室裡放好了東西,她拿起許久未動的寫生本去到學校後山最高的涼亭上,從這裡正好可以居高臨下地望見校外的景色。

  金黃的朝霞從東方天際噴薄而出,視線下方是鱗次櫛比的街道與房屋,小小的街巷裡有房間開了門,天臺上有出來刷牙的男女住戶,商販推著熱騰騰的早點車,菜市場中小販們都已經就緒,與清晨出來的主婦們討價還價,學生們都已經背著書包走出門口,三三兩兩,互相呼喝、奔跑。

  這曾經是雅涵最為喜愛的一幕景色,小巷在視線的這邊穿插而入,從無數的房間背面經過,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林立的房屋擋住了彼此的全貌,你永遠只能看見房屋一側的景象,在那後方掩映著另一間房屋的天臺,另一個家庭的視窗,有時你可以看見走動的身影,窗臺上的花草以及為花草澆水的老人,但是片刻後他又回到了房間裡。這種景象很能引發人們的想像力,幻想人們的生活、人們的經歷、人們的瑣事,就好像是憧憬著自己的未來,並且因為是早晨,這一切都顯得朝氣蓬勃,令人心曠神怡。

  然而無論如何,畫筆在寫生本上走走停停,涼亭附近時而走動過晨鍛的學校員工,某一刻,她終於還是將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因為在這視線的某一處,便是家明與靈靜、沙沙居住的房間。那三道細小人影親昵地從房間裡出來時,她試圖當作沒有看見,但終於無法做到。合上寫生本,她靜靜地在涼亭裡坐了一會兒,直到那三道身影離開她的視野。途中家明似乎還回頭看了一眼,不過這裡的上下距離足有數百米,她不認為他能看到自己。

  他們三個人同居了……

  今天的心情毀了,但問題不大,遲早有一天她會克服這種傷感的。她決定這一天內不再到教學區去走動,免得又看到了他,讓他過來搭訕。既然時間可以衝淡堅貞不渝的愛情,當然也可以衝淡兩人之間還不知道如何定位的友情,該讓他明白自己的決心,然後自然地淡化了雙方的友誼吧。自己不是那種不能愛就做朋友算了的強者,懦弱也好,鴕鳥也好,自己只能這樣應對眼前的情況。

  不過,上天似乎並不想要成全她的這種打算。上午第二節課的時候離開辦公室,經過教務處門口時,便聽到了裡面嘰嘰喳喳的議論。

  「顧家明啊……是問題學生吧。去年開學時的那場架打得……呵呵,我現在還記得呢。金老師,你不是他的班主任嗎?他怎麼樣?」

  心中早就做好了防線,然而聽到別人說起顧家明這個名字,她還是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偌大的教務處中,一群老師正在閒聊,其中赫然便有許默,或者提起家明,也正是他帶的頭。

  「顧家明嘛,沒什麼存在感。上課老是睡覺,成績基本上及格是沒問題,但總是考不了高分,最特別的是他每週一三五都會請假一節課。呵呵,你平時找他他倒是很有禮貌,一口一個老師好,但不管什麼事情,回過頭去他就照做不誤,反正我是拿他沒什麼辦法……」

  「怎麼可以這樣,那也太惡劣了吧……」有老師驚呼。

  「呵,沒辦法,你們也知道的,雖然他姓顧,但畢竟也是黃家的人。家訪的時候也提過一些問題,但據說他父母雙亡,所以黃家的長輩也不怎麼管他,關心少,管教也不夠,所以才會是這種孤僻古怪的性格吧。」

  「其實黃家是真的不怎麼關心他吧……我聽說是這樣……」

  「有這樣性格的小孩子我可還是第一次見到。」

  另一名老師笑著說道:「不過,說不定反而是這樣的性格將來比較討女孩子的歡心哦,現在社會上不是總在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怎麼可能。」另一名女老師笑著反駁。

  那金老師笑道:「說不定真是這樣。知道嗎?他的作業有一半以上都是同桌的女孩子幫他做的。」

  「他同桌?就是那個叫月池薰的日本學生?」但凡在高一六班上過課的顯然都對薰的容貌記憶猶深。

  「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他今天的作業就在這裡呢,我找找看,然後跟月池的對照下……」為了證明自己新聞的有趣,金老師興致勃勃地翻找起作業本來。片刻之後,拿著兩本作業開始傳閱。

  「真、真的啊……」

  「男孩子寫不出這麼娟秀的字吧,而且還顯然有日文的痕跡……」

  「怎、怎麼能這樣……」

  「上次開會不是說還要處理幾個典型嗎?我覺得……」

  「是啊,他一貫的行為的確有些惡劣……」

  很難分析出於什麼理由,傳閱之後,一群人開始說起來這些事情來,那金老師卻只是搖頭:「不行,這事情不太好吧。畢竟說起來,那幾家的孩子身份還是有些敏感,他既然沒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來……而且要做這種處罰,張老師做的最多,她說過那顧家明不少次了,每次顧家明不也是‘老師我不敢了’回頭又是一個樣子……」

  「那個……聽說張老師跟他是同一個武館的師姐弟……嗯,有的人是這麼說的。」

  「啊,張老師她……不至於在這方面徇私吧……」

  裡面嘰嘰喳喳的一片,雅涵默默地轉身離開。許默一回頭,似乎瞥見了心中的那個身影,追出來時,卻什麼人都沒有見到。

  心中想著那些人對家明的議論,她走上對面的教學樓,上了二樓時,忍不住在高一六班的門口望了一眼。容麗秀雅的薰正在做著筆記,至於裡側的家明,照例趴在桌上睡覺。望著那有些刺眼的睡姿,雅涵的心中突然間湧上一股委屈。正當快要下課的時間,老師講完了要講的內容,讓學生們做著兩道習題,她神使鬼差地走了進去。

  「顧家明,睡夠了嗎?」

  如果是按照一般青少年的睡眠時間計算,家明其實是睡的很不夠的。

  昨晚完成了對炎黃覺醒的警告之後,還發現了一些比較棘手的事情,由於這事情有些倉促,他一個人搜集情報與資料,隨後整理歸納已經快到天亮。這些事情上講究的是有備無患,忙碌了整個晚上雖然對於精力正旺盛的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到了學校既然能夠睡覺當然要及時補眠。心中同時還在默默地進行情況分析,不算太熟的睡眠當即便被叫了醒來。

  「上課的時間睡覺,屢教不改,讓人幫你抄寫筆記也就罷了,你還讓別人幫你寫作業,她能幫你一輩子嗎……」不知道為什麼,從知道家明跟靈靜、沙沙同居之後,現在雅涵覺得他跟薰或者也有些不清不楚,此時就格外有怨氣在心中。

  「對不起,老師,我下次不敢了……」

  「每次都是這句話,明天將檢查交給我。」

  「好的……」

  「還有……每天放學之後,打掃教務處,一個星期!」

  「呃……」目瞪口呆地望向雅涵,不過她已經先一步轉過了身,走出教室。整個教室幸災樂禍的注視下,家明追了出去:「呃,老師……我有問題……」

  「星期二跟星期四沒問題,但是今天是星期三,我要請假的……」仍然是上課時間,樓梯間空蕩蕩的,家明跟在雅涵身後,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也不好拿出太親昵的語氣來。

  「我不聽理由!」

  「呃……那個……」家明歎了口氣,「我和靈靜在家輪流煮飯,每人一天。今天真的不行,我不會去掃的……」

  聽得家明說出這句坦白的話,雅涵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你和她輪流煮飯煮菜,一塊生活,一塊上床,你知道我幫你遮擋了多少東西嗎?那些人又是怎樣在背後說我的你知道嗎……猛地咬住了下唇,雅涵快步向前走去。

  「你不掃試試看!」

  「你知道我的,你是在無理取鬧……」

  「我就無理取鬧了,你殺了我啊……」

  日光很亮,照出教室前草坪上兩人決絕的身影……

  從今天早上開始,沙沙的肚子就有些痛,經期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而且自己身體一向很好,原本不該有這樣的情況的。

  或許是昨晚起床太多次了吧……

  從知道了家明隱藏的一面之後,偶爾晚上出門不回來,她和靈靜也就能夠理解。當然理解是一回事,心中的擔憂始終是有的,家明所涉及的領域,是隨時可能面臨刀槍、面臨生死的另一個世界,許多時候她們會認為那簡直就是虛幻的。但每當家明神秘地出門,各種各樣的猜測便會慢慢地浮上心頭,帶給兩人莫大的恐懼。

  有一天的晚上,她跟靈靜開玩笑說家明每次出去又不說是什麼事,不會是瞞著她們去幽會情人吧。或許是薰,或許又是這樣那樣的漂亮MM。靈靜的回答是:哪怕他真的是去會情人還好呢,至少不會有危險。

  相對於家明會死在外面的可能性,她們更寧願接受家明出去陪其他的女人。

  當然,說是這樣說,假如家明真的是去陪別的女人,她和靈靜當然也不會甘之如飴就是了。

  也因為這樣,雖然表面上不會說出來,但昨天晚上,沙沙下床喝了十幾次水,或許也是因此導致了著涼。下午最後一節課時,她請過了假,準備回家吃點藥,順便幫忙家明準備飯菜。

  經過街口時,似乎又是引起了衝突,永盛幫的人正在與這邊的居民們進行大規模的對峙。這一次看來雙方的火氣都很大,說不定真的會打起來的樣子。居民這邊群情激奮,永盛幫的人手也在不斷到達、聚集,基本上已經將街口堵了起來。

  「來啊,有種砍我啊,別以為我們怕你……」

  「你不要囂張,他媽的當心殺你全家……」

  「有種放馬過來……」

  「以為我不敢嗎?」

  對峙的中心點上,依舊是這邊的阿水等人為首,其中一部分人拿了木棍等武器,在呼呼喝喝。這樣的場面沙沙自然見過不少次。再互相罵上一陣,基本上就會有人開始動手了。不願意糾纏其中,她沿著路邊向前擠去,正要過到居民的那邊,一名收拾好路邊攤的老太太在不遠處被推倒在了人群裡。沙沙頓了一頓,連忙衝過去,此時的她並沒有發現,人群中的幾人眼見她衝了過來,都互相使了個眼神。

  「你走路不會看路啊……」

  「擠什麼擠,還不快走,沒看見要打架了嗎?」

  幾樣東西掉在了地上,那老太太想要去撿,卻被一個人推了一下,隨後在她的小車上踢了一腳,頓時整輛小車翻倒在地,再有人想要出手時,沙沙已經猛地衝了過來,一把將他推開:「你想幹什麼!老人你們也碰!」

  「碰你也沒關係!」

  眼見有人動了手,被推開的那人操起手中的棍子便衝了過來,隨後手腕上被沙沙一切,又被踢得退了回去,與此同時,旁邊的幾個人圍了上來……

  十多分鐘後,家明經過這裡,口中叼著一根棒棒糖,那是靈靜給他的。視線之中,一場混戰已經展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說起來,他此刻的心情微微有些鬱悶,當然是因為放學後要打掃教務處的事情——現在他已經回來了,當然不可能再過去。

  情況其實相當明顯,雅涵在無理取鬧,但他又沒什麼辦法可想,真的打她一頓或者殺掉她?如果朋友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或許也就已經失去交朋友的意義了。靈靜和沙沙月事來時偶爾也會無理取鬧,他照樣會沒辦法。

  幾十個人在街口範圍內追來打去,鬧得不可開交,行人和車輛都已經隔得遠遠的。不過這樣的陣仗在家明眼中似乎是有些可笑,歎了口氣,他從旁邊穿過。打吧、打吧,全都打死最好。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朝他跑了過來,那是阿水,手上受了點傷,看起來神情有些焦急。

  「阿明,你等等……」

  「怎麼了?水哥?」

  「是沙沙。她剛才受傷,現在已經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去了。啊,你當心……」

  砰的一聲,一根木棒猛地揮上家明的後背,隨後直接斷成兩截。方才衝上來的那人整個身體都向著後方飛了出去,鮮血和著牙齒飆射,家明下意識向後揮出的右拳閃電般地收回來:「你說什麼?」棒棒糖從口中掉出,落在了地下。

  「呃,那個……你別太擔心了……」阿水呐呐地望著家明突然間變得有些可怕的眼神,「沙沙她手上挨了下,但應該不嚴重,她……呃,她肚子痛……」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1:49
第一七一節 肅殺

  「這麼說……她忽然就倒下了?」

  房間裡,詹姆斯的手指輕輕揮動兩下,望著前方的兩人,目光冷如冰霜。那兩人對望一眼,其中之一訕訕地開了口。

  「呃,因為……詹姆斯先生你說過或許可以將她綁架回來,可是又不能傷害她,我們怕她是真的有什麼病,耽誤了就醫……請您放心,她應該不會察覺到我們的意圖……」

  「可我沒說過這個時候就動手。」

  「呃……我們以為,那個……我們以為,觀察了這麼久也沒有結果……」

  冷冷地望著兩人的臉,詹姆斯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片刻之後,嘴角方才露出一絲笑容:「嗯,算了吧。謝謝,沒有你們的事了。」

  退出房間時,夜色已經降臨了江海,燈光之下彼此對望一眼,兩人都看見了彼此額頭上的冷汗。

  「我的天,剛才他說沒有你們事了的那種眼神,我還以為他要動手殺了我呢……」

  「我也一樣……」

  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這名外國男人看起來文質彬彬,斯文和氣,對於替他做事的人慷慨得令人咋舌,然而誰也不會忘記,就在上個星期,一名喜歡惹事的堂主對於這名幫會「新貴」冷嘲熱諷了幾句,隨後升級為武鬥,僅僅是詹姆斯一人,卻將幫會中最強的十多名打手弄得倒滿了整個院子,悉數都是手、足關節骨折。那一天,幫會的私人診所裡都忙不過來,也是那一天,所有的人才清楚了這名男子動起手來也是絕對不含糊的類型。

  稍稍地安定了心神,兩人隨後轉去的,卻是幫主黎永盛的房間。

  要平安抓捕柳懷沙的命令其實並非詹姆斯所下,真正發號施令的,始終是作為幫主的黎永盛。

  涉及到權力紛爭,勾心鬥角,這一切的因由其實還得回溯到半個多月前。

  當初到達了永盛幫的詹姆斯·庫克,自稱是美國某生物遺傳研究所的一名普通研究員,與黎永盛的兒子黎鳴交了個朋友,因為對雨夜的那張殺人照片很感興趣,才留下來對這些事情為永盛幫出謀劃策。然而當時間過去,黎永盛才覺得,真實的情況,恐怕根本就不是這樣簡單。

  「……經過了對興華街居民的詳細調查,發現了一個名字或許比較敏感。這位與人租房而住的柳懷沙小姐,目前在聖心學院上高一。她的父親柳正,正好是江海沙竹幫的首領。根據這一條線索分析,黎先生,興華街的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你目前的敵人沙竹幫在暗中進行的阻撓。假如沙竹幫中已經有了這樣的高手,黎先生,你目前面臨的情況恐怕非常棘手……」

  經過了兩天的調查,詹姆斯·庫克首先報告給黎永盛的,是有關沙竹幫插手的這道資訊。假如是按照永盛幫一貫的作風,恐怕會立刻選擇擄劫柳懷沙作為人質。雖然目前無法與沙竹幫真正分出勝負來,還是得遵守禍不及妻兒的江湖道義,但對柳正做出一定的警告終究是沒關係。然而根據詹姆斯的說法,對方那邊既然有一名神秘的高手,這裡就不能輕舉妄動。為了探查出對方的虛實,黎永盛讓對方安排了一些人進行調查與監視,而在這之後,事情才開始隱隱令他感到不妥。

  詹姆斯的手法太過熟練,安排太過專業,另外,他對於這件事的關心程度,似乎也超過了感興趣的範圍。由他教授給這一批人大概的監視方法,自己出錢買來一些先進的監視設備,同時,只是他隨手發給這些幫他做事幫眾的零花錢,都是以千計以萬計的天文數字。大家出來混矮脖子是為了什麼?當然就是為了賺錢。這種財大氣粗的行為很快便令他成為了永盛幫中的焦點人物。

  能夠在江海市的黑道中混上半輩子,到了現在這個地位,黎永盛當然不會是單純的菜鳥一隻。詹姆斯的行為很快便令他感到,這個人的背後或許有著極大的後臺,他從一開始接近自己就是為了利用永盛幫來達到他的目的。因為這樣的情況,他倒不擔心對方是為了圖謀永盛幫。既然對方調查的事情中,柳正的女兒有著莫大的干係,在詹姆斯利用他的同時,他也在盤算著利用對方的力量來消滅掉沙竹幫這一對手。

  不過,令黎永盛感到奇怪的是,雖然事先便說過或許有綁架柳懷沙的必要,詹姆斯卻一直都未有佈置正式的行動,而是一再強調著「黑暗中的敵人」。時間一長,黎永盛也不禁擔心,若是柳懷沙背後根本沒有詹姆斯要找的那個人,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是因此,他暗中授意了兩名手下乾脆綁架掉柳懷沙,以便將矛盾早一步激化。

  只是當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場如意算盤,最後會打出怎樣的一個結局……

  「……什麼?那個叫柳懷沙的女孩挨了一棍?進了醫院?」

  「是的。有兩名永盛幫的成員打的主意似乎是要綁架。我們本來打算出手制止,但是還沒來得及過去,女孩已經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那兩名幫眾立即放棄了綁架的打算,大概是事先接到過不許真正傷害她的命令……」

  在少女的生命中看來,或許只是一件簡單的意外,然而在發生之後,卻在同一時間驚動了數名大人物,隨後演變成一場幾乎驚動了世界的重大事件前奏曲。如果沙沙能夠對此知情,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感到榮幸之後引為生平第一大壯舉。在日暮降臨後的此時,東方家的別墅之中,雷嘯遠與東方淩海接到了下面的報告,並且同時愣了幾秒,思考著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那……女孩現在怎麼樣了?」

  「聽說腹痛得厲害,到醫院就送手術室了,目前在緊急手術。因為那間醫院沒有我們的人,恐怕無法在醫生離開手術室之前得知進一步的消息。不過……應該跟永盛幫的人打的那一棍關係不大,恐怕是女孩自己的毛病……」

  「好的……你們繼續留在醫院,我要第一時間知道那個女孩的消息。」

  放下電話,雷嘯遠與東方淩海對望一眼,片刻後無奈地笑起來。東方淩海搖了搖頭:「這下麻煩大了。我倒寧願那個女孩被綁架,然後我們的人直接救她出來,問題倒是少很多……」

  雷嘯遠點了點頭:「呵,鬱金香太敏感。我們的探查還不算開始,她就已經開始放定時炸彈做警告,現在有人真的踩到她的頭上了……誰能告訴我女孩子遇到什麼情況會腹痛嚴重?總不會是痛經吧,我老婆也痛經……」

  「阿梅曾經有過一次宮外孕,在懷上小路之前……」東方淩海聳了聳肩,與雷嘯遠對視兩秒,「那年她十七歲,我十八,都是年少無知的年紀,她差點死掉……怎麼樣?會不會覺得和現在這個顧家明很像?不過他比我厲害,一男兩女還能其樂融融到這種程度的,我可沒見過幾個……」

  「宮外孕……你他媽就知道撿高危險的事情說。」雷嘯遠搖頭失笑,「假如那個女孩今晚出事,江海市恐怕會血流成河,假如今天沒事,明天跟人說起她被打了一棒,估計也是差不多的後果。這樣的事情影響太壞了……」他頓了一頓,「反正這次過來,事情也是準備好要做的了,就在今天吧。我打電話給方之天。」

  東方淩海點了點頭:「OK,我去召集組織成員,聯繫武警部隊。本來還以為好好看住就能拖上幾天再洗牌,永盛幫這次……也真是自找沒趣了……」

  半個小時之後,江海市武警總隊大院之中燈火通明,隨著集合的警鈴聲,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武警們集合在前方的大操場上,數十輛大車已經整裝待發,一片莊重肅殺的氣息。經過前方馬路邊的人們都在好奇地張望。

  「怎麼了?哪裡發生暴動了嗎?」

  「是演習吧?」

  「前兩年嚴打時也看到過這樣的陣仗……」

  「這次沒聽到消息啊,嚴打……還不是發生事情之後做給上面看的。估計是演習……」

  也是在這個時候,與武警總隊相隔兩個街區的江海市公安局,接到緊急集合命令的女警穆青青已經趕了過來,與同樣一頭霧水的同事們趕向大會議室集合。在那會議室的最前方,禿頭局長輕輕撣著自己那頂大蓋帽,皺起眉頭。

  「既然都來齊了,廢話不多說,從現在開始你們身上的所有聯繫工具都交上來,互相監視不許有任何洩密情況出現,這不是什麼演習。今天我們配合武警那邊展開對重大黑社會犯罪團夥永盛幫的抓捕活動,只要是確定能抓的,全都抓起來,小頭目以上的日後儘量定罪。總之從這次抓捕之後,江海市內不能再有永盛幫這個名字的存在……我說了這不是什麼演習,更加不是玩笑。別跟我提平衡,上面已經有打算和準備了,這個命令,據說就是國安局透過最上面直接壓下來的,如果我們不行,他們甚至有權力調動軍隊。好了,廢話少說,行動開始……」

  長長的一番話,一時間將所有人都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常年掃黑掃黑,清楚內幕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完全掃掉。作為江海市三大幫之一,假如永盛幫突然消失,其實也不算是一件好事,誰知道往年都那麼大的聲勢還只是打擊週邊小勢力,這一次竟然會悄無聲息地下達這樣雷厲風行的命令。何況永盛幫存在這麼久,與員警方面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次的事件一旦深挖到底,不知道又會影響多少人的升降了。

  如同風暴到來的前夕,炎黃覺醒猶如雷霆般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半個江海市都陷入了一片肅殺的氣氛當中。與此同時,得到了消息的靈靜匆匆趕到了醫院,身上的書包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家明正坐在手術室前緩緩地搓動著雙手,神態平靜如水。

  另一方面,聖心學院黑暗的辦公大樓教務處,雅涵搬了張椅子靜靜地坐在門口,等待著那名被處罰了的學生過來打掃衛生……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1:55
第一七二節 舞會開始

  隨著「手術中」燈光的熄滅,首先走出來取下了口罩的,是胸前掛有「主任段靜嫻」名牌的中年女醫生。抱住了突然衝過來眼中還有些淚水的靈靜,她微有些驚奇地看著以柳正為首,十余名滿臉凶相的男子堵滿了前方的通道,有的還在喊著「讓我們出去幹掉他……」之類的話。隨後,醫生無奈地笑了起來。

  「喔,怎麼都來了?柳先生、家明,還有靈靜,其實沙沙她……」

  「媽媽,沙沙她怎麼樣了?」話還沒說完,靈靜已經哽咽著說了起來,「因為聽見沙沙被打了,我就打電話也叫柳叔叔他們過來了……」

  柳正也是一臉焦急地要說話,葉媽媽點了點頭,搶先說道:「呵,急性闌尾炎而已,問題不大,手上……嗯,手上的確有點傷,不過只是青了一塊。柳先生,你看是不是先叫你的人讓開一下,因為我的同事都不好過去了……」

  兩家的孩子關係親如姐妹,因此柳正也曾經提著東西去葉家武館登門拜訪,與葉涵、段靜嫻都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柳正不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粗豪大漢,明白葉家絕對是不怎麼願意與黑社會扯上關係的良好家庭,自己也希望女兒能夠受到這樣家庭的影響,此後便從不主動聯繫。此時聽得段靜嫻的說話,柳正連忙揮手,讓身後的一群人讓開,跟在段靜嫻身後的幾名醫生護士連忙走了過去,目光之中似乎還有些疑惑,主任為什麼會與這幫黑道人士有關係的。

  「呵呵,接到電話時一群人正在吃飯,然後就一股腦地過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給我讓開點,別給醫生添麻煩……」

  另一方面,家明的目光依舊平靜,肩膀卻是微微垮了些下來,或者只有靈靜這樣親密的人才能看出他的緊張與放鬆。在母親身邊長舒了一口氣,靈靜回過頭來,有些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在段靜嫻面前,兩人都算不得坦坦蕩蕩,方才還在心虛地推測是懷孕小產還是宮外孕之類的緊急事件。而靈靜之所以堅持要打電話給柳正,也是因為早就知道家明在調查永盛幫,害怕他直接衝出去殺人。雖然早就知道家明的能力,但在一個女人的角度,危險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自己的男人上場才好。

  闌尾炎的手術給沙沙打了麻醉針,此刻公主還在沉睡,無論家明王子還是靈靜王子的吻恐怕都不能讓她提前醒來。段靜嫻與柳正聊著天,叫來盒飯給還沒吃晚飯的兩個孩子充饑。在主任辦公室裡,家明這才記起撥個電話去雅涵家知會一聲。雖然原本就沒打算過去掃地,但此時有了合理的理由,當然還是說一聲的好。不過,撥了好幾次,那邊都沒有人接。

  「雅涵姐罰你打掃教務處?」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靈靜瞪大眼睛問道。

  「嗯……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對了。你知道的,從以前開始她就喜歡刁難我……」家明聳了聳肩。

  「哪有,雅涵姐對你那麼好,你還說她的壞話。這次的事情……呃……」知道雅涵這幾天突然變得反常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了他們三人同居的事情,靈靜心虛地望了望在前方交談的母親與柳叔叔,片刻後才說道:「對了。雅涵姐會不會在教務處等你過去啊……我書包裡有教務處的電話,你等等。」

  「別、不用了……」家明笑著阻止了她,「你什麼時候看見老師罰學生還會專門給自己加班的,不可能這個時候還等在教務處吧。不用了不用了。」

  「可是雅涵姐……」

  「真的,雅涵姐那性格,我想不會一直記仇的,明天我直接去給她道歉,好了吧?」

  「喔。」靈靜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望望家明那邊,她將自己的飯盒靠了過去,「你來,我的飯吃不完,分一半給你吧。菜也有點鹹,這個青椒炒肉一點也不專業。」

  口中抱怨著,她將自己的飯勻了一半給家明。同居了這麼久,知道彼此的飯量,家明也不推辭,只是在靈靜將自己盒中的瘦肉全推過來時伸筷子去擋。不過在這方面,總是靈靜比較強勢:「你知道我不喜歡吃肉,想讓我長胖嗎?青椒美容的,我今天吃這個……」

  「喂、喂、喂……」家明無奈地接收下來。另一方面,望著在這邊排排坐、分果果的兩人,段靜嫻笑了起來:「他們倆小時候就是這樣……」柳正笑道:「喂,家明,你們住一塊兒這麼久了,沒理由說我們做家長的不夠開明,你也該分出來了吧?」

  「呃?」家明露出了純潔無邪的目光。

  「我是說她們兩個啊,你到底是選我家沙沙還是選靈靜丫頭。老實說,靈靜丫頭又機靈又可愛,想要追她的人肯定一大堆,可是我家沙沙就真是有夠粗魯了。為了避免她將來沒人要,如果你選的是靈靜丫頭,我可得從現在開始給沙沙安排相親,相個幾年親,會比較有保障……」

  段靜嫻在一旁笑著抗議:「喂喂,哪有這麼說自己女兒的,我和葉涵就覺得沙沙很好。靈靜她看起來乖,又不愛鬧,其實骨子裡野著呢,她要做好的決定,誰也管不住她。沙沙看起來好動,但心裡很柔的,其實這樣才像個女孩子。」

  這一邊,靈靜紅著臉,輕聲嘟囔:「是啊,哪有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家明埋頭在盒飯裡,偶爾抬頭,訕訕地笑……

  晚上八點四十五,中興街的星光舞廳之中,轟鳴的歌舞聲在一瞬間停止,隨後整個大廳裡燈火通明,一群武警在兩名西裝男子的帶領下衝了進來,每個人都是氣勢洶洶,全副武裝。其中一名看來比較年輕的西裝男子徑直走到前方的小臺上,將那名綠頭髮的DJ一把推開。

  「員警,你現在有權保持緘默,但你現在開始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由於你的染髮太難看,有破壞江海市容市貌的嫌疑,你將面臨八到十年有期徒刑的控罪……」

  「什、什麼……」

  見他以近似輕佻的態度說出那番話來,綠發DJ當即就有些懵,但對方可不想再理他,直接戴上DJ的耳機,敲了敲話筒:「好了,大陸公安,查房……」聽他說出這句話,一旁年紀稍大的西裝男皺了皺眉頭走過來,稍顯輕佻的這位則是笑著將話筒抱在了懷裡。

  「呵呵,抱歉、抱歉,剛剛從香港那邊回來,印象有點深刻,口誤、口誤……」姑且不論他是因何而印象深刻,在一群員警行動的同時,他也再次舉起了話筒:「咳,今天很抱歉,恐怕要打攪大家一會兒……嗯,不是一會兒,作為一個蹦迪愛好者,我要以比較沉痛的心情告訴大家,這地方暫時被查封了。在這之前我一直在想,我們應該以怎樣的一種儀式來告別這間舞廳呢。在聽多了重金屬與歇斯底里的最後,我個人向大家推薦一首可以陶冶情操的新歌《江南》,你們看,我還帶了磁帶過來……」

  笑著擺弄起DJ臺上的儀器,男子的目光撇向人群的角落。迪廳的負責人們似乎想要從側門逃跑,不過沒關係,他的搭檔已經過去了。嗯,有個老練的搭檔就是能為自己省很多事……

  隨後,音樂響起來。

  「那麼……舞會開始了……」

  不僅是星光舞廳,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但凡是永盛幫名下的歌舞廳、酒吧、地下賭場或是其他的許多處地方同時遭到了肅清,只要是能夠管理一處的小頭目以上的幫眾,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大街上,幾乎都遭遇了員警。在聖心學院旁的興華街,阿水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員警過來將建築工地上所有人都給帶走的情景,隨後開始興奮地商量起今晚慶祝的場所。

  之所以能夠將一切情況摸得這麼清楚,行動有著如此之高的效率,原因在於那些臨時插入警隊的神秘人士,據說大多數都是某個保全公司的職員。然而見到他們的行動之後,許多警隊人員對他們的身份也就大概變得心知肚明。

  中國國安——這裡當然不是指某個只能令人傷感的足球隊。

  黃昏過去了,然後夜色降臨。校慶之後便沒有什麼需要加班的事情,此時辦公大樓陷入一片黑暗與死寂當中。她等在門口,但他沒有過來。

  聖心學院的辦公大樓採用的是「凹」形結構,坐在教務處的門口,可以看見靜寂無人的庭院中灑下的淡淡光芒,偶爾水池中似乎有氤氳繚繞。寂靜與黑暗之中,她想起很多的鬼故事,那情景似乎與眼前的景象有些契合。她從不認為自己很膽大,作為一個女人,她很害怕這些東西,但此時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原來在傷心的時候,人的膽子也會變得很大。

  此時想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傷感,更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非要他過來。明明就知道他不會來的,而且以前什麼事都為他遮掩,一旦吵架就完全變了一個樣,這樣的自己,很討厭。而且聽到別人的說話就跑去懲罰他,自己也真是欲蓋彌彰了。

  可無論如何,一遇上他,一切的事情就開始失控,那時候的自己,也真是失控了吧。「我就是無理取鬧,你殺了我啊。」呵,雅涵啊雅涵,他如果要殺你,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吧,或許他還不屑殺呢,你算是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仿佛等待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幾個小時來第一次動了動身子,她望向手錶:八點五十分。望望這無人的庭院,她忽然覺得自己罰他來掃地,卻在這裡等著,潛意識裡會不會只是為了再見到他。良久,她的嘴角拉出一道笑弧,聲音仿佛從喉間漏出的輕盈微風。

  「呵……討厭我了吧……」

  轉身開燈,教務處中還沒有進行打掃,她默默地整理了各個老師桌上的東西,隨後掃完了地。這期間她仿佛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但事實證明那終究是她的錯覺。拿起塑膠小桶去打水,擰乾淨抹布時,眼淚忽然奪眶而出,用手擦拭幾下,但那眼淚卻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像是開關壞掉的水龍頭,不大、卻也不斷地流著。

  擦拭乾淨了桌椅,她跪在地上,一邊流淚一邊擦洗著地板。這原本是不必做的事情,然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打水、清洗抹布、跪下、擦拭、流淚,一直哭一直哭……

  教務處外的某個窗臺邊,黑暗中發出了無聲的歎息。從這裡望向裡面的,是一身輕裝打扮的淡雅女子,雅涵當然認識她,她叫簡素言,卸掉了妝扮之後,便是她一直等待的顧家明。

  同一時間,城市另一側的黎家別墅,警笛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由遠而近。提著裝了全副家當的一隻皮箱,黎永盛此時急得滿頭大汗,跟在他身後的黎鳴就幾乎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在黑道人物中混了幾年,他只是學會了紈絝,卻沒有學會任何的兇狠。

  接到了各處的告急電話,一名安排在警局中的高級內線也已經通知他逃離,但此時此刻黎永盛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捅了這麼一個大簍子,也想要去問問那名此時還不知道底細的詹姆斯·庫克。但隨著警笛越來越近,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與兒子以及兩名心腹一同逃往地下室。那裡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往附近的一個花園,然後……只要能逃走,就什麼都有希望……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01
第一七三節 死亡預兆

  喧鬧聲中,警車包圍了黎家別墅,一隊隊武警從四面進來時,詹姆斯·庫克正站在三樓的黑暗的房間裡,手中拿著一杯紅酒,諷刺地笑。

  淡淡地拿出了身上的手槍、幾把手術刀,他轉身將這些東西放在房間中央的圓桌上,隨著越來越劇烈的響動,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幾束衝鋒槍上的燈光照進房間,定格在他的身上。片刻後,方才有一名穿著休閒裝身材頎長的年青男子走了進來,開了燈,衝著身後揮了揮手,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好,詹姆斯先生,我叫葉蓮,中國國安下屬第三行動組。」

  反手關上了房門,有著一個稍顯女性化名字的男子笑著走了過來,詹姆斯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進化者?呵……看起來鬱金香完全不肯出來見人的樣子啊……」

  「漂亮的女孩子嘛,敏感一點是正常的。」很能給人好感地笑著,葉蓮在桌邊坐下,「詹姆斯先生沒有戰鬥的打算,我們這些辦事的也就好做多了,這次的事情之後我請你吃飯。關於鬱金香小姐的事,上面覺得打傷了那名叫柳懷沙的小女孩實在不是什麼聰明的舉動。雖然她進醫院是因為急性闌尾炎,但畢竟還是受傷了,所以方先生覺得跟你的見面也要提早一點……」

  聽著他的說話,詹姆斯的眼中忽然蘊起了濃濃的笑意,右手手指猝然一動,頓時間光芒劃過了對方的瞳孔,桌上的一柄手術刀突然間毫無徵兆地飛起,反射了光芒,朝著葉蓮疾刺而去。不過,才飛到一半,葉蓮舉起的左手已經擋在了前方。

  刀尖與他的掌心相差兩公分,毫無徵兆地停了一瞬,隨後整把手術刀發出了悅耳的金屬鳴響,爆散開去。

  碎裂的金屬碎片在燈光下化為耀眼的流光,一瞬間射向了四面八方,有的射進木床的欄杆上,有的射進了軟墊裡,酒櫃上的一瓶紅酒砰的一聲被打碎,液體飛濺,房間在喧鬧的一秒後再次歸於寧靜,被打破的軟墊中飛出了幾朵棉花,在空氣中緩緩飛舞。

  「空間震動?」

  「嗯,一些小把戲而已,見笑了。」葉蓮笑道,「因為這個,平時跟隊裡的人玩骰子時他們總會說我作弊,但除了這個似乎就沒什麼大用,詹姆斯先生是這方面的達人了,有空的話請多指教。嗯……那麼我們可以走了嗎?」

  「呵。」片刻,詹姆斯點了點頭,「炎黃覺醒的方之天先生,我也是慕名已久了。請帶路吧。」

  詹姆斯與葉蓮兩人的異能比試開始時,黎永盛父子已經出了地下通道。夜晚的小花園中有些安靜,透過花圃可以看到遠處道路的燈光,車輛不時疾馳而過,道路上的行人不算多,但還好沒有見到有警車注意這邊。父子兩人帶著兩名心腹朝著那邊跑去。

  「爸,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嗎……」黎鳴哭喪著臉問道。

  「你給我閉嘴!」一路上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已經連續問了好多遍。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知道怎麼回事何至於搞成這樣!同樣哭喪著臉,黎永盛滿肚子苦水沒處倒,上面在一夕之間決定反黑,而且目標還只是定在了永盛幫,行動迅速、打擊堅決,幾乎在一個小時之間將盤根錯節的永盛幫全部拔了起來,似乎不顧永盛幫與政府部門、與社會許多方面的牽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樣龐大的一個局勢變動,緣由僅僅是因為他的手下打了一個女孩子的手。

  出了花園,別墅那邊的警笛聲還能夠聽得到,四人翻了欄杆,穿過馬路,不遠處突然有人喊:「喂,那邊的!」扭頭望去,卻是停在不遠處的一輛交警的麵包車,裡面有個大蓋帽口中喊著:「知不知道橫穿馬路不走人行道很危險啊?」小車緩緩地開過來。

  這一段道路較窄,修了鐵柵欄之後一向是不允許行人穿過的,有一段時間還有交警抓過一些人罰款。黎永盛對身後三人低聲說道:「鎮定、鎮定。」隨後陪著笑大聲道:「抱歉、抱歉,因為有急事,下次不會這樣了,不會這樣了……」

  「有急事就可以胡亂穿馬路嗎?還有下次啊?引起了車禍會出人命的知不知道……」小車開到近處,車門一開,幾柄手槍已經對準了四人,前方那交警彈了彈大蓋帽,「這是為了教導你們,胡亂穿馬路就等於謀殺,你們……嗯,因為謀殺罪被逮捕了。」

  四人舉起手來,目瞪口呆……

  微黃的燈光,淡淡的茶香,古箏的樂聲流淌中,房間的前方是兩條對聯,右邊書「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左邊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和煦地微笑著,名為方之天的中年男子放下了茶杯。坐在茶几另一邊的是剛被請過來的詹姆斯·庫克,至於在兩人的側面,一身白衣的東方若雙手放在膝上,靜靜地閉著眼睛。

  「其實詹姆斯先生的行程一直算得上隱秘,剛剛過來時,我們的人並沒有發現,之所以後來會查到,是因為有人向我們發過來一份永盛幫竊取了國家機密的證據。呵,那份資料目前仍然存在黎永盛的電腦裡,可憐那個傢伙連DOS是什麼意思都不清楚,就被栽上了叛國罪……嗯,詹姆斯先生能夠想到這件事的內幕吧?」

  點了點頭,詹姆斯一笑:「鬱金香。」

  「嗯,雖然沒有進一步的表示,不過按照我們的分析,應該是那位鬱金香小姐沒錯。時間在兩個多星期之前,我們可以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永盛幫一位名叫阿智的小頭目主持了強行收購興華街的命令,正好那三位與鬱金香小姐有著密切關係的孩子也住在街上,姑且不論是受到了恐嚇還是威脅,那位小頭目被直接殺了,這也是詹姆斯先生你進入永盛幫的契機,而在你進入之後,那份資料就被人秘密塞進了黎永盛的電腦裡。我想在這一點上,鬱金香小姐的態度很清楚。」

  方之天喝了一口茶,笑得自然:「她要求我們來當這個傳話人。詹姆斯先生應該知道,去年在星夢號遊輪上,這位小姐曾經給過我們很大的幫助,再者說來,我們也不希望社會上出現太大的變故,更不希望炎黃覺醒跟造物奇跡之間產生任何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希望詹姆斯先生能夠明白,我們帶有足夠的誠意和善意,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次的小意外,我們也不希望打擾詹姆斯先生這次的中國之行。」

  「我僅僅是為了尋找自然進化者而來。」

  「當然,我們明白,鬱金香小姐顯然也明白,這就是她為什麼會將這件事交給我們的原因。」方之天點了點頭,「恕我冒犯,詹姆斯先生,在我們的資料裡,這位鬱金香小姐的情緒一向都比較……嗯,可以說是敏感,她的前幾次出手,基本上都是以雷霆手段殺掉了所有人,她甚至可以以在民用飛機上放置炸彈的方式來對我們的調查行為做出警告,這次利用迂回的方式很顯然已經是一次讓步,假如她真的出手……眾所周知,源賴朝創也曾經在她面前鎩羽而歸……」

  沉默片刻,詹姆斯笑道:「聽方先生一口一個鬱金香小姐,顯然你們已經對那位顧家明有過確認了?」目光轉向旁邊的東方若,詹姆斯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這位小姐給我很特殊的感覺……」

  「她是我的侄女兒,名叫東方若,我們一般叫她若若。她的精神力很強大,我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她甚至已經接近了自然進化者,從某種程度上可以接觸到傳說中的第六感,不過……」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方之天歎了口氣,「十多年前她是可以看到的,我們做了些錯得很厲害的事情,現在……精神力正在不斷侵蝕她的身體……」

  望著東方若半晌,詹姆斯喝了一口對他來說有些苦的茶水:「十多年前……我們也曾經做過那樣的傻事……」

  「正是為了確定進化者的事,我們將她從療養的地方接了下來,但是在感知那位名叫顧家明的孩子時,她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不過在昨天晚上那位鬱金香小姐曾經去過她的房間,放了一顆足夠殺掉這裡所有人的炸彈作為警告,呵……」

  「假如對方是自然進化者,這次探查就有可能全無意義。」詹姆斯說道。

  「可我們現在只能相信這次探查,畢竟在已知的領域,我們可以確定若若她是最強的精神異能者,在這方面,她甚至可以超過北歐的那位女皇大人。不過她的身體……老實說我們曾經想過將她送去美國醫治……」

  「我們在十幾年前製造的進化體沒有存活下來的例子,還是你們做得更好。」詹姆斯搖了搖頭,「老實說,剛剛你說她經受過十幾年前的實驗時,我甚至以為你們掌握了中國傳說中的修真法門。」

  「呵呵……詹姆斯先生過謙了,在這方面終究是你們走得更遠。我在想,既然詹姆斯先生已經在這裡,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替若若她看一下,謹以一個叔叔的身份表示感謝。」

  十幾年前在各個黑暗組織中都興起了製造進化者的實驗風潮,最終雖然都以失敗而告終,但各個組織都或多或少地有自己的成果。東方若雖然一直被精神力所折磨,但相對而言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方之天的這個說法一方面是對東方若的關心,另一方面也是表示對造物奇跡的善意,詹姆斯眼中不由得一亮:「作為一名研究者,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東方小姐,可以將手給我看一下嗎?」

  在方之天的注視下,他如同中國診脈一般捏住東方若的手腕,感受著對方身上澎湃而紊亂的精神力。過得片刻,卻是東方若首先皺起了眉頭,那眉頭越蹙越緊,最後仿佛看到什麼恐怖事物一般猛地抽開。

  「你、你……」

  「怎麼了?」方之天問道。

  詹姆斯則是皺了皺眉頭:「東方小姐,你看到了什麼嗎?」

  「我、我……你……」東方若情緒紊亂地搖了搖頭,好半晌方才整理出詞語,「我……我以前也會偶爾出現這樣的時候,很多東西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都是一些小事情,不會像這樣、不會……你,你會死……」

  詹姆斯愣了一愣,隨後與方之天對望一眼:「東方小姐,誰都會死的,你……」

  「你馬上就會死。」東方若的身體微微顫抖,「我看到了。」這一次,詹姆斯是真的怔住了,他是研究異能者的,因此也格外明白,假如一個人的精神力到達了自然進化的程度,她靈光一現時看到的東西,幾乎就是無可更改的命運。方之天首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若若?」

  「有人……有人進來了,他……他殺了他,然後……我們……我看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死了……」

  「他是誰?」詹姆斯順口問道,然而方之天當即打斷了他:「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若若她看不到,你別追問了。現在我們首先要做的……」

  「我能看到。」東方若輕聲說道,「很模糊,但是……是你們剛才談話時說過的一個名字……」

  「鬱金香?」詹姆斯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不過,東方若搖頭否定了。

  「不、不是……不是他,是……」她顫抖著搖頭,最終輕咬著牙齒,發出幾個單字來,「源……賴……源……創……創……」

  這幾個古怪的發音聽起來像是咒語,然而在片刻間卻如同冰山一般突然壓在了方之天與詹姆斯的身上,方之天兩步走到窗前,外面的窗臺下有人守著,暫時還算平靜,詹姆斯輕聲重複著:「是源賴朝創……他進來了……」

  殺手之王源賴朝創。恐怕在普通人心中很難想像單獨一個人能夠造成多大的破壞,然而只有在這些專業人士心中,才能夠真切地明白,一個懂得使用工具的人在特定的環境下能夠將破壞力舒展到怎樣恐怖的程度。縱然去年他曾經在星夢號上鎩羽而歸,但如今這個名字仍舊能令所有黑暗世界的人感到崇拜與戰慄。

  而如今,按照東方若說的,他已經進來了。

  「立刻示警。」方之天說著,就要按下一個警報的按鈕。便在此時,敲門聲傳了過來,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方之天的手也停在了空中,與詹姆斯交換著眼神。

  「只有管家老梁,我剛才讓他拿茶葉過來……」低聲說完這句,方之天抬高了聲音,「誰啊?」

  「方先生是我,拿茶葉來了。」

  雖然詹姆斯不清楚老梁是誰,但看方之天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已經完美模仿了這個人。輕輕拉開抽屜,方之天拿出一把手槍,順手將另一把扔給詹姆斯,一呼一吸間,兩人的精神與肉體緊繃到了極點。隨後,方之天說了話。

  「進來吧……」

  回到別墅時,東方婉看了看手錶,將近晚上十一點,隨後又瞟了一眼身後的雷慶,對於又被這個傢伙纏上的事實感到很鬱悶。

  自從發生了昨天的炸彈事件之後,東方淩海將大部分的人都分到了其餘的別墅中去,反正東方家在江海市的房產夠多,怎麼也不至於住不下。不過,後來一群人開舞會的時候東方婉才記起來,搶到顧家明的那只爛直升飛機還留在了這邊的房間裡。再後來被雷慶糾纏,哥哥不過來幫忙,她也不好拒絕,只好隨口找個理由退場,誰知道雷慶也說舞會沒意思,又說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晚上行動,巴巴地跟了過來。

  不過,怎麼說對方扮演的也是仰慕自己的角色,雖然覺得麻煩,倒也不至於太過反感。一路上她將心思放在了那只直升機模型上,昨天晚上拆開了來,向來自詡天才的她在查了諸多資料後竟然搞不太懂裡面的構造,這種事情就真的有些鬱悶了。無論如何,她也不想輸給那個古怪的顧家明,怎樣都得修理好才行!

  一路從正廳上到二樓,管家老梁正拿著一包茶葉去往二樓的最後一間房,那原本是父親的書房,但現在據說是方之天方叔叔臨時借用來待客,門口站著一個樣貌有些偏女性化卻很能給人以好感的男人,東方婉知道他叫葉蓮,是方之天身邊的保鏢,看到她時,對方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東方婉也笑著點頭,正準備上三樓,東方淩海也正從上面走了下來。

  「嗯?小婉?小慶?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還沒待東方婉說話,雷慶已經搶在前面笑到:「哦,東方伯父,是小婉她說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留在了這兒,想要過來拿,我怕她一個女孩子晚上行動不方便,所以就跟著來了。」

  「切,野丫頭,她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東方淩海嚴厲地瞪了女兒一眼,隨即說道,「算了,既然回來了,今晚你們倆就在這裡睡吧。今天……一切都很順利,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了……」

  這時候,那管家老梁已經拿著茶葉進了門。東方淩海的最後一個字方才落下,激烈的槍聲突然從房間裡傳了出來,近距離聽上去,震耳欲聾。

  仿佛空襲警報的報警聲在大宅範圍內響了一瞬,接下來,整個別墅都暗了下來。別墅的西北邊,傳來轟鳴的爆炸聲,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就這樣開始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09
第一七四節 交火點

  「砰」的一聲響,方之天撞破了窗戶,抱著東方若躍出二樓,漫天的玻璃碎片只在空中微微停頓,隨後如同漩渦般地倒卷而回,隨即,震耳的槍聲和著警鈴鳴響,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是裴羅嘉的殺手,所有人當心!若若你快跑!」

  作為炎黃覺醒的最高層成員,方之天的身邊一向安排有大量的保安人員,此時才一落地,近處的兩人當即便拔出了槍對準二樓的視窗,遠遠近近在巡邏的幾十人也已經迅速地行動起來。也在此時,整棟別墅在一瞬間失去了電力,隨即而來的是發生在別墅西北角的爆炸,那是這所大宅的獨立電房。切斷電源籍著黑暗發起突擊,這一向是源賴朝創最擅長的手法,或許也只有他,才敢真的幹出以少數突擊絕大多數這種瘋狂的行動來。

  黑暗之中,二樓的房間裡傳出激烈的槍聲與混亂聲。詹姆斯沒有離開,而房間外的葉蓮必定也已經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加入了戰鬥。方之天將東方若放下,當即帶著她準備離開。然而才跑出兩步,東方若卻是猛地停步、伸手,拉著方之天便跳往一邊別墅的死角裡:「方叔叔小心!」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感覺之後,子彈在方之天方才所處的地方射入地底,草皮和泥土砰地飛了起來。

  「有狙擊手!」

  這一聲說話之後,樓下的兩人當即散開,一部分人迅速回頭,向著別墅外的小山頭上包抄而去。作為可供做狙擊點的地方之一,炎黃覺醒本就安排有人手在那邊,只是現在看來,仍舊被對方躲了過去。

  下一刻,二樓的窗戶中又有人影跳出。在地上翻滾一下,那人才捂著已經中槍的肩頭站了起來,赫然便是詹姆斯·庫克。才一站穩,他與方之天同時喊了出來:「樓上的是大內長督!」

  「當心狙擊手!」

  聽得方之天的喊聲,詹姆斯毫不停頓,又是縱身一躍,砰的一聲撞破一樓的房間窗戶又跳了進去。與東方若匿身在一旁的牆角,方之天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大內長督與源賴朝創同是裴羅嘉中最高級別的殺手之一,一向以來,這兩人的搭檔從來都是所向披靡,想來自星夢號上的那次鎩羽之後,這一次對方已經挾著最強的陣容到來了。

  源賴朝創最擅長的是槍法,在黑暗世界的排名中,他有著最為恐怖的火力。兩把手槍在身邊時,可以以最精確的槍法與最敏銳的拿捏同時壓制一群人的火力,哪怕這一群人都拿著最犀利的衝鋒槍也是一樣。只要任何人在彈藥可及的範圍內冒頭,子彈便會在瞬間到來。這樣鬼神一般的槍技便是他聞名黑暗世界的「壓制火力」。想到方才竟然躲過了源賴朝創的狙擊,方之天心中暗叫僥倖,若非有著預感敏銳的東方若,自己今天恐怕已經死了。

  至於在二樓上的大內長督則與源賴朝創不同,他最擅長的是易容、騙術以及無比精湛的忍術及武技修為。這次若非有東方若事先的預警,讓對方進到兩米範圍內猝起發難,方之天根本連逃的機會都不會有。或許有的人認為在槍彈的世界中武術修為意義不大,但事實證明,在小範圍內對上這種靈活的武術高手,現代化武器將失去任何意義,除非你準備了一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對方是憑藉著精銳力量奇襲而來,己方人多勢眾的情況下,眼前最需要做的自然不會是逃跑。帶著東方若從撞破的窗戶再回到別墅裡,外面的人也終於開始與源賴朝創交火。至於在這內部,二樓之上一片混亂。這所大別墅的構造本就有些複雜,在炎黃覺醒的真正精銳未曾到來的現在,僅僅是一個大內長督,竟然就沒有人能夠抓得住他。

  「敵人在二樓第七號客房,盯上東方先生了。東方婉小姐和雷慶先生也在裡面,我們無法開槍……」

  「葉蓮受傷……」

  「下面的人戒備,防止敵人從窗口逃走……」

  「他跳窗了……我們沒能打中他,他……他從二樓六號客房的窗戶進去了,他像是只蝙蝠……」

  「堵住他……」

  「當心手雷,散開……」

  機槍掃射之聲、門窗傢俱被破壞聲以及爆炸聲一時間不絕於耳,整棟占地上千平米的大別墅似乎都在簌簌作響,即將被破壞倒塌。大內長督最擅長的是武術,但並不代表他的槍法、戰鬥技巧會比源賴朝創遜色多少。聽著耳機之中不斷彙報的戰況,此時被幾人保護在一樓房間裡的方之天露出了苦笑:「真是拙劣的一幕啊,我們這麼多人被他們兩個人牽制住,玩得團團轉。」

  「請不要妄自菲薄,方先生,那是因為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強的兩名殺手。」由別墅中的家庭醫生包紮著肩上的槍傷,詹姆斯樂觀地說道,「這樣的突擊講究一擊必中,大內長督在內部展開刺殺,源賴朝創埋伏狙擊。現在既然失敗了,他們也在準備撤離了吧,無論如何,他們只有兩個人……」

  一擊不中,立即想辦法撤離,這是一般殺手的正規作風,然而此時方之天卻搖了搖頭:「不,我想沒這麼簡單。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這說明源賴朝創在向這邊衝鋒。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一般的殺手只能將銳氣擊中在最初的一擊,然而如果仔細研究過裴羅嘉你就會明白,這兩個瘋子……在展開攻擊的十分鐘之內,他們都能夠保持高度的主動與興奮,在不是同等級精銳力量的情況下,我們現在只能拼盡全力將他們壓制下去……」

  說話之中,隨著「東方先生受傷了」的報告,幾個人也迅速扶著東方淩海從樓上下來,跟在旁邊的還有東方婉以及雷慶。在方之天等三人中,東方淩海的武術修為算是最好,或許也是因此才能夠在大內長督的攻擊下苦苦支撐。不過現在看來,鮮血從他的口中吐出來,已經染紅了胸口的衣襟,跟在旁邊的東方婉渾身瑟瑟發抖,一時間幾乎哭成淚人。

  「咳……咳……流年不利,筋骨也已經好久沒活動了,差點把他的一招死拳全吃下去,還好我避得快……咳,咳……沒事,沒什麼大問題……」

  看東方淩海此時不斷吐血的模樣,這番話實在沒有多大的說服力。一旁的雷慶則是焦急地問道:「方叔叔,我爸爸呢?他在哪裡?有沒有受傷……」想來方才東方淩海為了保護兩人而與大內長督戰鬥,導致重傷的情景也實在是大大刺激了他。

  「雷先生一直在三樓,因為二樓的戰鬥,他一時間沒辦法下來,但是……」說話之中,耳機裡赫然傳來了聲音:「當心,敵人往三樓去了,目標似乎是雷先生的房間,保護雷先生撤離……」

  方之天怔了一怔,片刻,又是另一次說話:「我們保護雷先生已經下樓,對方位置……」

  「他撲空了,大家把他堵在第十四十五號客房之間,不好,他是想要……」

  上方話音未落,方之天也突然站了起來,猛地拿起了手槍對準窗戶,喊道:「我們快走,他是想從上面下來……」

  別墅中三樓的十四十五號房間就在他們現在所處的房間上方,而大內長督擅長的是忍術,借助工具足以從三樓直接下到一樓,想來他費了這些功夫,仍舊是為了行險一博。便連仍在吐血的東方淩海此時也掙扎著站了起來,朝門口衝去。外間的槍聲中,黑影如同蜘蛛俠一般地劃過了夜空,砰的一聲,一樣東西砸破窗戶扔進了眾人所處的房間,而那道身影則是撞破窗戶,進入了隔壁的房間。

  「炸彈——」

  呼喊聲中,幾人猛地衝了出去,撲向客廳的中央。氣浪與火舌從房門噴吐而出,整塊門板飛過了偌大的客廳,狠狠地砸在另一端的吧台之中。東方淩海將女兒壓在了身下,方之天則是護住了東方若,這一下的變故使得眾人的防禦有了片刻的空白。一身狼狽的大內長督已經從另一間房裡衝了出來,儘管身上也在因為一些小傷勢而流血,但卻無法影響到他猶如鬼魅般迅捷的行動速度。

  首先反應過來的方之天朝著那邊開了兩槍,詹姆斯手一揮,三把手術刀在異能的操縱下反射著火焰的光芒,撕裂了空氣。然而這樣的攻擊,對方僅僅是一次迅速的翻滾便已經到了近前,隨著他身體的旋轉,一把短武士刀直接斬裂了詹姆斯的小腿腿脛,身體失去平衡,還未倒下。轉過一圈的身體毫不停頓,武士刀的鋒銳已經直刺向他的太陽穴。

  由於本身異能對金屬的敏感,那鋒芒直迫而來的瞬間顯得格外漫長、格外清晰,然而無論如何,他也已經無法做出任何的躲避動作,眼看著刀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砰——乒——刷——」

  複雜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子彈劃過詹姆斯的耳際,鋒芒拉開了他的額頭皮膚,隨後武士刀直接飛了出去。直到倒在了地下,他才能確認自己仍舊活著。

  在刀光刺來的前一刻,有人令大內長督的動作慢了一瞬,因此刀光才僅僅劃過了他的額頭,而不是照著太陽穴直刺了進去……

  手中武士刀被擊飛的瞬間,大內長督已經飛身躍出,落在正從地上爬起的東方婉身前,拔出了手槍。一個人衝進一堆敵人中間的好處是,別人為了避免誤傷而往往不敢胡亂射擊,而你卻可以隨意對任何人開槍。

  不過,這一個人,似乎有些不同。

  手槍才一拔出,另一顆子彈準確地劃過了東方婉的肋下,隨後命中了他手中的槍。大內長督的身體再次向側面撲出,那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地在客廳中劃過,向著門口開槍的那人逼近,子彈不斷擊中他身邊的地毯、桌、椅……隨後,人影交錯。

  短刀的鋒芒映著爆炸的火光,朝著那人直斬而去,仿佛要應證黑暗世界中的一個事實:沒有人能夠在近距離內戰勝大內長督。

  清脆的金屬交擊聲突然間響了起來,僅有爆炸火焰作為照明的房間裡,短刀與匕首拉出的火花在昏暗中形成了長長的光路,一時間竟是無比的璀璨迷人。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金屬的火花在空氣中不斷拉出,激烈而迅速。雖然光芒不夠看不清樣貌,但卻也足夠方之天等人辨認出來,此時與大內長督戰鬥的,竟然是一名穿著黑色休閒裝的女子。兩道身影不斷交錯、拼殺,清脆的金屬聲不絕於耳,一時間竟令人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進攻、防守、進攻、進攻、進攻……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大內長督便已經發現,眼前的女子,幾乎有著與他不相上下的速度與力量,而且自己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消耗了很多的體力,對方卻只是在以逸待勞。

  不過,在這樣轉瞬便能決定生死的戰鬥中,長年來的戰鬥經驗仍舊是很大的優勢,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假動作,大內長督格開了眼前女子手中的匕首,一拳朝著對方胸口下方直轟而去,這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一旦遭強力轟擊,便有可能立即失去戰鬥能力。

  下一刻,匕首被短刀擊飛出去,刀鋒上毫無受力的感覺,大內長督才赫然發現上了當,眼前的女子幾乎是算好了他的反應,此時一個側身,撲入他中門大開的胸前。勝負已分。

  大內長督被猛地撞飛了出去,身體還未落地,他看到眼前的女子已經伸手到打開的上衣裡,掏出了一把衝鋒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大內長督的身體落入被門板砸爛了的吧台,下一刻,子彈如同暴雨一般地降臨了這裡,肆流的酒液在木屑之中燃起火焰。方之天等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從她方才的出現,與大內長督戰鬥,到將以近戰著稱的大內長督直接擊飛出去,隨後直接拿起衝鋒槍來掃射,前前後後不到四十秒的時間,所有的事情在她做來都乾脆俐落得仿佛排練過一次的舞蹈,出現、戰鬥、逆轉,就仿佛夢境一般。

  機槍瘋狂噴吐火舌,十幾秒後,終於射完了所有的子彈。整個吧台燃起火焰,一片狼藉,然而卻沒有大內長督的屍體。不過女子似乎也不是很意外,目光掃過地上的眾人,她若無其事地將另一排彈夾裝上衝鋒槍,冷淡卻俏麗的面孔使她看起來像是黑暗中的女王。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方之天等人與鬱金香的第一次碰面,當然,對於此時目瞪口呆的東方婉來說,是第二次。

  幾秒鐘後,她提著衝鋒槍往吧台側面的一個過道追了過去,身形淹沒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17
第一七五節 祝你幸福

  每當全身緊張的時候,思緒就會亂七八糟地飛舞開去,想有的沒有的事情,然而身邊的一切反應卻依舊巨細無遺地傳入腦海,感覺上便仿佛分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在戰鬥,另一個僅僅以靈魂的方式站在他的背後,旁觀著這一切,輕鬆與緊張就這樣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心臟在跳動,壓出血液四散開去,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紅色液體刷地流經柔韌的血管,屬於殺手的靈魂開始興奮……

  子彈壓入槍膛,四周一片黑暗,混亂的響動由遠而近,一如大內長督的暗殺習慣,他也喜歡這一片漆黑給人帶來的安全感,如果有可能,這或者將會是他殺掉的第三名裴羅嘉教官。

  假如一切按照原本的軌跡運行,五年之後,大內長督才會在一場行動中喪生,而後不久,偽裝與匿形技巧最出色的他成為了源賴朝創的新搭檔,直到源賴朝創死去……思緒隨意延伸,他推開前方的房門,隨後反手關上,黑暗中,有血的味道。一隻黑色的物體從旁邊飛了過來,砰的一聲砸在牆上,大內長督的身影轉眼間便衝到了眼前,隨著身體的加速,揮拳!

  雙手一架,家明的身體被直接擊飛了出去,大內長督緊跟而上,拔刀,怒斬!

  乒的一聲,刀鋒刺穿了地毯。那一瞬間,家明只是以接觸地面的右手為支撐,整個身體淩空做了一次三百六十度的旋轉,照著大內長督的身側施展了一次猛烈的膝撞。僅僅是眨眼間,大內長督仿佛被流星錘揮中一般側飛出去,隨即,家明的右腿在地上一蹬,尚未落地的身體疾躍而上,朝著大內長督劈頭蓋臉地招呼過去。

  幾乎是與大內長督剛才完全一樣的戰術,不同的只是家明是故意被他擊飛借力,而大內長督卻是身不由己。身形飛退間,他吃力地擋開了三記直拳,一次肘擊格開轟向他腰肋的勾拳,又一記直拳被擋開時,家明的五指突然揮出,在對方額頭上揮出一道淺淺的血痕,隨後是狂風暴雨般的膝撞與掃腿。

  寬度足有十余米的巨大臥室,兩秒鐘之間便已經退到了另一邊的牆壁,途中一張椅子被直接轟碎,中央床鋪直徑達十公分的金屬床柱被一腿踢斷,被大內長督用作抵擋的席夢思床墊幾乎是當中爆開,橫飛了出去,其中的棉絮、彈簧飛濺,牆壁一側的大衣櫃被攔腰踢碎,隨著砰的巨響,牆壁都在瞬間凹陷了下去,一時間,那攻擊仿佛戰車一般地碾碎了前方的一切,無論大內長督使用怎樣的辦法,他始終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地跟上去。

  經歷了無數的戰鬥,大內長督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看似秀雅的女人使用這樣暴力的戰鬥技巧。

  如果是一名男性殺手,這樣純粹講究暴力與破壞的戰技倒還不算出奇。在世界級的地下黑市拳中,其選手可以輕易踢斷二十多英寸的鐵棒,撕殺北極熊,每一踢的力道足以達到七八百公斤。這樣純粹追求破壞力的戰法對於訓練的要求極高,足以占去一個人的所有生活時間。而且對於大內長督這樣級別的殺手來說,達到巔峰的技巧也能夠彌補力量的不足,即使是赤手空拳對上最強的黑市拳手,他們也未必遜色。專心于這種鍛煉的男殺手都不多見,更別說是女性。

  然而此時此刻,眼前的女子便以這樣狂轟濫炸的方式對他進行著攻擊,在保證力量的情況下,幾乎將速度與應變發揮到了極致,將他死死地拖在原地,找不到機會拔槍、找不到機會抽刀、找不到機會逃跑,只能擋、架、封……耳聽著外面的響動越來越大,十多秒後,他開始反擊……

  客廳之中,火焰畢畢啵啵地燃燒著,一群人在收拾著殘局。其中詹姆斯的傷勢最為嚴重,雙腿被大內長督斬了那一刀,腿骨幾乎都已經斷掉,此時正血流如注,只做了簡單的處理。東方淩海在一邊問女兒:「那個就是你見過的簡素言麼?」目瞪口呆的東方婉只是點頭。方之天則正在向眾人下達命令。

  「大內長督在一樓,餐廳方向。有一名穿黑色休閒服的女人是我們的盟友,注意不要誤傷……」

  「我們發現了、發現了……他們正從主臥室那邊打出來,我……我的天哪……」

  嘈雜聲、爆炸聲、驚歎聲、傢俱甚至牆壁的倒塌聲匯成一團,顯然兩人在打鬥的同時,還不忘在近距離內開槍甚至扔手榴彈作為點綴。炎黃覺醒的人偶爾可以看到兩人的身影,卻也不敢胡亂開槍,外面的人不斷傳出源賴朝創接近的警報。過得片刻,右邊身體滿是血跡的葉蓮趕到了客廳。

  「源賴朝創從正面接近了,難以置信十多個人還擋不住他一個。至於那邊……鬱金香小姐似乎占了上風,但是……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跟人打架的女孩子,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只有異能者和那批打黑市拳的傢伙能徒手拆房……」

  「源賴朝創有過以一當百的記錄。」方之天整理著身上的傷口,「至於那邊……徒手拆房?」

  「主臥通向旁邊的兩堵比較薄的隔牆是被直接踢穿的,這個與大內長督的戰鬥方法不符。也就是說,那位鬱金香小姐在用對方最擅長的方法進行戰鬥,而且……還占了上風……」

  「我的天……她是什麼怪物……」

  眾人的驚歎聲中,對這些方面不太瞭解的東方婉也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睜大了眼睛:「踢、踢穿牆壁?怎麼可能?簡、簡小姐她看起來那麼……那麼……」簡素言的身體沒有外國女性那樣的婀娜,胸部看起來也只是適中的樣子,但整體給人的感覺無非是個成熟獨立的都市女性,第一次在街上看見她輕鬆寫意地打倒幾個黑社會成員就已經無比令人驚奇。但現在聽說的,直接能夠踢穿水泥築成的牆壁,那還是人嗎?

  不過,葉蓮在片刻後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一部分人的確是可以做到的,那種隔牆只有正面牆壁的一半厚度,一部分純粹講究破壞力的人甚至可以踢穿房屋的外牆,我……我也可以勉強做到。但是女人身上擁有這樣破壞力的,還是第一次看到,何況她還長得那麼的……嗯,她還有那麼漂亮的鎖骨……」

  同樣找不出對簡素言的形容詞來,方才瞥見了那道身影的葉蓮小小地開了個玩笑。姑且不論如果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這樣的評價會令他升起怎樣的惡寒感覺,幾秒鐘之後,耳機中傳來緊急的聲音,他與方之天等人對望了一眼。

  「源賴朝創來了,沒必要硬碰,我們準備走,去車庫……」

  如果是在戰場之上,任何高手都不可能躲過鋪天蓋地的子彈,然而現在是在夜晚,地形相對複雜的大別墅中,源賴朝創的壓制火力絕對能夠成為任何人的噩夢。即使有十多人守在方之天的身邊,一旦對方豁出性命,他那準確無比的槍法也足夠在死前抹殺任何一人。

  通知了此時在別墅另一處的雷嘯遠,稍作包紮的葉蓮走在最前面,保護著方之天等人由側面去車庫。此時整個別墅內已經死傷了二三十人,人手本就不算夠,一部分人還在搜索衝入別墅後便失去了蹤影的源賴朝創。前方去往車庫的通道中,簡素言與大內長督又在激烈戰鬥。十多人走得戰戰兢兢,耳機中不時傳來聲響。

  「鬱金香與大內長督在你們那邊,我們沒能跟上,當心……」

  「發現源賴朝創……在……砰——嘟——」

  開戰之初某些人還慶倖于對方只有一兩個人,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壓力卻是越來越大。葉蓮謹慎地走在前面,整所別墅由開始的喧鬧已經轉為安靜,轉入旁邊的房間時,扶著父親的東方婉輕聲說道:「走錯了,如果去車庫……」

  「沒必要繞路,打通兩堵牆,我們直接到了。」

  伸手按在前方的牆上,片刻後,令人難以置信的震動波紋狀地擴散了出去,轟的一聲,牆上石粉掉落,出現了一個可供兩人通過的破口。東方婉與雷慶兩人形如見鬼,今天晚上經歷的東西,委實太超乎他們的想像力了。

  吐出一口鮮血,葉蓮招呼著眾人進入下一個房間,將手再次按上前方牆壁,還未來得及發力,突然間,轟的一聲巨響出現在房間側面。石塊飛崩中,一個人影直接從那邊撞飛了過來,刹那間,首當其衝的東方婉被父親用力推開,隨後東方淩海被那人一齊撞飛。也在這同時,另一道身影如同閃電般地從破口處衝了進來。

  失去了電力的房間,籍著戰鬥引起的火光與機槍上的電筒,房間裡依舊顯得昏暗。被推得踉蹌飛出兩米,背部狠狠地砸在牆上,心憂父親的東方婉來不及感到疼痛。努力向前方看去時,只見東方淩海正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而在他的前方,簡素言揪住了仍是管家梁伯打扮的那名殺手的衣領,刀鋒從他的小腹上方貫入,在背部刺穿了出去。

  那一瞬間,東方婉忽然記起星夢號事件後那個小島上的事情。颱風來時,她出去解手隨後滾下山坡,重傷的傭兵要對自己動手時,一道身影閃電般地衝了過來,刀鋒猛地刺穿那人的喉嚨。她一直認為那是鬱金香殺人的場景,力量與速度均達到了完美的一擊,然而後來顧家明卻說他只是將那名傭兵推開,並無鬱金香的參與。然而直到此時,這一刀完美再現,她知道自己終於能夠確定這件事。當時並非自己的幻覺,就是這位素言姐救了自己。

  鬆開衣領,方之天等人看著那噩夢般的大內長督向後倒了下去。刀鋒拉出胸膛時,鮮血仿佛泉水般地噴了出來。女子單手提刀站在那兒,衣服上沾染著灰塵、鮮血,顯然也已經受了傷,但在此時的眾人看來,卻是說不出的颯爽。望著大內長督的屍體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用左手撫開了額頭上淩亂的黑髮,目光清冷地掃過眾人,確定方之天、詹姆斯·庫克等人還活著之後,淡淡地開了口。

  「還沒走啊。」

  方之天勉強一笑:「我們正打算……」

  話音未落,簡素言的臉色一變,目光望向被葉蓮打破的通道口:「源賴朝創來了!」這句話一出,眾人在瞬間散開,紛紛拔槍對準了那邊。一個黑影飛過數米的距離,砸在外面的過道上,卻是簡素言順手將大內長督的屍體扔了過去,隨後,兩把沙漠之鷹也出現在她的手上,對準的卻並非是那邊房間的門口,而是一邊的牆壁。作為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槍之一,只要她扣動扳機,子彈的力量足夠射穿那堵水泥牆,對後面的敵人做出致命的打擊。當然,前提是她能夠確定對方在牆後的位置。

  而事實上,她的確能。

  一片狼藉的黑暗通道中,年齡在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無聲無息地向後退了一步,那正好是裡面房間的牆腳位置,牆壁最厚的一點,沙漠之鷹也無法穿透的地方。深鎖眉頭,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屍體上,歎了口氣。

  源賴朝創的心底有著深深的挫敗感。

  這一次的暗殺,是裴羅嘉在今天要發起的暗殺中最重要的一步。方之天、雷嘯遠等人來到江海,炎黃覺醒的精銳基本不在,單單一個葉蓮不足為懼。不過,因為江海市是那朵神秘鬱金香的地盤,考慮到上次的失敗,他才選擇了與大內長督一齊出手,誰知道最後鬱金香還是出現了。然而行動之所以會失敗,原因卻不在這裡。

  雖然一個在內一個在外,然而從頭到尾,兩人都有一種方法可以秘密地進行聯繫。大內長督進入房間,方之天等人為何會先一步察覺到他的意圖;自己的那一槍狙擊原本是十拿九穩,然而那個女孩子為何會先一步察覺到危險,拉著方之天躲開。很顯然,這個看似病懨懨的女孩,才是他們未曾算中的一名超級高手……

  原本喧鬧的大別墅,此刻已經完全地靜謐下來,隱隱中可以聽見火焰的聲音、腳步踏在地面的沙沙輕響、所有人的呼吸、耳機受到干擾時發出無意義的雜音……好半晌,微帶沙啞的低沉中文傳了出來:「鬱金香?還是簡素言?」

  槍口的位置稍稍偏移了一點,人群中,家明淡淡地開了口:「你可以有一次機會……殺手其實都只有一次機會,你要試試嗎?就像大內君一樣。」

  「這一次,仍舊是我們輸了。」片刻後,傳來源賴朝創的回答,「不過從今天開始,你跟裴羅嘉正式地宣了戰。你這次可以保護方之天、詹姆斯,但是你可以保護得了所有人嗎?譬如說那三個孩子,譬如說那個女老師,再譬如……」

  「再譬如在北海道的那個賣面姑娘?」家明開了口,淡淡的怒氣中也有著些微的諷刺,「她今年二十五歲,也到了嫁人的時候了,跟她邂逅的那天你殺了兩個人,任務沒有完成,你跟她說你是一個漁夫,喜歡在浪最大的時候駕船出海,她讓你請她吃最正宗的生魚片……你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富士山,因為你說你住在東京,她一心想去看櫻花,去的時候花已經謝了,她在櫻花樹下等了你一天,可惜當時你在橫濱,碰巧沒有接到電話留言,那天她被偷了錢包,在街頭睡了一晚,你趕到時,她重感冒差點引發肺結核,真是溫柔脆弱的女孩子啊,源賴君,我需要說出她的名字嗎?」

  黑暗中,沒有源賴朝創的回答,然而在這片刻間,幾乎所有人都能夠感到那種震驚。殺手最忌諱的是有弱點,然而這位簡素言小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夠將源賴朝創的弱點知道得這麼清楚……過了兩秒,簡素言的目光變冷:「大家是一樣的人,你別逼我發瘋。」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參與到你的事情裡來,但如果她遇到了意外……」

  誰也沒料到源賴朝創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簡素言的說話,似乎也漸漸轉為柔和:「放心,我同樣喜歡吃她煮的面。不過,假如你是真的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儘早向她求婚,然後跟她坦白,送她到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去吧……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總不可能等你一輩子,等到她嫁了一個不好的男人,受到傷害之後。你是怎麼哭也哭不回來的了……」

  明明應該是兩個敵對的陌生人,但此時的熟稔感覺,卻又並不顯得突兀。那邊再沒有傳來源賴朝創的回音,片刻之後,家明放下了槍口。上輩子專注于冷血殺戮,令他感到溫暖的東西很少,被源賴朝創接受為同伴之後,一次行動中與源賴朝創去到那家麵館,當初已為他人婦的女人為他端上的那碗面,令他感受到了溫暖,也感到了源賴朝創心中悽楚。

  「殺手不配有家,我們這樣骯髒的人……」源賴朝創頗帶感慨地對他說出這句話時,正是他第一殺手的名氣到達巔峰的時候。當時的家明只是聽著,卻無法理解,他從未覺得自己高貴,也未覺得自己骯髒。然而他知道,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嫁人的打擊,源賴朝創才成為了真正最強的殺手。

  不過,女人嫁人後的生活並不幸福,常年受到丈夫的虐待,世界上最強的殺手卻完全不敢為此而出手。他只是希望在她的眼中,自己永遠是那個單純得有些懦弱的漁夫,而漁夫是不會殺人的。

  後來家明去過幾次那家麵館,跟那個女人閒聊幾句源賴朝創的近況,當然也是瞎編的。源賴朝創死後,他拿著骨灰壇與源賴朝創所有的財產去到那裡,一槍幹掉了女人的醉酒丈夫,跟她說出了一切,此後再也沒有去過北海道。殺手的生活看似豐富多彩,但其實冰冷難言,唯有北海道那幾碗面,似乎仍舊帶著淡淡的暖意,有著些許的塵世色彩。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希望你幸福吧,老朋友……幸福之後,就不會有更強的殺手之王來讓我擔心了……

  撇了撇嘴,他準備離開,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了方之天的聲音:「那個……簡素言小姐,可以談談嗎?」回過頭去,方之天面容誠懇,「對於你今天的出手,我代表整個炎黃覺醒表示感謝,另外還有一些事情,我們希望可以得到簡小姐的意見與指點,不知道……」

  「呵……」望了方之天一眼,那張沾染了血污與灰塵的臉頰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火光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了一道燦爛的金邊,「你已經結婚了吧?帥哥?」

  「呃……」聽到對方的說法,方之天微微一怔。與都已經年屆四十的東方淩海與雷嘯遠比起來,今年三十九歲的方之天算是最年輕的一個,某些場合也的確會被稱呼為帥哥,但在這時聽起來,卻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怪異。

  「結婚了就別來煩我,我已經有物件了。」手中的沙漠之鷹旋轉幾圈,放回口袋,簡素言的目光轉冷,「我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偶爾幫忙抓下小偷不代表我就想當員警。你們只要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把裴羅嘉擋在海外,我們這些小市民也就會開心了。我還跟人有約,拜……」

  揮著手瀟灑地走出門外,那道黑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如方才離開的源賴朝創,沒有人能夠找到她的蹤跡……

  一九九八年五月十日,裴羅嘉對炎黃覺醒高層人員展開了一次大規模的刺殺,成功兩起,作為炎黃覺醒最高層成員,林家林勝煌,賴家賴復興遇害。在江海,源賴朝創對上了代號鬱金香的簡素言,再次鎩羽而歸,裴羅嘉特級殺手大內長督死亡。

  東亞這一片的黑暗世界衝突,終於由前段時間的彼此威懾試探,升級為了武力衝突。裴羅嘉與炎黃覺醒,交火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28
第一七六節 曝光

  天微微亮,在醫院外買了些沿街叫賣的八寶粥,旁邊的花店也正好開了門,家明過去買了幾朵月季、配上文竹和滿天星包成一束。郵局的人送來今天新出爐的江海日報,瞥了一眼,昨晚市內大規模打擊黑社會的行動赫然是頭版頭條。搖頭一笑,不由得感歎這些報社的反應迅速。

  一路進了醫院的大門,只見門診部急症的那一邊,以葉蓮為首的十多名傷患在大概包紮好之後正說說笑笑地往住院部走。方之天等人自然不會住在這家醫院,葉蓮這些人過來的理由家明卻大概明白。源賴朝創剛剛進行過刺殺,失敗之後恐怕依舊滯留江海,這些人過來暗中照看下住院的沙沙,也是在變相地對簡素言示好。

  看見過來的家明,葉蓮等一群人倒是指指點點,笑著議論了好一會兒,大抵是在告訴同伴,他就是那三個孩子之一。昨晚家明與這其中的好幾個人都算是打過照面,只不過此時看他的樣子:穿著不算非常合身的校服,頭髮微微有些淩亂,平凡的外表,肩上背著他與靈靜的兩個書包,左手提著裝八寶粥的保溫壺,右手拿著一束花,毫不出奇的十五六歲少年模樣,雖然身高無法改變,但想來絕不會有人將他與昨晚那位強大而瀟灑的美女簡素言聯想到一塊去。

  對於源賴朝創這人的性格比較瞭解,家明大概也有把握他不會再來對沙沙下手,不過凡事無絕對,因此炎黃覺醒的人能夠過來幫忙防衛,雖然意義不大,但家明終究是感激的,沙沙與靈靜對他來說卻比這個世界更加重要,對於友方人員炎黃覺醒一向倒還算地道。

  事實上,對於裴羅嘉家明並沒有什麼恨意,也沒有什麼愛國之心。現在回想起來,假如當初狠心一點不救下瑪麗蓮,不救下月池薰,自己不會在後來因為危機感而挪用那七十多個億給凱莉·佛尼姆,也不會進一步導致星夢號事件,假如這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沒有發生,自己會輕鬆很多。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也沒有什麼反省的餘地,自己重來一次嚮往的是自由,假如想做的事情卻不能做,那還有什麼意義可言。也是因此,他在這次必須出手救下方之天等人。炎黃覺醒是他與裴羅嘉之間的一條緩衝帶,假如這段緩衝沒有了,自己也必然被裴羅嘉的鋒芒所波及。

  進入住院部的房間通道,幾個沙竹幫的小弟就在沙沙的病房門外坐著,打了個招呼推門進去,靈靜正在旁邊的一張病床上穿衣服,眼見有人進來連忙拉起被子蓋住全身,看清楚是他才放下了被子,輕輕瞪了他一眼,隨後道:「看著外面不要有人來。」方才脫下了睡衣,露出玲瓏有致的上半身。沙沙睡在中央的病床上,眉頭微微蹙起。

  「沙沙昨晚醒來過嗎?」將花束插好,家明問道。

  「嗯,十一點的時候醒來了一次,問起你,我只說媽媽讓你回家睡了。」穿好長褲,薄棉襪,靈靜坐在床沿撫動了額前的劉海,望著正在看沙沙臉色的家明,「昨晚……昨晚聽外面那幾個人說,員警和武警部隊同時出動,永盛幫一夜之間被打光了,永盛幫的老大被抓然後失蹤。家明,你……你沒受傷吧……」

  「嗯,那個不是我做的,我沒事。」回頭望見靈靜臉上隱隱帶著的黑眼圈,想來她昨晚陪著剛動了手術的沙沙,還要擔心到外面殺人的自己,睡得也很不安穩。過去摟了摟她的肩膀,靈靜也就坐在床沿上抱住了他。

  「放心吧,我在這。」

  「嗯……」靈靜輕哼一聲,額頭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地摩擦著。擁抱了好久,靈靜才忽然笑著放開他,笑容燦爛:「好了,確定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去媽媽的辦公室刷牙洗臉,早餐我要大碗的啊!」

  「沒問題,只要你能吃完。」

  「當然能吃完。」從床上跳下來,靈靜蹦蹦跳跳地拉著鞋幫,「心情好了,肚子自然就大了!」

  「哦?真的?」

  「啐。」眼見家明曖昧地望著她的肚子,靈靜笑著白了他一眼,「你別想我現在就給你生孩子,我才不想十六歲就帶球跑呢,爸爸媽媽還不打死我啊。」

  聳了聳肩,家明望著一陣風般跑出去的靈靜,開心地笑了起來。

  拉開窗簾,將早餐用碗分好,金黃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時,沙沙嚀嗯一聲,慵懶地睜開了眼睛,望著床邊的家明,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嗯,早安。」

  「早安,老婆。」

  輕輕地將沙沙的身體扶上來了一些,大概是牽動到了割闌尾的刀口,沙沙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家明問道:「開刀的地方痛嗎?」

  「嗯,昨晚麻藥退了之後就開始痛了,不過沒關係。」她揚了揚下巴,笑道,「小意思。」

  「切,肚子上被切一刀了,還小意思呢。手上的傷呢?嚴重嗎?」

  「昨晚醒來的時候看了,就是青了點啊,葉媽媽也給我做包紮了。喂,你幹嘛啊……」沙沙微微掙扎著,但對於家明解她衣服紐扣的行為沒有半點免疫力,半推半就地讓他解開了上衣,露出文胸及手臂上的繃帶,「看,沒事了吧,你難道還想把繃帶拆開檢查嗎,根本就不嚴重,昨天那幾個人,假如我沒有突然肚子痛,一定都撂倒了……喂喂,你幹嘛還解啊……」

  「想看看給你開刀的那道口子……」

  「可這裡是醫院……」

  「就是醫院才會覺得有趣啊。」

  「去……你是制服誘惑的錄影帶看多了……」

  「可錄影帶都是你拿回家的……」

  沙沙剛動了手術,本就沒什麼反抗力,此時阻攔一番,終於還是被家明將衣服完全解開,看到了小腹側下方已經縫合的那一道刀口,沙沙嘟囔道:「這次一定會留下難看的疤痕了。」

  「很好看啊,我喜歡。」家明抬頭笑道。

  「可我不喜歡。」

  「反正是給我一個人看的,我喜歡就行了。」

  「切……」

  口中雖然不以為然,沙沙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雙手放在兩邊,由他看著那道疤痕。由於刀口開得有些下,為了避免疼痛,她此時的褲沿也放得有些低,已經可以隱約看見雙腿間的腹股溝,按照家明對她身體的瞭解,自然知道只要再向下一點,便是那片最誘人的地方。這樣過得片刻,沙沙也覺察出了曖昧,嗔道:「你還要看多久啊。」便想拉上被子,卻見家明已經身子俯了下去。

  「我想親親那裡。」

  「啊……呃,怎麼行,我還在痛啦,你這個大變……態,呃……嗯……」

  雙唇輕輕地印下,柔柔的、暖暖的、潤潤的、還有著因此而來的些微痛感,她的雙手本想阻止家明的,此時放在他的頭上,卻漸漸地無法動彈,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心底升了上來。她坐在那兒,望著俯身在她小腹上的少年,眼眶忽然就有些濕潤了……

  不僅僅是她們一直在眷戀著他。在她們依賴在他身邊的同時,這個男人,也在如此地眷戀著她們……

  下一刻,門打開了。

  「……至於三號床的手術……呃?」

  家明與沙沙抬頭望向門口的同時,首先跨進病房門的段靜嫻望著眼前的一幕,也忽然間愣在了那兒。順手擋住隨後要進來的護士,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段靜嫻眨著眼睛,將目光轉向一邊:「呃,那個……咳……咳……我們待會再過來……」

  說完退後一步,拉上了房門。

  病床上,沙沙拉上被子,發出了苦惱的聲音:「這下死掉了啦,你個大變態……」

  「那個……家明跟沙沙在談戀愛?」

  進入辦公室,靈靜正在洗臉。段靜嫻放下手上的資料夾,有些苦惱地問了一句。靈靜的擦臉的動作當場定格了一秒。段靜嫻走到洗手間門邊,單手撐著門框,望著女兒的洗臉動作:「剛才準備早點去查房,推開門時,看見家明和沙沙……嗯,家明解開了沙沙的衣服,似乎是很仔細地在看那道傷口……嗯,感覺怪怪的……」

  「呃,呵呵……呵呵……」

  抬起頭來,靈靜的臉上綻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臉:「老媽,這事可別抖出去啊……」

  「當然不會,我又不是長舌婦。而且反正沙沙她老爸也不在乎吧。」笑著走過去摟住了靈靜的肩膀,她望著鏡子裡女兒那張酷似自己的美麗面孔,「不過啊,我和你爸爸一直覺得你和家明會是一對的,昨天還跟柳正說比試來著,啊,誰知道我們家輸了……」

  察覺到女兒的身體微微僵硬,段靜嫻連忙改口:「OK,OK,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和你爸爸也不是想給你真的包辦婚姻,只是覺得家明真的不錯而已,你只是將他當成朋友,那就只是朋友好了,我們不會勉強什麼的……嗯,只不過你老爸一直想將武館交給他來著,現在……對了,家明跟沙沙在一起了,你們三個人一直住在一塊兒會不會影響到你……」

  「沒關係啦,老媽。」靈靜一笑,「我們先是朋友,再是戀人,我們三個從小一塊玩到大的,你認為戀愛會比朋友還要大嗎?何況家明跟沙沙也沒有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呵,我只是怕我的女兒當電燈泡會被人嫌棄而已……」

  「他們敢!」靈靜揚了揚拳頭。

  ……

  ……

  晨風輕撫,自行車在道路上輕快地前行著,向聖心學院的方向駛去。

  坐在後座上,靈靜緊緊摟住了家明的腰,跟他說著方才與母親的談話。

  「看起來,我這一輩子都要當你的情婦和小老婆了……」

  每次說起這樣的話題,家明多半不會多做辯解,只是說聲:「對不起。」不過這次,未待家明做出反應,她便笑著用臉頰狠狠地撞了一下家明的後背:「別說對不起了,又不是你的錯,是我和沙沙姐要纏著你的哦,你也不許抱怨,對我們姐妹倆好點就行了,呵呵……」

  銀鈴般的笑聲從自行車的後座上飛揚開去,明媚的晨曦之中,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32
第五卷 有愛的世界

第一七七節 殺人武器工坊

  黑暗中,獅子的眼睛,兇狠而銳利地遊動。

  視線拉起來,夜色下的草原上,數頭兇猛的獅子無聲地展開了半月狀的包圍,前方,前行的水牛群發現了獅群,他們結成了陣型,公牛們組成了第一列防線,一對對寬達一米的堅硬犄角正嚴陣以待。

  獅子發起了進攻。

  稍稍糾纏之後,一隻體積稍小的水牛被咬翻在地,但牛群毫不退讓,另一頭公牛兇狠地衝了過來,將獅子撞飛。不久之後,獅群鎩羽而歸。

  「嘩——」

  門打開的聲音,燈光從側面的亮起來,蒸騰的水霧,首先出現在我們視線中的,是一對白嫩無瑕的小腿,腳上穿著帶有可愛香蕉圖案的拖鞋,洗浴過後穿著清涼短袖的東方婉從浴室裡走出來,望了一眼電視裡演的動物世界,拿起遙控器關掉,走出兩步又回來打開,由得它去了。

  嗯,就是動物世界。

  打開房間裡的燈光,隨後電吹風的聲音響起來,微涼的夜色中,下方的議論與吵鬧聲又是一陣陣地傳來。她皺了皺眉頭,隨後將電視完全關到靜音。

  五月十號的事情之後,東方淩海的傷勢嚴重,此後便一直住院,此後東方婉也大概接觸了更多有關炎黃覺醒的內幕。存在於中國內部的這樣一個大組織,實際上也是橫跨了政、經兩界的某些勢力的聯合,這個組織比較嚴謹的一部分基本上由政府制約,例如國安、例如其它一些特殊機構,外界的力量則相對鬆散,例如各個大集團、大家族,他們通過這個組織來獲取資料與情報,對抗國外一些類似的組織,保護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侵害,同時也以資金來説明組織的運行,與其它的一些同伴同共進退。

  這其中,東方家已經算是涉及炎黃覺醒內圍的家族,不過在江海市雖然說是第一的大家族企業,但在炎黃覺醒內的地位卻只能算是中上。至於方之天,雷嘯遠等人,才算得上是炎黃覺醒決議圈中的人,不僅有著強大的經濟實力,在政治方面,也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那次的大規模刺殺之後,炎黃覺醒最高層有兩位大佬遇刺,其後的影響自然是鬧得炎黃覺醒沸沸揚揚,事情也從側面影響到了東方家。原本東方家的內部關係也不是很和諧,東方婉的二伯東方遠明本就對東方淩海不怎麼滿意。這次東方淩海重傷住院,知道炎黃覺醒內部變故的東方遠明認為家族應該趁此機會進取上位,於是便開始蠢蠢欲動,最近老是和一群人過來親切家訪,不時質疑下東方淩海以前的一些決定,對於身為東方淩海這一系內定繼承人的東方路也是時不時地提個問題刁難一番。雖然東方路天資聰穎,應對還算得體,但每天晚上聽見下面這些惡意的討論總令她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另一方面,雷嘯遠暫時還未離開江海,雷慶也就挖空心思地找機會過來煩她。父親住院,家裡像是缺了根主心骨,她一時間也沒什麼心思應付這個跟她完全沒有共同語言的二世祖。不過自從知道炎黃覺醒的內幕之後,明白了雷家的地位,她就更不好對對方做出明確的拒絕。家裡目前情況不好,無論如何不能再惹事了。

  哥哥只比自己大一歲,可是接觸炎黃覺醒,接觸正式的企業管理等方面的課程卻比自己早了不知道多久。小時候因為自己可以玩耍,哥哥卻被逼著學習還頗為得意,後來自己對這方面的東西感興趣,自學之後也以為與哥哥相差不多。然而此時看見哥哥在一大群老油條之間應付得遊刃有餘的樣子,她才大概明白了兩人之間到底有著多大的差距。

  無論如何,總得做點什麼才好……

  頭髮吹到快幹的樣子,她苦惱地關掉了電吹風,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旁邊書桌上一個已經拆散了的模型飛機。原本以為可以輕鬆搞定的東西,從拆散之後到現在半個月了才只弄懂了大概的構造,雖然中間有幾天因為混亂而耽誤了,然而加加減減也研究了十天有多,甚至還請教了家族公司裡的一些專業人士。對這個東西,她現在有些想法,然而……要經過顧家明,這一點令她很不爽。

  為著鬱金香也就是簡素言的事情,受到警告的炎黃覺醒不敢進行太過明顯的調查,然而暗地裡的分析卻有很多。目前為炎黃覺醒所知的與簡素言有聯繫的僅僅是兩個人,一個是雅涵老師,一個就是口口聲聲說簡素言是他童養媳的顧家明,而根據當初在雅涵老師那裡探聽到的事情,顧家明居然與簡素言的關係更加親密。一想到這件事,東方婉對於顧家明的觀感就愈發複雜起來。

  一方面覺得顧家明這人實在可惡,一方面又得承認他實在有些過人之處,一方面想要知道些關於簡素言的事情,一方面童養媳三個字又實在令她感到難以忍受,明珠頭銜、鮮花插在牛糞上都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憤慨。因為這樣的情緒,最近這十多天她都懶得跟顧家明發生任何聯繫。

  不過,不去理會他不代表可以忽視他,雖然顧家明在班上總是沒什麼存在感,已經注意到了他的東方婉卻下意識地觀察著他身邊的動靜。最近有件事令她覺得很奇怪,也有些開心:顧家明與雅涵老師,似乎是鬧翻了……

  說是鬧翻了或許有些嚴重,但家明與雅涵之間的關係,的確是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僵局。

  五月十日那晚家明沒有在雅涵面前出現,第二天雅涵給他記了大過。在教學區遇上時,家明大概說了沙沙急性闌尾炎的事情,道了個歉,雅涵當時默然半晌,面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許多。問過了沙沙的一些情況,隨後做出會到醫院看望沙沙的承諾,卻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匆匆離去。

  第二天雅涵通過校務處宣佈了那次大過不算,因為沙沙在住院,明白他們關係的雅涵也就不再讓家明晚上去打掃,不過事情似乎也僅止於此。雅涵完全成為了她一貫以來扮演的冷面老師,精明幹練,乾淨俐落,每天頂著成熟的大波浪,帶著大大的黑框邊眼鏡,穿著灰色的職業裙裝,有條不紊地應付著每一件事。雖然因為美麗的容貌、姣好的身姿仍舊會吸引許多人的目光,但包括許默在內,每一個人必定都會被她以更加熟練卻更加冷漠的態度拒絕。對於家明不再有任何特殊的態度,不再有笑容,不再有閒聊,不再有黏黏膩膩的小女兒神態,自然也不再叫他家明哥哥。

  工作方面,她在學校本就有著極高的許可權,原本她只是負責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譬如說財務之類,小事基本上能推就推,然而到了現在,她卻將自己可能有的職責完全地扛了起來,一樁樁一件件都事必躬親,據說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幾乎將自己當成了鐵人。學生方面的感觸倒是不深,然而在老師那邊,某些老師在覺得輕鬆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無奈雅涵背後有張家這個大家族的全力支持,誰也沒得抗議。

  時間到得六月,家明與雅涵之間基本上也就不再有任何的交集。以往的事情對於雅涵無疑還是有影響的,這影響就是:當家明在課堂上堂而皇之地睡覺或者違反任何規定時,雅涵都不會過問。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已經完全將家明當成了空氣,無論是無意還是刻意。

  這段友誼算是就此破裂了,雖然有些傷感,但家明也大概清楚雅涵的想法,讓兩人的關係隨著時間而漸漸淡漠,或許算是最好的選擇了吧。抱著這樣的想法,六月上旬的一天,兩人才終於有了另一次的接觸。那天放學時,雅涵開著她的那輛老爺車到家明身邊,從裡面探出頭來。

  「有件事想跟你說,可以嗎?」

  「哦。」

  拉開車門坐進去,雅涵將車在路邊停下,深吸了一口氣,算是組織好了想要說的話。

  「最近這段時間,許毅婷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前天我找到她,她似乎又想要去買毒品,我跟她說了半天,但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無論表現得如何冷漠,對家明如何疏遠,雅涵始終還是那個雅涵,無法放下許毅婷這樣的女孩子。此時她以儘量冷漠的目光從後視鏡中掃了家明一眼,又轉了開去。

  「她爸爸死了之後,她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朋友。黃家那邊雖然說原諒她了,可基本上也已經是讓她自生自滅。我想讓她搬過來跟我住她不肯,我現在事情也很多,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她。但是她以前很怕你的……嗯,我是說你扮成簡素言的時候……那時我勸她半天她恐怕都吃不下飯,只要你凶她,她就算一邊吐也一邊吃下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能幫忙說說她,只要不讓她再吸毒,其餘的我也沒辦法了……」

  安慰人這樣的事情自然不算是家明的強項,不過此時是雅涵的要求,他點了點頭:「嗯,好的,我會來跟她說,要是她再吸毒我就……呵……」

  「嗯。謝謝。」

  本來還想說點笑話,如果在以前,雅涵會因為一點小事笑得前俯後仰。此時想想也就作罷。雅涵道過了謝,不再說話,算是下了逐客令。

  「那……再見,張老師……」

  推開車門出去,經過前方窗戶時,雅涵將額頭輕輕抵在方向盤上,側臉淡淡的,看不出表情,雙眼閉著。

  歎了口氣,家明朝前面走去,還沒出校門,雅涵開著車從他身邊駛了過去。隨後,另一道身影從後面跑了上來,那是東方婉。拉著書包背帶,她的表情有些嚴肅。

  「喂,顧家明,有些事情跟你說,找個地方好嗎?」

  「呃?什麼事?」跟東方婉之間還沒有什麼找地方正式談事情的先例,家明眨了眨眼睛,暗想今天怎麼個個都有正事。

  「好的,長話短說吧。」眼見家明沒有什麼跟她走的興趣,東方婉從書包裡拿出幾個小部件,「我從你的直升飛機裡拆出來的,這些都是你自己發明的嗎?」

  大概明白了是什麼事情,家明還是眨了眨無辜的雙眼,模棱兩可地說道:「呃……怎麼了?」

  「你還沒申請專利。」

  「嗯……」

  「好吧,是這樣的,我想開一間模型玩具的製造公司。如果你願意,這些東西我可以替你申請專利,有我們東方家的關係,很快就能申請下來。別的你不用管,這些事情我會搞定,我會買下你的專利,或者按賺錢的多少分成,草案我會請人評估後擬定好給你簽字。這樣的事情,我想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明白這個傢伙的懶散性格,東方婉直接說完了一切。本以為他會無所謂地擺擺手,說聲隨便你,誰知家明愣了片刻,方才笑著說道:「玩具公司?」

  「是模型玩具公司!」以為家明會嘲笑她幼稚,東方婉高傲地揚起了下巴,嚴陣以待。

  「喔。」家明點了點頭,「好的,沒問題。不過,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呃?」

  「我們合作吧。」

  「呃……什什什、什麼?」東方婉驚愕地張大了嘴,一時間無法合上。

  「哦,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對於模型玩具,我有些創意和構思,汽車啦、坦克啦、火車啦,乾脆你聘請我當設計師,我幫你打工吧。」

  「好、好啊。」東方婉呆呆地點了點頭,直到家明笑著伸過了手來說:「老闆,合作愉快。」她的靈魂似乎還在九天雲外沒有回來。在她來說,從來沒想過家明會對某樣東西這麼感興趣,竟然還會主動要求合作的。

  當然,她自然不會明白家明心中的真實想法。

  之前教月池薰做這些炸彈之類的小東西時,他就覺得手工作坊實在麻煩,某些落後的土炸彈可以直接手制,然而如果要做更加先進的東西,就非得有特定的工具不可。這方面說起來,月池家、高天原、炎黃覺醒當然都有能力提供一切,但他不願意依附任何的力量,但如果私人擁有這樣的東西,縱使隱蔽得了一時,也無法做到長久隱藏。

  五月十日的事件使得鬱金香與裴羅嘉站在了完全的對立面,日後若炎黃覺醒失利,裴羅嘉的壓力就會直迫而來,再加上與鬱金香有關的幾個人已經曝光,自己就算再厲害,也無法保證在沒有炎黃覺醒幫忙時,自己能在一群殺手的進攻中保護所有人不受傷害。這樣的情況下,假如自己能夠合理地擁有一間製作工房,毫無疑問會是最理想的情況。有了東方家的背景,就算自己在裡面造導彈,恐怕也不會有敏感的工商或是其它亂七八糟的部門過來調查。

  微笑之中,他幾乎已經可以看見不久之後裴羅嘉的殺手們登陸江海,然後被遙控的微型導彈轟殺至渣的情景。至於東方婉,她雖然不怎麼喜歡家明,卻也大概知道他有一定的能力,驚愕過後,也就為自己有了第一名有用的員工而開心。

  絲毫沒有想到,她那間可憐的玩具公司,有可能成為日後最先進的殺人武器工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5 22:38
第一七八節 欠條

  黎明之前最為黑暗的時候,她已經起床疊好了被子,洗漱完畢,隨後自己做好了早餐。

  雖然已經初步地抑制住了毒癮,但早晨起來,渾身總是或冷或暖地感到一陣陣不適,米粉的湯裡沒有放太多的東西,嘗起來總是覺得淡而無味,她放多了辣椒進去,隨後又被辣得一陣咳嗽。

  這是一所簡單的房子,一間客廳、一間臥室、廁所的旁邊是廚房。家裡的東西不多,收拾得井井有條時,反而會令人感到空曠。當然曾經也有過很熱鬧的時候,父親還在時,有的時候家裡還是比一般人有錢,不過由於吸毒,那些東西又會一樣樣地減少。目前這個家裡唯一一樣現代化的東西是放在臥室床頭的收音機,那是張老師送給她的禮物。

  早餐之後,太陽已經從東方升了起來,她戴上已經有些模糊的大眼鏡,背起書包上學校。

  毒品的後遺症其實一直都若有若無地持續著,走在歡快的、充滿清晨朝氣的人群中,往往會給人帶來一種出離了現實的感覺:在這個熙攘的城市裡,找不到自己的座標。

  已經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為何,不明白未來還能有些什麼,不明白自己為何還要吃飯、上學,一切都只是沿著以前的軌跡無意義地運轉。黃家的事情基本上解決之後,她幾乎拒絕了張老師的一切好意,執意地一個人過下來……她只是不知道就算有別人的幫助,又能夠走到哪裡……

  去到學校,上課、聽講、做筆記,中午的時候去食堂吃飯,隨後回到教室溫習課本,下午繼續上課、聽講……偶爾也會遇見張老師,在走廊上或者操場上與人交談,高雅的微笑之中又與人保持著淡淡的距離。很多有家底的壞同學反而有些害怕她,因為她在處理學校事務上從不講情面。當然她知道張老師是個很好的人,戒毒的那段經歷足以讓她深刻地明白這一點。在學校裡遇見時張老師總是會笑著跟她打招呼,問她的近況、心事,並且試圖給予幫助又不至於傷害到她的自尊心。不過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她也能從張老師的臉上察覺出憂鬱與落寞。據學校裡的傳言,是因為她的男朋友最近跟她分手了,並且是那個男人拋棄的張老師。

  她無法理解有怎樣的男人會忍心傷害張老師這樣好的女人,不過在這件事上,她也沒有什麼做出安慰的資格。

  帶著與這個世界隔了一層薄霧似的感覺過完一天,下午最後一節課是各個興趣社的活動課,當然,自從她加入那個名子能嚇人的五人小社團之後,其實一直也沒什麼事情。與家明雖然說是表兄妹,但自從那次她父親欠下永盛幫十多萬卻是東方婉幫忙還上之後,兩人的關係一直就沒什麼加深。靈靜與沙沙雖然算得上平易,但小社團往往沒什麼活動,大家也就算不上太熟悉。至於那個美麗的日本女孩薰,兩人就更是連交談都沒有過幾句,直到現在她甚至還有些疑惑,那個脾氣古怪的表哥怎麼能跟這樣一位美麗到近乎完美的女孩交上朋友的。

  該寫的作業已經做完了,需要複習的東西也已經複習過。不知道該幹什麼,她便去到操場邊的長凳上坐下,望著整個大操場上活躍的人群發呆。近期以來雖然電視上汛情頻傳,江海市的天氣卻還好,臨近傍晚的日光拉長了孤單的身影時,鼻中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玫瑰香味,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下,有些趨於中性卻似乎蘊含了無比魅惑力的嗓音淡淡地響起來。

  「我的時間很緊張,所以長話短說。」

  「素……素言姐……」

  毒癮被抑制下來之後,相隔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許毅婷再次見到了簡素言。

  簡單的白村衫、黑色西裝褲、高跟鞋,此時的簡素言穿起來,似乎也帶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乾淨、簡潔、俐落。摘下了鼻樑上的墨鏡,她打開了手上的小手袋,從裡面直接拿出一張銀行卡。

  「裡面有八萬,密碼是一二三四五六,你自己改,雖然不多,但省著點用還是足夠你讀完大學甚至考研,直到找到工作,代價是,這裡有張東西,你要簽一下。」

  「呃,素言姐,我……」

  從剛認識時開始,這位名叫簡素言的女人在她的眼中就仿佛有著一層光環,一層令人感到甚至比月池薰更為完美的光環,令人感到佩服之餘,也有著莫大的壓迫感。按照戒毒那段時間的經歷,兩人在一起時她是從來沒有什麼發言權的,感受到她直接態度下的好意,許毅婷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到底該說些什麼。看到她的猶豫,對方明顯皺了皺眉。

  「這麼說,我拿出來的東西,你不要?」

  「我、我……」聽到對方話語中的危險感覺,許毅婷下意識地語無倫次。

  「這不是我對你的同情。」頓了一頓,簡素言還是做出了解釋,「錢是雅涵的,所以你不必對我有任何感激,當初你拒絕雅涵的幫助,我以為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不過現在看來,既然沒有,那就由我們替你安排。從現在開始你不必為自己活著,我對你怎麼活也沒興趣,但雅涵既然想幫你,你就得照她的意思去做。你必須上大學,大學畢業之前可以勤工儉學,但不許找長期工作。畢業之後你要開始還債給雅涵,這筆錢每年翻一番,五年之後你要還四十萬,限期十年償還清楚,最高是八十萬。好了,簽字吧……」

  如同賣身契的一張欠條連同銀行卡放到許毅婷的面前,她接過了紙筆,片刻之間,鼻中忽然一酸,眼淚掉了下來,落在紙上,緩緩暈開。簡素言看了看腕上的手錶,隨後又皺了皺眉:「不要拖拖拉拉,不管你是哭是鬧,這張欠條你簽定了。」

  「沒、沒有……」許毅婷搖著頭,筆尖顫抖著放在紙上,聲音哽咽著說道,「我、我只是……謝謝你們,謝謝,我……我會努力還錢的……」

  「嗯,那就好。」點了點頭,簡素言將簽過名的欠條接過來望了一眼,「真難看,以後要多練習。」隨後輕描淡寫地塞進手袋,起身準備離開。

  「素言姐我送你……」

  「不用,回教室練字。」

  「哦。」許毅婷點了點頭,隨後又追近兩步,「但是……張老師最近似乎很不開心,我想……」

  前方女子的身影驀地停了下來,片刻後歎了口氣:「這個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回去吧,你大學畢業之後記得還錢給她就行了。」

  事實上以雅涵的家世,哪裡會在意那幾萬塊錢,許毅婷攥著那銀行卡,望著遠去的身影,一隻手拼命地抹眼淚。模糊的視線中,她似乎看見東方婉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樹後,隨後像只猴子一樣跑向另一棵樹的後方,隨後跑出操場的入口,消失不見。以東方婉一貫光明磊落的性格,這樣的情形委實有些詭異……

  東方婉其實是想要去找許毅婷的。

  當初建立興趣社,她為了吸引人員,乾脆是自己投入金錢,建立的是旅行興趣社。這樣的社團除了長假時到各處遊玩野炊,在學校當然找不出很多的節目。最後一節課她坐在教室裡想著自己拿私房錢辦家小工廠的事情,隨後想起昨天家明的加盟要求。看到了坐在操場邊的許毅婷,便想要下來說說話。

  平時的東方婉雖然強勢霸道、護短而且愛管閒事,總的來說還算得上一個熱心人。許毅婷的經歷她知道,也安慰過好幾次,雖然沒什麼效果,但比一般的朋友總是要盡力得多。此時想起家明昨天要求加盟玩具廠的事情,今天還沒經過詳談,但此時已經冷靜下來的東方婉就有些懷疑。顧家明那傢伙雖然厲害,莫非真的能夠設計出能夠申請專利的那些東西來?還是說這些東西根本就是別人設計的,譬如說……簡素言。

  一提到簡素言,她就敏感了,這事情的確越想越像。

  因此,看到在操場邊神態落寞的許毅婷後,她一方面想要找些話題來讓對方心情活絡一下,另一方面,也想旁敲側擊地從許毅婷那裡獲得一些家明的訊息。畢竟是表兄妹,雖然說不是很熱絡,但總會有些她所不知道的蛛絲馬跡的。

  誰知道下來教學樓,繞到操場時,她竟然真的看到了簡素言!

  偷偷摸摸地看著兩人交談一陣,隨後許毅婷哭出來,簡素言離開,東方婉從後面跟了上去。

  簡素言不太願意跟炎黃覺醒的人打交道,甚至都不願意跟陌生人打交道,這一點東方婉是知道的。心中也明白自己的這種跟蹤不可能瞞過對方,因此走到道路無人處,當簡素言在前方突然停下、轉身,東方婉也就不好意思地跑了出來,主動開口打招呼:「呃、呃,你、你好……我叫東方婉。」

  「我知道,有什麼事嗎?」

  她居然記得我!心情忽然變得有些興奮,然而卻失去了合適的話語,東方婉怔了一怔,隨即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那個,五月十號那天晚上……謝謝你救了我……嗯,還有上一次……啊,還有我父親,他叫東方淩海……」

  頗有些緊張的道謝中,簡素言再次看了看手錶,隨後不耐煩地望向一側……今天輪到他煮飯,堡了湯放在爐子上,然後再變裝過來開導許毅婷,不過東方婉最近有些利用價值,要不要提點她兩句,他有些苦惱……皺了皺眉:「那麼還有事嗎?」

  很明顯的拒絕意味,而從她看表的動作上,顯然對方還有急事,不願意與她多談。在東方婉心中,能夠讓簡素言著急的事情多半是剿滅大毒梟或者變成超人與犯罪分子做鬥爭了。一時間有好多話想要說,卻不知道該說哪一個,思緒混亂之中,她結結巴巴地問道:「呃……那個,我覺得……啊,顧家明他跟你認識吧,他……他老是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不是想要挑撥離間,但是他總是說些不尊重你的話,他還說……還說你是他的、你是他的……」

  童養媳的情節鬱積在她心中好久,一直耿耿於懷,此時想要問出來,卻又不知道到底怎樣說比較合適。不過,下一刻,簡素言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戲謔的笑意,嘴角的笑容卻是清素淡雅:「你是說童養媳嗎?」

  「啊,嗯嗯……」東方婉用力點頭。

  「那是真的。」簡短而明確的回答之後,簡素言笑著轉身,揮了揮手:「拜了,東方婉……小妹妹……」

  路邊的林蔭之中,留下了表情石化的東方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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