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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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11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39
第二○九節 血色嘉年華(二)

  燈光遠遠地射來,將這片空間分割開光與暗的兩片。空氣之中,傳出諸神無念的笑聲:「很好,終於有點意思了……陳辜夏……」

  「走。」沒有太多的廢話,陳辜夏只是朝東方路揮了揮手,示意他現在離開。對於這一點,諸神無念倒沒有太多的反應。

  長期以來的刻苦鍛煉終究還有些成果,此時的東方路雖然渾身疼痛,但仍舊保留了一定的行動能力。微一遲疑,他捂著胸口朝陳辜夏示意的方向跑去,回過頭時,兩道身影已經交錯在一起。

  諸神無念主攻,陳辜夏防守,旁邊小花壇的石制欄杆在瞬間被砸出了幾個缺口。諸神無念的出手,此時作為旁觀者的他竟然都感到有些眼花繚亂,委實難以想像若是自己代替陳辜夏,身處其中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匿入另一片黑暗中時,眼中所見的,是陳辜夏與諸神無念同時中招退後的情景。

  昏暗的樓道,方才經過了一番來往追逐之後,此時很多地方都已經變得混亂不堪,原本該有燈光的地方被爆炸波及之後,此時閃爍著電火花,發出滋滋的響聲。不遠處的地方,便是學校大禮堂的光芒。忍住身上的疼痛,他謹慎地朝那邊靠近過去。

  「你不夠快不夠快不夠快不夠快……」

  一瞬間擋住如風而至的三拳,第四拳便狠狠地擊在了小腹一側,儘管倉促間以綿體卸開,依舊感到了火辣的痛感,兩記膝撞在同時拼在了一起,奮力推開諸神無念有些瘋狂的頭槌,這名急促說話的男子也順勢旋身,足以踢斷石柱的迅猛鞭腿便在瞬間劃過了圓弧狀的規律,狠狠劈在他的肩胛處,令老人的身體踉蹌退出兩步。

  沒有絲毫的喘息時間,下一波的攻擊已經如影隨形而至。

  「太慢太慢太慢太慢太慢太慢……」

  夜空中,依舊是有些瘋狂的急促嗓音,諸神無念的攻擊仿佛狂風暴雨。驚人高速中,陳辜夏有條不紊地擋、架、封、卸,不時便有來不及抵擋的攻擊打在身上。然而老人的神色卻沒有半點的變化。此時的情景若在旁人看來,便仿佛諸神無念單人的表演秀,最為迅捷、熟練、流暢的進攻,每一擊在擊出時便已經為下一招做好了準備,全身上下的任何一處似乎都成為了殺人的利器,一般人的目光甚至都跟不上他出手的速度。這樣的情況,直到某一刻,陳辜夏突然出手,扣住了他尚未收回的手腕。

  四周的風力,突然凝固了一瞬,諸神無念的整個身體失去平衡,被陳辜夏在空中掄出半圓形的弧線。

  「慢嗎……」

  砰的一聲,諸神無念被狠狠地摔飛在了地下。灰塵揚起,陳辜夏一刻不停地追了過去。

  形勢在瞬間逆轉。

  作為炎黃覺醒元老級的武學大家,陳辜夏擅長的可不僅僅是理論知識和只用於自身鍛煉的修為,實戰經驗也絕對不容小看。當初在日本被眾人圍攻後重傷,此後依舊能夠在重重圍堵中逃出去便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此時傷勢已經痊癒,對上諸神無念那驚人的高速,雖然跟不上,卻也不至於慌亂,一式老辣的大擒拿手限制住對方的活動,隨即使出的,便是速度完全無用的柔術。

  發源於印度的這門神奇武術,其實還是在日本發揚光大,結合了擒拿、摔跤,其中完全都是以柔克剛的關節技。諸神無念自然明白它對於自己優勢的克制,手臂甫被扣住,便奮力展開了反擊。不過,陳辜夏自然不會輕易放掉這樣的機會,一時間,兩人同時滾倒在地上。

  乾燥的地面上灰塵四起,不斷發出的轟鳴聲中,兩人的身體毫無規律地四處翻滾、彈動。遠遠看去,便仿佛甫出水裡的魚,落在地面上之後砰砰砰地不斷掙扎。縱然身體倒在了地上,兩人的破壞力依舊大得驚人,一截方才被踢斷的花壇欄杆一被捲入,便砰的一聲化作了兩半飛出。僅僅幾秒種的時候,兩人的身體已經穿過了十幾米的距離,狠狠地彈起來撞在一旁的房屋牆壁上。全力的比拼中,諸神無念的一隻手才一擺脫束縛,另一隻手便被狠狠地扣住,待到這只手脫出了困境,便接著被勒住了脖子……一面努力不讓陳辜夏鎖死自己的關節,他也在不斷掙扎中向對方發出著猛烈的攻擊,柔術比拼,最怕的是讓對方真的形成了關節鎖,一旦鎖死,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最危險的這場近身戰鬥僅僅進行了十多秒鐘,場地之中已經是滾滾的灰塵。陳辜夏的身體向後倒飛了出去,才一站穩便捂住了胸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在他的對面,諸神無念也靜靜地站了起來,渾身上下頗有些狼狽,右手握住左臂向上一拉,只聽「哢」的一聲,將脫臼的左臂拉好,他緩緩地活動了一下頸部。

  「很好,很棒的技巧,你差點就殺掉我了呢,呵呵呵呵……」

  有些神經質的低笑,他柔軟地揮了揮手,灰塵之中,那張面孔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那麼……熱身時間結束了,為了表示對你剛才表現出來力量的尊敬,接下來,我將會全力以赴。」

  ……

  燈光之中,李雲秀領著雅涵,不斷地奔跑,呼喊聲在身後越來越近。

  遠遠看去,樓房的長廊之上,燈光一截一截地熄滅了,那是因為每經過一處,李雲秀便下意識地按撞了走廊上的電燈,此時也已經顧不了這樣會給後方追趕的人輕鬆地指明方向,她只知道後面的人手上都有槍,現在最主要的,是不要讓他們射中自己。

  儘管被抓住幾乎已經是肯定的事情,但現在,她們只能多逃一會兒算一會兒。

  雙手都已經被銬在了身後,唯一可以稱得上武器的,是李雲秀手中仍舊攥緊的那把手術刀,方才她們沒能找到手銬鑰匙,唯一來得及拿的,便是掉在地上的這把刀。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負在背後的手,當然也無法用手術刀來做出任何有效的攻擊。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當別人來搶奪這把手術刀時,讓自己的身體與對方的身體多接觸一段時間。不過,那僅僅意味著對方只有單獨一人時,自己與雅涵才有可能逃脫,但此時在身後追趕的顯然有兩個人。因此,目前只能逃跑。

  激發病人的潛能,治癒相對嚴重的外傷,這是李雲秀擁有的異能。擁有這樣的能力,意味著她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外科醫生,但對於雅涵的這種病,依舊是無能為力。不過,就好像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任何先進的東西都會首先用在武器上。作為炎黃覺醒的一員,雖然擁有的是比較環保的醫療異能,在這之前大家也曾做過許多的設想,將這種異能轉而用來殺人。方才的那次,便是李雲秀對於這些設想的首次試驗。

  將原本無害的治癒異能輸出量加到最大,直接作用於心臟、腦部這樣的敏感區域,用於增加細胞分裂速度、激發過多的潛能,到達敵人的身體一時間完全無法負荷的程度,最終導致心臟爆裂或者爆腦而死。這次的試驗算得上成功,也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殺人,不過,眼下的情況由不得她產生傷感的情緒,穿著白色棉襪,她只能與雅涵不斷地向前跑。

  從旁邊的窄道穿入體育館內部,然後跑上一陣再鑽出來,從旁邊的通道下去一樓。感謝體育館的複雜地形,她們才能在兩名傭兵的追逐下糾纏這麼久的時間。穿過一樓外側的走廊,李雲秀帶頭奔向一側不遠處的辦公樓。突然間,槍聲響了起來,雅涵發出「啊」的一聲,一回頭,只見她摔倒在了體育館側面的臺階上。原本就已經病得不行,此時奮力奔跑了這麼久,掙扎了幾下,卻根本爬不起來了。

  腦中閃過了幾個念頭,又完全不清楚那念頭是什麼,李雲秀握緊了手術刀,將那刀鋒努力地露出在腰際,跑了回去,守在雅涵的身邊。

  持槍的兩名傭兵趕了過來,將槍口對準了兩人。

  大概因為同伴無緣無故死掉的原因,此時的兩人都是目露凶光。由於可笑地拿了一把完全不可能刺出的手術刀,其中一人似乎想向李雲秀開槍,然而另外那人阻止了他,兩人用泰語對吼兩句,那人猛的一腳踹在了李雲秀的小腹上。頓時,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想要開槍的這人顯然比較強勢,走前一步,舉槍對準了李雲秀的頭頂。痛苦之中抬起頭來,首先看到的便是那黑洞洞的槍口,那名傭兵帶著兇狠的目光,居高臨下地對準了她,然後,是在他背後,體育館牆壁上明亮的投光燈。

  那燈光直射下來,照亮了附近的範圍,也使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炫目……

  這就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了嗎?心中升起這樣的念頭,李雲秀想要閉上眼睛,隨即又疑惑地睜開了……

  下一刻,沒有槍響。

  黑影遮蔽了燈光,血花暴綻開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39
第二一○節 血色嘉年華(三)

  明亮的燈光,人影如烏雲般突然降下,在李雲秀的視野中,泛著突然閃過的奪目光亮,兩股朝反方向濺射而出的鮮血在空中拉出了令人驚悚的圓弧,直接拋出兩米開外的地方。待到兩名傭兵的身體倒在了地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身穿灰白色斗篷的一個背影,面對著雅涵,他將匕首收回腰際。那一邊,看清楚來人的面容,雅涵突然間仿佛是哽咽到極限地張了張嘴,沒能發出任何的聲音,眼淚卻已經奪眶而出。

  簡素言……

  此時掠過了李雲秀心頭的,自然便是這個已經聽人講述了無數遍的名字。雖然此時她仍舊是炎黃覺醒的編外成員,沒有接受過太過正式的任務,但作為一名異能者,一向都有著相對超然的地位,因此與許多正式的成員都有著來往。在葉蓮等人說起來,眼前的這名女子,近幾年來在江海幾乎有著神一般的光環,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她的成就,那或許是:完美。

  自一年半以前以鬱金香的代號出現在眾人眼前,她曾經拯救了整個星夢號遊輪免被劫持,在數百名雇傭兵圍攻的情況下第一次殺退了裴羅嘉的殺手之王源賴朝創,並且奪取對方的船隻發出求救信號。其後於風暴之中的小島上與上百名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作戰,救出了東方家的那對兄妹,並且在毫髮無損的情況下幹掉了對方幾十人,直到救援船隻的到來。

  她可以在槍林彈雨中自由來去,可以在最強的敵人威脅下從容應對,甚至可以在源賴朝創等人的第二次來襲中陣斬大內長督,其後輕鬆逼退那名號稱最強的殺手之王。最重要的是,她在任何時刻,都能夠保持最為優雅與從容的光圈。在葉蓮的口中,這名近乎完美的女子兼具了強大、美麗、優雅等一切令人心動的特點。雖然在這之前沒有親眼見過,但被眾人說得多了,李雲秀也不禁在心中幻想著這名女子該是怎樣的一副模樣,繼而構思出一個完美的形象出來。

  到得此時,她才終於見到了這位擁有完美之名的女子本人。

  刹那間從天而降,輕鬆幹掉兩名傭兵後,在雅涵再也無法抑制的淚水中,「簡素言」輕輕環抱住此時病弱不堪的雅涵,為她打開身後的手銬。接觸到那人身體的瞬間,嘶啞的哭聲從雅涵的喉間發了出來,那哭聲中飽含了心悸、害怕、委屈、酸楚,一時間令得李雲秀的眼眶都有些濕潤起來。

  感覺是相當奇妙的。在李雲秀的眼中,平日裡的這位雅涵老師成熟而獨立,在學校之中,一方面她有著不容忽視的後臺與身份,另一方面,她又有著相當出色的能力,兩者結合起來,說起張雅涵這個名字,往往能讓人生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敬畏與欽佩之情。而不僅在處理各種事物方面嚴厲而出色,在品行與私德方面,也沒有多少人能對她做出太多的挑剔。受到張家出色家教的她與任何人都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待人接物大方得體,私生活方面即便有著許多的愛慕者,她也從來都是以明確的態度拒絕一切不願接受的示好,從不與任何人傳出不必要的緋聞與曖昧。對於一名二十歲出頭的美麗女子來說,這一點委實是相當難得的,甚至也能夠堪稱完美。

  就在方才與她逃亡之中,縱然身體有著諸多的不適,惡化的病情使得身體疲乏無力到了極點,雅涵也從未因為身體的問題露出過任何有關疼痛、虛弱、畏懼的抱怨。作為一名病人,任何時間都是咬緊了牙關強撐住不倒下,不拖累同伴半點,這委實是令人敬佩的,發自骨子裡的堅毅。

  而就在眼前,見到來人幾秒種的時間裡,李雲秀便發現,那個平時堅毅、成熟而獨立的張雅涵已經完全不見了,哭聲哽咽而嘶啞,臉上佈滿了淚水,身體顫抖著,用盡了每一絲的力氣。看起來,便仿佛找到了母親或者戀人的單純女孩,在這之前所有用來武裝自己的堅硬外殼,都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就在這樣的心情中,只聽「簡素言」輕聲說道:「好了,沒事了……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聲音似乎有些奇怪……中性的嗓音?李雲秀心中想起葉蓮等人的描述,但隱隱又覺得與想像中有些不同。也在此時,那人回過頭來,目光淡淡地望著她一會兒,終於無奈地聳了聳肩,往她的身後伸出了手。

  張大了嘴,李雲秀瞬間石化。

  ……

  「好了,李老師,放輕鬆……」

  拈住被她緊攥住的手術刀,家明拉了一拉,竟然沒能抽出來,待到這樣說了一句,李雲秀才如夢初醒般地鬆開了手,但情緒似乎依舊混亂。

  「那個……你你你……怎麼……」

  「安靜一下,李老師,我希望你明白,不用問為什麼,別問怎麼了,剛才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它發生過,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殺了人,可以嗎?」

  伸手在李雲秀身後擺弄了幾下,手銬哢的一聲打開了。她深吸幾口氣,努力消化著眼前的現實,望著家明那相當誠懇的眼神,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呃,這是……威脅嗎?」

  「不,僅僅是飽含感激與謝意的請求。當然,假如有必要……」家明遺憾地聳了聳肩。

  「請你……」在李雲秀的眼前,仍舊滿臉淚痕的雅涵雙手合了起來,淚眼朦朦地請求著,「李老師,請你幫他保守這個秘密,可以嗎?」

  「呃……呵……」這一瞬間,李雲秀忽然反應過來,他之所以做出請求,恐怕僅僅是因為自己一直帶著雅涵逃跑的緣故,若是有必要,他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自己吧。微微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家明已經笑著站了起來,手術刀隨手揮出。

  折射的光芒一閃而過,一名傭兵方才從走廊一側衝出,便已被手術刀紮進了手臂。下一刻,隨著家明揚起的右手,槍聲震耳響起,那人的胸口爆出大蓬血雨,整個人的身體都朝著後方飛了出去。被家明握在手中的,赫然是有著「袖珍炮」美名的沙漠之鷹。

  不著痕跡地擋在了雅涵身前,仿佛幹了一件完全微不足道的小事,家明向後方伸出手,拉起此時全身無力的雅涵,右手連開數槍,廊道的轉角處頓時間石屑飛濺。

  「在這之前很多的事情,我很抱歉。你這次病好之後,我想跟你好好聊一次。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事情的辦法……」淡淡的話語落入雅涵的耳中,本已全身虛弱的她又是一軟,淚水從眼眶中再次湧了出來。此時的狀態很難理智地分析所有的事情,由於自己的病情,落入險境,累得家明來救,她心中本就內疚和後悔,此時聽了家明的話,很抱歉……這是反話吧。聊一次?聊什麼……他要打她罵她嗎?

  家明此時一面拉著她一面開槍走向前,渾身上下都有一股冷冽而緊張的氣質。雅涵這時也已經病得腦袋有些糊塗了,一時間聯想不到是因為他在作戰殺人的緣故,只以為家明終於對她忍無可忍,要出手教訓她。怯怯弱弱地跟著,腦中亂七八糟地想到有可能受到的粗暴對待,家明對待她……會是怎麼樣呢?

  皮鞭、木馬、蠟燭,懲罰她跪在地上,脫光了衣服打屁股,讓她哭著說不敢了……見到家明後的溫暖與此時的些許後悔、害怕結合在一起,病懨懨的腦袋裡失去了慣有的邏輯,一時間只能不著邊際地亂想,帶著曾經的某些期待,混合了自責,想得精彩紛呈……

  李雲秀就在後方跟著走,轉過了長廊的轉角。只見就在這後方,也有一具全身彈孔的屍體,顯然是方才被家明隔牆射殺,死狀慘烈。她的專業是醫生,精通解剖學,在日本還在太平間裡實習了一段時間,對於人的屍體有著很強的免疫力。雅涵原本倒是在強撐著清醒,但從見到家明之後,心情突然放鬆下來,現在基本上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除了眼前牽著她走的少年,對其餘物體都可以視而不見,倒也省去了因為噁心而嘔吐的麻煩。回頭開了兩槍,震懾住後方追來的傭兵,家明領著兩人再度轉入體育館。

  「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這邊動靜大了,學校裡超過一半的人恐怕都會圍過來,特別是諸神無念最麻煩……我先找個地方讓你們躲起來,然後想辦法引開他們。沙沙現在還在學校裡,諸神無念他們遮罩了電子信號,我一時間找不到她,希望她還沒事,我必須先去破壞掉那個遮罩信號的發射器……」

  這段話的語氣是對雅涵說的,然而點頭的卻只有李雲秀。說到沙沙的情況,家明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誰也聽不出那聲音之後是否有著任何的著急。雅涵的身體卻是下意識地震了一震,片刻後,她伸出的雙手將家明拉得更緊了一些……

  步入體育館的瞬間,家明的手錶「吡」地響了一聲,按了幾下,一點紅光在上方一閃即逝。縱然被遮罩了信號,但這套收發裝置在一定的範圍內依舊能夠起作用,這代表著……一回頭間,兩名傭兵已經從另一端追了過來。沒有多少猶豫,他退入體育館之中,拉上了大門。

  劈的一聲響,整個巨大的體育館都已經電線短路而陷入了黑暗之中,數名收到了資訊的傭兵從各處衝來,不久之後,被那片黑暗吞沒進去。

  在此同時,薰與沙沙兩人正在拼命逃跑。在她們身後,幾名持有武器的學校保安正抵抗著傭兵的圍堵。渾身是傷的東方路悄悄地抵達了學校禮堂附近。而在禮堂另一側的角落裡,某個瑟瑟發抖的裸體胖子正六神無主地爬進一扇窗戶。

  學校之外,警方以及諸多學生家屬正在商討籌備傭兵們開出來的「二十億美金以及五架直升飛機」的贖金要求。與此同時,以葉蓮為首的炎黃覺醒行動小隊,悄悄地進入了學校……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0
第二一一節 血色嘉年華(四)

  「說起來,其實我一直很羡慕靈靜……」

  「……」望了她一眼,薰將一顆簡易炸彈小心地掛在了門上。

  「去年的時候,家明曾經跟靈靜被困在船上,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天,只有他們兩個人。」微躬著身子,沙沙小心翼翼地跟在薰的後面,輕聲說著話。兩名女孩子的樣子現在看來都有些狼狽,衣服破損了幾處,沾上了斑斑的血跡,渾身上下沾滿了灰塵,在遠遠近近不時響起的槍聲中匍匐而行。流彈劃過時,房間一側的玻璃砰地碎了,兩人蹲在牆下躲了好一會兒,方才繞出了房間的後門。

  「……他們那時候的事情,我一直很羡慕。」抿了抿嘴,沙沙俯低了身子猛衝出門。也在此時,側面射過的子彈刷地劃過牆面,灰粉噗噗而下,灑了她滿頭滿身。前方的薰驀地回過手來,拉住她飛快地跑過這段走廊,在前方一處稍微安全的轉角方才停下。

  輕輕拍打著頭上的粉塵,沙沙的身子微微地顫抖,片刻之後,方才握住了胸前家明送給她的墜子——這也是她身上帶著的唯一首飾——隨著薰的目光警惕著四周:「薰,你說……他也會來嗎,如果這個的信號被遮罩了……」

  拉著沙沙的手繼續俯身向前,黑暗中,薰輕輕地點了點頭,語音輕若無聲,沙沙只隱隱地聽到那個簡短的音節:「會。」

  語音雖輕,卻沒有絲毫的猶豫或遲疑。

  ……

  「目前可以確定,我們要找的月池薰和柳懷沙的確在這幾棟樓的範圍內,只不過她們已經跟陳辜夏的人匯合起來……」

  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亮起火光,槍聲之中,側面的牆上被子彈砰地射飛起塵土。持著衝鋒槍的雇傭兵猛地側身回來,伸手擦拭了臉上的一處擦傷的血痕,說完了話,他舉起衝鋒槍閃出牆角,吼著對那邊掃射一陣,方才再次匿身回來,望著站在側面黑暗裡的大個子。

  「這兩個女孩子極度狡猾,已經跟我們兜了好幾個圈子,現在又有這些人的插入,如果非要活捉……」

  「必須活捉。」未待他說完,外號「坦克」的男子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否則這場戰鬥將沒有任何意義。」

  「那只是對你們幾個……」換上新的彈夾,傭兵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豫的神色,「在戰場之上,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必須為我的隊員負責。劫持學校,只需要看住人質就能夠達到目的,從開始到現在,我想我們已經做了太多無謂的事情……我們已經損失了至少四分之一的人手,卻沒有達到任何目的……」

  說到底,這次進入聖心學院,傭兵與殺手都有著各自的目的。對於這幾名殺手來說,這次的行動他們已經背叛了裴羅嘉高層的決定。坦克等人是為了洗刷曾經的恥辱,為首的諸神無念則是為了挑戰自己的極限,說起來委實稱得上瘋狂。但其中的雇傭兵們就多半都保有自己的理智,大家出來拼命的,為的自然是錢,目前的這一票幹下來,只要此後能夠逃脫,那麼得到的錢足以他們所有人洗手退出,下半輩子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要實現這一點其實並不困難,就好像當初的星夢號,江海市是國內最發達的城市之一,聖心學院又是富家子弟聚集區。由於學校實在太大,四五十人的規模要想完全掌控整個區域幾乎不可能,而他們也不用這樣做,只要有幾百人的人質掌握在手上,他們也就能達到自己勒索贖金的目的。因此,如果不是諸神無念等人的要求,他們也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分散出人手,四處作戰,遭到現在這樣多的損失。

  誰的心裡都會有自己的一筆帳。為了幾個強大的同伴,付出一定的代價和誠意是必要的,然而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們依舊未能抓住理想的俘虜,想要活捉的月池薰又表現出了相當的水準,也難怪這名傭兵頭目會對這種事情開始抱怨。坦克卻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聽著樓層裡的動靜,拔出了身上的兩把手槍。

  「我不想說現在這種情況究竟是運氣還是誰的無能。」擰了擰戴在右耳上的耳機——這些通訊器的頻率都是經過特殊的調試,正好不在他們遮罩信號的範圍內——坦克冷冷地瞥他一眼,「我只知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走了這麼遠的路程,不是漂洋過海來自殺的,所以必須活捉她們。你不行,我來。」

  「你……」

  「你知道鬱金香的,雖然星夢號那次,你們沒有與她正面對上……那是你們的運氣。」

  「諸神無念會解決她……」

  「這就是你的看法?」

  嘴角露出冷然一笑,坦克的身體猛地朝前方衝了出去,轉眼間便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那傭兵頭目張了張嘴,他們這支傭兵團平日裡與坦克打交道比較多,對裴羅嘉也算熟悉,話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說得有些傻了。裴羅嘉的第一殺手是源賴朝創,縱然異能者因為人數稀少而受到極為特殊的待遇,但無論是怎樣的異能者,口碑都只能屈於這個普通人之下。雖然說這樣級別的殺手相差也多半在毫釐之間,但鬱金香既然能兩次迫退源賴朝創,諸神無念這個瘋子是否能取勝還真是一件夠嗆的事情。遲疑半晌,他再次拿起對講機:

  「三小組……目標鎖定月池薰與柳懷沙兩名少女,可選擇避免與其他人發生交戰,發現目標立刻報告位置,必須活捉……不惜代價!」

  這陣說話發出去之後片刻,坐鎮中央的毒蛇納卡的聲音出現在耳機中:「總部呼叫全世界,發現目標張雅涵的下落,學校體育館下層西側儲物室,已成功,不對……灰鴿沉默,附近人員迅速增援……」

  頓時間,幾乎所有雇傭兵的注意力都下意識地投向了體育館的那邊。這次過來,為了應付鬱金香一共定下五個目標,目前一個都沒有成功控制住,這一個明明抓住了竟然又被跑掉。聯想到從進入江海後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意外事件,這次還真是運氣太差。好在幾分鐘之後,那邊便已經傳來了消息。

  「張雅涵,另一名應該是炎黃覺醒的李雲秀,已經成功抓獲,阿比爾、雷鷹正在學校體育館側面大門……」

  聽到這個消息,一干傭兵也算是鬆了一口氣,而在校園另一側一處被破壞嚴重的天井裡,遮蔽視野的詭異風沙中,諸神無念調整了耳機的位置,嘴角露出了絲笑容。

  在他的對面,老人用布捂住口鼻,踉踉蹌蹌地退出風沙粉塵波及的範圍。此時他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沙土,間中夾雜著斑駁的血跡,額頭上一處傷口連同沙塵一起影響了視線。此時他也已經明白過來,揚起地上這些粉塵的詭異風力或許便是諸神無念的異能。要在這種視線、感覺完全受到影響的小環境中打鬥,普通人基本上已經完全處於挨打的位置。而就算有槍,或許都很難確定對方的位置。這條老命,這次看來是要賠上去……

  救了他的,是出現在通話器中的下一個聲音。

  「意外……阿比爾、雷鷹沉默……張雅涵、李雲秀脫離控制……」

  意外事件真是一樁接著一樁,而就在此時,似乎已經達到了高峰。燈火斑駁、槍聲不時響起的校園之中,納卡那有些機械化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往每一名雇傭兵的耳機之中。幾乎每隔幾秒,便傳來一次。

  「……黑神沉默……鵠……沉默……戰虎沉默……紅羚受傷……是在體育館前方,敵人……只有一名……披灰色斗篷,遮住頭、臉、全身,目測身高一米六左右,與一號目標吻合,進入體育館……紅羚、杜、蘭空追上去了……等一下……紅羚沉默……失去目標……」

  從控制住學校到現在,傭兵損失的人數大概在十多名左右,而就在眼前的幾分鐘時間裡,隨著納卡仿佛現場直播般的話語,竟然就有七名經歷過殘酷戰場的戰士先後沉默——這基本上就已經是宣告死亡的訊息。特別是當那句「等一下」發出的同時,原本燈火通明的巨大體育館在一瞬間陷入黑暗,遠遠近近地看過去,竟然給了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驚悚感,就仿佛心臟猛地沉了下去。

  半分鐘後,納卡的聲音方才再次響起。

  「C2方案,戰線收回,保證人質及中央區域控制,各位,現在是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日二十一點零六分……」

  「……鬱金香出現。」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0
第二一二節 血色嘉年華(五)

  「鬱金香出現……」

  耳機中傳來這句話時,坦克正走在黑暗的校舍之間,似乎被剛才幾分鐘內發生的事情所震懾。此時整個通訊系統中一片寂靜,分散的傭兵們開始向著體育館的方向聚集過來。而在這邊,傭兵的第三小隊也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儘量放開了與校警們的糾纏,開始全力堵截兩名可以作為人質的少女來。

  「西側小花壇發現目標,正往三十九號宿舍樓方向去……」

  「發生交火,從兩側包抄……」

  「月池薰輕傷……各人注意,務必活捉……」

  務必活捉,否則所謂人質將不存在任何意義。儘管這個傭兵團中都是參戰多年的老兵,深信集體與配合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武器,然而他們也能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的確也有某些人能夠在百人以下的戰鬥中如同電影情節一般創造出極為逆天的戰果。譬如說源賴朝創就能夠用鬼神一般的槍法正面對幾十人做出壓制,個人戰力量不算很強的崔國華也曾經好幾次在幾乎必死的局面中掙扎取勝,雖然每一次都瀕臨生死邊緣,但無論是意志還是運氣,他也因為這幾次的戰績,被人認為是炎黃覺醒中的第一特工。

  而如今的鬱金香,毫無疑問也是有能力做出這種戰果的人物之一。

  這邊的槍聲、說話雖然也算得上激烈,但其實追上來的人不過四五名。通過激烈的火力威懾,將逃亡中的兩名少女壓向一個方向,再配合著包抄過來。儘管經過了家明的嚴格訓練,但在實戰經驗上,月池薰又如何能夠比得過這些老兵。當在正面被傭兵發現,隨後帶著沙沙拼命奔逃,到得一間學生公寓的前方的草地上時,坦克突然從公寓一側的黑暗中閃了出來。

  「站住!」

  遠遠的燈光若有似無地照射了過來,突然間站住了身體,一側公寓的走廊上、屋簷下、花壇邊,五六支槍已然對準了過來,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圈。

  「不想死就舉起手……」

  「扔掉槍、扔掉槍……」

  「放下武器……」

  生硬的中文、亂七八糟的泰語、英文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沙沙的身軀微微顫抖著,頭上馬尾的髮式早已散亂,臉上沾染著灰跡,隨著汗珠的流下,刷出一道道若有似無的狼狽汙跡,張了張嘴,表情中卻有著一股骨子裡的桀驁。環顧了周圍的幾人,還沒有說話,薰將她輕輕地拉到了背後。

  說是放下武器,但此時其實也只有薰的手中有一把手槍。這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她此時的狀況比之沙沙也好不了太多,臉上的污痕、擦傷修改了那曾經猶如瓷娃娃一般精緻的面孔,衣物破口處露出的血跡,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中,卻唯有那雙長著長長睫毛的眸子依舊清澈冰冷。直直地站在沙沙前方,她微微地揚起了下巴,片刻後,方才舉起右手,扔掉了僅剩一顆子彈的手槍。

  這一瞬間,坦克等人幾乎是同時上前了兩步,然而卻在下一刻又停了下來。

  「過來啊……」

  生澀的漢語隨著冷冷的嗓音響了起來,在眾人的眼前,清冷的日本少女手中拿著一顆手雷,手指已經扣在了拉環上,只要雙手一分,手雷就會將兩人直接炸成碎片。

  如果戰鬥的目標是消滅敵人,眼前的處理方法自然是毫不猶豫地開槍閃人,然而若是為了抓捕人質,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至少……會浪費很多的時間,場面一時間陷入僵局,下一刻,面上露出猙獰神色的坦克正要說話,耳機中,也傳來了一個聲音。

  「漢斯呼叫……鬱金香她……砰——」

  槍聲之後,那人的聲音突然停止,坦克心叫不好。代號漢斯的這人是坐鎮大禮堂的傭兵之一,那裡也算得上是他們這次行動定下的中心點。猛地回過了頭,他低聲喊道:「納卡,怎麼了?」

  「如你所見……鬱金香繞過了包圍體育館的人,他過來了……」

  體育館距離大禮堂足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此時大多數人都在注意著體育館的方向,誰也沒料到她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這邊。坦克還沒來得及說話,耳機中夾雜著槍聲,傳出了混亂的語音:「她在二層看臺……向西側包抄……」

  「堵住她了,我們堵住她了……」

  「她從外牆上了三樓,太快了……她是猴子嗎……孤狼,用火力頂住她,我們馬上來了……」

  「孤狼、孤狼……孤狼!」

  沒有代號孤狼的回音,一片慌亂的聲音中,同時有人喊話。

  「孤狼中槍,堵住樓梯位置,她的目標是四樓……」

  「擋住她了,三零二號休息室……當心炸彈——」

  「她炸穿了牆,現在無法確定位置——砰砰砰砰砰砰砰……」

  「咳、咳……她在三零九號房間的通道裡,從窗戶跳出去了……二樓……不對,她又上來了……啊——」

  大禮堂四樓的播音室附近,其實也就是納卡所在的控制中心,這次的信號遮罩儀器,監控系統等各種東西都在這一片。坦克咬了咬牙,沉聲道:「納卡,不用太長時間,我們已經抓住月池薰和柳懷沙了……」

  片刻後,那邊才傳來納卡平淡的聲音:「放心,我會儘量爭取時間,諸神無念正在過來……」那聲音的背景中夾雜著混亂的槍聲,遠遠近近,很顯然,從出現時開始,他們這次想要對付的第一目標已經直接朝著控制室這邊衝了過來,從那慌亂的聲音中看來,竟然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擋住她。坦克驀地回過了身來,砰的一槍,子彈劃過薰的髮際,射入後方的小樹林:「不想死就放下!」

  然而沒有效果,薰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上一眨,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下一刻,她的手微微一抬,幾名傭兵幾乎是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坦克卻是猛地一揚手,再次開了槍。

  血花從薰的左臂上向後飛濺出去,隨著身體的一晃,手雷的拉環已經被拉開。在那短短一瞬的時間裡,她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下意識地揚起了右手,將手雷朝這邊扔了過來。

  坦克巨大的身軀此時如同獵豹一般,突然間衝了出去。

  誰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拿著最後一顆手雷威脅別人誰都會做,然而拔出拉環後的動作,自然便是扔出來,要抓人質,現在就是機會。

  中槍的一瞬間,少女似乎用錯了力道,手雷高高地飛過眾人頭頂,砸破後方公寓的玻璃。坦克已經直衝出四五米,按照他的經驗,這顆手雷爆炸之後的威力已經不可能波及過來,眼見著與兩人也僅有四米左右的距離。光芒從後方射來,那顆手雷爆炸了。

  下一刻,驚人的氣浪滾滾而來,後方的光芒亮得實在有些驚人,他下意識地回過了頭,光芒在眼中化作了驚濤巨浪,整座學生公寓都已經被掀開。這哪裡是丟過去了一顆手雷,簡直就是扔了一顆導彈!

  轟——

  氣浪席捲中的最後一幕,是在眼中突然放大的黑色物體。門板如同紙片一般地飛來,一瞬間,帶著他的身體飛出了四五米外,不遠處的兩名少女同時被洶湧的氣流掃出了兩米之外……

  ……

  嗡、嗡、嗡——

  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目光中一片恍惚,血的顏色、火的顏色,隨後稍稍凝固了一些。

  渾身上下的骨骼仿佛全都碎掉了一般,那一下劇烈碰撞的關係,腦部依舊震盪翻湧,聲音畫面都失去了真實感,他大口喘息了幾次,隨後血水湧上來,劇烈地咳嗽。用力推開了身上的半塊木板,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才開始清晰。前方原本的學生公寓如今連同周圍數米的範圍內都化為了一片火海與廢墟,偶爾竟還能看到焦黑的屍體——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能意識到那東西到底意味著什麼。

  被擺了一道……

  很顯然,這兩名少女一早就在這棟學生公寓裡安置了大量的爆炸物,她們從那邊逃來,自己這群人追上,正好被她們設計在了離公寓較近的位置,如果不是自己這群人傻傻地想要抓什麼人質,恐怕也不會陷入這樣的陷阱……

  悉悉索索地,他微微動了一下身體,目光的另一側,兩名少女已經艱難地爬了起來,攙扶著往一邊走遠了。他掙扎了一下,但渾身上下氣血翻湧,一用力心口便痛得厲害,想要掏槍,但手中的槍已經被炸飛,背後還別了一支,但身體壓著,一時間竟然抽不出來。過得片刻,兩名少女便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月池薰扔出手雷的瞬間,他想要立刻抓人,反應快,衝得也遠,因此傷勢還算不上非常嚴重——當然那是相對那些已經死了的傭兵而言——耳機中傳來畢畢啵啵的雜音,也不知道這段短暫的時間內禮堂那邊發生了什麼。不久之後,他終於坐了起來,在耳機上敲了幾下,那邊傳來的聲音,突然令他怔住了。

  那是一個偏於中性的冷漠嗓音:「打雷了……」

  ……

  「打雷了……」

  聲音響起時,諸神無念正跑到大禮堂側前方幾米的地方,驀地停下,他抬起了頭,天上傳來「嗡嗡嗡」的聲音,三架無線電遙控的玩具直升飛機飛入了上方已經破掉的視窗裡。

  「你們都……回家收衣服吧……」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聲震動了整座大樓,火光從高層的一個個窗口撲了出來,遠遠望去,景象蔚為壯觀。

  「去你媽的——」

  望著遠處的爆炸,坦克吐出了一口鮮血,猛地摘下耳機,拍碎在了地上。他爬了起來,掏出手槍,朝著薰與沙沙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陷入一片混亂的禮堂之中,先前被抓住,作為人質的學生們如今四散奔逃。東方路參雜其中,正在尋找著東方婉……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1
第二一三節 血色嘉年華(六)

  燈光明滅,天花板、牆壁都在經歷著巨大的震動。爆炸震碎了不少的玻璃,禮堂之內,一盞巨大的水晶燈從上方掉落下來。作為人質的學生們一片混亂,四散逃亡——方才鬱金香的一番搗亂,再加上這次巨大的爆炸,如今禮堂之內也沒有多少傭兵會有功夫來控制這些人質了,反正在那邊被看住出入口的教學樓裡,人質還有上千名之多。

  爆炸破壞了大多數的電力系統,整個禮堂內混亂的學生猶如蚊群般地向四處奔逃,趁著這個機會進入其中,東方路盡可能地攔住每一個可能叫出名字的人,詢問著妹妹的下落。大多數人不是說沒看見便是沒功夫理會他,不過,當擋住第十五名同學時,那位驚惶失措卻已經仰慕他很久的女同學終於說出了有用的消息。

  「小婉她……我們一塊準備從後門逃出去,到那邊走廊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拿槍的人,我們被嚇得分散了,小婉她好像準備穿著布偶裝躲到後面的三號道具室裡,我就跑回來了,還好那個人沒有追我,嗚嗚……東方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事情過去……現在他們也沒功夫管躲起來的人了……你別拉著我……」

  「嗚嗚,你別走……」

  「別拉著我……」

  「嗚嗚……」

  「求求你別拉著我啊!」

  從上方望著這片混亂的氣氛,諸神無念徑直走上四樓。灰沉沉的煙霧包圍的整個樓層,被炸掉窗戶後,風力從四面八方向裡面灌進來,在廊道、房間中呼嘯迴旋,不少地方已經著了火,熊熊地燃燒著,幾名狼狽的傭兵踉踉蹌蹌地走動著。很顯然,鬱金香又從這裡離開了。

  臉色陰沉地望了幾眼,很顯然佈置在這上面的東西已經全都被破壞掉,納卡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在聽到事情緊急時他便直衝這邊過來,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不過就算對方動作再快,目前應該也沒有跑出太遠。當即轉身下樓,卻正好在禮堂的上層看臺上瞥見了下方的東方路,兩道拉拉扯扯的男女身影正朝禮堂後方的門小跑而去。

  眼下的情況,追蹤鬱金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這個騙了他之後僥倖逃離的傢伙意義不大,不過,既然他能夠讓陳辜夏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援……諸神無念朝後方一名傭兵揮了揮手,示意道:「抓住下面那個人,對你們來說,應該會是個很有用的人質。」

  一點頭,那名傭兵持槍追了下去。

  ……

  「咳、咳咳……」

  燈光一縷縷地透過稀疏的觀賞性小樹林,隨著咳嗽聲,互相攙扶的少女踉蹌著走過林間的小道,鮮血從清冷少女的手臂上流下來。另一邊,臉上髒亂神色卻堅毅的少女皺著眉頭,左腿有些不太自然地邁著步子,虛弱地說話。

  「薰,我們……剛才怎麼了……我們不是在那間房子裡安的炸彈啊……怎麼會……」

  「我在學校裡……跟顧君學習炸彈知識……」

  「呃,家明他……」

  「那棟樓暫時沒人住,顧君跟張老師打過招呼,所以我們可以把各種東西放在裡面。」眼望著,薰的語音淡然,片刻後又開口道,「不僅是製作簡單炸彈的酒精、消毒水,還有一部分黑火藥、硝化甘油……」

  無月的夜晚,所有的喧囂聲都似乎隔得很遠,在這樣的小道之上,薰那似乎對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的嗓音就像是淡淡地回蕩在水井裡一般,給人一種片刻後逐漸浸入水中的奇異感覺。沙沙張了張嘴,終於沒能說出什麼話來,心中那翻湧的感覺卻委實難以言喻。

  自從家明向她和靈靜坦白了殺手的背景之後,兩個女孩子曾經有過許多次的私下商量,最終決定不在這件事上對家明做出任何的提問。這樣的想法並非來自於乖巧的靈靜,而來自父親本就有黑道背景的沙沙。也是因為這個決定,三人的日子過下來,家明在兩位女孩的心中,更多的還是那個平日裡有些遲鈍,卻又不乏體貼,從小到大一塊玩鬧而來的普通男孩。

  除了在關鍵時刻變得更加可靠之外,他依舊是那個每次打鬧都以失敗為結尾,對於兩名女孩的任何任性要求最終都會妥協,會洗衣煮飯,會在每個冬天的早晨爬起來準備早餐的兒時玩伴與公用男友。

  甚至在許多時候想起三人目前的關係,沙沙和靈靜都不會覺得是家明占了太大的便宜,畢竟在她們面前,他太好說話了。當初的那次意外又不是他的錯,其後便是她們霸道地跟他在一起。因為彼此太過熟悉,與其說三人是畸形的男女朋友,倒更像是彼此平等的兄妹,或者說姐弟更為恰當。在兩名女孩心目中,或許還是家明的遷就和讓步更多——卻絕沒有什麼兩個女孩跟他一塊兒睡覺便是他占了便宜之類的想法。

  也是因為這樣,對於家明身為殺手的概念,在沙沙和靈靜心中並沒有太過具體的形象——星夢號的那次,儘管靈靜也參與其中,但因為家明隨時都陪在她身邊,後來想起,給她的感覺倒更像是一次旅遊,家明殺人時的血腥反倒淡而無形——然而在現在,當家明此時不在身邊,通過這一夜的殺戮、那樣的大爆炸、薰的說話,沙沙才忽然感覺到了家明隱匿在黑暗中的那一道身影的神秘與強大,甚至與現實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

  平日裡是平平凡凡的學生,在她們面前是體貼的少年、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暗地裡卻在教著這樣暴力的跟殺人有關的各種事情,刀、槍、爆炸,甚至打敗過世界上最厲害的殺手,這樣的感覺怪怪的。不過回想起來,以前逼著他去買菜、自己在家裡玩遊戲和看電視、拿著枕頭在床上追殺他然後大獲全勝的感覺真的很棒啊……

  反差的心情中,忍住腿上的痛楚,沙沙的嘴角不自禁地逸出一絲笑容。

  也在此時,旁邊薰的身體猛地一僵,下一刻,推著沙沙向側前方的草叢撲了出去,半空之中,轉身揮手。

  「走!」

  「砰——」

  「噗——」

  槍聲之中,子彈擦過她的身體,將旁邊一棵小樹的樹枝直接轟斷,與此同時,掠出的飛刀化為閃爍的寒芒,追來的巨漢向旁邊一閃,那飛刀便深深地紮在了後方的樹幹上。

  昏暗中槍聲連續響了起來,人影閃動間,薰朝著追來的巨漢直衝了過去,最高速度下避過了兩槍,對著緊接而來的一記重拳雙手一架,十指如蘭綻放,直接扣向巨漢的手腕。

  「刷」的一聲,手臂交錯的瞬間,薰的身形一滯,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旋轉起來。

  胸口到喉嚨中都是難受的甜味,腦中泛起窒息的暈厥,她實在是低估了對方的力量,縱然雙方都已經受了傷,縱然進行了適當的卸力,這一記重拳的力道她依舊不應該選擇硬接。身體不由自主地旋飛而起,她下意識地揮出了手,在對方將槍口掉轉過來的同時,拔出後方樹幹上的匕首,一記無比順手的劈斬。

  血花從坦克持槍的手臂上飛濺出來,手槍脫手飛出,在此同時,他的膝蓋狠狠地撞在了已經失去平衡的少女腹部,將她直接踢飛。

  從最初的開槍,到後來的衝刺、躲閃、重拳、揮刀、膝撞,到少女的身體飛出,手槍掉落,不過短短兩三秒時間,薰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不遠處的另一根樹幹上,口中噴出鮮血。坦克正要直接衝過去,沙沙已經從旁邊猛衝了過來。

  右臂被劃了一刀,他左手隨意一擋,接下兩記雖然勝過同齡人卻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威脅的直拳。下一刻,少女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腰上的皮帶,鐵制的環扣朝著對方的頭頂直接抽了過去。

  若在平時,這樣的攻擊對坦克來說不過是個笑話,然而在爆炸中受傷最重的他面對著現場三人裡受傷最輕的沙沙,一時間竟只能狼狽地側身,皮帶扣的一角刷地劃過他的額頭,帶出一蓬血花,隨後纏在了他的手臂上。沙沙還想朝著他的雙腿之間猛踢過去,然而隨著坦克憤怒地一揮拳,她的臉上挨了一下,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額角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感覺,沙沙的身體才落地,前方的薰一邊吐血一邊跳了起來,拿著順手撿來的樹幹就是一揮,「砰」的一聲,那截樹幹便在對方手上斷裂開來,趁著這一瞬間,薰轉身拉起沙沙,踉蹌地跑入了前方的黑暗。

  追出兩步,坦克又返回來,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槍,方才再次緊跟過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1
第二一四節 血色嘉年華(七)

  走廊裡的燈光忽明忽暗,隨著十餘名跌跌撞撞逃跑的同學,東方路奔大禮堂後方而去。

  胸口翻湧著難以抑制的痛楚感覺,不久之前挨了諸神無念的那一下,骨骼到此時都有已經斷掉的感覺。原本以為自己有天分有勤奮,受了這麼久的訓練之後也不會太差,現在看起來,位於世界頂尖的這些殺手或者戰士,實在是太恐怖了。

  由此也想到了那名甚至比自己小一歲的少年人,按照炎黃覺醒的調查,這實在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人,父母雙亡,依存著黃家而生存,因此養成了有些低調又有些孤傲的性格。他的人生歷程清清楚楚,委實再簡單不過,實在是難以想像,這樣的一個人,到底是怎樣才擁有那種出色的力量的。逼退源賴朝創,殺死大內長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只要想起來,就有一種格外驚怵的感覺。

  回想起因為自己喜歡葉靈靜以來的一系列事情,不由得便想要搖頭苦笑,現在看起來,自己真的已經在生死邊緣上徘徊過好多遍了。

  一片混亂的前行中,身邊的少女依舊在嘰嘰喳喳地說著前次跟東方婉跑過來的驚險,經過岔道時,側面的道路上傳來一片騷亂,卻是幾個想從那邊出去的同學遇上了外面的雇傭兵,被趕得逃了過來,僅存的雇傭兵們現在雖然沒多少功夫控制這些學生的逃竄,但要是跑到他們面前,對方自然也不會裝成視而不見。

  「那邊……那邊有人拿著槍,向我們開槍呢……」

  「前門也被人守住的……」

  「快啊,走這邊……」

  人人都恐懼地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話、低吼匯成一片奇異的喧囂。女生早已經嚇得哭泣起來,許多人甚至被嚇得腿軟,走出不遠便已經沒了繼續跑的勇氣和力氣。男生們卻也好不了太多,人影來來回回。突然間,前方衝鋒槍的聲音突然響起,火花刷地掠過廊道上方的天花板,灰石掉落間,遠遠的廊道轉角處有人用生硬的中文惡狠狠大喊:「回去!」

  尖叫聲,驚呼聲突然又響了起來,前方的十多人紛紛往回跑。跟在東方路身邊的女生見了,猛地一拉他的手,轉身要逃。東方路卻是猛地掙開了少女的手,快跑幾步,衝入前方的一個房間裡。

  尖叫的人群奔跑著湧向後方,那暗戀他的少女哭著叫了幾聲,似乎想要跟上來,但心中終究是害怕,流著眼淚轉身跟著人群逃開了。

  槍聲從前方逼了過來,驅趕著學生回到大廳。東方路關上了門,拉上了窗簾,想要等著這人過去了再出去。但想了想,終究覺得不太保險,遲疑了片刻,他跨上房間中的一張桌子,忍住胸口的痛感,爬上了房間上方的換氣通風管道。

  在那管道之中爬行了二十余米,在盡頭處轉角,他在心中計算著距離,打開途經的第三個通氣柵欄。只見下方隱約便是存儲著各種服裝的房間。各種用於演出的公主服、王子服,再加上黑貓警長的全身布偶、灰熊服、兔子服橫七豎八地擺放在了房間裡,也不知道東方婉是穿上了哪一套。只叫了一聲小婉,門口砰的一聲便被人踢開了,他連忙關上了那道通氣柵欄,一名傭兵持著衝鋒槍謹慎地進來,顯然是東方路方才的叫聲被他聽到了。

  柵格之中仍能看到下面的情況,只見那傭兵謹慎地觀察著屋內的情況,望著那些橫七豎八的布偶,隨後目光卻被房屋一側的某些東西吸引了過去。東方路循著那方向一看,只見房間側上方的玻璃窗赫然已經被打爛,一大堆雜物在那牆角下亂成一團,顯然是有人踩壓過的景象。

  難道說……妹妹已經從這裡逃出去了……

  心中正這樣想著,想要過去仔細看看那堆雜物的傭兵一腳踩上了地上大灰熊的熊掌,頓時間,只見灰熊的另一隻手有了明顯的動作,那傭兵顯然也感受到了腳下的不對勁,調轉槍口的瞬間東方路推開那通氣柵欄,縱身撲了下去!

  「快跑——」

  砰——

  轟——

  黑影猛撲而下,頓時間,那身影抱著傭兵狠狠地撞上了後方的牆壁,灰熊也在同時以難以形容的敏捷從地上跳了起來,沒命地衝出門口。

  在諸神無念面前雖然東方路不堪一擊,但與這些傭兵比起來,差距卻算不上非常的懸殊,這一下又是有心算無心,那雇傭兵在幾秒種內被撞得七葷八素,東方路倒沒受太大的傷,跟著那只灰熊跑出了房間。

  就算是此時仍舊在房間裡的傭兵都沒有發覺,地上那只大白兔在這時忽然有了些動作,然而東方路卻已經用玩命的速度跑了出去,傭兵狠狠地罵了一句,隨即跟著追出。那白兔爬起來,噗噗地追出幾步,到門口時便只見那傭兵發狂追趕的背影。黑暗中,大白兔裡傳出東方婉隱隱的哭聲:「哥哥……」

  耳聽著另一邊似乎又有了動靜,大白兔噗噗地跑回方才裝死的地方,變成古怪的姿勢,又不動了……

  東方路與灰熊沒能跑出太遠。

  跑過走廊邊的一根柱子裡,從柱子後方突然揮出的槍托砰的一聲將他砸在了地上,隨後那人便用衝鋒槍對準了旁邊那只大灰熊,接著,方才被他狠狠撞了一下的傭兵也跑了過來,舉起槍便要扣動扳機,但隨後被堵住東方路的這名傭兵說話制止了。

  吐出一口鮮血,東方路的半張臉都已經腫了起來,那大灰熊在一邊舉起手站著,粗短的雙腿瑟瑟發抖。兩名傭兵用泰語交談了幾句,其中一名用中文說道:「你是什麼人?說!」

  「你們……請你們放了她。我可以讓我家裡付錢。我可以成為你們的人質……」從地上爬起來,東方路靠著牆站穩,他明白這些傭兵的中文算不上好,因此此時說的是流利的英語。兩名傭兵對望一眼,再說話時,也換成了英語:「你是什麼人?」

  「請你們放了她……唔——」話沒說完,東方路的肚子上已經狠狠地挨了一下,上半身痛苦地躬了下去。

  「我最討厭有人在我面前答非所問!你是誰!說!」

  「我是……江海市東方家的繼承人,我有能力讓家裡人付給你們贖金……你們放了她……」

  傭兵這次來江海就是為了錢,東方家作為江海市影響最大的一股勢力,他們之前自然做過了調查。人質這種東西不在乎數量,重要的是抓住的人質足以讓錢到帳,聽得這個身份,那傭兵的臉色明顯緩解了一些,其中一人卻冷冷一笑:「我們已經抓住你了……」

  「你們沒有……」反手一轉,再直起身體時,東方路的左手上赫然已經抓了一把匕首,抵在胸口上,「沒有人會為了死屍付錢,平平安安地拿錢,有我一個人質就夠了,或者是結下群不死不休的敵人……你們選擇吧……」

  「放下刀!」方才截住他的那名傭兵沉聲說道。

  「她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親人。」望了那大灰熊一眼,東方路說道,「她既然可以為我去死,我也可以為她死。你們不要懷疑我的決心……」

  「我說放下刀!」傭兵加大了聲音。

  「……」

  「狗屎……」那傭兵猛地將槍口對準了那只大灰熊,隨後一伸手,扔飛了那只灰熊的布偶頭套。接著,東方路連同兩傭兵都愣住了。

  那頭套之下,赫然是一顆被嚇得呈豬肝色,臉上帶著斑駁血跡,汗液肆流的狼狽胖臉,赫然便是付嚴傑這個胖子。兩名傭兵望望東方路被打之後依舊英俊的面孔,再望望這只猥瑣的狼狽的豬頭,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東方路眨著眼睛,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與胖子大眼瞪小眼,「這個……那個……」

  「我……不要、別……」那胖子眼見槍口對準了他,只是拼命地搖著頭,他聽不懂三人說的英語,此時帶了哭腔重複嘮叨著自己知道的幾句外語,「No……Don't……亞、呀咩跌……」

  「對你最重要的人……他媽的狗屎……」英語中的男性和女性是分開不同的單詞,因此傭兵對東方路剛才口中的「她」字印象深刻。一名傭兵猛地將槍口對準了東方路的額頭,狠狠地拉響了槍栓,憤怒地吼道:「我最煩你們這些同性戀……」

  ……

  「走啊——」

  隨著砰的槍響,薰的身體滾到了地上。另一邊,沙沙同時一腳踢飛了出去,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疼痛的腰側,雙眼通紅地望著不遠處的巨漢。

  「走啊……」

  響起來的,又是薰那有些生硬又有些無力的嗓音,手臂上中了一槍,小腹上中了一槍,此時她的身上流滿了鮮血,幾乎已經沒有力量再爬起來。眼見著她在地上掙扎了幾下,沙沙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咬著牙說道:「我不走……」

  「走得了嗎?」

  槍口對準在地上掙扎的少女,坦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此時的他也同樣的狼狽,手臂上留著鮮血,被爆炸傷到的地方多不勝數,頭臉上也都是血跡,不過,到得此刻,內在的傷勢倒不如外在表現得這麼嚴重,所以他終於抓住了這兩名少女。

  如果對上鬱金香,人質是肯定要留一個的,大家追逃了這麼久,他也知道了沙沙的力量沒有什麼意義,相對而言作為人質比較理想,因此一時間他倒不想傷害沙沙,至於月池薰,她跟隨著鬱金香學習,方才的炸彈、那一刀,一路上來的抵抗或反擊都是她在安排,絕對是高度危險的目標,他並不打算留下這個活口,至少也要在這裡就弄到重傷才行。

  「我會好好地對待你的,月池薰小姐。」他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旁的沙沙喊了起來:「你離她遠點——」

  驀地調轉槍口,砰的一聲,子彈從沙沙耳畔劃過,散亂的髮絲飛揚起來,沙沙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似乎被嚇得呆了。坦克笑道:「想死吧?你!」便又將槍口對準了在地上掙扎的薰。

  「我讓你離她遠點!」下一刻,沙沙又吼了起來。坦克偏過了頭:「如果我說不呢?」又是一槍,穿過薰的右臂,那原本掙扎起一半的少女倒在了地上,右手顫抖著放在了小腹的傷口上,急促地呼吸著,卻已經無法再爬起來了。

  「快走……」

  四野寂靜,那虛弱的聲音才瑟瑟響起在那片虛空之中,回蕩著。空氣中,有坦克的笑容,有薰的呼吸,有沙沙睜大的雙眼,張開的雙唇。突然間,她閉上雙眼用力尖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你……」坦克還想說話,但在下一刻又怔了一怔,沙沙抬起了血紅的雙眼,手中舉著原本揣在懷裡的手雷,一瘸一拐,緩慢而又堅決地朝他走了過去。

  「我說過……你離她遠點,現在我們要死在這裡了……」她吸著鼻了,淚流滿面,「我們要死在這裡了……」

  兩人的距離不過兩米左右,如果沙沙拉響手雷,他很難跑掉,大家真的要死在這裡,假如她有所猶豫,那麼他仍然是可以避過的,可是……他並不相信一個未經訓練的人會敢於在自己手上引爆一顆炸彈,這女孩到底……念頭在腦海裡一瞬即逝,沙沙直接拉開了手雷拉環,朝著他衝了過來。

  「幹……」

  身形飛退間猛地轉過了槍口,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旁邊插入了兩人之間,沙沙直接衝進了那人的懷裡,雙手突然被抓住,從後方看去,便仿佛兩人抱在了一起。

  槍響,坦克在飛快的後退間準確地命中了突然出現的黑影,然而那兩道身影仿佛突然間凝固了一般,相擁著站在那兒,一動也沒有動。那道景象只是在瞬間由動態變為靜止,但看起來,又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2
第二一五節 血色嘉年華(八)

  「別怕、別動……」

  黑暗中,她便看到了那雙熟悉的眼睛,在一身灰黑色的斗篷中埋得深深的,對她露出了抱歉和安定的笑容。

  兩隻手在此時都已經被他緊緊地握住,左手緊攥住的手雷已經拉開了拉環,只要保險有一絲大的震動恐怕都有可能爆炸,那拉環套在左手食指上,此時五指都被家明的手握住,這麼多年來,她從未像這次一樣感受到這只手的堅定和可靠……

  眼睛在望見對方視線時便已經酸了,她不想死、也怕死,方才一下子拉開了手雷,恐懼感便在此時突然間隨著酸楚湧了上來,那個冷冰冰的、隨時都會爆炸,把她和其他人都炸成碎肉的恐怖物體此時就被她握在了手中,目光越過那斗篷,對面,巨漢手中的槍口仍舊對準了這邊,眼見便要開第二槍。

  薰的身影突然間撲了過來。

  「砰——」子彈劃過夜空,重傷的少女在敵人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手槍掉落下去,被少女用膝蓋踢飛。姿態雖然狼狽不堪,但卻拿捏得相當準確。

  從沙沙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舉槍的情景,渾身鮮血的薰被再次打飛的情景。然而背對那邊的家明卻仿佛對一切都毫不在意一般,只是專注地將那拉環向著手雷移過去,緩慢而堅定,沒有半點的顫動。待到將薰揮到一邊,坦克卻也沒有半點遲疑,朝著這邊就衝了過來,聚起全身力量的一拳,轟向家明的後腦。

  沒有躲閃的餘地,後腦被狠狠地擊中,那身影晃了一晃,緊接著,另一拳從相反的方向猛地勾回來,瘋狂的腿踢、膝撞便如影隨形地降臨了。

  遠遠看去,坦克的身高超過兩米,面對著比自己差了近四十公分的對手,在片刻間全力出手,看起來就像是在毆打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沙包。那帶著巨大破壞力的拳腳激起的風聲、打在人身上的動靜觸目驚心。沙沙流著眼淚,眼望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身體不時被打得左右搖晃,鮮血終於從口中溢出來,卻依舊掛著安定的笑容,唯有那伸出的雙手,竟沒有絲毫的搖晃或鬆動。

  短短幾秒鐘時間,「啪啪砰砰」的響聲隨著身影的晃動猶如狂風暴雨。然而隨著「哢」的一聲輕響,拉環被再次插入了手雷之中。這一次,家明的嘴角帶著鮮血,終於拉出一道明顯的笑弧。

  「砰」的一聲,下一刻,那超過兩米的壯碩身軀向著後方飛了出去……

  ……

  「你打的到底是什麼呢,我突然發現原來你真的很弱……有小炮塔的純潔小坦克……」拭去溢出嘴角的鮮血,家明淡淡地笑了,只是那表情罩在斗篷之下,仍舊有些晦暗不明。在他的對面,坦克已經站了起來,吐出一顆崩斷的牙齒,做出了迎戰的戒備姿態。

  家明毫不在意地低下了頭,審視著那顆在方才有可能爆炸的手雷:「如果你真是帶著覺悟而來的,剛才應該第一時間打我的手,得了便宜想要賣乖的話……只能說明你依然沒有任何的力量,依舊抓不住你想要抓住的任何東西……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樣,那個女孩的編號是……一三六八?」

  「你果然是裴羅嘉的叛徒……」

  「或許是吧,不過並不像你認為的那樣。」淡淡地笑了笑,「很多年前你在日本訓練的時候,那個女孩跟你在一起,你們計畫著一塊離開裴羅嘉,不過她是在騙你,在後來的試練裡,她想要殺掉你,可是最終被你殺掉了,因為你的身手還算不錯,當時上面那群人心情又好,所以只是將你放給了亞洲部。這是裴羅嘉內部很流行的笑話啊,否則你為什麼會叫純潔的小坦克?」

  一步步朝著他走了過去,到得此時,坦克才真正看清楚了斗篷之下的那張臉,露出愕然神情的同時,家明掏出一把手槍,扔到一邊的地上:「你既然真的要打,又沒槍了,我給你公平決戰的機會。」他說著,一指不遠處的一堵外牆,「我們去那邊。」

  「家……家明……」沙沙追出兩步,隨後只見家明回頭一笑:「放心。」

  ……

  這場決戰沒有進行多久,隨著圍牆那邊傳來坦克的一聲大喝,隨後便是轟鳴的機槍聲,前後僅僅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家明擦著手,從圍牆那邊繞了出來。此時,沙沙正小心翼翼地扶起薰流滿鮮血的上半身,對於眼前的情況束手無策。

  「我來吧。」

  走到兩人身邊,家明輕聲說著,一隻手抄起薰的雙腿,另一隻手儘量舒適地摟起了她滿是鮮血的上半身:「你做得很好。」他輕聲說道。

  虛弱的身體柔若無骨地窩在了家明的懷裡,聽見那句話,薰的眼睛望著他,便像是在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什麼,那虛弱中夾雜著一絲絲不瞭解的表情,在儘管沾染了鮮血卻依舊顯得清麗的小臉上綻開,顯得甚是迷人,片刻後,方才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虛弱無力中卻有著明顯的欣慰和放鬆。她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的身軀與家明的胸口貼得更近了一些,臉頰似是無意地貼在了上面,或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她才能夠稍微名正言順地靠近過去……

  不過,這些小動作明顯令對方有些不滿。

  「喂,受了傷就別亂動,躺好。」

  「你……你這樣抱著她當然不舒服啊,她中了三槍呢,流了這麼多血,你還說她……」沙沙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在圍著薰轉,「你抱好一點啦。」

  「呃……可是……我一直都是這麼抱人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她受傷好重……」沙沙的忙亂中,家明儘量小心地調整著薰在自己懷中的位置。遠遠的,槍聲一時間又開始變得密集了起來,大概是炎黃覺醒的人終於開始與傭兵交火,解救人質了吧。不過,這種事情不是他的專業,他之所以能夠這樣進來橫衝直撞,也就是因為不在乎人質之類的東西。接下來,應該只有一件事與他有關了……

  「唉,家明……」走出老遠,沙沙才有些疑惑地回頭,「你不是說跟那個人決鬥嗎?怎麼這麼快……」

  「唔,是他太差勁了吧……」

  ……

  子彈撕裂胸膛的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冰冷了起來,就好像全世界的冷一股腦地煮在了同一個地方。

  他靜靜地躺在了地上,目光中最後所見的,只是夜空中那一片漆黑。鮮血脫離了血管,湧入肺裡、湧入喉管、湧入胃……這是他生命最後的瞬間。他以前聽說過這一瞬間往往很短暫也會很漫長,漫長到一瞬的時間便能濃縮人的一輩子。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個代號一三六八的,曾經將所有都給了他的女孩子,他們曾經策劃著要得到自由,那的確是太幼稚的少年的夢想,那個幼稚的計畫沒有實現的可能。當最後發現這個事實時,為了掩蓋自己的行為,他向教官告了密,隨後……殺死那個女孩子……

  他因此而活了下來,女孩死後,關於逃離、關於背叛的事情也變成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流傳在裴羅嘉中成為笑話,不過無論如何,純潔的小坦克總比懦弱膽小加背叛的小坦克來得順耳。從那以後他沒有接觸過任何女人——男人也沒有——受到諸神無念驅動,背叛裴羅嘉高層決議時,他心中似乎有一種解脫感,仿佛能因此擺脫曾經的一切。然而他說得對,自己依舊沒有覺悟,自己應該第一時間讓手雷爆炸的,無論過了多少年,自己依舊是那個在最後關頭下不了決心的懦弱男人……

  「就算你會害怕也沒關係,因為我會帶著你一塊逃的……」

  對不起啊……

  「怎麼會被知道的……我們快走……就我們兩個……」

  對不起啊……

  「我死了……你會好好地活下去嗎……」

  對不……

  一切的一切,化為眼中最後一抹諷刺的神情,那諷刺或許一如方才他想要公平決鬥,衝上去時對方從容掏出的那把小型衝鋒槍。當年她面對自己的衝鋒槍時或許也是這樣吧,先是錯愕,隨即恍然……

  夜風吹過去了,嗚咽之中,遠處的槍聲也變得淒迷起來。

  十多分鐘後,一道人影驀地出現在這邊,穿著花色的外衣,諸神無念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這次的行動本身就是冒險,勝負五五分,現在這種局面,只能說是運氣太差,也是早有預料。至於那群為了錢而過來的傭兵……那是坦克等人帶來的同伴,並不是他承認的,現在看來,假如一開始來的只有幾個人,或許要抓住人質會更加簡單。當然,現在想這種事情也沒有意義。

  低頭察看同伴的屍體,正在蹲下身子,突然間,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了上來,處於半蹲狀態的雙腿順勢一發力,整個身體便貼著地面躍了出去。

  隨著霰彈槍的聲音轟鳴而起,子彈追著飛奔的諸神無念,將整堵圍牆上的石屑轟得四散飛濺。一面持槍還擊,諸神無念回頭看去,只見那道穿著灰黑色斗篷猶如幽靈一般的身影,正沿著小樹林的邊緣飛快地追過來。

  終於出來了……

  參考過鬱金香前幾次的行動,明白這傢伙基本上是睚眥必報的性格,因此諸神無念早就明白,自己找上門來,就算立刻回日本,對方也肯定會跟著過來。在這樣的情況下終於現身,目前被他的火力壓制,一時間他的臉上露出了頗為神經質的笑容,猛地衝進前方一長排一層的小平房。

  那是學校裡很久以前的老房子,中間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單間。他一進去,對方立即追了過來。眼望著通道前方的出口是兩扇鎖了的鐵門,諸神無念暗罵一句,一回頭,只見對方直接在肩上背起了一個火箭筒。

  砰的一聲撞開了旁邊單間的房門,隨著巨大的轟鳴聲,火焰與氣浪席捲而來,諸神無念撞破窗子跑了出去。

  俯衝過兩扇窗戶,灰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對面的房屋轉角,還沒待他開槍,諸神無念再次撞破窗戶衝了進去。

  沿著滿是火焰的通道向回奔去,按照計算,衝到門口時差不多正好遇上從那邊衝來的鬱金香,有了那個轉角,就能減低目前在火力上的劣勢。然而還沒衝到門口,隱約聽見玻璃的碎裂聲,猛地轉身踢向一邊的房門,與此同時,對方也在那邊衝了過來。

  砰的一聲巨響,那老舊的木板房門承受了兩面同時轟來的重擊,突然間化為漫天的木屑。

  黑影如炮彈般地衝出,諸神無念的這一記旋身側踢威力驚人,踢中了木門,也與後方猛衝而來的灰衣人硬拼了一記,然而他卻只覺得踢中了一條遊魚,力道猛地滑了過去,下一刻,兩人的身體同時飛了起來。

  這是一記相當純粹的衝撞。

  轟的一聲,兩人的身體撞破了過道另一側的那間房門,身體淩空的同時,諸神無念只覺得對方已經單手揪住了自己的衣領,雙手交錯一卸,那人在空中不由自主翻了一圈,但在落地之前,竟然雙手都同時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轟砰垮——兩人的身體在空中足足飛了五六米的距離,房間裡的木床、大衣櫃都被撞成了零件,身體落下牆腳,諸神無念雙手一張,將那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格開,然而隨之而來的,是那人順勢的一記頭槌,倉促間手肘一撐,緊接而來的,便是狂風暴雨般的無數重拳。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2
第二一六節 血色嘉年華(九)

  僅僅兩三秒時間,轟轟轟轟轟轟轟的聲音響起在了房間角落那片角落裡,有的是擊中了地面,有的是擊中了碎掉的床架、木板,有的則是扎扎實實地打中了敵人。驀然間,隨著轟的一次破風聲,整個房間裡猶如突然刮起了風暴,空氣一收、一放。諸神無念一腳將灰衣人踢了出去,直撞上另一邊的牆壁,無數的木屑、各種雜物的碎片於頃刻間飛舞在了整片空間之中,後方的玻璃直接爆裂成粉末,飛濺而出。

  仿佛在房間裡引爆了一顆炸彈,這種超自然的力量,若是普通人看了恐怕會驚疑半天,然而房間裡的兩人誰也沒有猶豫,諸神無念掏出兩把手槍,家明則直接從灰袍下拿出了霰彈槍,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躍出,在半空中僅僅隔著三四米的距離,扣動扳機。

  砰——

  無數的木片、雜物還因為風力在房間中飛舞,兩側的牆上,石塊、碎屑爆裂開來,家明的身體撞出了窗戶,諸神無念也在同時滾出門外。從地上爬起來,兩人隔著房間朝同一個方向飛快地奔跑,子彈從窗戶、房門間劃過,房間的牆壁大片大片地剝落、飛濺著……

  「終於肯出現了嗎!」火光明滅,石片飛濺,一面開槍,諸神無念一面大笑起來。

  ……

  伴隨著依舊從遠處傳來的槍響,一隊隊的員警進入了聖心學院,以進入學校的大道為主軸,向周圍搜尋而去。在無比嚴密的警衛下,被解救的學生們從教學區離開,傷者首先用車輛送走,隨後,才是或臉色蒼白、或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炎黃覺醒抓住時機的營救起到了預期的作用,其中自然也有意外或是傷亡,不過配角沒有人權,我們就不說它了。

  衝進來的這些傭兵,因為那次爆炸,再加上前前後後的事情,死在家明手上的不在少數,此時也依舊有一部分逃離的。正藉著聖心學院的某些複雜地形進行抵抗,預備散往校外。而員警和炎黃覺醒方面正在努力做的,便是不讓任何人將騷亂擴大到城市裡去。

  校外,各個擔心孩子安全的父母依舊在焦急地等待著,由於學校裡仍有危險,因此他們只能在這裡等著孩子出來。家裡有背景的帶著大量的保鏢,類似柳正這樣的黑社會老大叫來了可以調動的一切人手,期間還與好幾個曾經有過節的道上人物親切地打過了招呼——這些人也有孩子送在學校裡。因為這些人物,此時足有數千人分區地圍繞在聖心學院外各個有可能逃出的位置。某些保鏢身上甚至還帶了槍,更多的是那種混一般的黑社會的混混,一個個身上揣著砍刀、鐵鍊,有的人甚至背著土制的獵槍,一個個目露凶光地躲在隱蔽的位置,隨時等著弄死從學校裡出來的不明人物。因為此時整個江海市的黑道都已經有了懸賞,這樣的人,弄死一個,五十萬。

  考慮到目前的局勢,再加上聖心學院的範圍實在有些大,員警方面並沒有對這些人進行任何的刁難,事實上,也有著部分員警,磨拳擦掌地準備拿一兩筆黑道賞金。其後據說有一名員警在大規模的混戰中因為胡亂開槍而殺死了一名雇傭兵,在警察局的內部消息傳出來後,也沒等他去領,柳正等人就親自拿著支票上門感謝。當然,這是後話,暫不再提。

  不過,對這件事雖然持放任態度,警察局長也找了一次柳正等人,說你們拿刀拿棍的也就算了,獵槍可不可以放回去,別這麼張揚,看看那些保鏢多專業,身上根本看不出帶了什麼……看了看那些穿著西裝,右手隨時伸在衣服裡,一個個打扮得像是未來戰士的傢伙,眾老大方才叫人找了些裝高爾夫球球棒或是魚竿的長袋子,讓手下的人將獵槍裝起來。

  隨著第一批傷者的出來,有人對記者說出情況已經得到控制的消息之後,學校之外當即一片群情激奮,自己家的孩子還沒有出來的人都想要進去,這其中多是家庭背景雄厚的人物,對著那群阻攔的員警說著:「我是向東集團的總裁,跟你們副局長是好朋友……」

  「出了問題我自己負責,你沒看見我後面這些人嗎?他們都是越戰退下來的老兵,身經百戰……」

  「既然沒事了就讓我進去,我警告你……我要親自跟你們郝局長說話……」

  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而已,事情自然還是有的,或許是身先士卒,或許是早已預料到了這時的麻煩,郝局長此時早已到了學校內部,協調著警力與人力,安排營救、撤離。一片混亂中,有人過來說了一句話,他連忙轉向小廣場的一側。只見名為葉蓮的漂亮男子身後跟著此時鼻青臉腫的東方路,再之後,赫然是一隻兔子和一隻狗熊。穿著兔子服裝的是東方路的妹妹東方婉,至於那穿著狗熊服裝的傢伙他卻不認識,是個面目有些猥瑣的胖子。

  「謝謝你了,葉組長,小路,小婉,你們還好嗎?」

  作為江海市最有影響力的一個家族,即使是警察局長也只有巴結的份,偶爾去東方家喝茶吃飯,那郝局長與東方兄妹倒也認識,平時素以叔叔自居。雙方打了個招呼,葉蓮點點頭:「還好運氣不錯,趕得及時,差一點就要出事了。」他指了指東方路,「他受傷不輕,主要應該是內傷,其餘兩個倒只是些皮肉傷,趕快送醫院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說著,揮了揮手準備去支援其他的同伴,一名員警直朝這邊跑了過來:「報告郝局,那邊舊教學樓裡現在打得很厲害,不過根本不是我們的人,現在不清楚打起來的雙方是誰。我們派進去了一個小隊,有三位同事在一交火就已經殉職了,其餘的人趕快退了出來,現在的大家只能圍在外面,請示指示。」

  「不是我們的人?」郝局長轉過頭來,卻是奇怪地望了一眼葉蓮。

  「去看看。」

  這邊的兩人點了點頭,隨著周圍的員警走遠,東方路三人卻是上了停在不遠處的救護車,被營救出來的同學們此時正從教學區中陸續出來。前次在星夢號的事件中,三人也是一同被抓為人質,只是付嚴傑的存在感不強,從那之後大家便沒有了聯繫,想不到這次又亂七八糟地弄在了一塊兒,想起來真有些孽緣的感覺。東方婉坐在兄長身邊與護士一同替他檢查著傷勢,穿著狗熊裝的付嚴傑坐在對面,目光上下左右地晃啊、晃啊的,東方路也是目光游離,顯然是對剛才的誤會比較尷尬。片刻後,兩人目光一觸,付嚴傑神經質地大笑一聲。

  「哈哈,你好,還記得我嗎……又見面了……」

  「呃……你好你好……」

  兩人像彈簧一樣神經質地握了握手。東方婉奇怪地看了一眼:「你們幹嘛這麼奇怪……嗨,又見面了,呵呵,我們三個還真是有緣啊……」

  「呵呵、呵呵……」

  「有緣、有緣……」

  ……

  「到底怎麼回事……」

  隨著郝局長的命令,位於不遠處的樹林之中,那棟老舊的六層建築此時已經被警力圍了起來。聖心學院建立之前,這裡本就是一處學校,後來圈了大片的地做貴族學院,進行重新的規劃,因為規劃得太超前,許多的項目——譬如說建立大學的計畫沒有到開始實施的時間,很多舊建築也就仍然保留著。這棟六層的建築物修得如堡壘一般,此時看來毫無半點美感,以前是當成教學樓的,如今卻已經被塵封了起來。此時只聽得裡面槍聲時緩時急,一些窗戶玻璃隨著槍響從半空中掉下來。

  「郝局,小方和阿羅殉職了……我們現在沒辦法確定裡面到底哪一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所以……其實他們的槍法很准,小方和阿羅一進入就倒下了,還有,他們……似乎只有兩個人……」

  「兩個……拿話筒來。」

  那警員點了點頭,拿來一個喊話的喇叭,郝局長站到一輛警車的後面:「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我們是江海市人民警察……」

  話喊過一遍,裡面槍聲依舊,沒有絲毫的回應,郝局長隔了幾秒鐘又開始喊,直到第三次的時候,話才剛出口,一旁的葉蓮猛地將他撲飛出去:「小心!」

  槍聲響起,三樓的玻璃窗飛濺出去,葉蓮與郝局長滾倒在地上,那喇叭砰的一聲在半空中被打爆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43
第二一七節 血色嘉年華(十)

  樓道中一片漆黑,遠遠的玻璃窗中映入警車的燈光,一間間房屋之中擺著老舊的課桌,有的地方圍牆破了大洞,那是因為在賣給聖心學院前這些教學樓正在做著改造,揚起的灰塵,塵封的味道格外濃重。仿佛不久前還有童稚的學生們坐在這些課堂裡讀書寫字、追打遊玩,轉眼間一切消逝了,變為眼前這樣黑暗又破舊的戰場。隨著槍聲,有些奇怪的風力不時刮過,硝煙的味道彌漫。

  砰的一聲,火花刷地在牆上亮起,隔著牆壁被打開一個大洞的兩間教室,一隻舊課桌轟的一聲飛了過來,這邊的身影飛速一避,大洞的那邊,衝鋒槍的子彈如同瘋了一般地傾瀉過來。

  「哈哈……沒打中,沒打中啊,鬱金香!」身影在子彈濺出的火花中狂奔,諸神無念笑著竄出這個房間,偶爾舉手還擊,「來啊,很想殺掉我吧,源賴朝創的火力壓制既然可以在你手上做到完美,但我卻可以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你相信嗎?來啊……」

  「憑藉異能,很了不起嗎?」縱身躍向一旁,避過了射來的子彈,家明躲在一處樑柱的後方,飛速地換了彈夾。

  「不是很了不起,這是我擁有的能力,就好像是武器一樣,我的武器更有用。」在家明追出來的同時,他躍入了另一間教室。

  「武器有沒有力量,只能看使用的人怎樣使用它!」一面開槍,一面飛速逼近。

  「那麼發揮出你殺死大內長督時的力量,向我證明這一點吧!」雙手伸出,密集的子彈封住了門口。

  沒有回應,下一刻,他驀地轉身,後方的牆壁上傳來轟的一聲,那老舊的天花板上,石灰突然被震落,那老舊的教室牆面,此時赫然已經有了一個直徑達一米的圓形龜裂,他將槍口對準了那龜裂的牆面,等待著對方將它直接打破。

  接著,一切都安靜下來。

  風聲從過道中輕輕地呼嘯而過,片刻,諸神無念笑了起來:「風會告訴我你在哪裡。來啊,別浪費時間了。」

  這句話後,對面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他心中微微一凝,風力捕捉著對面房間裡的輪廓,卻是暗暗吃驚,即便用盡了全力,那道人影竟依舊顯得隱隱約約,飄浮不定。顯然,對方有著很深的與異能者作戰的經驗。

  「既然不肯來,我們就聊聊好了……」

  「你受了傷,我看到你的血,不過老實說,我還真沒想過你居然就是那個孩子,真是所有人都被你瞞過去了……」

  「自然進化者?或者你也是改造者……」

  「我想我能體會你的憤怒……」

  「好好地待在家裡,被人找上門來,抓你的女朋友和重要的人做人質,鬧得沸沸揚揚,很生氣吧?」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平淡的生活,無論你是怎樣的背景,你想要平淡,是嗎?」

  「也罷也罷,進入這行這麼多年來,你知道我感覺最可笑的事情是什麼嗎?」

  「你們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無辜,源賴朝創也好、大內長督也好、剛才被你殺掉的坦克也好、白娜娜也好,包括你……你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無辜,你們想著曾經有可能面臨其他的選擇,哪怕是死……」

  「但生命就是這樣,你們有了自己的過去,就必然有著一個那樣的未來,有了自己的力量,就要面對隨之而來的後果。」

  「你們曾經有過這樣那樣的選擇,到最後走到這一步,你會埋怨你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們卻找上門來,但人生的發展,總有一半源自你自己的選擇……」

  「從你前幾次製造的事件當中,有很多人看到了你的強大,我也看到了,但在這同時……我看到了你的恐懼……」

  「我和你不同,我沒有恐懼,因為我從來就知道自己是什麼,要面對什麼,我從不覺得自己無辜……」

  話音未落,隨著霰彈槍的巨響,那面牆壁砰的一聲爆開,石塊帶著巨大的衝力飛出去,諸神無念往旁邊一躍,隔著那洞口,子彈、火光激烈得像是突然綻開的煙火,趁著諸神無念滾在地上的時間,家明端著霰彈槍,繞向教室的前門,再開槍時,諸神無念大笑著躲在那些課桌的後面,無數木屑飛了出去。

  突然間,無數風力從門口湧了進來,那超自然的風力幾乎卷起了周圍數間教室的灰塵,刹那間,整片視線都被遮掩起來,甚至連呼吸都受到影響,諸神無念的聲音再度響起:「去死吧!」

  砰——

  砰——

  灰塵之中,避開了子彈的道路,諸神無念突然衝到家明身邊,一記猛烈的側身掃腿向家明他砍了過來。身體一側,他用那霰彈槍一擋,頓時雙方都退後了兩步,隨後,風聲從四面八方襲來。

  灰塵遮蔽了視線,風力擾亂了聽覺,片刻間擋下連續十餘次的攻擊,身體卻已經退到了教室前方中間的位置,手一伸,操起一張課桌猛地砸了過去,那課桌在諸神無念身上砰地碎裂,與此同時,他也被一記橫掃腿踢了出去。

  「看不到,看你能擋多久!」縱身一躍,他直跟過去。

  「不用擋。」

  隨著諸神無念的重拳轟來,家明也在同時出手,頭一偏,僅以毫釐之差避開了攻擊,一隻手扣上了他的手腕。

  心中一驚,緊隨而來的一記膝撞竟也被對方以柔力卸去,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樣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招數,還沒被扣緊的右手連忙回拉,家明的另一隻手卻已經緊隨而至。轉眼間,雙方在那一處地方連續換了數十次掙脫與擒拿的手法。身形旋舞如電,諸神無念只覺得仿佛陷入了一團黏黏的泥沼之中,掙不脫,打不了,只要這邊一用剛猛的力量,那邊的力量立即減弱,待到這邊力氣一盡,對方的力量便重逾千鈞地壓了過來。

  此消彼長,變幻得近乎完美,這是……太極!

  心中才閃過這個念頭,胸前的衣襟已經被對方揪住。下一刻,眼前一片天旋地轉。

  轟的一聲,後方那本已被打破的牆壁此時幾乎是整面破裂了開來,家明拖著諸神無念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上面。

  「其實你也在哀怨……」腿鞭如電,隨著家明的身體飛旋加速,狠狠地砍在了諸神無念的小腹上。

  「你也在自憐……」雙拳如雷而下,「你痛苦,你無奈,你自毀,你無論怎麼樣都沒用,因為……」他掄起諸神無念的身體,再一次地扔飛出去,巨響之中,也不知砸爛了多少的桌椅。

  「因為你是一個被裴羅嘉製造出來的怪物!」

  「他媽的……」隨著家明的再次跟上去,那邊的塵埃中傳來了諸神無念的罵聲,從風中猛衝了出來。家明雙拳猛擊而出,諸神無念擋也不擋,伸手扣住了家明的肩膀,目光狠狠地盯著他。

  那飛旋的灰塵之中,隔得近了,隱約還可以看到,諸神無念原本俊美的面孔此時現出了一種無比猙獰的神色,臉部、雙眼都在充血:「我不是怪物!你去……死吧!」

  隨著這聲喊叫,家明竟隱隱感到一股力量突然間撲入自己的身體,隨後,是腦部升起的疼痛——不同於之前的操縱風力,此時已經是直接作用於身體的力量,隨後,頭疼的感覺突然襲來。

  「呃……」

  這一次的頭疼比前幾次明顯劇烈得多,然而還沒有展開下意識的反擊,諸神無念的身體仿佛炸彈般地向四周爆發了一股風力,呼嘯而出,噗的一聲,他狠狠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隨後身體便被家明踢飛了出去。

  「不、不可能……你是什麼……」

  塵埃之中,隱隱傳來諸神無念不可置信的聲音,顯然他已經發現了不尋常的東西。家明晃了晃頭,擦去臉上被濺到的鮮血,隨後捂著胸口咳嗽了一下。

  「面對現實吧!你是怪物,這沒錯,至於我……難道是怪物獵人麼……」

  ……

  等待在那舊教學樓的下方,警車上的燈光變幻著,圍在這裡的眾人望著那樓層裡傳來的動靜,偶爾竟還能聽到一些隱約的對話聲,當然……更多的是槍聲的鳴響。

  某一刻,眾人目光驚愕地望著從樓上的窗戶中彌漫出來的白色灰塵。

  「那是什麼……」

  「有一群人在打掃衛生嗎?」

  「兩個人,怎麼這麼大動靜……」

  議論中,葉蓮張開了嘴:「這個應該是……」

  「葉組長,到底是什麼?你知道了?」那郝局長問道。

  「呃……不是很確定,情報不夠,目前也只是推測階段……先看吧,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上面能夠弄出這種情況來的應該就是……無論如何,不要靠近,暫時不要做出任何攻擊……」

  他不肯明說,那郝局長倒也不敢問,此時這棟樓的周圍停了十餘輛各式小車,數十名員警都是全副武裝、子彈上膛地等待著,氣氛肅殺。過得不久,突然有人喊了一聲:「看……上面有人!」

  一抬頭,只見在那六樓的樓頂上,一道身影竟是縱身躍下,緊接著,是第二道。

  這麼高的距離跳下來,普通意義上都是屬於自殺者的行為,兩道身影轉瞬劃過。然而在兩層樓的高度上,前方那道人影似是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這短短的一瞬猶如幻覺,因為後方的人飛速壓了下來。砰的一聲,兩道身影掉落在教學樓前方的小廣場上。

  寂靜。

  這樣高的距離掉落下來,給眾人的感覺有些錯愕,在裡面鬧了半天的兩個厲害人物,竟然這樣跳樓死掉了?這樣的疑惑才劃過心頭,緩緩地,有道身影動了一下。

  刷的一聲,員警們齊刷刷地舉起了槍,在他們的視野中,那昏暗而破舊的教學樓所拉出的陰影中,穿著灰黑色斗篷的人影緩緩地在屍體上站了起來。那一瞬間的感覺,就仿佛是看到了西方傳說中的死神。

  「操縱風力……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後……那個人是……」

  葉蓮下意識地望了望天空,隨後望向一死一活的兩道人影。郝局長已經拔出了手槍,用目光請示著他的意見。短短片刻,那身穿灰色斗篷,卻是染滿了鮮血的人影活動了一下頸項,轉身朝一側包圍的缺口緩緩走去。

  「葉組長,我們應該……」

  「喂,我知道你是誰,可以聊聊嗎?」郝局長的詢問聲中,葉蓮大聲問道。

  沒有回應,那人只是沿著陰影去向後山樹林的方向,兩名員警呈左右四十五度的位置持槍擋在前方,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上面的意思怎麼樣。片刻,葉蓮揮了揮手:「讓他離開,放下槍。」眾人方才將手槍放下。

  眾人的注目之下,緩緩地,那道人影走入樹林,漸漸地被那片陰影所淹沒,最終消失不見,葉蓮喊了一聲:「謝謝了,有任何麻煩打招呼啊。」

  「那人是誰……」

  「他穿著那樣的斗篷,看不清楚啊,你們看見了嗎?」

  「沒有看見他的樣子……」

  「搞什麼啊,你們兩個離得最近……」

  眾人的議論紛紛中,葉蓮終於將視線收了回來,隨後吸了一口氣,臉上堆起招牌式的親切笑容:「郝局,恭喜你了,地上死的那個應該是諸神無念,國際性的恐怖分子,這下如果升職,可得請客啊。」

  「呃……真的……」那郝局長呆了一呆,片刻後方才問道,「那那個黑衣人。」

  「最好還是別追究這個人,她生氣了可不得了。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她就是你們追查了好久的鬱金香了。」

  夜色中,緊張的員警們上前去檢查了那具屍體,學生們的撤離已經到了尾聲,更多的軍警、特工依舊在清理著整座校園。槍戰的動靜逐漸消失了,傭兵有沒有死光很難說,不過就算有的逃出了學校,對外當然不會透露這樣的消息。接到了孩子的家長或歡呼或哭泣,隨後趕快離開,之後柳正陪著沙沙、薰等人去了醫院,圍在學校周圍的那些小混混們也漸漸開始散去。領了這次出動的錢,吃宵夜,然後三五成群地分散往城市不同的角落裡……

  夜色依舊,隨著霓虹的流轉,逐漸離開九八年的十二月二日,去往新的一天……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26
第二一八節 睡吧

  淩晨時分,在霓虹之中,一輛小車在葉媽媽所在的醫院前停下,副駕駛座上出來的卻是靈靜,家明穿得一身整齊,從駕駛座的視窗探出頭來:「沙沙她們應該在裡面了,薰的傷勢比較重,現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我還有點事情要做,馬上過來,讓沙沙她們別擔心,好嗎?」

  「可是……你……」

  「我沒事的,最厲害的那個已經被殺掉了,你看,我一點傷都沒有對不對?有些善後的事情要做,乖啦。」

  「切。」眼看著家明沒什麼事情的樣子,靈靜揮了揮小拳頭,嗔道,「討厭,別用大人的口氣跟我說話,我看你根本就是找藉口不敢進去吧,最近這麼多次受傷,又是挨刀又是中槍的,進去一準被老媽嘮叨死……好吧,我進去陪沙沙她們,你要早點過來啊。」

  「是,靈靜大人。」

  「去……」翻了個白眼,靈靜轉身去往醫院,家明目送她進去了,方才踩緊了油門,疾馳而去。那醫院門口的簾子悄悄地掀開一個角,靈靜在裡面望了汽車一陣,轉過了身,深吸一口氣,隨後拍拍胸口,儘量放寬心,蹦蹦跳跳地看望沙沙和薰去了。

  幾分鐘後,小車在一個社區的樓房前停下,家明上了二樓,打開父母留下給他的那套舊房子。目前來說,這一片小天地,就是他在江海的秘密基地。

  走到裡屋提出一個大醫藥箱,隨後在插電使用的熱水壺中灌滿了水插好。他坐到沙發上,脫下了乾淨的外衣扔到沙發上,只見衣服裡從肩胛到胸口鋪了好幾層厚厚的棉布。這是十二月的天氣,棉布裡還有保曖內衣,但在視野之中,鮮血赫然已經浸透到了棉布的外層,從肩胛到小腹渲染開一大片可怖的猩紅。

  虛弱地倚在了沙發上,深吸一口氣,他開始拿下一層層的棉布,隨後脫下了衣服。這期間,因為覺得有些冷,他起身去關了一次門。如果是在這之前,即便是下雪天洗冷水,他也是不會覺得有任何寒冷的。

  自己受的傷,再加上後來劇烈打鬥流出的鮮血實在太多,到得現在,其實已經虛弱不堪。假如諸神無念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而不是想直接用異能作用在自己身體上,引發那劇烈的反噬,這次事情中死的,恐怕就已經是自己。

  虛弱地打開了醫藥箱,隨後拿來毛巾、臉盆等東西,熱水兌了些冷水,開始有條不紊地清潔、消毒、縫合與處理傷口。大概半小時後,電話在房間裡響起,同時反應在了他的電子錶上。

  「喂。」

  「還能聽到你的聲音就好,我是天雨正則。」那邊似乎露出了有些欣慰的語氣,「就知道你不會輸給諸神無念那個變態。」

  「如果你是來打聽那個人的,他已經死了。」

  「幾個小時前有人跟我們這邊報告了聖心被入侵的事情,只是我們在中國的力量太弱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久前我們的人打電話過來,說是薰小姐重傷,其餘的人倒沒什麼大礙,我想你現在應該也已經到了可以接電話的情況,所以打電話過來。」天雨正則在那邊笑了笑,「其他人都還好吧?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的兩個小女朋友。」

  「託福,沒事。」

  「那就好。諸神無念突然去泰國的事情,的確是我們疏忽了,其實在裴羅嘉內部不久前就已經有了決議,不允許組織成員對你動手,我們沒想到諸神無念會直接無視掉這個命令。你知道,我不是在為裴羅嘉說好話,只是告訴你事實。」

  「我有一份資料。」家明頓了一頓,他已經處理好了傷口,放下鑷子,拿起紗布,「關於裴羅嘉在你們內部的一些臥底情況,各線的聯絡方法和部分聯絡人,勢力影響程度……我不保證完全準確,但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可以確定的……」

  「這太好了。」片刻,天雨正則說出簡短的話語。

  「如果你們想動手,我希望晚一點。」

  「呃?呵……我們當然不會立即就全部進行清理,按照中國話來說,這樣會打草驚蛇……」

  「大概二十天之後,我會去一趟東京,希望你們那邊能做些準備,不要被波及。」

  「……」似乎被家明話語中的含義所嚇到,天雨正則愣了一愣,「你要跟他們拼?事情不是這麼好做的,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在東京是他們的地方,不是江海,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我考慮過了。」

  「我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我跟這邊高層說出你的事情,炎黃覺醒、幽暗天琴,你可以將力量借給我們,我們一同對付裴羅嘉……你不明白,裴羅嘉的力量太強大了,儘管他們目前拿你沒辦法,但幾百年來這個殺手組織的根系是你難以想像的……」

  「相信我,我比你更瞭解裴羅嘉,我對於它的親切和熟悉感,甚至超過對你們,對炎黃覺醒。」

  「……你是從裴羅嘉裡出來的?」未待家明回答,天雨正則又笑了笑,「呵,抱歉,我不該問這些的,但是我仍然覺得,這件事情一個人做太沒保證,我們可以表達各自的誠意……」

  天雨正則嘰嘰喳喳地在那邊說了好些,這邊家明沉默著為自己纏繞繃帶,臉色在黑夜中顯得有些蒼白和冷漠:「好了,坦白說吧,如果這樣子合作,在這之後,我還會面臨無數的麻煩,只要有事,我就有責任出來幫忙。你明白的。」

  「這個……規則是這樣,有了一定的利益關係,才能保證大家的聚合。以你的力量絕對是擁有最大的自由的,頂多偶爾的一些小忙。你知道……如果你願意,高天原中有幾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她們不會煩你,不會要你在結婚證的另一半上簽她們的名字,可以是你的情婦,外界的議論無需理會,只要你們的關係被內部所承認……她們的父輩都在高天原中有著重要的地位,當然,只要你喜歡,也可以是薰。」

  這邊沒有回答,片刻後,天雨正則無奈地說道:「呵呵,中國人對日本人或許會有一定的反感,不過替炎黃覺醒做事總是為你們自己的國家,炎黃覺醒在外界的口碑也很好,你或者可以考慮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你知道嗎?天雨君,我參加過組織……」過得許久,家明的口中方才傳出淡淡的聲音,「所以我這輩子,不會再參加任何這樣的地方,不再聽任何人的命令。」

  「可至少炎黃覺醒……」

  「哪怕是炎黃覺醒。」

  「……」天雨正則一陣沉默,「呵,我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執,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那麼,二十天之後?呵,快到聖誕了,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

  「我自己安排,到時候我會找你,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呃……好的,多保重。啊,唯出來了,我要掛了……」

  話筒中傳來龍堂唯的說話聲,隨後掛斷。日本那頭的房間裡,剛剛洗浴完畢的龍堂唯似乎已經偷聽了好一會兒的電話,隨後衝出來:「是那個鬱金香嗎?是那個鬱金香嗎?我要跟他說話,我要問問他幹嘛要調查我……」嚇得天雨正則連忙攔住自己這個見不得家裡人的女朋友。

  「唉,別鬧了別鬧了,你今天可別惹他,他正在氣頭上,發起瘋來會殺人的……」

  「氣頭上?怎麼了?」

  「咳,還不是有些人找到他家裡去了。對了,二十天之後他應該會來東京一趟,你這麼好奇,到時候我看能不能讓你們見一面吧,反正他好像也是認識你的樣子。」

  「真的?好耶!」龍堂唯笑著跳了起來,片刻後方才想起,「呃,他來東京幹嘛,報仇嗎?」

  「嗯。」天雨正則笑著點了點頭,「應該會為某些人送上一份大大的聖誕禮物吧。」

  電話這邊,燈光依舊調節得有些昏暗,家明緩緩地放下了話筒,片刻後,方才傳出一聲喃喃低語。

  「既然已經分手,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為什麼非要讓我恨你呢……」

  這句話,依稀便是家明與裴羅嘉的真實寫照……

  ……

  不久之後,處理完傷勢的家明來到醫院,問清楚病房,向著沙沙的房間走過去。途中連續發現了好幾撥暗哨,並且都是炎黃覺醒的特工,這樣嚴密的防備,就算有些傭兵真從學校中逃出來,應該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進入病房,渾身上下做了好幾處包紮、腿部用支架固定起來的沙沙正躺在床上,與一邊沙發上的靈靜說著話。兩名少女的神情看起來都很是疲累了,此時仍舊撐著沒睡。眼見家明進來,沙沙的第一句話便是:「被葉媽媽罵死了,你現在才來。」

  「呵呵……沒事自投羅網那是傻瓜。」家明關上了門,吸了一口氣,「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們坦白。」

  「呃……」靈靜與沙沙對望一眼,隨後皺著眉頭說道:「你又喜歡上別的女孩子了?薰嗎?」

  「哪裡啊……」家明不由得失笑,「其實我今天中了一槍,不過問題不大,剛才怕你們擔心沒跟你們說,現在已經包紮好了,你們要保密啊。呐,看看……」明白這件事不可能瞞過兩個枕邊人,家明撩開衣服給她們看潔白的繃帶,眼前的情況比方才脫下外衣時的慘烈景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看起來儼然已經是傷口快要癒合的樣子。

  靈靜與沙沙張大嘴看了一會兒,隨後拉近了檢查,問了好幾遍是不是真的沒事,待到確定之後,兩人便一言一語地埋怨起家明不懂得愛惜自己來。她們也知道家明有秘密,埋怨歸埋怨,既然家明說清楚了,自然也就不會將事情透露出去。聽著兩人的說話,家明笑著坐在靈靜身邊,靜靜地聽著。

  「喂,家明,你很累嗎?要睡覺那邊還有個空的病床呢。」

  「唔,沙沙大人和靈靜大人嘮叨的時間……小的怎麼可能不待在這裡仔細聆聽呢,不可以不可以……呵呵……」

  「切,我哪裡嘮叨了。」

  「是啊是啊……」

  一言一語的說話聲中,家明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靠著靈靜沉沉地睡了過去。靈靜脫了鞋子,穿著白襪的雙腿蜷在了沙發了,一面打著呵欠微笑地與沙沙聊著今天的危險事情,一面讓家明躺下來,將自己的大腿當成舒服的枕頭,心疼地撫摸著他身上一些細碎的傷痕。

  「呵,好困了……靈靜,你要睡去床上睡吧……呵……」

  「嗯,我知道……算了吧,就這樣也沒關係,要不然又吵醒他了,呵……他今天好累呢……」

  帶著倦意,輕柔細碎的聲音響起在病房裡,不久之後,便漸漸地安寧下來,房間陷入一片寂靜當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路過的段靜嫻推開了房門,朝裡面望了一眼,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女兒,看著直接躺在自己女兒大腿上的家明,再想想之前家明與沙沙的男女朋友關係,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奇怪,片刻後,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或許三人的朋友關係已經超過了男女界限了吧,自己可不想當個被自己孩子鄙視的老古板。

  她拿來兩床被子,蓋住了枕著自己女兒大腿睡覺的,自己視如親子的少年,隨後再輕輕地蓋住女兒。儘管輕輕巧巧,靈靜依舊醒了過來,帶著朦朧的雙眼再度睡去,咕噥一聲:「媽……」

  「睡吧。」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頰,段靜嫻溫柔地笑了笑,「睡吧……」

  片刻,門被拉開,複又關上,溫暖的病房之中,所有人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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