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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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13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25
第二二九節 家明的遠征

  呼聲嘈雜,人頭攢動,這是一家位於曼哈頓最繁華位置的超大型娛樂場,一樓滿是這樣的大型電子遊戲機,二樓則大多是撞球之類的活動。據瑪麗蓮說,底層還有非法的地下拳賽,不過一般得到晚上,還得有一定的關係才能進去。

  「能夠在曼哈頓城區辦這樣的拳賽,有好幾個議員都站在他們背後,據他們說這裡是整個紐約最好的拳賽場所,聽說約瑟夫曾經也在這裡打過幾場……家明你怎麼知道這裡的?想看嗎?晚上我陪你進來……」

  「如果不是你現在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路過的時候看見這麼一家大娛樂場,我想海蒂一定會喜歡……聽起來似乎很有趣,你下去看過?」

  「沒有,只是聽說過。十場之中有九場都是要死人的。」

  互相交談著,兩人目前正站在幾個大型遊戲機的旁邊。穿著貼身的羽絨衣、頭髮紮起短馬尾,看來瀟灑帥氣的混血女孩正在其中一台配有擬真摩托車的遊戲機前奮鬥著,身軀低伏,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大螢幕。按照那上面的顯示,摩托車的速度已經上了兩百三十公里的時速,風馳電掣地甩開一切對手。家明看了一眼,吹聲口哨。

  「喔,我沒想到她對這個居然還這麼有天賦……」

  瑪麗蓮笑道:「今年夏天,她從學校畢業的時候大家組織了一次遊戲比賽,海蒂得了冠軍。」

  「是啊是啊。」一面開車,小女孩一面得意地轉過頭來,「很厲害吧?」

  「在我們那這是不思進取的象徵,會被罵的……唉,你當心。」

  「呃……」螢幕之上砰的一聲響,來不及轉彎的摩托車撞在了周圍護欄上,連車帶人飛了出去,那摩托車手屁顛屁顛地爬起來,屁顛屁顛地回頭找自己的車,然後被緊隨而來的摩托車毫不留情地撞倒在地,輪胎接二連三地碾壓而過……

  「可憐……」家明與瑪麗蓮對視一笑,象徵著可憐小海蒂的車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摩托車,鍥而不捨地追趕上去。也在這時,旁邊的一個雙人射擊的遊戲機前終於空出了位置,家明拋拋手上的遊戲幣:「去玩嗎?」

  「打手槍?」瑪麗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家明不由得失笑,聳了聳肩:「嗯,打手槍。」

  「只要你喜歡!」

  點著頭,瑪麗蓮朝著那遊戲機走去,還沒拿到槍,兩個穿著嘻哈裝的美國少年已經衝了過來,迅速佔領了位置:「嗨,女士,這個可不適合你玩。」

  「是暴力遊戲哦。」

  「哈哈哈哈……」那兩人在螢幕前笑起來,往遊戲機裡投幣,隨後其中一個又疑惑地回過頭來望了一眼看來與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家明,「喔,中國人哎。」

  另一個人也回過頭,上下打量一眼:「穿得真老土……」

  扔下這個評價,兩名少年專注于開始的遊戲,瑪麗蓮與家明對望一眼,金髮女子笑著說道:「真想幹掉他們。」

  「真巧,我們想的一樣。」

  「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我包裡有一把槍……」

  「呃。」家明愣了一愣,隨後攤開手,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兩個美國男孩看似狂野,但不得不承認,玩遊戲的水準實在是有些臭,第一關還沒過去,就已經被螢幕上前呼後擁的僵屍給咬死。兩人似乎還想繼續,但意識到家明與瑪麗蓮一直在後面看,覺得有些沒面子,回過頭來朝螢幕示了示意。瑪麗蓮甩了甩提包,不屑地聳肩一笑,隨後走了過去,輕笑道:「回家吃奶去吧。」拔出了上面的手槍。家明也跟著走了過去,投入硬幣,隨後只見瑪麗蓮雙手持槍,對準了螢幕,那槍身與肩同高,目光、準星、目標,三點一線。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氣勢,家明下意識地向旁邊閃開了一點,此時瑪麗蓮持槍的姿勢,簡直就像是教科書上的標準範例。

  「哇喔,訓練有素啊。」

  「放心,不會輸給你。」瑪麗蓮笑著挑了挑眉,平時在旁人看來有些清冷獨立,在床上性感溫順又不失狂放,此時卻赫然有了一股引人的英氣,生活在黑手黨家族中的女子,果然也不會是一味的柔弱自憐。不過,想到家明當初救下她們母女的那一夜所展現出來的槍法,瑪麗蓮的臉上現出一股赧然,隨後點頭道:「開始啦。」

  「喔。」匆匆忙忙地舉起槍,家明朝著螢幕上的僵屍群射擊起來。

  九八年的時候,在美國已經有了很多這樣的大型遊戲機,但是在中國來說,即便是江海這樣的大城市,遊戲機也多半停留在街霸、拳皇這些遊戲的模式上。雖然也開了一個相對高檔的遊戲城,家明與靈靜、沙沙去過一次,但家明當觀眾看著兩名少女發瘋的時間倒是更多。上一段生命中當然也對這些東西有概念,但畢竟沒什麼涉獵,此時拿起槍來,頓時就有些手忙腳亂。反觀瑪麗蓮,因為認真了起來,反倒是一槍一個准,大部分的僵屍都被她爆頭而死。雖然只是遊戲,但家明也能從細節上看出來,瑪麗蓮在槍法上,下了很深的功夫。

  他打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在瑪麗蓮的保護下,還是堅持到了很有難度的遊戲第四關才死,這已經是很好的遊戲成績,兩個美國少年在後面說不出什麼風涼話來。家明的人物掛了之後,瑪麗蓮還興奮地支撐到第四關結尾才被BOSS幹掉,正回過頭,海蒂從後面走了過來,笑著比出「OK」的手勢:「通關了,你們可以去看我的新記錄……呃,你們只打到第四關嗎?」

  家明與瑪麗蓮同時攤了攤手,女孩眼睛轉了兩圈,走過去投了遊戲幣,隨後將兩把大槍都拔了出來。那遊戲用的手槍比一般的手槍都大得多,海蒂的手指勉強才能夠到扳機,看來委實有些懸。家明與瑪麗蓮方才還在鄙視後方的兩人,此時隱約有了被海蒂鄙視的感覺,站在一旁,等著看她出醜。

  五分鐘後,人們開始向這邊聚集。

  十五分鐘後,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人群之中,紮著短馬尾的混血女孩雙手持槍,精確地扣動著扳機,螢幕上的僵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三十五分鐘後,遊戲順利通關,海蒂的記錄赫然陳列在了排行榜的第一名。小女孩活動著連續扣動了半個小時的手指,吐了吐舌頭:「好累啊。」

  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術業有專攻,拉著海蒂到一旁的休息區買了些吃的東西,稍作休憩,家明望著那大玻璃窗外雪勢漸小的道路,片刻之後,站起來說道:「我去下洗手間,比薩給我留一塊啊。」

  「不給!你不快點來我就把它全吃光!」舉著叉子,海蒂笑著大聲地宣佈,家明也只得無奈地笑了笑,走進一旁的岔道。與此同時,幾名穿著保暖冬衣的男子正從娛樂場的大門外走進來。

  一路進了男洗手間,家明撥弄著手上的電子錶,不大的螢幕上,這所娛樂場內內外外的監控畫面輪番地滾動而過。一分鐘後,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沿著人還有些擁擠的走廊朝著更裡面走過去,他的手指在電子錶上輕輕按著,設定著監視器的運作。正前方走廊的十字分岔口上,赫然立著「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的警示牌,一名娛樂場的保安在更前方一個路口站著。不過,此時他伸手按了按戴著的耳機,似乎在說著什麼,片刻,目光轉向一邊。

  總監控室中,附近的一個監控鏡頭似乎松掉了,此時正不受控制地對準地下。那保安說了兩句,朝著幾米遠外的鏡頭走過去。家明徑直穿過這道路口,順便戴上一副手套。

  作為裴羅嘉美國分部的據點之一,娛樂場內部的路徑錯綜複雜,周圍都是緊閉的房間,附近的監控畫面在手錶螢幕上滾動著。

  不快也不慢,從容的步子,一面徑直向前走,他一面從口袋裡拿出兩根細鐵絲來,看了看手錶上的畫面,他在旁邊的房門前停下,將鐵絲伸進鑰匙孔,那神情看起來就像是在回自己的家。

  房門打開,他徑直走了進去,關上的瞬間,兩名黑人保安出現在了走廊一側的轉角處,他切換著手錶上的畫面,隨後環顧眼前的房間。

  房間很大,佈置精美,暖氣懶洋洋地開著,客廳的桌子上有沒點完的蠟燭,名貴的洋酒,地上有脫掉的外衣、內衣,痕跡一直延續到一旁的臥室,浴室之中傳出洗澡的水聲,望了望那臥室,一個渾身赤裸的胖子從床上坐起來,正在穿衣服。

  沒有太多的遲疑,他伸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把餐刀,朝著正傳出開門聲的浴室走過去。那道門打開的一瞬間,他也正好走到門口前方,與一名渾身赤裸、剛剛洗浴完畢的金髮女子打了個照面。

  沒有任何叫喊聲,餐刀直接貫穿了對方的喉嚨,下一刻,他轉身走向敝開的臥室門。

  浴室裡傳來砰的一聲響,一具身體倒在浴缸裡。

  「嗨,寶貝,怎麼……呃……」

  十幾秒後,家明推門出來,隨後關上,渾身上下與方才進去時沒有絲毫的變化,淡然而冷漠的目光,邁著從容而隨意的步伐,他朝著更深處走了下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33
第二三○節 刃

  徑直穿過前方的走廊,在下個路口轉彎,一面走,家明一面拉開了衣服的拉鍊,將那羽絨衣反過了一面。看了看手錶上的畫面,接近前方分岔口時,他在旁邊的牆壁上一借力,張開的手足撐住過道兩邊,整個身體緊貼在了天花板上,換了一面的羽絨衣此時看來與那天花板的顏色竟有些類似。

  一名推著吸塵器的清潔工出現在了前方的路口,轉了彎,朝這邊彎道走了過來,緩緩經過家明的正下方。

  望著下方經過的那人,一點鋒芒從他的衣袖中無聲地吐了出來,冰冷的殺意聚集一點,凝住。

  幾秒鐘後,那清潔工過去了他身體的位置,又過了幾秒,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一看,長長的走廊中沒有任何可疑的影像,搖了搖頭,他推著吸塵器繼續向前。

  家明已然進入了下一處彎道,匕首悄然收回,手錶上的畫面依舊在眼前流轉,臨近下一處轉彎,右拳直接揮了出去。

  一名身高達到一米八,體形壯碩的男子恰到好處地走進畫面,在此時窄小的視野中看起來,就仿佛他突然間走進了畫面之中,朝家明那隨意揮出的拳鋒迎了上來。

  沒有聲響,男子的臉上甚至還來不及露出疑惑或是意外的表情,巨大的力量集中於中指上的一點,在脆弱的喉結上爆發開來。那一瞬間,他仿佛能聽到整根頸部脊椎移位的聲音,下一刻,意識消失了。

  短短的瞬間,一切看起來流暢而自然,就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本該就那樣發生。隨意的一拳揮出,步伐卻沒有因為這一拳產生絲毫的停頓,而是徑直地朝前走。

  身形交錯,家明順手攬住男子的頭。

  空氣中發出短暫而詭異的「哢」的一聲響,有什麼東西突兀地斷掉了。兩道身影擦肩而過,自然地分開,家明轉入下一個走廊,男子的身體轉了兩圈,整顆頭已經不自然地扭向了身體後方——那是一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做出來的動作。

  順手向後一揮,家明抓住那將要倒向地面的男子的衣領,隨後,腳後跟與地毯發出的輕微摩擦聲,響起在了那裝飾精美的走廊裡……

  ……

  打開一扇無人的房門,他將手中的屍體扔了進去,經過了更前方的一個路口,他打開一扇看似與周圍無異的房門走了進去。門鎖關上的一瞬間,方才在外面進入娛樂場的幾個人轉入了這邊的走廊。

  「簡,你跟羅斯先生去拿我們說好的東西……你們在外面等等……」

  吸著一支雪茄,為首那穿著休閒裝的中年男人支開了身邊的一對男女,剩下的兩人點了點頭,站在了房門的兩邊。掏出鑰匙開了門,裡面看起來像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他走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哢……

  隨著輕輕的聲響,木門將內外兩個世界隔絕開來。外側,兩名男子的右手探入了敞開的大衣裡,隨時準備應付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而在房門內側,雪茄掉落在地,鮮血正瘋狂地噴射出來。

  站在那人的身後,一隻手緊緊地按住了他的口鼻,另一隻手上的刀鋒拉開他的喉管之後,瘋狂地刺進了那具身體的每一處。輕微的掙扎與抽搐中,發出了難以察覺的咿唔之聲,溫暖的房間裡,腥紅的鮮血噴出身體,落下地面、浸入毛毯,逐漸消沒在這無人察覺的世界角落。

  幾分鐘後,走廊裡傳出了轉動門鎖的聲音,兩名保鏢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微笑著迎向出來的人……

  ……

  一切如常,從通往廁所的走廊裡出來,進入娛樂場的大廳,家明用紙巾擦拭著剛剛洗過的雙手,隨後捏住鼻頭用力哼了一下,紙巾拿開時,鼻頭紅紅的,這使得那張平凡面孔上的表情看來更加老實憨厚。

  不遠處,坐在桌邊的海蒂站起來揮了揮手,家明笑著走過去,目光之中,卻瞥見在另一邊向著海蒂母女靠過來的幾名男女。為首的卻是那名今早才發生過衝突的甘比諾家族名叫簡的女子,一頭紅發,皮裝束身,性感招搖,目光顯然鎖定了正在桌前的母女,隨後也朝著家明這邊望了過來,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無奈地揉了揉鼻子,家明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地走了過去。

  海蒂在第一時間抗議起來:「幹嘛過去這麼久啊?比薩都涼掉了。」

  「個人隱私。」拍拍她的頭,自然又引來女孩的嘟嘴抗議,見瑪麗蓮也是疑惑地望過來,方才笑道:「手錶不小心掉進馬桶裡了,伸手進去拿出來,摸了好久,手被卡住了,然後花了很長時間才拔出來……嗯,比薩味道不錯。」他伸出此時看來還有些濕的右手拈起冷掉的比薩扔進嘴裡,海蒂與瑪麗蓮臉上同時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噁心……」

  說過這句話,瑪麗蓮的臉上露出戒備的笑容,站了起來。

  「嗨,真巧,又見面了,瑪麗蓮、海蒂,還有這位……中國男孩。」

  「我曾經養過一隻很醜的貓,她的名字也叫做簡。」口中嚼著比薩,家明笑著說了一句。

  「什麼?」

  「後來她從樹上掉下來摔死了。」

  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沒有理會紅發女子的說話,家明遺憾地聳了聳肩。面前的幾人愣了一愣,一名男子已經將手伸進衣服裡,通過那微微打開的衣角,露出一支手槍的槍柄,目光盯緊了家明。紅發女子笑笑,面向了瑪麗蓮:「我猜猜,你的朋友都是這麼沒禮貌嗎?還是說他們都是這樣愚蠢,看不懂眼前的局勢?」

  今天由於是跟家明出來玩,瑪麗蓮自然特別關照了沒有帶任何保鏢在身邊,對方通過情報調查過來,顯然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望了望家明低頭研究比薩的側臉,再望望那人刻意露出的槍柄,瑪麗蓮不由感覺有些諷刺。那句中國話叫什麼來著?關公面前耍大刀?唐敬堯曾經教過她這句話。

  「你打算幹什麼?簡,是前幾次史密斯對我的邀約令你感到了失落,還是因為我拒絕了你愛得發狂的男人反而令你感到了難堪?」

  從瑪麗蓮開始經營家族事物,商場上對她示好的男子不少,這其中,或有因為她的美貌,或有因為她的背景,或有因為她的家族財富。甘比諾家族的史密斯之所以也有過糾纏,大抵是因為約瑟夫對瑪麗蓮的迷戀,希望將瑪麗蓮弄上手之後藉以打擊約瑟夫,結果自然是被瑪麗蓮輕描淡寫地推掉。不過此時說出這件事,簡的表情明顯地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在這件事情背後,她與史密斯之間又有些怎樣的分歧。不過現在明顯是自己這方占上風,也就沒有生氣的必要,調整了情緒,當下淡淡一笑。

  「唐敬堯玩弄你,約瑟夫想要玩弄你,史密斯也只是想借著玩弄你來給約瑟夫難看,我有什麼好失落的。不過也好,既然你這麼直接,我想請三位跟我去一下……中國小子,我說過我記得你了,就是今天早上,還有印象嗎?」

  家明抬起頭:「綁架?」

  女子挑了挑眉:「沒錯。」

  「我會用力反抗的。」

  「儘管反抗啊,沒關係。」

  「我知道。」家明點了點頭,自言自語,「我越反抗你們越興奮嘛。」

  「那麼……」

  聽見家明說出那幾句話,周圍的幾人其實都已經有了些戒備,但誰也沒料到變故會發生得那麼突然。隨著回蕩起來的「轟——」的一聲巨響,幾乎整棟樓房都動搖了一下,所有的遊戲機砰地黑屏,天花板上的日光燈譁然亂閃,無數的防火噴頭在整個大廳內降下了大雨。

  「爆炸……」

  「起火了……」

  遠遠近近,從最初一秒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有人驚慌失措地喊,隨後靠近門邊的人們已經瘋狂向外湧出。休息區這邊,跟在紅發女子身後的四名男子幾乎已經將槍拔了出來,與那位大姐頭擠在了一起,噴水擾亂了他們的視線,一時間他們幾乎以為自己受到了薩利埃家族早有預謀的襲擊。不過,在這樣混亂的場景中,他們也不敢貿然開槍傷到太多的無辜人士。直到幾秒鐘後,他們才意識到,這棟樓是真的出意外了。

  一片混亂的呼喊、奔跑聲中,家明與瑪麗蓮母女頂著一塊桌布,朝著門口那邊擠了過去。天花板上的噴水一直都在持續著,人群恐慌而毫無秩序。海蒂被保護在中間,避免她在混亂中被人推到或踩到,因此走得有些慢。過了一會兒,家明將海蒂攔腰抱了起來,躲在桌布下。瑪麗蓮大聲喊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恐怖襲擊吧,中東啊、基地組織啊、薩達姆啊……」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紐約嘛……你會習慣的……」

  混在人群中朝著門外疏散,足足花了好幾分鐘才終於出去,不遠處,警車的笛聲已經越來越響。人群之中還能看見甘比諾家族的幾人,那紅發女子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終於還是看見了他們,但此時員警已經到來,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幹什麼。不一會兒,雙方在人潮的簇擁下,消失在了各人的視線之中。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37
第二三一節 回溯

  下午時分,雪花終於停歇下來,街道上有著不算厚的積雪,天氣寒冷陰鬱,紐約上空的雲層在醞釀著更為兇猛的暴風雪,新聞裡有了輕微的雪災預警。

  已經被炸彈、火焰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房間裡,員警們正忙碌地工作著,清理現場,檢查屍體,一部分員警則立刻調出了所有的監控鏡頭,開始進行分析。

  接近下午一點左右,一輛車在已經停業的娛樂場外停下。街上刮起了寒風,兩名穿著便裝的白人走了下來。一名是身高幾乎達到兩米的瘦高個子,他身邊的那人則只有一米七左右,模樣斯文,戴著一副細框邊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在某個大公司上班,朝九晚五的白領職員。

  神情嚴肅的胖警長從裡面迎了出來:「你們是……」

  「FBI,我是德尼·拉旺,這位是蜜雪兒·菲力浦探員,我想他們已經在電話裡跟你介紹過我們……事實上我們正打算去三藩市休假旅行,呃,我是說……這件事應該比旅遊有意思。」從懷中拿出證件,名叫德尼的高個男子做過了自我介紹。面目斯文的蜜雪兒卻沒有說話,拿出證件給他看,隨意地扶了扶眼鏡,打量四周。

  「哦,我是蒂姆,蒂姆·羅賓斯,這一區的負責人。」與兩人握了握手,胖警長領著他們朝裡走,「這裡表面上是娛樂場所,實際上……當然也是,在下面有一個很大的黑市拳賽場,每週六舉辦一次,我想你們知道,因為我們曾經對這裡進行過調查,後來被叫停了,因為當時也有你們的人參與在內。」

  「嗯,沒錯,不過那件事情已經了結了,當初進行調查的湯姆……哢……」手指在頸項邊輕輕一劃,高個子探員俏皮地挑了挑眉毛,「死掉了。呵,當然是在了結了這裡的事情之後。」

  「呃……」胖警長攤了攤手,不敢再說這方面的事情。隨後幾人走入通向後方的走廊,由於上午的噴水,此時四周的牆壁都是濕漉漉的,不時有警員與三人擦肩而過,氣氛很是陰冷。片刻之後,警長有些刻意地引開了話題。

  「這邊走,呃,我來簡單說明一下,案發時間是上午十點四十五,整個事故只發生了一次爆炸,但是爆炸的威力相當足。整個通道,前後將近二十米的距離全都受到了波及。死的一共八個人,其中五個都已經被炸彈波及到,另外三個屍體完好。這其中有一個人叫加里·鄧波,他是一名黑市拳手,雖然排名並不算很好,但空手對付八到十個普通人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喉結遭到重擊,然後被人擰斷了脖子……按照法官的話,就像擰小雞一樣——他來不及進行任何的反抗……」

  說到這裡,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一旁戴眼鏡的探員蜜雪兒皺起了眉頭:「喉結?那就是正面遭到重擊,沒有其它的傷嗎?」

  「沒有,他的屍體完整,檢查也很快,你知道,我們有著整個美國最好的法醫……初步的檢查結果是,他死前身體狀態良好,沒有服用任何藥物,沒有睡過任何女人,他壯得可以殺死一頭牛,然後……他就毫無反抗地被人幹掉了。」

  「麻煩事……」兩名探員對望一眼,那警長在一旁補充道:「對了,按照法醫的說法,加里·鄧波喉結粉碎了,理論上有可能是鐵錘直接掄上來,但傷痕檢驗證明是拳擊,力量完美地集中在一點,至少超過三百磅。你知道,就算因為他受過嚴苛的鍛煉而僥倖不死,這一拳也已經對他的頸部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活不了多久。」

  「李小龍再世嗎?現場在哪?」

  「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了。」

  轉過前方的彎道,因為爆炸而漆黑剝離的牆壁就出現在了前方,一群員警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周圍,尋找可能有用的東西,由於員警來得很快,現場基本完整。

  「案發的中心點,應該就是裡面的中間那個房間。你知道,這裡除了地下拳賽,他們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業務。不得不說,他們的後臺很贊。」胖警長戴上口罩,捂住了口鼻,領著兩人繞過地上一塊塊焦黑的物體,偶爾拉開被白布遮蓋的一些東西,多半是屍體,「租用這間房的是一家私人公司的老闆,背景很模糊,但一般認識還算是個相對正當的商人,這間房被他租用來放置一些東西,當然表面上都是一些公司文件。他常常會過來處理一些事情,這並不稀奇,每個地下拳賽的愛好者都能擁有這樣的一間房,只要你付得起錢。」

  「案發當時他進入了房間,他的兩名保鏢就站在門外,這些在監控鏡頭上全部都有。他的兩名保鏢很專業,似乎有些過於專業了,他們身上都有槍……不久之後鏡頭轉開了,再發現他們時是在幾分鐘之後,監控員昨天喝了酒,並沒有發現這時監視器有了一陣時間的停頓,然後在鏡頭裡他們已經倒在了地下。最先趕來的兩個人試圖察看他們的屍體,但兇手很顯然已經將炸彈壓在其中一個人的身體下方,兩個人被當場炸死,壓著炸彈的那個屍體……幾乎成了碎片,我們剛才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然後是裡面這具……」

  「阿倫·艾克哈特,商人……」出現在眼前的,是門板早已被炸開的房間,由於經過了火焰的焚燒,四周也已經變得焦黑。幾名員警在房間一側忙碌著,他們移開了原本在那裡的書架,後方顯然是一間密室,沒有可以正常打開的途徑,他們正在試圖強行破門。屍體就在門口前方的不遠處,已經被燒焦了一部分,一名法醫在他的旁邊做著記錄。

  「那是什麼?」扶了扶眼鏡,名叫蜜雪兒的探員朝著密室示意,那警長說道:「很顯然,一個打不開的房間,這裡的負責人拒絕對此做出解釋,後來又說是這裡的秘密業務,只要擁有足夠的錢,就能擁有這樣的一個房間。除了本人,就連產權方也不知道打開的方法。受害人的大拇指被砍下來了,而那裡有一道指紋鎖,很顯然兇手進去過。正在忙的那位是專家,他最擅長溜門撬鎖,呵呵……」

  「那麼……這位艾克哈特先生呢?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死了,熟了,就像三成熟的牛排,我喜歡。」聽到蜜雪兒的說話,正在地上做記錄的那名乾瘦而有些神經質的法醫抬起了頭,拿起鑷子在死屍的身上輕輕地戳動著。「傷口一共二十三處,動手的人是個天才……不,我是說他是個高手。毫無疑問,喉嚨上這道口子是第一刀,兇手從後方用手箍住他的口鼻,很用力、非常用力……」

  那法醫從地上站起來,神采飛揚地試圖重現當時的景象。一手回抓,另一隻手上的鑷子當成匕首般地劈來斬去:「你一定無法想像,他的顎骨已經脫臼了,並且有著輕微的裂傷。對方只是用手將他箍住,力量幾乎要捏碎他的臉,然後他首先劃開了他的喉管,傷口很深,血會飆出一米多遠,然後是他的大腿、肩膀、全身上下,對方像紮乳酪一樣連續紮了二十多次,這一切就是為了不讓他發出哪怕任何一聲輕微的響動,真是一項趨於完美的傑作。外面的那些碎片我還沒仔細看,不過三具完整的屍體已經看過了。乾淨俐落,來的絕對是個高手,真希望能看到他,欣賞他的作品是一種享受……」

  蜜雪兒用口罩捂住了嘴,靜靜地聽著他說話,隨後道:「艾倫,有人能比你更變態嗎?」

  那法醫做了一個難以言喻的手勢,隨後道:「來的人真的很厲害,我打賭你們這些FBI的婊子絕對抓不住他,賭一客最高級的三成熟牛排如何?」

  「我喜歡七成熟的。」

  「這兩個傢伙是大學同學,他們一早就認識,並且互相對對方的屁股表示過欣賞。」高個子探員對有些奇怪的胖警長解釋著,隨後道,「那麼,先讓我看看監控錄影,當然,那肯定已經是被人修整過的了。」

  「好的,跟我來。」胖警長走在前面,領著高個子去監控室,蜜雪兒則留在了現場。「呃,根據我們的專家進行的初步檢查,錄影並沒有修整,每一刻它都在看似正常地運作,只是……被人暗中進行了小小的修改,對方就利用這樣的時間差,一步一步地進入了內部,只是我們目前還不清楚他到底是通過怎樣的技術控制整個監控系統的……」

  一路來到監控室,幾十個螢幕上畫面輪番交替,幾名警員正在研究著,眼見著警長進來,介紹過高個子的身份之後,一名警員控制著畫面時間,開始為他介紹畫面上的一切。

  「整層樓的監控系統相當完備,理論上來說幾乎沒有什麼監控上的死角,畫面沒有被人修改,但是我們根據對方進入的線路逆推之後,發現幾處鏡頭有了令人難以察覺的人為控制痕跡,首先是在這裡……」

  「入口旁邊的這個鏡頭似乎出了些小問題,監控員很敏銳,然後判斷是監視器的架子出了些問題,讓保鏢去看了。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兇手進入了這個交叉口……」

  「緊跟著這些鏡頭都有了一些微不可察的調整,如果不是我們知道結果,根本不會發現這些鏡頭的不正常。從外面進來到這個房間,可以選取的道路很多,在第一個時間段裡,你可以發現,這邊有人走動,這邊、這邊也有,所以兇手選取的應該是這條路。鏡頭轉過去,他走了出來,後面的鏡頭正好照過來這個交叉……沒有人,他只比鏡頭快了一步。這個過道的兩個鏡頭,你看,很自然地推進,這裡沒有人,但在這之間,大概有一米半左右的空白視域。這個鏡頭在移動,另一個也在移動,兇手……就藏在了這僅僅一秒鐘的空白當中,固定的速度,完美地掌握著一切……」

  「因為這樣的分析,我們很容易就可以發現,在這片看似被監控鏡頭重重包圍的房間裡,有人製造了一個始終移動的空白點,你看,這個鏡頭稍微前一點的地方,看起來差一點就能跟前一個鏡頭重合,但永遠差了這樣一點。他從這裡,到這裡,然後轉彎。每一個過道,都是精確的十三秒鐘,不多不少……我恨這個數字……」

  「我們通過空白的鏡頭推到這裡,你看,前方一個鏡頭開始掃回來,這裡兩個黑人正走向那條走廊,然後……鏡頭重合了,我們看不到人,這裡有扇房門……我們在裡面發現了兩具屍體。四十二秒之後,黑人轉過去了,你看,注意觀察,鏡頭之外的盲區又開始出現了,在這兩個鏡頭之間,它在移動。下一個走廊也是十三秒……」

  「這裡,清潔工開始跟盲區重合,但是到了這裡,盲區擴大了……所以清潔工沒有死,兇手不知道以怎樣的方法避開了那個清潔工。他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往這邊來,從旁邊的這個鏡頭,我們可以看到他,他叫加里·鄧波,另一名死者……他消失了,但沒有出現在下一個鏡頭,當然,這個鏡頭目前正在拍攝走廊的另一邊,他一下子沒出現,也不會引起懷疑。然後他就再也沒出現了,他被我們發現在這間房間裡,屍體像是被兇手隨手扔進去的。嗯,再是最後,兇手進入了這個房間,然後那個商人跟他的保鏢過來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整個監控室裡靜悄悄的,那名FBI的探員在沉默著,其餘的員警也下意識地保持著沉默,胖警長背負雙手走來走去,只有那名員警解說的聲音詭異地回蕩,卻將整個氣氛襯得更為寂靜。儘管這些事情他們方才一同推導過了許多遍,但此時聽著同僚系統地說出來,還是不禁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一股寒意。在那監控畫面上,整個娛樂場的內部不是寂靜的,每個走廊似乎都有人經過,也是因此,那種仿佛明明有無數人來往,明明有無數隻眼睛在觀察,卻始終有人悄無聲息地在那場所中穿行,如同幽靈般沒有任何人能發現的詭異感覺才更為深刻。

  從容、精確、詭譎、冷酷,假如對方喜歡,或許眼下就藏在他們的背後也說不定吧……一時間好幾個人心中都忍不住地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高個子探員操縱著監控器再看了一遍,隨後點頭說道:「沒錯,他就在這裡……」

  話音未落,突兀的槍聲突然從外面的走廊中傳了進來,下一刻,再一次巨大的爆炸震動了整個樓層。警員們慌忙拔槍的時候,那名叫德尼的探員已經如同豹子一般衝出了監控室的房門,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有動靜的方向,正是那已經受過一次炸彈洗禮的廊道。

  前方一片煙塵滾滾,四周有警員持著槍跑過來,那煙塵中也有警員撤出。正打算衝進去,衣領上的袖珍對講器中猛然傳來聲音,他朝著另一條道路猛衝而去。

  槍聲隱約迴響,轉過了幾個回廊,他再度進入娛樂場的大廳,從側面的窗戶猛衝出去,那是樓房後方的一條窄巷。不遠處的路口,兩道熟悉的人影正恨恨地徘徊著,正是蜜雪兒與他的醫生同學,一人手上持槍,另一人拿著手術刀,路邊的行人遠遠跑走了。

  「怎麼了?」

  「密室門被打開了,然後……」蜜雪兒舉著槍,聳了聳肩,「其中一個人朝裡面扔了炸彈,然後衝出去,你猜猜那是誰?」

  「誰?」

  「我們抓了很久也沒抓到的那位老朋友。」

  德尼愣了一愣,一旁的變態醫生艾倫也晃動著手術刀:「我也在想,那大概是他。」

  「莊·阿米爾……裴羅嘉……」過得片刻,德尼點了點頭,「那是裴羅嘉的地方,他們現在過來毀滅痕跡……立刻通知國安局方面以及這次負責鬱金香事件的所有人,或許我們可以把案子合併了……」

  與艾倫打過招呼,兩名FBI探員去處理他們要處理的事情。走到無人處,艾倫拿出了身上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片刻,對話聲響起來。

  「喂……詹姆斯……莊·阿米爾的小組被召回了,顯然裴羅嘉已經開始對鬱金香感到畏懼……沒什麼,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我剛才跟他交了手,並且沒有受傷,真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44
第二三二節 猜疑,內幕

  「轟動啊轟動啊轟動啊……」

  「熱鬧的耶誕節……」

  「老實說,我喜歡現在的氣氛……」

  傍晚時分,天色陰鬱,窗外寒風呼嘯,位於曼哈頓郊外的這棟別墅中,功能良好的暖氣系統帶來的內外反差使人感到分外的愜意。別墅中裝修簡潔大方,各種傢俱無不是名貴的大師手筆,但大廳內此時卻顯得有些淩亂,六七個人分散在大廳之中,有人屈腿在沙發上,悠閒地看著手提電腦,有人在酒櫃邊品嘗著名貴的紅酒,有人在電視前看著關於某項爆炸案的新聞,也有人正以看八卦的態度翻閱著新送來的文件。

  為首的男人是崔國華,看著電腦的自然是加入這個小組才一年多的電腦天才方國琳,一張娃娃臉、戴著運動帽的饅頭正以曖昧的姿態站在她的背後與她一同欣賞螢幕上的畫面,可惜這是冬天,就算對方給他機會,他也不可能從敞開的領口中看到什麼風光……

  「本來以為那位簡小姐昨晚……不,應該說是今天淩晨才發過飆,至少會收斂一下給雙方都多一點考慮和緩衝的時間,誰知道現在就出這麼大的事情……」放下檔,崔國華搖頭笑了笑,似乎對這件事情感到意外,但仔細想想,那個外號鬱金香的女人倒的確一向是這樣強勢的態度。

  「這真是性格哦。」饅頭鼓著掌讚歎一聲,「不過這樣有什麼好處嗎。她這是在把雙方都往死胡同裡逼吧。這裡可是紐約。」

  「切,人家神通大著呢。」輕輕按下電腦上的按鍵,方國琳頭也不抬地說道,「如果真是她做的,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說不定人家就是有能力在紐約把北美裴羅嘉也弄得個天翻地覆!當然……現在也還沒確定就是她做的……」

  「那她還是人嗎?」饅頭挑了挑眉毛,心中想起今天淩晨時看見的街道上那一幕虐殺的情景,旋即搖了搖頭,「我看應該不是她,就算莊·阿米爾出現過,也不代表那地方就一定是裴羅嘉的地盤吧。」

  「但為什麼顧家明會出現在這裡,太巧合了。」將螢幕正對著饅頭,上面播放的,正是那所娛樂場內的監控錄影。從一些散碎畫面中,可以看到家明與瑪麗蓮母女走動的身影。其他人或許不能首先發現這個,但炎黃覺醒卻是在暗中觀察著那對母女,知道她們今天去了遊樂場,聯繫那巧合的爆炸,立即便感到其中有些貓膩。

  將電腦放在茶几上,方國琳坐正了身子,對著周圍的幾人說著自己的判斷:「照我看,這件事情一定是顧家明跟簡素言聯合的作品。因為內部監控畫面透露出來的東西實在太精確了,用最巧妙的方法製造監控上的盲區,進入、殺人、出來,幾乎沒有任何人發現她,路線的選擇上幾乎精確到了極點。如果只有簡素言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操作所有的監控鏡頭,至少我無法想像那需要多嚴謹的思維,這裡肯定需要一個旁觀者。我們都知道,顧家明其實有著很不錯的電腦技術,應該是簡素言教會他的,而且一直以來,他的性格比較冷靜,由他在外面掌控全域,簡素言行動,這樣的搭配是很完美的。」

  這個推斷很合理。大家對望了一眼,崔國華笑了笑,伸手點了點畫面上正在打遊戲的顧家明:「這傢伙很厲害,不簡單。」

  喬國睿端了兩杯紅酒過來,遞一杯給崔國華,崔國華擺了擺手,示意不要,隨後那酒杯遞到國琳的手中,饅頭也想要,伸出了手。

  「自己倒去。」

  「重色輕友!」饅頭比出中指。

  「其實從最開始就有端倪了。」喬國睿坐了下來,「他在學校的那次籃球比賽,電腦的水準,以及……呵,那次東方婉一說起來就恨到不行的比武。我估計他一直在收斂,作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他幹得真的很出色,想來應該是簡素言親自教出來的徒弟。假如這次的行動真的有他參與——我覺得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假以時日,他就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簡素言。」

  「哇哦……」

  旁邊幾人讚歎一聲,同時也表示了認同,饅頭又望了幾眼:「可惜他不帥,簡素言真漂亮……葉蓮真的喜歡她?」

  「所以他才更有優勢,他不招搖,一般情況下也沒多少人會關注他,假如兩個人擁有同樣的身手,他要比簡素言可怕……」沉默一陣,喬國睿說道,隨後又搖了搖頭,「當然,這樣的機會太小,就算有最好的老師,以他目前表現出來的性格,也不會有機會經歷太多的生死,是無論如何到不了那種程度的。我現在期待的是,那間密室裡藏著的東西,到底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驚喜……」

  ……

  從窗戶望出去,整個薩利埃家族的莊園中一片金碧輝煌,所有的燈光都已經打開,主宅那邊正在舉行盛大的宴會,不時有各種名車抵達,客人們陸續而來。

  坐在電視前,穿著一身公主服的海蒂正在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上擎天柱與威震天的大戰,偶爾回過頭來,望望坐在餐桌邊忙碌的家明——他身前擺著一台手提電腦,旁邊放了很多的白紙,上面畫滿她看不懂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家明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進行的工作,直到現在仍未停止,她也不敢去打攪他。

  母親在廚房裡忙碌著,由於家明沒說出去參加宴會,因此她們決定了晚餐就在家裡吃。她偶爾偏著頭望望外面的熱鬧景象,隨後將雙手負在背後,翹著細小的步子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經過家明身後時,探頭去看電腦上和紙上的東西,家明回過了頭來。

  「想出去玩?」

  「呃……沒……」海蒂有些勉強地搖了搖頭,隨後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張紙:「這些是什麼啊?」

  「是規律。」

  「什麼規律?」

  「人想事情、做事情的規律。」

  「你想對付誰?」海蒂好奇地問道,「壞人嗎?」

  「沒有壞人,只有敵人。」家明笑了笑,感到自己說的這些有些深奧,「出去玩吧,我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做完,做完了去找你。」

  「呃……」

  「呵呵,別裝正經了。」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海蒂捂著頭跳開:「哼,可是媽咪已經在做晚飯了。」

  「沒關係,想出去就出去吧。」瑪麗蓮從廚房探出頭來,「到外面吃也行,注意,不許吃蝦,你皮膚過敏,還有,不許喝酒。」

  「知道了。」雖然思想看來比中國孩子早熟,但年齡擺在那裡,好動、愛熱鬧的天性不會改,得到了許可之後,海蒂也便決定出去,在家明面前拍了一拍,「你們記得出來找我啊。」隨後,興高采烈地出了門。

  電視上的動畫片依舊在播出,聲音迴響,混合著旁邊敲擊鍵盤的嗒嗒聲,家明偶爾便拿起筆來寫一些字。大約十分鐘後,瑪麗蓮端著食物出來。煎得恰到好處的黑椒牛排、雞蛋、沙拉、土豆泥、玉米濃湯,燒制簡單,但看來卻相當可口:「開飯了。」

  「唔,馬上,你先吃。」

  應了一聲,家明仍舊在進行著推演,又過了不知多久,他放下筆,開始整理桌上的紙張,望了望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卻沒有開始吃的瑪麗蓮:「基本整理好了,抱歉。」

  「沒關係,我喜歡,以前唐敬堯……呃……」她大概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隨後又止住了話語。家明點了點頭:「吃吧。」

  「嗯。」

  隨後,房間裡響起了刀叉與瓷盤輕微觸碰的聲音,兩人偶爾說幾句話,大抵是菜合不合胃口,好不好吃啦,今天本來準備煮中餐卻煮了西餐之類的,快要吃完的時候,瑪麗蓮方才抬起頭來:「其實……其實……家明,我的事情給你添麻煩了嗎?」

  「呃?」

  「今天上午的時候,你和簡的說話。」她頓了一頓,「其實你一直是很收斂的,如果不是我……和我的家族,你不會故意那樣,對吧?」

  事實上,以家明以往收斂的性格,今天對上甘比諾幾個人的態度已經稱得上是刻意的挑釁,雖然沒打起來,但敏感的瑪麗蓮還是嗅到了其中的不對。此時她說起,家明笑了笑:「應該不是。」

  瑪麗蓮明顯不相信他的話:「那你……」

  「我需要一個身份。」

  「什麼?」

  「準確來說,顧家明需要一個身份。」家明點了點頭,說到自己,卻沒有用第一人稱,「一個更加具體的、形象的、厲害的、稍微坦誠一點的身份,緩解掉一些潛在的……懷疑,或者風險。」

  後半句話仿佛自言自語,瑪麗蓮愣了一愣,隨後搖頭道:「我不懂。」

  「不用明白,這是給一些有心人看的,簡單來說,就是有些人懷疑我會比現在厲害一點,那麼我就厲害一點點,他們就覺得,啊,我果然猜對了,我很NB,我是天才。」家明笑著攤了攤手,「至於你和海蒂,只要知道我就是我,一直是你們認識的顧家明,那樣也就夠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49
第二三三節 黑手黨

  那麼說說黑手黨。

  發源於義大利西西里島以及法國科西嘉島的這種非法組織形式,到了二十世紀與二十一世紀之交,毫無疑問已經成為了全世界最為著名的黑社會代名詞。作為與日本雅庫紮、中國香港的三合會、哥倫比亞毒梟齊名的世界性黑道組織,以家族為系統的黑手黨在二十世紀初期流入美國,其後發展到最為強盛的規模。雖然至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被聯邦調查局瓦解了部分勢力,但到如今,卻依舊保持了相當的勢力與影響能力,經營著包括走私、販毒、人蛇、暗殺以及垃圾回收等一系列業務。

  如今,以紐約為中心,美國境內有著大大小小幾十支黑手黨,其中最為著名的有五大家族,分別是甘比諾家族、布亞諾家族、科洛博家族、傑諾維塞家族以及盧切斯家族,其中又以甘比諾家族最為強大,整個美國黑手黨的歷史,無論是打擊別人或是被人打擊,都留下了他們鮮明的痕跡。譬如說最初來自義大利最古老的黑手黨家族,成為美國黑手黨第一任首領,外號喬香蕉的約瑟夫·伯納諾,後來也是被卡羅·甘比諾所打敗,而這位卡羅·甘比諾,其實也就是電影《教父》主角的原型。

  相對甘比諾來說,薩利埃家族的勢力算不上強大。雙方雖然因為許多問題有著難以化解的矛盾,但卻並非是頭號敵人。做為長久以來黑手黨的第一家族,甘比諾有能力打壓薩利埃,但同時也要面對很多其他方面的挑戰,在制衡的法則下,始終也無法將薩利埃家族真正地趕盡殺絕。不過,既然作為弱者,平時但求自保,但每一次甘比諾家族的新教父上任,這邊都得手忙腳亂,精神緊張好一陣子。

  譬如說最近,約翰·達米科接下了甘比諾家族一切事物成為代理教父之後,薩利埃家族就開始到處聯繫,與各方面的勢力親近、表態,便是為了對甘比諾家族做出預先警告:「我的朋友還是有的,你要動我,別人未必答應,所以千萬不要發瘋。」

  互相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誰都明白,約翰·達米科是只笑面虎,在利益至上的原則下,他愛好和平,同時也最善於用這種表像去迷惑別人,合縱連橫,幹掉一切對手。

  今晚在薩利埃莊園中舉行的晚會,事實上便是為了這樣的理由。

  「我記得……上次有這樣宴會的時候,是在……」走過燈火通明的道路時,瑪麗蓮晃動著頭上的金色長髮,回憶著好幾年以前的事情。在她的身邊,家明卻是首先說出了答案:「九二年,是吧?」

  「呃……」

  「高蒂在那年入獄了,小高蒂接下他的位置。」

  「嗯,沒錯,那年海蒂過了七歲生日。其實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約翰·高蒂性格很高調,那段時間當他的敵人可都得提心吊膽。不過他太高調了,老是接受採訪,羞辱政府部門,後來公牛沙米的證詞讓他進了監獄……海蒂或許已經不記得了,在那之前我們出門都是一群人跟著,久而久之我就討厭出門了,學會了中文,去中國旅行了一個月,住在北京……」瑪麗蓮邊想邊說,對於那段時間深居簡出的生活明顯印象不深,說到唐敬堯,隨即閉了嘴,笑道,「抱歉。」

  「嗯,還記得?」

  「記得。」瑪麗蓮點了點頭,「所有的事情都記得,可是那種感覺卻完全沒有了,很奇怪對不對?」

  「不清楚。」家明搖了搖頭,「這方面我可弄不懂……」

  「發表下看法啊。」

  「說吧,前面宴會裡誰都好,你看不順眼的,我過去殺掉他。」無奈地攤了攤手,「這個倒還比較簡單。」

  「你啊。」瑪麗蓮遺憾地歎了口氣,笑了,「還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有時候跟個木頭人一樣……」

  家明笑了笑,沒有說話,關於人心這種東西,他受過訓練的,不過……那畢竟只是訓練,只是殺人的技巧……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那主宅的正前方,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多,賓客們都已經到齊,在各處走動著。這次來的多半是些有一定勢力的黑社會頭目,主賓倒是少部分,跟隨這些人來的手下、保鏢之類的人物至少要在兩三倍以上。家明望了一眼,心中想著如果在這裡放顆炸彈,不知道整個紐約的黑社會要亂成什麼樣子。

  炸彈……導彈……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在腦海中輪流旋轉,才進入大廳,幾個與瑪麗蓮認識的人便走了過來,一陣寒暄,瑪麗蓮熟練地跟他們交談起來……

  ……

  「上個月衛斯理搞了部改裝過的軍用悍馬,馬力強勁,平均一公里耗油一升……」

  「我猜那車的唯一用途是用來運油罐……」

  「哈爾斯準備投資慈善業,他準備辦一家兒童收養所。」

  「聽說他以前殺人不眨眼,兒童屠宰場嗎?哈哈……」

  二十世紀末的黑手黨聚會,早已沒有了《教父》中那稍顯陰鬱的黑白電影氣息,通明的燈火與流暢的音樂中,周圍諸人談的多半都是與錢有關的話題。當然,如果仔細聽,偶爾也能聽到一些尋常人難以接觸到的地下爆料,不過並沒有人談起甘比諾,也沒有約翰·達米科。這畢竟不是正式的黑道集會,關於甘比諾與薩利埃之間的關係,誰也不會做出正式表態,不過,不能讓兩個家族捲入全面戰爭,也是大家的共識之一。

  在瑪麗蓮身邊站了一會兒,聽到她與人談的,倒全是關於垃圾回收生意之類的事情,在黑手黨經營的事物中,辦理垃圾處理場是相對合法的一項,在紐約這些事情多半是黑手黨在壟斷,甚至偶爾會有人在紐約因為撿垃圾而被殺,這也是確有其事的。平日裡在家明面前溫順無比的瑪麗蓮此時才顯出了從容且周延的態度,保持著應有的禮貌,應付得恰到好處。聽他們聊了一會兒,家明打了個手勢去找海蒂,瑪麗蓮道聲歉,結束掉閒聊,立即追上去。

  「呃,抱歉……」

  「不用管我的。」家明笑道,「我說真的。」

  「你才是我的客人。」

  家明聳了聳肩:「我還以為我該是主人。」

  「沒錯,只要你喜歡。」

  「蠢女人……」

  瑪麗蓮隨在身邊,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打招呼。究竟她忝為主人,何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薩利埃相對甘比諾或許弱勢,但也是混得不錯的黑手黨之一,這樣家族中一名獨居多年,兼具東方嫺靜與西方性感的女子,縱然有了一個女兒,也毫無疑問是聯姻上位的最佳人選。

  她要跟著,家明也只得慢慢地走走停停。他對於宴會本身並無興趣,參與宴會者的背景也無法令他升起任何的情緒——無論是敬畏或不屑都沒有。不一會兒,瑪麗蓮應付著新一波的寒暄者,家明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約瑟夫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對紐約的感覺如何?」

  「很吵。」

  「沒錯,有時候我也這麼覺得。」約瑟夫笑了笑,「那麼,聽說你們今天上午出去遇到了一些意外?」

  「嗯。」

  「我想這很正常,有統計說,紐約每八秒種就有一次犯罪發生……哦,查理斯,好久不見,西岸生活如何……」正說著話,一名長髮男子也走了過來在一旁坐下。約瑟夫打了聲招呼,那人笑了笑:「洛杉礬生意不好做,西班牙人越來越囂張,前幾天幾個黑人在街上無緣無故就被射殺,因為他們不喜歡黑人進入他們的地盤。目前風聲很緊,快聖誕了,再加上約翰·達米科的,看來我回來得正是時候……哦,這位是……」

  「瑪麗蓮跟海蒂的朋友,中國來的顧家明。家明,這位是查理斯,我們一般叫他王子。」

  「你好,我是瑪麗蓮的表哥。」過來與家明握了握手,那查理斯與約瑟夫聊起有關甘比諾家族的事情。過得片刻,遠遠看見瑪麗蓮的父親老維克托走過了宴會大廳,正朝這邊過來。約瑟夫與查理斯是目前薩利埃家族最主要的兩名負責人,想來是為了談論公事,家明起身準備離開。才走出幾步,一道身影從旁邊跑了出來,拉住了他的手,正是海蒂。

  「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為你和媽咪不來了呢。」一面向約瑟夫等人揮揮手,她拉了家明,鬼鬼祟祟地朝大廳的偏門跑去,「我帶你去看好東西。」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52
第二三四節 扭曲

  「看……這裡、還有這裡、這裡……很多對不對?」

  「這是比較新式的槍,柯爾特公司生產的M4,聽說去年十一月份已經開始配備到陸軍和海軍陸戰隊裡去啦,用5.56mmM193彈,這種槍的準確性還是不錯啦,我覺得挺拉風的,砰、砰、呵呵……」

  「M16,漂亮是很漂亮,電視裡最常看到的槍,長長的槍管,拉風的槍身……不過聽說壞處也很多的,容易卡彈啦,槍管會被堵住啦,惡劣天氣下無法使用啦,不推薦……」

  「相對於M16呢,這款槍就是世界上最經典的一款了,AK47自動步槍,越戰的時候美國大兵甚至會扔掉手上的槍改用AK47呢,真拉風啊真拉風,壞人都用它……」

  「還有這款,叔叔他們珍藏的柯爾特蟒蛇,世界上最好的左輪手槍,長長的槍管,黃金色的槍身,啊,愛死這把了……」

  聽起來像是某個自戀的武器收藏者在吹噓,燈火通明的密室房間裡,家明望望周圍陳列著的各式槍械,再看看捧著那把黃金色柯爾特蟒蛇愛得不得了的小海蒂,張開了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感覺。

  方才海蒂說要帶他來看好東西,誰知道一路拉著他鬼鬼祟祟地過來,便是進入這間密室欣賞這些槍。想來自己殺人無數,會給海蒂自己喜歡槍的錯覺也沒辦法。只是作為海蒂這樣的孩子,如果喜歡上這些東西,那就……

  「呃,海蒂,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書上看的啊,有時候也問人,可是他們一般不會告訴我太多,叔叔是不怎麼管我的,他這個房間,我偶爾就來看一次。」

  「呃……」正要說話,手錶上嗶嗶嗶地傳來了報時的聲音,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時,卻見海蒂已經放下了柯爾特跑開,口中說著:「對了、對了……」翻箱倒櫃地拿出了一瓶紅酒來,隨後再翻出兩個水晶杯:「叔叔說了,這個是八二年最好的紅酒,他昨天開瓶喝了一杯了。家明,你喜歡的話,我們把它全喝光。」

  「我喝酒容易醉的,而且……媽咪允許你喝酒嗎?」

  「呃……」背對著家明,海蒂將紅酒倒進了酒杯,「平時是不准啊,可是遇上很開心的時候就沒關係的,那……我們倆喝一杯?」

  「好吧,一杯。嗯,記得把你叔叔的酒藏回原處,別讓他發現了。」

  「知道啦知道啦,呐,喝紅酒要先搖,然後聞……」

  喜滋滋地將酒杯送到家明手中,海蒂跑到辦公桌另一側的椅子與家明相對而坐,猶如每一個孩子接待朋友一樣,總喜歡將自己的有趣的珍藏拿出來給人分享,海蒂現在或許也是這種心理,在外界正舉行盛大宴會的時候,在沒有第三者的密室裡,兩人坐在一起,說話、喝酒,對她來說,有著相當特殊的含義吧……

  不想破壞掉海蒂此時的興致,家明晃了晃酒杯,輕輕嗅了一下在身前放下,構思著該如何溫和說服海蒂不再接觸槍支之類的東西,雖然說起來自己沒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海蒂之所以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或者自己的影響占了很大的一部分,但說真的,自己對於海蒂的期待,的確不是這個樣子。

  「呃……」

  「啊!」望著家明的酒杯好一會兒,聽到他說話,抿了一口酒的海蒂神色有些古怪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有一個東西。」

  「什麼?」

  「叔叔把這個東西放在家裡,我準備把它偷出去。」海蒂說著,打開身前的抽屜,隨後在裡面摸了好幾下,「他還以為別人都找不到呢,可那天無意中被我發現了。」再放到桌上的,赫然是一小包用塑膠袋包裝的白色粉末。

  「我在學校認識幾個人,漢斯居然說可以把這個東西賣出去,然後我們就可以完全不用家裡的錢,這個冬天去拉斯維加斯旅行了。家明,你也一塊去好不好。」

  對於海蒂來說,能夠邀請家明出去旅遊,似乎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此時高興地說著。家明小心地打開那塑膠小包,用手沾了一點粉末,輕輕地塗在牙齒上,片刻後,他歎了口氣,關上塑膠袋:「這是高純度的海洛因……」

  「嗯,我知道。記得嗎?我初中的同學還想過設計拿這樣的東西給我吸呢,被我識破了,當初要是告訴爺爺,他們的手都要被砍掉……這樣的東西是不允許放在家裡的,只不過叔叔那個人一向都不怎麼聽話……呃,家明……」

  口中說著話,片刻之後,才發現家明的表情似乎有些異常,他將那海洛因推過去:「放回去,以後不許碰這些東西,好嗎?」

  「嗯……」口中下意識地應了一句,手上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起來,抓住那一小包毒品,她望了家明一眼,從認識家明到現在,家明從未用這樣的眼神面對過她,那眼神中沒有責備,卻很是複雜,令她感到有些不安,「我……我……」

  「還有,槍也別碰,可以嗎?」

  直到此刻,她才忽然發現,原來那個將殺人當成吃飯一樣簡單事情的家明對這些東西是不喜歡的,心中有些慌亂:「為、為什麼啊……」

  「因為……我不希望你喜歡這些東西……」

  拍了拍海蒂的臉頰,家明安慰地一笑,心中卻忽然有些了然。海蒂的心中,或許並沒有正確的善惡感存在,這一切與她生活的環境有關,與瑪麗蓮有關,與自己也有關係。生活在黑手黨的家族中,耳聞目染的不會是多麼正確的人生觀,由於母親在薩利埃家族中還算有些地位,她偶爾看見槍支、看見毒品應該也已經習以為常,她從來就沒有過父親,對於這些事情,自己沒有跟她說過,瑪麗蓮或許說過,但應該也說得不多,而最重要的,是在她十歲時經歷的那場變故,自己在她的面前殺死一群群人的情景,對於年幼的她來說,應該是一件無比激烈的心靈震盪。

  而在那之後,她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正常,沒有哭泣與害怕,就只能說,當時小小的她,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崇拜,已經將那件事作為一件正常事情來接受了。

  有了那樣的經歷,此後在家族裡接受槍支,接受毒品或許會更加簡單。而當初槍殺了一大群人的自己,在她心中也是理所當然的會喜歡槍,因此她才會帶自己來這裡吧,就跟小孩子交換玩具一樣的心思。平時她或許聰慧可愛,也會將幫助別人視為一件好事,但在某些大的善惡觀上,跟一般人恐怕是有著很大的不同了。她會將吸毒當成一件愚蠢的事情,卻未必會將販毒當成壞事,因為她接觸的大多數人都幹這個……

  記得當初她說自己將來要成為黑手黨教母,自己和瑪麗蓮還以為那是在開玩笑,但現在看來……

  「我……我……那個……家明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你慢慢會明白,這些都是不好的東西。」

  「我知道不好,我又沒有吸過……只是拿出去換旅費……」

  「那也是不對的,你們老師應該教過,吸毒和販毒都是犯法的。」對於善惡的界定與一般人很是不同,一時間家明也無法用自己的法則來教導海蒂,不由得有些頭疼。

  「我們老師是個膿包……」十四歲的少女充滿叛逆情緒,此時似乎想要「據理力爭」,一望家明的眼神,終於還是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以後不碰這些了……」

  「嗯。」摸了摸海蒂的頭髮,這次小女孩沒有搖頭以示抗議,只是靜靜地喝了一口酒,隨後抬起頭來笑了笑,家明也是輕抿了一口,下一刻,臉色突然間變了。

  「別喝!」低喝了一聲,他伸手搶過了海蒂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小口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兩杯酒各試了一口,疑惑更深了。

  自己的這杯酒裡,被下了迷幻藥,可是海蒂的酒杯之中卻一切正常,藥是誰下的,怎麼下的……現在看來,可能性似乎只有兩個,第一,海蒂的叔叔會在密室之中隨時準備兩隻杯子,並且在一隻杯子中放藥,以防有突發情況的出現,第二,藥是海蒂下的,可為什麼……

  「怎、怎麼了?」海蒂有些慌張地問道。

  「我們該出去了,你叔叔或許會回來……」

  仔細觀察聆聽,確定了周圍的確不會有人偷偷監視之後,家明將杯中的酒倒掉,拉起海蒂的手,從密室之中走了出去。離開這間房,手錶又震動了幾下,他看了一眼,前方離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已經不遠。

  「去媽咪那裡,好嗎?我正好有些事情,要立刻出去一趟,你跟她說一聲。」望著海蒂此時仍然有些手足無措的神情,家明心中一笑,大概確定了自己的推斷,迷幻藥,十有八九是海蒂想給自己喝的東西了,因此現在才會顯得這麼慌張。

  好笑之餘,無奈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當教育家不是自己的強項,不過現在的感覺,還真像是有個令人無奈的女兒一樣,傷腦筋啊,到底該說些什麼呢……出去的路上好好想想吧……

  ……

  不久之後,小女孩有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大廳,轉了一圈之後,找到了母親。

  「家明……家明他……」吸了吸鼻子,突然間,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他不會喜歡我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56
第二三五節 幸運日

  深夜,燈火通明的甘迺迪國際機場。

  各式各樣的車輛擁擠穿行,提著各式行李、帶著各種膚色、有著各式國籍的人們來往出入,不時便有客機升空或是降落,帶著無數生命與這座繁榮喧囂的大都市產生交集,作為世界最大的航空港之一,甘迺迪國際機場從沒有顯得冷清的時候,任何一天,任何一刻,它都帶著這種令人驚歎的、因人類制定的秩序與規則而來的活力。

  大廳之中一片喧囂,進入的、離開的、等待的,大螢幕上滾動著每一架飛機的班次與時間,標準的英語提示音不斷從廣播中流淌而出,傳入吵吵嚷嚷的大廳。侯機大廳靠邊緣的位置,一群人正在送別,被送的是兩名穿著黑西裝的東方人,從他們的表情以及偶爾正式的鞠躬來看,我們可以知道這兩人應該屬於日本籍。

  「這次過來,承蒙各位關照了,請再次代我轉達對卡斯楚先生的謝意……」

  「渡邊先生不用客氣。卡斯楚先生也讓我轉告一聲,這次不能按照原定計劃讓兩位帶著那位張小姐一同離開,實在抱歉,希望兩位理解,我們很重視這次的行動,原本在執行另一項任務的莊·阿米爾先生已經被立刻召回,關於簡素言的事情,我們會給本部一個完美的交代,請信任我們的能力。」

  「我想各位以前的成績足以證明這一點,卡斯楚先生的話,我會向禦守先生轉達的。」

  日本人說話禮貌太多,這邊鞠個躬,其中一名美國人也跟著鞠一個,大概聊了一會兒,也差不多到了該登機的時間。送著兩人從登機口進去,幾名送行的美國人才鬆了口氣,互相對望一眼。

  「我真討厭沒有幽默感的日本人……」

  「開始對法國人有一點好感了……」

  「你說他們幹嘛不都跪著行禮……阿裡嘎多、素衣嘛灑……」

  將客人送上了飛機,事情也就算辦完,幾人說笑幾句,準備分頭離開。而在機場內部,兩名日本人過了護照檢查處,還沒走出多遠,便已經被一名機場警衛攔住了。

  「對不起,兩位先生,請往這邊來一下。因為你們的護照恐怕有些問題,想請你們過去確認一下,請跟我來。」

  「有問題?」兩人對望一眼,心中突然升起了警惕。兩人雖然隸屬裴羅嘉日本部,但並不算是編制上的殺手,更類似于做內部行政工作的人,相對來說,他們身家清白,沒有任何不乾淨的底子。這次過來,裴羅嘉儘管給他們安排的是假護照,卻是通過正規的日本政府部門而來,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問題。這意外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了。

  那警衛見兩人不肯走,倒是沒有太過生氣的樣子,點了點頭:「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來確認一遍就可以了,請放心,不會耽誤兩位太長時間。」

  機場裡防衛算得上森嚴,兩人下意識地環顧了四周,隱約間似乎覺得有些可疑的人跟在附近,但一時間也很難確定。跟著那警衛一路過去,兩人以眼神交流著意見,正在兩難之間,一聲輕響突然在後方響起。兩人一回頭,只見人群之中一名高個子美國人頭上被子彈開了一個血洞。通道之中靜寂了一秒,隨著一名女子「啊——」的一聲尖叫,人群裡如同爆炸一般響起了歇斯底里的呼救聲,慌亂的人群四散奔逃。

  下一刻,隨著夾雜在混亂之中的輕微槍響,兩人身後的那名機場警衛額頭上也突然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與腦漿飆出一米多遠,通道邊緣的一塊玻璃砰地裂成了無數蛛網。

  事情發展至此,能夠在機場中做出這種事情的,自然是裴羅嘉的殺手發現了不對,趕來援救他們。混在慌亂的人群中朝登機口狂奔,片刻間,人群之中又倒下了兩人,與前面兩人不同的是,這些人已經來得及拔出手槍,卻仍舊難逃被射殺的厄運。那人開槍準確,隱蔽巧妙,混在此時奔逃的人之中,一時間竟沒有人能發現他的具體位置。

  跑出登機口,只聽見大廳側面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槍響,頓時間,整個侯機大廳都已經炸開了鍋,混亂的人群中,還是能夠分辨出埋伏在四周的許多人朝這邊過來的情景。也在此時,方才為他們倆送行的一名殺手也趁著混亂跑過來:「跟我來,會有人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我們被FBI盯上了!」

  轟鳴的槍聲吸引了那些便衣探員大部分的注意力,各種各樣的人在尖叫聲中朝四面八方奔逃,也令得他們根本無法精確地捕捉住目標,偶爾便有人中了流彈受傷倒下,這使得整個場面更加混亂和驚恐,兩個日本人一面跑一面脫掉了外套、弄亂頭髮、扔掉手上的提箱——這裡面本就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裴羅嘉內部的計畫,當然也不可能以檔的形式在天上飛來飛去——三人逃往機場一旁的側門,趁著混亂離開機場的時間裡,兩名日本人也大概知道了發生的事情。

  「你們的資料已經被人洩露給了FBI,現在很難弄清楚這消息是從哪裡流出的。莊因為查到了機場的一條線,因此發現了這件事情,我們現在要趕快離開……放心,FBI那群笨蛋除了打開電腦查黃色網站什麼都不會,沒問題了……」

  這個時候,由於機場裡的槍戰,整個機場附近都已經混亂成了一團,汽車一輛輛地飛速駛離,不少人提著行李直接跑過了街道。三人出來的地方人不算多,然而幾輛計程車早已開走,跑在前面的殺手奔向最近的一輛車,舉起了帶有消音器的手槍,大叫:「下來!」

  由於距離還有些遠,正在上車的那個胖子一閃身便驚恐地關緊了車門,車輛瘋狂地發動起來,轉眼間呼嘯而出。那殺手終究沒有開槍,眼見人多,將手槍收回了懷裡。他動作一直不顯眼,倒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跑到路邊,恨恨地罵了一句:「幹!」隨即,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方才瘋狂駛出的那輛車開上了逆行的方向,與另一輛大貨車直接撞在了一起。

  眼見著這邊人多,一輛剛剛過來的計程車掉了頭過來,停在距離三人大概兩米的地方。三人跑過去,那殺手拉開前排車門,閃入副駕駛座上,兩名日本人鑽入後座,此時,只見十幾米外一名剛從機場逃出來的胖女人揮舞著雙手:「等等、等等,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帶上我,謝謝……」

  「機場裡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了?」

  胖女人的呼喊聲中,那計程車司機好奇地望向機場那邊,副駕駛座上那殺手觀察著FBI的人有沒有追來,手一揮,槍口抵住了那司機的腦門:「我不知道機場裡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快開車!」

  「好吧。」並沒有將司機當成一回事,那殺手的目光還在望著另一邊的機場大廳,然而隨著那司機的聲音發出,下一刻,他只覺得持槍的手臂被猛地一拉,整個身體都向著駕駛座那邊撲了過去,下意識地扣動扳機,子彈離開帶有消音器的手槍,在駕駛座旁邊的窗戶上開了一個洞。猛地回過頭,倉促間能看到的,只是那帶著太陽帽的男子的半張臉,以及那把從座位下突然抽出的長砍刀所反射的耀眼光芒。銳利的刀鋒,朝著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今天的確是我的幸運日。」

  「啊——」

  慘叫的聲音被禁錮在了車內,道路邊,那疾跑過來的胖女人終於接近了計程車,用手拍打著車門:「請讓我進去,請讓我進去,請……」驀然間,她拍打窗戶的雙手頓在了空中,眼中現出無比驚恐的神色,退後兩步,摔倒在了地上,張大了嘴。

  「呃……啊——」

  女人的尖叫聲中,遠遠近近的人們將目光望了過來。停在路邊的計程車正在瘋狂地抖動著,發出砰砰砰砰的聲音。由於是晚上,稍微隔遠一點便看不清車窗內發生的事情,然而身在近處的那名胖女人卻是看得清晰:就在那密閉的車廂裡,手持砍刀的男子正對著其餘的三個人不斷地劈砍著。日本男子痛苦到扭曲的臉印在了車窗上,不斷拍打著車門,鮮血飛濺在車廂內的每一處,濺在那張扭曲的臉上,濺在透明的車窗上。從外面望進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猶如地獄般血紅……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2:01
第二三六節 瘋狂

  夜,老舊的圍牆,堆積如山的廢棄物,帶著明暗交錯的燈火與機械的響動聲,這是位於紐約城郊的一家垃圾處理場。

  由於已經是深夜,此時仍在工作的人並不多,除了偶爾駛入的垃圾回收車,便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動靜。週邊的街道上,除了一個因為喝醉酒而有些晃晃悠悠的流浪漢,路燈的燈光昏暗得就像是鬼片裡靜寂的場景。這樣的情景中,兩束明亮的汽車燈光,驀然出現在街道的那頭,插入我們的視線,以驚人的高速疾馳而來。

  超過一百八十公里的極限時速,計程車帶起了路邊散落的各種廢料、垃圾,滾滾而來,從那流浪漢身邊擦過時,那人嚇得癱倒在了地上,酒瓶也砰的一聲摔破,待到他晃晃悠悠地爬起來想要罵人,只見那輛計程車已經直接駛入了前方垃圾處理場那無人看管的大門,不見蹤影了。

  穿過垃圾處理場中顛簸曲折的道路,計程車在巨大的垃圾處理口前停下。平時,大量的垃圾通過這邊的寬大輸送帶投入這個大坑裡,隨後上方數十噸重的巨型鐵板便會直接碾壓下來,將這些無法回收利用的垃圾壓成如同軍用餅乾一樣的硬塊,然後進行下一步的處理,不過在此時,輸送帶和巨大的碾壓機都沒有運作。近處的一盞燈壞了,將計程車籠罩在忽明忽暗的光芒裡。

  不遠處,位於老舊的四層樓房第一層的工作室裡,兩個正在聊天的工作人員站了起來,看著這邊突然駛來的計程車。車門打開了,一道人影向這邊走來,其中一名工作人員迎了出去。

  「嗨,你是什麼人,這裡不允許無關人士進入……哦,我的天哪……」走到了近處,他才看清楚了從陰暗中走出來那個人的樣子:戴著一頂拉得很下的太陽帽,渾身上下沾滿了鮮血,儼如恐怖片裡走出來的屠夫。不過他也不是會被一些小混混給嚇到的菜鳥,猛地從懷中掏出手槍,對準了面前男子的頭:「嗨,停住!你想鬧事嗎?知不知道這裡是達米科先生的產業,我想你一定是沒死過……」

  「別擔心。」仿佛沒有看到指過來的槍口,那人一手插在口袋裡,不急不慢地靠近了他,「我只是來處理一些垃圾。」話音才落,他的右手刷地揮了出去,一巴掌打在了持槍男人的臉上,兩人的身高還差了將近一個頭,然而仿佛被大鐵錘直接打中,眼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美國男子還來不及開槍,就那樣砰地倒在了地上。

  工作室裡的男子連忙舉起了手槍,下一刻,一發子彈準確地打破了他前方的玻璃,射入他的腦門。夜空中只聽見一聲輕微的玻璃脆響,在垃圾處理場中,這樣的響動沒有驚醒任何人。將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扔到一邊,渾身鮮血的那人朝工作室內走了過去,片刻,隨著機械的響動聲,輸送帶與巨大的垃圾壓縮機又開始運作起來。

  垃圾不斷地掉落坑中。

  機械運作的噪音之中,他又回到了那計程車旁,打開門,從裡面拖出幾具被砍得血肉模糊的人體。大約是因為平時受過的鍛煉與行兇者刻意的留手,此時兩具已經挨了不知道多少刀的身體竟然還保留著意識,隨著被扔上輸送帶,姓渡邊的日本人又是一聲「啊」地叫了出來。

  「你……你這是在把所有人都逼上絕路……鬱金香,你是在讓事情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我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你很厲害嗎?厲害的只是你……你所有關心的人都會死,殺手會源源不斷地過來,你能保護得了多少人,你能保護得了多久……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語音因極度的痛苦而顫抖,在夜空中一如惡毒的詛咒,然而跟著那輸送帶緩緩行走的人沒有絲毫的觸動:「我是保護不了所有人,你們儘管殺吧。」1

  「你……你……」

  「你們以為威脅到她們可以讓我感到害怕,然後跟你們妥協、求和?我告訴你們,你們儘管來。我或許救不了她們所有人,你們也救不了自己,你們裴羅嘉的所有人,最好都祈禱自己沒有任何重視的東西。從現在開始,我見你們一個就殺你們一個,查出一個就幹掉一個,我倒想看看你們有沒有能力讓源賴朝創天天跟著保護你們。」

  輸送帶上持續發出的痛苦呻吟中,男子那經過了化妝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日本裴羅嘉也好,美國分部也好,我知道的東西比你們想像的要多得多,我們兩邊儘管做,一直做到有誰受不了為止吧。在這之前,你們都是必要的犧牲,別抱怨,陸續有來。我只有一個人,重視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我們看誰能殺得更多。」

  「是你們把我逼到這一步的。」

  身體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眼看前方那黑色的坑洞越來越近,兩名日本人眼中的恐懼也愈發劇烈,不僅僅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也為了這人話語中的涵義,他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黑暗世界,規則都無非是利益至上,類似大集團之間的戰爭,炎黃覺醒與裴羅嘉、高天原與裴羅嘉、幽暗天琴與裴羅嘉……其實都保持著克制與底線,因為一旦事情發展不下去,雙方還是要保持和平的,退一步說,就算事情到了再天怒人怨的地步,一旦打不下去,雙方還是可以坐下來和談。然而,只是威脅到了他重視的人,眼前的這個瘋子,就已經開始將事情往沒有轉圜餘地的方向發展了。

  中國有句俗諺,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之前無論鬱金香表現出多麼厲害的能力,裴羅嘉內部沒有任何人會真正地害怕她,因為歸根結底,她只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無法對抗一個組織,只要她有關心的人,就終究要屈服。然而假如對方從一開始就擺出了我們互相殺到底的態度,那麼事情的結果,就會變成一場沒有任何勝利者的無聊戰爭,退一步說,在裴羅嘉面臨諸多敵人的現在,這是一場完全賠本的買賣。一個毫無顧忌的源賴朝創,那絕對是相當可怕的敵人。

  鮮血與痛苦模糊了眼簾,突然間,他感到有一隻手擦去了眼晴上的血,再睜開眼睛,輸送帶的盡頭已然近了,取下太陽帽,男子抹下了臉上的薄面具,讓兩名日本人最後看到那少年熟悉而又陌生的冷笑,他們曾經猜測過許多人,但從來沒有猜到過……

  「我就是鬱金香,從來就沒有簡素言這個人。」

  「渡邊,我知道你沒有太多的親人,但是似乎……在你鄉下的老家,還有一個對你很好的老奶奶吧,另外,伊藤,你是有親人的,你們不是正式的殺手,所以你有妻子,女兒今年……我想想,兩歲嗎?她一定很可愛,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有任何顧忌,下次有機會去日本,我會送她們下去。別激動,不會只有你們,裴羅嘉不是鐵板一塊,或許當這樣的人死得夠多的時候,我們雙方都能有機會反省一下從今天開始的錯誤。」

  「你……」輸送帶上,兩具仍舊存活的人體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然而手足幾乎全都被砍斷,身體血液也差不多流光,根本沒能做出任何大的動作,兩具身體掉入堆滿垃圾的大坑裡,好半晌,方才有最後一聲嘶啞的叫喊傳上來:「你不會有好結果的——」

  「儘管詛咒我吧……」

  片刻,巨大的鐵板合了下來,朝著坑底碾壓而下,明明滅滅的燈光裡,映出了那道孤魁的身影……

  卸掉裝扮,洗去身上的血跡,毀掉穿過的衣服,回到薩利埃莊園附近時,宴會正好散去。他躲在暗處看著停在莊園外的各式車輛,這其中,監視的人有很多,都是專業人士,想來員警、FBI甚至炎黃覺醒、裴羅嘉都應該有人在這裡。

  大家都不是傻瓜,果然,短短一天的時間,就都注意到了這邊。說是對裴羅嘉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但這邊的目前不可能出手,況且算起,今天連趕三場,殺的人也已經夠多了。看了一會兒,他悄悄地潛回莊園,回到瑪麗蓮的別墅當中。

  時間已經很晚,不知道瑪麗蓮與海蒂有沒有睡著,他走進浴室,第二次清洗身體。正在整理著今天的思路,外面傳來敲門聲:「家明、家明……回來了嗎?我可以進來嗎?」那正是海蒂的聲音,想來是從外面看到房間裡亮燈了。

  「呃……進來吧,我在洗澡,馬上出來了。」

  房門沒有上鎖,外面一轉,也就開了。他飛快地洗完了澡,從浴室裡走出去,房間裡關了燈,遠處的燈光映進來,穿著白色睡裙的海蒂抱著一顆枕頭跪坐在床上的被褥間,正在望著他,眼眶周圍,哭紅了一大圈……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01
第二三七節 戀情

  「怎麼了?」

  浴室的光芒照射出來,在房間裡拉長了他的身影,望著此時跪坐在床上的海蒂,家明疑惑地問道。由於燈光被關掉,浴室與外界的光芒成為這房間微弱的照明,此時穿著白色睡裙的海蒂顯得小小的,目光像是有些執拗地望過來,眼眶紅腫,看來像是受到了什麼說不出來的委屈,卻顯得甚是可愛,令人忍不住產生心疼的情緒來。

  「你討厭我了。」

  定定地望著他,海蒂的語氣硬生生的,家明不由得愣了一愣:「呃……」

  「你討厭我了。」

  「我沒有,海蒂。」

  「你就是。」

  跪坐在那兒,海蒂似乎認定了這一點,抱緊懷中的枕頭,重複著她的認知,語音之中,卻已經開始有了一絲哽咽。家明笑著走到床邊,照例拍拍她的頭。

  「為什麼我要討厭你呢?」

  「因為你不喜歡我碰槍!」似乎是為了掩飾口中的哽咽,海蒂的聲音顯得格外清脆大聲,然而其中那悽楚的感覺也愈發明顯。一面說,她一面伸手揩去溢出的眼淚,側面射來的光芒之中,女孩裸露出衣袖的手光潔而細膩,有一種月光的銀白感:「你也不喜歡毒品。」

  「沒有人會喜歡這些的。」伸手去揩海蒂眼角的淚水,然而那淚水卻變得更多了,「我也不喜歡。」

  「那我以後也不喜歡了。」到得此時,海蒂的哭腔終於無法抑制地展露了出來,「你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我是不喜歡那些東西,可是海蒂……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啊。」

  「你有!」

  「咳,呃……好吧,我不會再討厭你了。」

  「哇……」的一聲哭喊,海蒂扔掉了枕頭,猛地撲了過來,摟住家明的脖子,一時間,房間裡便只剩下了海蒂的哭聲。抱著他咿咿嗚嗚地哭了幾分鐘,家明才無可奈何地將海蒂推回床上坐著:「就為了這個事情哭了一個晚上?」

  「當然。」依舊抹著眼淚,臉上的表情卻已經破涕為笑,「你突然就走了,我去找媽咪,媽咪說是我的不對,還說了我。後來她又對約瑟夫叔叔他們發了脾氣,我就哭著回來了。」小女孩笑了笑:「好糗,我好多年沒有哭過了呢……這下該讓他們看到我的笑話了。」

  已有十四歲的美國女孩終究是早熟的,當先前心中那陣慌亂無措終於褪去,此時便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形象問題來。眼前長成一米五左右身高的女孩子正是女孩與少女身份最模糊的年紀,身體迅速地長高,睡裙下的身體也開始顯得苗條而修長、細緻而勻稱,模糊的思想,偶爾裝出些許成熟,卻也並不令人反感,倒愈發顯得可愛。家明再拍她的額頭時,小女孩便又抗議了起來,這可算是兩人之間永恆的話題了。

  「對了,家明,你希望我將來幹什麼呢?」

  「以前聽你媽咪說,你有唱歌的天分,你又長得這麼漂亮,我以為你將來會當明星。」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家明笑著說道。

  「是啊,我唱歌真的很厲害啊。」抱著枕頭,海蒂抬起頭,「我得過好多獎,有學校的唱歌比賽,有曼哈頓的才藝大賽,還有一次全紐約的比賽上我得了第二名,還有還有……」

  「我以前說過吧?從電腦上全看到了。」

  「可是我不是很喜歡唱歌啊……」

  「怎麼呢?」

  「不知道啊,唱歌唱得好,有人鼓掌有人誇獎的時候很開心啊。可是一想到以後都要唱歌,就有些沒勁了……媽咪給我找過專門的老師的,每天早上吊嗓子,啊啊啊啊啊的,每天都要啊,就覺得很累……」

  她說完話,有些忐忑地望著家明,卻見家明又伸出手來摸她的頭,頓時將頭髮瘋狂地舞成獅子,以示抗議。

  「抱歉,沒想到給了你壓力。」

  「不是啊,如果家明你說唱歌好……」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喜歡而已,如果不喜歡,當然是讓你自己來選擇,不過……」家明笑起來,「你以前說想當黑手黨教父?」

  「那個啊,呵呵……」海蒂傻笑一陣,「初中的時候學校裡有些人很壞的,有些哈林區的黑人小孩,又是這個幫又是那個幫的,有一次我同桌的女生受了欺負後不敢說,他們還到了教室裡來抓人,我就站起來跟他們說啦,後來……嗯,約瑟夫叔叔聽說了,叫了人過來,打斷了那些人的腿。從那以後,學校裡的同學有事情就來找我幫忙,我也覺得很開心啊。」

  「崇拜約瑟夫叔叔?」

  「哪有啊。家明你才厲害呢,媽咪沒事的時候跟我說,甘比諾家的人其實怕死你了,因為我和媽咪那次在中國的事情,甘比諾的人都怕在中國的人,約瑟夫叔叔他們想要找到你,就好像那天晚上,唔……」

  嘴唇忽然被捂住,家明笑道:「忘了那天晚上。」

  「嗯。」海蒂扁著嘴,點了點頭,房間裡沉默片刻,小女孩說道:「家明,你到床上來啊。」

  家明笑著搖了搖頭。

  「有什麼關係!三年前你還幫我洗過澡,還抱著哄我睡覺的呢!」

  「你已經長大了。」

  「我今天……想跟你睡。」黑暗中,海蒂的臉色紅了一下,「你說過不討厭我的。」

  「不行。」

  「你說了不討厭我的!」海蒂大聲說道。

  「那是兩碼事。」

  「我喜歡你!」

  「……」

  這一聲突兀的喊聲之後,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海蒂跪坐在那兒,挺起胸膛,急促地呼吸著,家明平靜地看著她。片刻之後,倒是海蒂委屈地低下了頭:「我就是喜歡……」

  「所以在酒裡給我下迷幻藥?」

  海蒂神情一滯,片刻後,鼻頭又抽動起來,有了哭的跡象:「我……我……他們說用那個就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我心裡害怕,你……你總和媽咪待在一起,都不知道在家裡幹些什麼!」

  這一回,倒是輪到家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上了人家老媽,現在被當面指出來,有些尷尬也是正常,一時間也只能做出一副我是大人的態度:「那也不能亂來啊,何況……我比你大,就像是你的叔叔……」

  「你只比我大三歲!」

  「才不是。」家明誠實地說道,「其實我比你媽咪還大。」

  「你又不是妖怪。」

  「我就是。」

  「你……」對於家明這種有耍賴嫌疑的行為,海蒂明顯地感到不忿,不過,作為一名小淑女,逼著男人上床這種事情,做到現在也已經是極限。在床上撒了一會兒氣,拿著枕頭拍在不解風情的豬頭男家明身上,她光著腳從床上跳了下去,「那我去睡了,不跟你說了!」

  「隨手關門,謝謝。」家明攤了攤手,望著海蒂氣呼呼地跑出去了,方才歎了口氣,這種事情,真的是夠傷腦筋了。

  熄了浴室裡的燈光,他轉身上床,腦中思考著到美國來的一系列問題。這是比海蒂的小小愛情更令人頭痛的事情,他現在還難以想得清楚,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把握是沒有的,眼下也只能見步行步。腦中正在想著,門邊忽然傳來「哢」的一聲輕響,他右手驀地一舉,槍已經在手上,正對著門口,下一刻,手又閃電般地放下,槍已經不見了蹤影。

  「呃……海蒂,你又幹嘛……」

  那道纖秀的身影輕輕關上了門,啪啪踢掉腳上的拖鞋,隨後,竟是伸手掀開了睡裙,從下往上直接脫了下來。燈光從窗臺映照進來,海蒂白皙的身軀上僅僅剩下了一條小內褲,她呼吸急促地站在那兒幾秒鐘,刷地一下,連底褲一同褪了下來,砰地跳上了床,將家明攔腰抱住。

  「海蒂!」

  小女孩發育尚未完全的光裸身軀死死地抱住了他,家明的語音中已經隱隱帶了一絲嚴厲,以家明的力量,要用力掙開自然是簡單的事情,然而卻難免令海蒂感到疼痛,他坐在那兒,看著海蒂一句話也不說地撲騰著,踢開被子,然後將身體鑽進來。下一刻,家明的目光突然轉向牆邊,外面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片刻,門又打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望了望外面的走廊,輕輕地閃進來,然後又輕輕地將門關上……接著,燈亮了。

  「家明,海蒂她……呃……」

  通明的燈光之中,穿著睡裙的瑪麗蓮就那樣僵直地立在了門邊,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眼中逐漸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04
第二三八節 離開

  燈光亮起來,然後便照見了房間裡的一切事物,落在地上的睡裙,屬於女孩的白色內褲、踢飛的拖鞋,以及正死死箍著家明的腰,從被褥中探出頭來的混血女孩。瑪麗蓮怔怔地站在那兒,張了張嘴,一時間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不可置信的情緒中,她退後兩步,砰的一聲靠在了門上,伸手捂住了急劇起伏的胸口。

  「你們……」

  「媽、媽咪……」

  從被褥中探出了腦袋,小女孩赤裸潔白的雙肩也露出在了空氣中,眼中流露出驚慌與不知所措的神色:「媽咪,你怎麼會……呃,你想錯了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只是、只是跟家明聊天……嗯,聊天……」

  「聊天……」

  瑪麗蓮搖了搖頭,視線不知道該停留在哪裡,偶爾瞥過家明一眼,卻見他正欲蓋彌彰地舉起雙手,仿佛在證明他沒有碰過海蒂一下,低著頭卻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時間胸中仿佛梗住了一顆巨大的石塊,便想要大聲地哭喊出來。然而這喊聲終究沒有發出,海蒂輕咬住下唇,裹著被子蠕動、蠕動……隨後趴在床沿,探出赤裸的手臂去地上撿她的衣裙。

  掙扎了幾下,小內褲被她勾在了手上,隨後拿進被子裡,那被褥中一陣肢體活動,清清楚楚。由於小女孩的動作,被子大部分都被她裹到了一邊,家明穿著睡衣的半個身體都露出在了外面。他歎了口氣,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看海蒂,隨後掃過瑪麗蓮,望向另一側的窗外。

  除了海蒂在床上的動靜,房間裡一片寧寂。

  穿上了內褲,海蒂繼續趴在床邊去勾那睡裙,然而睡裙扔得太遠,伸了好幾次手都拿不到。她咬咬牙,將手更長地伸了出去,頓時間,半個身體都從床上摔了下來。這一次,除了手臂與肩膀,正在發育中的迷人胸部也在空氣中暴露出了一大半。瑪麗蓮張了張嘴,海蒂連忙拉起被子,爬回床上,隨後祈求地說道:「媽咪……」

  站在那兒怔了幾秒鐘,瑪麗蓮將目光望向一邊,心如死灰地抹了抹眼角,隨後輕輕地走過來,拾起了那件睡裙,將內外層翻好,一語不發地走到了床邊。海蒂本想伸手去接,瑪麗蓮卻是將睡裙直接套到了她的頭上。雙手穿過之後,她將睡裙為海蒂拉下去,手伸進被子裡,默默地整理好。

  穿好睡裙,海蒂從床上爬了下來,穿上拖鞋:「呃,那個……我回房睡覺了……」見沒人搭理她,自顧自地開門出去,關上了房門,走廊裡傳來小跑遠去的聲音。

  瑪麗蓮就那樣失神地坐在了床邊,家明揉了揉額頭:「呃,我和……」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瑪麗蓮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那聲音聽起來,就仿佛死了一樣,「海蒂才剛十四歲啊。」

  點了點頭,家明神色複雜,沒有說話。瑪麗蓮驀地站了起來:「你喜歡怎麼樣?上我就夠了,你為什麼要碰她!」歇斯底里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著,家明望著瑪麗蓮的雙眼,笑了一笑,女人卻是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拉開了睡裙的細肩帶,那絲質貼身的睡裙沿著她身體的曲線落了下去,然後她開始解胸罩的扣子,脫掉胸罩、然後是內褲,一件一件……直到踢開了鞋子,她就那樣赤條條地站在床邊了。

  「這個身體,你想怎麼樣都可以的啊,怎麼樣都可以啊,只要你說就好了,我都會去做的,可你為什麼要去碰海蒂啊,為什麼要在要過我之後還去碰海蒂啊!」她說著,已經爬到了床上,激動地靠了過來,開始解家明的衣扣,「你到底喜歡什麼,我一直都在努力了啊,我以為你不是很需要這些,我一直都用最大的力量讓你開心,我也以為你只將海蒂當成女兒一樣,她是你女兒的那種感覺讓你喜歡嗎?我也可以啊,爸爸……」

  「別這樣。」一伸手,家明推開了她,翻身坐在床邊。瑪麗蓮毫不遮掩身上的隱秘部位,只是撐在床沿扭頭望著他。「我沒有碰海蒂。」

  瑪麗蓮那絕望的目光沒有變化,似乎又在等著家明的解釋,不過沒有多的解釋,起身扣上了衣扣,他說道:「不過那不重要了,海蒂……以後會跟你說的……」

  分坐在床沿的兩側,猶如吵架之後的夫妻,房間裡又是一片寂靜。瑪麗蓮顯然並不滿意於這個蒼白的辯解,逐漸回過頭來,伸手顫抖地拿起了地上的衣物,哆哆嗦嗦地一件件穿上,一邊冷靜地揩著眼淚,一邊走到了門邊。片刻,門打開了,複又關上,房間裡只剩下家明一人,想著這個有些荒謬又有些頭疼的問題……

  看似平靜地走出房間,看似平靜地穿過過道,臨下樓梯時,腳步卻抑制不住地加快起來,眼淚仿佛決了堤從臉上不斷落下,跑到最後兩階時,碰的一聲,控制不住速度的她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掉了下去。

  喉間發出嘶啞的哽咽聲,她趴在樓梯上好一會兒,方才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左肋有些痛,但問題並不大,趴在沙發上,她將頭埋在了雙臂之間,客廳裡傳出了壓抑不住的慟哭之聲。

  不知什麼時候,樓道間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只在這棟別墅裡響起不多的時間,但大概因為掛念得太多,她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熟悉了。她努力抑制住聲音,不一會兒,腳步聲到了她的身邊,停住。

  「我想我是該走的時候了。」

  這句話響起來,待到話中的意思完全被瑪麗蓮所理解,她驀地在沙發上轉過了頭。家明穿著他的那身羽絨服,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著,身邊放著他來時帶著的那個袋子。

  「海蒂是個好女孩,我沒碰她,這是真話,你會知道的。不過問題不在這個,我想我得走了,已經到了離開的時間,再留下,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甘比諾的事情,別為你的家族擔心,會解決的。海蒂她不喜歡當歌星,我看就別勉強她當了,不過她想當黑手黨教母這個理想,呵呵,我覺得也不能答應她。她真的很聰明,做什麼都可以的,這個我倒不擔心。當然,約瑟夫那些人的影響,你還是得注意一點。我想……我得謝謝你一直做的這一切,我覺得很好,真的不能再好了。」

  他笑了笑,提著袋子站了起來。瑪麗蓮也已經站了起來,心中有無數的話想要說,你吃幹抹淨占完便宜就想走了……你不好好地解釋,怎麼可以走……太惡劣了,說清楚啊,謊話也好,用點心思說得讓我開心可不可以……但無論是控訴或是怨懟或是自苦,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片刻,家明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踉踉蹌蹌地撲在窗臺上,望著外面逐漸遠去的那道身影……

  黑暗中,家明回過了頭,望著不遠處的那棟別墅。

  從半年多以前海蒂一個勁地說喜歡他開始,他或許便該想到這樣的事情了,既然這樣的笑話變成了真的喜歡,他就必然得離開。因為如果留下,只要他跟瑪麗蓮之間有著肉體上的關係,海蒂便必然會成為問題。就算今天事事都仔細誠懇地說清楚,此後也必然會陷入尷尬的境地。這種事情,時間越久,便越會陷入剪不斷理還亂的死結之中。

  從海蒂脫了衣服跳上床,過道中接著傳來瑪麗蓮的聲音時,他便清楚明白地知道,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再見,瑪麗蓮。

  再見,海蒂……

  別墅中的隔音狀況良好,因此,母親的哭喊,家明的走動,跑到臥室裡的海蒂都只隱約地聽到了一點,他們兩個吵架了。

  從今天晚上在酒杯裡下藥開始,到得現在,雖然很多事情都沒有按照計畫進行,但結果還是很不錯的。原本在她的計畫中,並不打算這麼早就對家明表白,理論上來說,到十六歲應該才是健康的年齡,那樣家明也該認可自己了。可是母親與家明那有意無意的親密還是刺激到了她。宴會時因為想要湊熱鬧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可是稍一冷靜下來,想著家明跟母親獨處時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就嫉妒起來了,於是,便有了下藥的那一幕。

  計畫失敗了,家明的離開令她哭了一個晚上,到家明房間裡道歉、表白這些事情都已經在計畫之外,結果依舊不理想。然而出門之後,無意間瞥見母親朝這邊過來,靈機一動又跑回去的想法果然是自己的神來之筆,當時憑著一時衝動脫光光然後鑽進家明的被子裡的行為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害羞,但勝在結果很好,媽咪果然誤會了。

  這樣一來,明天開始,家明就是自己的了!雖然有些對不起媽咪,但是愛情這種偉大的事情上面,是不能有憐憫和同情的吧。對不起了,媽媽,其實約瑟夫叔叔也不錯啊,誰都沒關係,家明是自己的了……心滿意足地想著,也帶著對母親的小小歉疚,她裹著被子,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輕輕地打開了,瑪麗蓮走了進來,坐在床邊,憔悴而溫柔地望著床上酣睡的女兒,伸手為她拉好了被子,又望了一會兒,無聲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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