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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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02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4:49
第二五九節

  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醒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被褥柔軟,房間溫暖舒適,隱約中,有人將一些東西放到了她的枕邊,隨後輕輕拿起她裸露在被褥外的小腿,拉起被子為她蓋好。

  做完這些,那人過到內側拉好了窗簾,撿起扔在地下的浴袍放進浴室,臨出門時,那不算高的身影隱約便是家明。

  低血壓的毛病一直伴隨著她,這些迷迷糊糊的畫面過了好久方才在腦海中變為具體的信號,她靜靜地躺在那兒,柔柔地笑起來。過得片刻,她支撐著身體坐起來,被褥從絲緞一般的皮膚上滑下,直到整個赤裸的上半身都露出在空氣中,她才輕輕地拉上了被子,望著浴室的方向,腮幫鼓鼓的有些生氣。

  這壞蛋……自己的那套衣服已經在洗澡時換在了浴室裡,現在他還把浴袍也拿了過去,分明就是想讓自己不穿衣服地跑來跑去吧。對於家明的這種惡作劇,她又好氣又好惱地笑了笑,不過這時當然不會有人看到,不穿衣服又有什麼關係。正要掀開被子下床,她也注意到了家明放在床邊的東西。那一刻,她才知道又是自己那花癡腦袋把事情想複雜了。

  疊得整整齊齊的,全身由衣服到鞋襪的整套冬衣就擺在自己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與她同樣在車裡湊合了一晚上的少年已經起來,並且在這個還算陌生的小鎮里弄來了這些東西,替她安排好需要的一切,隨後又悄悄地消失掉了……

  靜悄悄的房間,心裡忽然覺得很柔、很暖,便如同如今只存在於回憶中,母親仍然在時的那種完美歲月,自從母親離去時,就再未有過的感覺……

  穿好衣服、鞋襪,站在換衣鏡前的女子上身是淺灰色、內襯黃色保暖絨毛的冬衣,衣服後面搭著大大的帽子,看起來就很溫暖的樣子。下身則是簡單的褐色長褲、保暖的運動鞋,整個裝扮旨在將她厚厚實實地包裹起來,完全的美式實用風格。凸顯不出她纖秀的身材,在東方人中相對高挑的個子放在美國倒也沒有了凸顯的必要,唯有那張還算文靜美麗的臉孔還有些顯擺的餘地……這是她對於自己的看法,在鏡子前擺了幾個POSS,家明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審美能力……只是中等水準……

  心懷著這樣的怨念,去敲家明那邊的房門,然而等了好久,也沒有出現絲毫的動靜。撇了撇嘴轉身下樓,這才發現家明早已坐在一樓的咖啡桌邊,與那名叫麥克的黑人青年相談甚歡,見她下來,站起來揮了揮手。

  「總算醒來了,麥克剛才就已經在這裡等著你,我給你叫了吃的東西,馬上讓她送來。」

  「嗯。」笑著在家明的位置上坐下,「你們說什麼呢?」

  「呃,有關……中國的一些事情,聽說……張小姐你是老師?」

  雅涵一來,麥克便有些局促地跟她交談起來,雅涵隨意回答幾句,這位黑人小夥子的說話方才再次變得流利起來。不一會兒,家明托著盤子過來,將吃的東西放到雅涵面前,隨後在她的身邊坐下。

  「聊什麼呢?」

  「就聊你們剛才聊的東西啊。」

  家明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也對那個東西感興趣?」

  「什麼感興趣,你們不是在聊中國嗎?」

  「呃……」家明愣了一愣,隨後餐桌兩頭的男人對視一笑,「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我們剛才還說了你是老師,呵呵……」

  說的基本上跟麥克的問題一樣,不過兩人的笑聲實在詭異。雅涵原本對於這位黑人小夥子也只是保持禮貌的敷衍態度,此時反倒因為家明而多打量了他幾眼。目光在兩人之間巡弋之後,埋頭吃東西:「懶得管你們說什麼……神秘兮兮的……」

  大概因為方才的話題太過敏感,此時雅涵既然來了,也就不太適合說下去。家明性格本就冷清,特別是麥克的注意力此時放在雅涵身上,他也懶得找多餘的話題,只是扭頭看窗外的雪景。事實證明這些發明了說唱的黑皮膚種族還是比較健談的,麥克隨意地找了幾個話題,雅涵感受著家明掠過臉際的目光,偶爾抬頭敷衍兩句,餐桌上的話題也就得以繼續。只是一邊吃著東西,她心中也有些鬱悶,按照這個叫麥克的傢伙說的,如果讓他帶著自己和家明到小鎮外玩玩看看,豈不是今天一天都得面對著這黑色的電燈泡。正打算找個什麼理由留在房間和家明獨處算了,門口傳來風鈴聲,今天早上見過的那名白人員警也走了進來,與這邊的麥克打了聲招呼,隨後拿著一杯酒坐到旁邊。

  「嗨,維倫,下班了?」

  「是啊,弄到現在。」早上的時候對雅涵兩人沒有太仔細看,此時坐在對面,這人忍不住對瞧了雅涵幾眼,隨後心不在焉地說道,「看新聞了嗎?」

  「什麼?」麥克聳了聳肩,「我忙了一個上午,看什麼新聞。」

  「昨天晚上紐約可真是刺激,發生了幾乎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槍戰,在曼哈頓封鎖了三條街,然後是接近一個小時的汽車追逐戰,一輛跑車在整個紐約市橫衝直撞,然後直接從華盛頓大橋衝出來,嘖嘖……麥克,你能相信有這樣的天氣裡可以在紐約將速度飆上一百五十公里以上的人嗎?」

  或許也有引起雅涵注意力的原因在內,他以興奮的語氣說著這件事。果然,雅涵抬起了頭,心虛地與家明對望一眼。視野之中,家明瞪大了眼睛,看起來像個絕對人畜無害的好奇寶寶,等待著員警將事情繼續說下去。麥克也是張大了嘴:「怎麼可能,只有上帝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耶穌都會車毀人亡!」

  「那他就是上帝。」維倫攤了攤手,「在後面跟了不知道多少敵人的情況,那輛跑車不僅成功逃離了紐約,而且幹掉了一架直升飛機,就在南面二十公里的樹林裡,我們現在已經在路邊發現了那輛跑車的殘骸、以及直升飛機的殘骸。從紐約趕來的FBI還在那片樹林裡,或許開車的人已經逃來了……我們這邊……」

  他說著話,目光疑惑地轉向了家明與雅涵這邊。兩人對望一眼,家明道:「不會吧,你不會以為是我們吧?」

  「呃,這個,你們……」

  「拜託,維倫,他們是我的朋友。」一旁的黑人不滿地抗議起來,「雖然他們也遇到了一些麻煩……你看他們像是可以在紐約飆車的人嗎?你覺得像?」

  雅涵的樣貌絕對溫婉柔美,惹人憐愛,看起來就不像是做壞事的人,至於家明,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一個概念的完美表達:這傢伙無法幹成任何事。維倫望了他們兩眼,隨後也笑了起來:「呵呵,如果是你們,我給你們的建議就是千萬別讓FBI發現了,我可不想和能幹掉直升飛機的人發生槍戰,哈哈……」

  「嗯。」家明像模像樣地點了點頭,「只要你不拔槍,我保證我只會幹掉那些FBI。」

  幾人一齊笑起來。片刻,那黑人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黑手黨大火拼嗎?」

  「暫時不清楚。」維倫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小警員,哪裡知道那麼多。不過以往的黑手黨火拼可沒有這樣的規模,而且這裡是紐約,又不是二三十年代的芝加哥。我們在警局裡說,是不是哥倫比亞的毒梟或者中國的三合會。那些毒梟的確有這麼大的手筆,而且沒腦,但我覺得這件事不像是三合會的風格,他們更喜歡在暗地裡做事。」

  圍著這件事說了一陣,小旅館的風鈴再次響了起來,這次進來的是三名身材高大的年輕黑人。一見到坐在這邊的維倫與麥克,為首的那位皺著眉頭走了過來,這邊兩人也隨即站了起來。

  「嗨,麥克,真是意外之喜,你回來了嗎?那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現在可以解決一下我們之間的事了。」他在桌邊站住,雙手抱在胸前,高大結實的身軀很能給人以壓迫感,目光忍不住望了另一邊的兩名外來人,在雅涵臉上停留了幾秒。但語氣之中,可沒有半點的善意可言。

  「別搞事,加摩爾。」維倫輕輕拍了拍桌子,「你和麥克的事情不過是因為潔西卡,現在潔西卡既沒有跟著你,也沒有跟著麥克,你們的事情還沒完嗎?」

  「這跟潔西卡沒關係,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那加摩爾說道,「我們的事情非得有個解決。你要插手嗎?維倫?以員警的身份?」

  「如果你喜歡。」維倫一步不退。

  「OK。」身材高大的加摩爾點了點頭,站在桌邊,看起來像是教父一樣伸手指向麥克,一字一頓,「你是個懦夫。」

  家明將頭偏向一邊,無聊地撇了撇嘴。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5:43
第二六○節 初吻

  「所以說男人的尊嚴還真是個好東西啊……」

  時近黃昏,走在飛舞著雪花的小鎮的路上,家明發出了類似調侃的感慨,他的身邊是一路踢雪球的雅涵。路燈亮了起來,橙黃色的光芒將小鎮的街道照得舒緩悠然,走過的人不多,家家戶戶的視窗都亮起了燈光。

  只有他們兩個,沒有麥克,沒有維倫,沒有更多認識的人。

  下午時分的那場挑戰,毫無懸念地被麥克接受了下來。按照他們的對話推測,這件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的小衝突,然後就變成男人之間單挑一次才能結束的事情。而在後來維倫的解釋下,他們也知道了更加多的情況。這個小鎮上其實居住著許多的退役老兵,也有些是加入過特種部隊的精英分子,並且大多是黑人,也是因此,在這些人眼裡,拳頭或許比法律更加容易解決問題,由此以來,奠定了屬於小鎮特色的尚武習俗,一旦鎮裡的孩子們發生了什麼衝突,便約定第二天同樣的時間找個地方單挑一次。

  維倫也是從小在鎮子裡長大的,雖然當了員警,但對於這種習俗倒也已經習慣,畢竟能夠公平地打一次就解決所有事情,其實比沒完沒了地嫉恨還要好得多。麥克一答應,事情便算是決定了下來,第二天下午兩人將在鎮外廢棄的工廠來一次單挑。這樣解決問題的方法家明倒是能夠認同,只不過……

  被人說是懦夫就受不了,這才是引發他感慨的根源,憑藉這樣的心理弱點,他曾經殺過不少人。

  「好了,我知道你從來不在乎那些無聊的東西是吧。」

  走在旁邊,雅涵淡淡地笑著,按照麥克與維倫的想法,本打算陪著他們遊覽小鎮,但雅涵以不舒服為由待在了旅店裡,待到兩人走了,才叫了家明一塊出來,也算是她心中的小小算計。不過這時候的小鎮,倒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地方,本就不多的店鋪在沒有外人到來的大雪天基本上都已經關門,所能感受的,或許就只是小鎮那種溫馨的氣氛而已。

  「你知道跟人對罵的不敗秘訣是什麼嗎?」家明扭頭問道。

  「什麼?」

  「就是永遠別把對方說的話當成一回事。你在乎了,就一定輸。」

  「你別把駡街當成奧林匹克一樣的學問來說好不好?」

  「可是對你們女生來說很有用啊。」

  「我什麼時候罵過街了!」雅涵失笑,抗議。

  「總是有備無患啊。」

  鎮子不算大,縱橫而來幾條街也就轉了個遍。遠近的山山水水都已經被積雪覆蓋,此時夜幕降臨,只能看見大概的輪廓了。兩人在路燈的光芒中信步前行,到了鎮口時,卻發現還有一個與加油站開在一塊兒的商店依舊在營業狀態,櫃檯之中,中年老板正側著身子看掛在牆上的電視機。兩人推門進去時,那老闆回頭望了一眼,隨後大概覺得兩人不會有什麼危害性,笑道:「請隨意。」扭過頭去繼續看電影。

  與加油站連在一起,超市多半是為了照顧那些遠行途徑的顧客,大半的地方陳列的都是速食的食品、飲料、遠行背包以及許多路途之中消遣用的東西,不過,內裡也有一小塊的地方,陳列著各種書籍以及錄影帶。看來這家小超市還是為鎮內居民服務的機會較多。這種天氣,約會沒什麼好去處,兩個人背靠背傻傻地看雪景之類的浪漫或許對同齡的小男生小女生很管用,但一個是年齡大了六七歲的女老師,另一個則是學生身份卻背景無比神秘的小殺手,縱然雙方的定位都很模糊,但再做那樣的事情恐怕只會引人發笑,到得現在,也只能在這個唯一開門的超市里晃晃悠悠地瞎轉。雅涵翻動著書架上的英文書籍,家明則到外面看著探險的包、簡易帳篷,偶爾拿出一把探險用的軍刀來看看。

  窗外的雪花依舊在飄落不停,大概因為一個人看著店鋪也算無聊,確定兩人造不成什麼危害,老闆倒也不去理會這對看來有些奇怪的男女搭檔。轉了一圈,家明拿了一瓶汽水給雅涵,自己也開了一瓶,隨後到櫃檯去付錢:「在這裡看看書沒關係嗎?」

  「請隨意,那邊的沙發可以搬過去坐。」聽得家明英語流利,那老闆似乎也有些驚訝,隨後笑起來,「日本人?」

  「中國人。」

  「喔,中國啊……二十多年前我去過越南……」

  「越戰?」

  「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啊……戰爭這種東西……」老闆拿起櫃檯邊的一杯酒,露出的倒是善意的笑容,「中國的軍隊很強大,特別是他們的精神……不過當時的中國很落後,現在怎麼樣了?哦,你英語說得這麼流利,是住在紐約吧?」

  「沒,我們一直在國內,這次出來旅遊。中國嘛……現在不錯了,有空可以過去玩。」

  「一定。」

  互相笑了笑,家明拿著汽水走往雅涵那邊。超市不大,雖然有電視聲音的掩蓋,但方才兩人的對話雅涵還是聽得清楚,此時皺著眉頭說道:「真討厭別人一開口就問我們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的感覺……」她在劍橋度過了三年的求學期,對於目前中國在世界的位置自然是明白的。家明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還有幾年就好了,到時候中國會變成第一選項。」

  「你又知道了?」

  「當然。」

  雅涵盯了他一陣,隨後倒是滿意地笑起來:「看不出你還挺愛國的,不愧是模範少先隊員。」以往稍微做點什麼事,家明總要說「這是少先隊員應該做的」,天知道他自動脫離少先隊已經多久了。不過對於他的這句口頭禪,雅涵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喝著汽水,搬來沙發和凳子,兩人就在圖書區停了下來。雅涵拿著一本名叫《香水——一個殺手的故事》的英文小說看了起來,她自然是因為「殺手」這個詞才對書感興趣。家明在一旁翻翻找找,看《超人》《蝙蝠俠》之類的漫畫,越看越覺得美國漫畫的風格沒有日本漫畫好看。這書架以實用型的書籍為主,要麼就是些雜誌,漫畫和文學名著都少,角落裡擺了好些花花公子之類的色情雜誌,他倒也懶得去翻,最後拿了一本烹飪教學在那兒看得津津有味。雅涵隨時瞄他兩眼,見他居然不看色情雜誌看烹飪書,不由得翻好幾個白眼。

  不大的商店裡,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雅涵翻著小說,家明偶爾走動一下,老闆則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掛在牆上的彩電正在播出尼古拉斯凱奇今年四月份發的新片《天使之城》。當影片進行到一半,電影的主題曲《ANGLE》隨舒緩的女聲悠然而起時,雅涵忍不住放下了書,正在一邊看雜誌的家明也回過了頭。

  「用你所有的時間,苦苦等候再一次的機會。

  等待重回正確的轉捩點。

  總是有些緣由,讓你覺得不甚適宜。

  長日將盡之際,我需要透一口氣,需要一處美麗的出口……」

  女聲宛轉悠揚,完美得猶如天籟,一時間,似乎整個安靜的超市都被籠罩在這歌聲的魔力之中。在這樣安靜而溫馨的雪夜之中,配上這樣的歌聲,絕對有著感染所有人的力量。電視中,女主角在別墅裡孤單地尋找著塞斯,而塞斯一直跟隨在她的身後……

  「……裹于天使的羽翼之中,翱翔遠離塵俗。

  遠離幽暗斗室,以及令人懼怕的無窮無盡。

  你自空想的沼澤中被拉出,脫離沉默的耽溺。

  裹于天使的羽翼之中,願你能尋獲撫慰……」

  幾分鐘後,歌曲逐漸低緩下來,電視裡的女主角在塞斯的陪伴下安詳地睡著,雅涵張了張嘴:「尼古拉斯凱奇的……什麼電影啊……」

  「天使之城……」家明順手指了指一邊放錄影帶的架子,雅涵順著他的指點將那錄影帶抽了出來:「旅館裡好像有錄影機……我們買回去看好不好,這首歌很好聽啊。」

  「呃……」家明笑了笑,隨後表示同意地聳了聳肩。

  既然決定了回去看電影,薯條、瓜子、汽水等東西自然是少不了。雅涵興致勃勃地在超市買了一大袋的零食,兩人便一同回了旅店。時間只是八點左右,下方大廳裡頗為熱鬧,兩人回到雅涵的房間,關上了門,隨後拿出零食,搬好座位,開始播放錄影。雅涵熄掉了燈,兩人坐在中午吃飯的沙發上,中間隔了一張擺滿零食的小桌子,不過在家明看來,這倒像是中南海開茶話會的鏡頭片斷。

  「你不覺得嗎?」家明將自己的想法說給雅涵聽時,雅涵拿了一大包薯片砸到他頭上,笑道:「吃你的東西。」

  以劇情來說,《天使之城》的情節算不上多有新意。一個在醫院接引死人的天使愛上了一名醫生,然後他決定變成人,當兩人終於有了浪漫的一晚之後,醫生出車禍死掉便是更加狗血的轉折。而那首《ANGLE》毫無疑問是影片的亮點之一,而另一個亮點,則要數尼古拉斯凱奇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對藝術表達來說,有具體參照物的東西其實都是好表達的,然而像天使、神這樣抽象化的東西,一個人卻無法有具體的揣度,不過尼古拉斯的表演卻真的將某種非人化的「天使」的感覺表達了出來。這固然是某種非主流化的概念,然而相對於無數電影裡那些無法脫離人性而顯得生硬的「神」,尼古拉斯凱奇所扮演的塞斯就足以給觀眾更加接近神的感覺。

  不過,姑且不論電影如何,對於家明來說誘惑力並不大。坐在那片黑暗中陪著雅涵看著言情片,他在心中百無聊賴地想著其他的事情,偶爾敷衍一下雅涵的說話,照例自然都是唱反調。

  「哎,尼古拉斯凱奇的眼睛好帥啊……」

  「瞪大的時候有點嚇人。」

  「穿黑風衣的天使……太酷了,他身材也好好……」

  「作為一個天使來說,你不覺得他胸毛太多嗎?」

  「這樣才有男人味,你個小毛孩懂什麼……美國人真難懂啊,你說這個女人既然喜歡塞斯,為什麼還要說什麼去跟那個醫生結婚呢?」

  「你確定跟一個小毛孩談論愛情這種深奧的東西是理智的選擇嗎?」

  「切……」

  脫掉了鞋,雅涵在沙發上蜷起了雙腿,到得女主角車禍死去,她在那兒沉默地看到結尾,黑暗中,也不知道有沒有哭出來。字幕出現時,她在黑暗中出聲問道:「喂,既然女主角死了,去了天堂,塞斯干嘛不去死啊,反正他以前是天使,死也沒什麼恐懼吧,而且又可以去天堂見女主角了……喂,睡著了?」

  話音落了半分鐘,旁邊的家明似乎已經靠在沙發上打起盹來。電視上字幕全是黑色,也沒了光線,這樣的距離看不清楚家明的表情。她氣呼呼地跪在沙發上,半個身體探過了小桌子,伸手在家明眼前晃了兩晃:「喂,我跟你說話呢,這麼好看的電影居然睡覺……」

  近距離望著家明那張睡臉,雅涵心中有些挫敗感,但這種挫敗感因何而來又有些不清不楚。也正在此時,家明憊懶地睜開了眼睛:「因為這才是電影要提倡的啊,積極樂觀、天天向上、好好學習……」

  眼中的神情大概只是覺得電影無聊,卻沒有多少睡意。四目相對,雅涵笑了起來:「呵,還以為你睡著了……」打算坐回沙發上,語音卻在喉間逐漸消沒了,探出的身體保持著那種姿勢。

  漸漸地,那種故意為之的笑容也終於斂去,她輕抿著雙唇,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朝著家明的嘴上吻了下去。

  黑暗、安靜的房間裡,便是這對相隔了七歲的師生間發生的初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5:47
第二六一節 呢喃

  那是一個很純粹的吻。

  黑暗之中,簡單的四唇相接,沒有更多的動作,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聲。只不過,雅涵的雙唇有些顫抖,仿佛蝴蝶的輕翼,感覺遲疑而羞怯。

  片刻,四唇分開。

  空氣裡靜悄悄的,閃過了雅涵複雜的臉色,臉上漸漸掙扎出微笑時,眼淚卻也已經滑落了下來,語音輕柔哽咽:「對不起,我不是要跟靈靜和沙沙爭什麼,我只是……忍不住……」

  她依舊那樣跪在沙發上,只是將臉轉到了一邊:「我知道你對靈靜、沙沙的感情,知道你肯定不會跟她們分開的,你跟她們從小長大,我才是後來者,可有些事情就是忍不住,我跟你慪了半年的氣,可心裡最苦的人也是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會喜歡一個比我小六歲多的小孩子的,可是這半年,我為你哭的比前面二十年加起來還多……」

  「我是想讓你知道,可你又說什麼都知道了……可你知道了又什麼都不跟我說……」哽咽之中,大概覺得這樣的句子著實有些古怪,她忍不住苦笑起來,「反正……我沒想過跟她們爭,可我希望你也能對我好……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你把我當成朋友也好、老師也好,我……唔……」

  話音未落,雙唇再次被堵上了,這一次,卻是家明主動地摟住了她。黑暗裡,傳出了細微的接吻與不斷變得急促的呼吸。幾秒鐘後,家明才輕輕歎了口氣:「你再說下去,我就要覺得自己真是爛到底了……」

  雅涵扶著他的肩膀,調整著急促的呼吸:「對我更好些……」眼淚洶湧而出。

  「可以嗎?」

  「你……你再說這種話,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努力壓抑著激烈的哽咽聲,「你想讓我在你面前大聲地哭出來嗎?」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自然也沒有了多少說廢話的必要,小圓桌上的零食悉悉索索地掉落一地,隨著雅涵「啊」的一聲輕呼,家明將她輕巧地抱了起來。兩人相識之初年齡本就相差懸殊,身高上來說,家明也始終給人以孩子的感覺,因此,這樣有些錯位感的公主抱,在兩人來說都還是第一次,躺在家明的懷裡,雅涵雙手環住他的肩頸,低囈道:「以前叫你家明哥哥,夢見你抱我,覺得很滑稽……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孩子……」

  「對我來說……早就是了……」

  家明輕聲地回答,將她的身體放到柔軟的床上,上身卻也被拉著俯了下去。

  「真的可以嗎?」一隻手伸入觸感柔順的髮絲之中。在雅涵決心要哭給這傢伙看之前,家明笑了笑,輕撫上她的後頸,「我是說你的病……」

  「呃……」身體僵了僵,隨後只聽得雅涵小聲地說道,「我聽醫生說……不要太激烈,就沒事的……」

  「嗯……」

  「反正……都這樣了……你別想找藉口……」

  「可是你的手箍著我,我怎麼給你脫衣服……」

  不好意思地愣了愣,她不好意思地將箍著家明的雙手放開,隨後平放到身體兩邊,雙目直直地望向天花板,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看起來像只等著被解剖的青蛙……」

  「你別逗我了……」雅涵哽咽著,片刻,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我以前沒做過……你輕些好嗎……」

  「嗯。」

  ……

  黑暗中,摸索著的接吻,摸索著的觸碰,她儘量放鬆著緊繃的身體,由著那只手一顆顆解開她的衣扣,緩緩地褪下有厚絨毛的保暖外套、褪下粉紅色的新毛衣,配合著他拉開皮帶的鐵扣,釋放了腰上的束縛,觸感到大腿上時,她下意識地夾住了那只手,深吸一口氣後才放開,配合著他緩緩褪掉了長褲,放鬆了中午由他為她買來的文胸的拉鉤,到最後,在他的手中褪去了同樣由他買來的純白底褲,將那赤裸純潔的身體呈現出來……

  少年輕輕地拉上被褥,將兩人的身體覆蓋住。

  一切都在黑暗的房間裡緩慢地進行,有時候,肌膚上的觸感幾乎令她感到窒息,心裡的忐忑、緊張,肌膚接觸的地方,傳來火熱與滾燙的感覺。她在那兒緊繃著身體,體會著生平第一次的、被一個男人挑起的古怪情緒。當那只手不安分地滑入她的雙腿之間,欲望排山倒海般地湧了上來。

  縱然咬緊了牙關,某些輕微的呻吟聲仍舊自喉間無法壓抑地流出來,被褥之中的軀體滾燙,她輕輕握住那只在使壞的手,然而卻阻止不了任何行為。不知什麼時候,身體那激烈的情緒突然爆發開來,四肢五臟都在瞬間失去了力量,輕飄飄地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混沌一片的腦海中有些東西想要抗議,也是在此時,原本併攏的雙腿才在絲毫無法抵抗的情況下被輕輕地分開,那具她原本感受到卻不敢主動去接觸的身體,此時才溫和地俯了上來……

  不多時,雙腿之間終於傳來那已經被壓抑到最低的痛楚感覺,如鋼鐵、如火焰。自內心湧上,發自喉間無可抑制的呻吟之中,某種東西充盈了她的整個身體,或者說,對於她的整個生命都有著巨大意義的某個儀式,此時終於完成了。

  兩個人的身體毫無隔閡地抱在一起,她輕聲地哭了出來……

  ……

  那或許並不算是一場多麼完美的性愛,不過,如果以這件事對各自的意義以及感覺上來評價,這場性愛卻幾乎完美,自始至終都是以同樣的姿勢抱在一起,她感受著那具身體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運動,感受著痛感由產生到逐漸減弱的全過程,最終清晰地感覺到他將那些東西射入她的身體裡。從她最初的興奮到難以抑制到最後,她的心中居然產生了一種老夫老妻的平淡與溫馨感。這種感覺,多半是來自家明對她的安撫與遷就。

  縱然身體疲倦,但滿足的感覺盈滿了內心,兩人擁抱在一起,以近乎呢喃的語氣又說了一會兒話,方才沉沉地睡去。事後想來,她說的第一句話似乎有些傻、有些幽怨、也有些自憐,那句話是:「我不會跟靈靜、沙沙爭的……」

  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實在傻呼呼的,又加上一句:「所以……你不許對我始亂終棄啊,不許在這次之後……就說不認識我……」

  這樣的話自然令得家明很難回答,只是抱她的雙手緊了一緊。埋首在家明的肩上,她低喃道:「我會懷孕嗎?」

  「不知道啊……」

  「你想要我幫你生孩子嗎?」

  「嗯……」對於某些人來說,第一次上床就談到孩子或許很古怪,但以兩人對互相的瞭解,卻並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大概因為都是保守的人吧……輕嗯一聲,點了點頭,家明微有些遲疑地說道:「可是……」

  「我明白的……你平時不喜歡跟人來往,其實是很在乎感情的吧……你希望正常地當孩子的父親……」

  「……」

  「可是那樣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給你生孩子了……」

  「……對不起。」

  「沒關係……」雅涵笑著說道,「我明白的,而且……我不怕別人說什麼,可生了孩子身材就會走樣,我現在是你的情婦啦,可不希望你這麼快就不喜歡我……家明,你說世界上心甘情願當情婦的,都是我這個樣子嗎……」

  「你不是。」

  「可以上床的最好的朋友……也是一樣的……」雅涵強撐著睡意,呢喃道,「有的為錢,有的為愛情,從今天開始,張雅涵就是顧家明的情婦啦。」

  無法回答這樣的語句,家明也知道,並不需要自己的回答。睜著朦朧的雙眼,雅涵找到家明的雙唇,輕輕地吻了一下:「我……不在乎了……朋友也好,情婦也罷,你對我好好的,我就會滿足的……尊嚴啊、別人的看法啊、評價啊,我統統都不要去管了。家明,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嗯?」

  「我們都還很年輕,時間還很多,我比你大六歲多,可也只有二十三歲。前面的路上有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可以了,我們又還在一起的話,讓我替你生個孩子,可以嗎?」

  「……嗯。」

  「我今天……好幸福……」

  低聲呢喃著,在家明懷裡,雅涵微笑著,進入了甜美的夢中……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5:49
第二六二節 簡單清晨

  接近黎明,夜色最為深邃的時間裡,他從床上醒了過來。

  窗簾的縫隙裡隱隱透來對街房屋的燈光,雪不知道還有沒有在下,旁邊隱約是女子赤裸而溫暖的肌膚,黑暗中有她熟睡的輪廓。

  下了床,去浴室洗澡刷牙,將需要換下的衣物大略洗過一遍,他熄滅了浴室的燈光,隨後走出房間。走廊裡是被人為調節的昏黃黯淡的燈光,給人以夜與睡眠的感覺。從樓梯下去,正好也遇上了早起的胖老闆娘。

  「這麼早就起來了嗎,小夥子真有精神哪。」

  「嗯,出去鍛煉一下。」

  「那可是個好習慣,你會遇到很多同伴的……對了,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我替你和你姐姐準備好早餐吧,想吃些什麼?」

  「嗯,牛奶、雞蛋火腿三明治、奶油蛋糕……隨便啦……」

  「可都是些高脂肪的東西啊,張小姐會喜歡嗎?」

  「她不挑食,而且怎麼吃都不會胖,況且現在她正好需要營養……」

  「真是令人羡慕的女孩子……」

  交談一陣,在女老闆羡慕的語氣中,家明笑著出門。路燈依舊亮著,風雪卻已經大為減弱,看起來有要停的跡象。令人渾身清爽的冷意撲面而來,他深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氣,隨即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旁邊的血管。

  自從重生後第一次遇上異能者引發頭痛開始,這種痛楚的感覺似乎在以某種速度逐漸變得頻繁,從那次被東方若試探之後,偶爾的疼痛感覺便變得更加明顯。到目前為止,這種偶爾出現的頭痛還不到形成困擾的程度,每每在清晨,身體的感覺達到巔峰的時候,它便會毫無徵兆地出現,從最初的一瞬即逝,逐漸延長到一秒、兩秒,到現在,已經有十多秒的時間痛楚才會消失。

  對醫學也有過一些瞭解的他雖然最擅長的是外科,但初步的腦病還是清楚的。這種痛楚的感覺,就仿佛是一般人用腦過度之後的些許反應,沒有到痛苦的程度,不算很難受,許多時候反而會讓人更加清醒。然而一旦照這種程度發展下去,或許遲早有一天也會造成困擾吧……並且,隨著這痛楚的出現,某些潛移默化的變化,似乎也已經出現在身體上。

  說起來,他重生之前已經到了四十歲的年齡,經過了許多年積累的傷害,身體受到的磨損也是驚人。自重生之後,經過這幾年的訓練,在幾乎不走任何彎路,最高效率的鍛煉方法之下,這具少年的身體除了受身高、體重等限制的純肉體破壞力還沒有達到最高,在靈活、敏銳等方面其實都已經到達甚至可以說超越了重生前的巔峰狀態。在當初許多裴羅嘉體能研究者的眼中,這種狀態幾乎上已經是普通人類的極限。然而在這一年來,隨著頭痛感覺逐漸引起自己的注意,他也赫然發現,身體各方面的素質,幾乎是在極限之上,更深一步地進行著超越。

  人的感覺相當微妙,對自己的估算往往也容易因為經歷的簡單而過高。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對陣裴羅嘉這樣的敵人時優勢太明顯而產生了自傲的情緒,但無論如何,既然有了這樣的感覺,可能性也就確確實實地存在著。這些天來,他已經做了很多的推想,江海的戰鬥、美國的戰鬥,縱然是因為自己太過清楚敵人而造成了巨大的優勢,但在許多時候他也察覺到了比想像更輕鬆的感覺。每一次的出手、開槍,敵人躲避的可能更加清晰地反映在腦海中,面對危險的條件反射也更加準確而快速。

  能夠在極限之上再做出突破,誠然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伴隨著的古怪頭痛,又帶來了一絲隱憂。如果真的能夠突破普通人的肉體極限,難道證明自己成為了異能者?既然鳳凰可以將自己重生,變成異能者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異能到底是什麼呢?肉體的進一步強化,還是傳說中通過冥冥因果將一切事情導為理想結果的終極異能——運氣?

  自己無法清晰感覺到身體的進化,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但畢竟存在著……

  一面慢慢地向前跑,一面思考著身體上的事情。或許是小鎮退役軍人很多的緣故,縱然在這樣的雪天清晨,也能看見不少人在街道上做著晨鍛。跑了不久,便遇到從前方快跑而來的黑人青年麥克,兩人打了個招呼,麥克笑著說待會去看雅涵。家明敷衍兩句,心想這個時候還想著泡妞,當心今天下午跟人決鬥被打個半死。他心中倒沒什麼嫉妒,倒是有些為這個傢伙感到沮喪,在某個人喜歡上一個姑娘不到半天的時間後,那個姑娘就被自己脫光衣服上掉了,那種感覺想起來還是非常微妙的。

  與麥克分開,再向前慢跑了一陣,路邊似乎壞了兩盞路燈,昏暗的路邊一個大洞,差點掉了下去,跨過去之後,才看見一個人正從那下水道裡爬出來:「哈,緊急維修,當心。」

  旁邊一個渾身穿得灰熊一般的白人女孩子也正好跑過,說道:「傑瑞大叔,放上警示牌啊。」

  「知道,放在車上了。」

  中年維修工說著,跑去不遠處的麵包車上拿東西,轉過了前方的街角,一個年輕人砰的一聲踏在厚厚的積雪上。這人看來身體健壯,昨天那名叫加摩爾的男子向麥克要求單挑時,這人就站在旁邊。此時只見他穿得單薄,身後縛著繩子,拉了一隻大的汽車輪胎,正在不斷地向前進行蛙跳,這種負重跳遠倒的確是特種部隊裡訓練體能的方法之一。

  家明看了兩眼,那人抬起頭,卻像是認出了這名昨天見過的中國遊客,不過因為家明是麥克的朋友,那人望著少年慢悠悠的跑步,眼中明顯地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雙腿一蹬,身體帶起那汽車輪胎向前撲出,半空中響起了明顯的破風呼嘯聲,同時卻是伸出了雙手,將拇指重重地比向下方。

  因為這明顯鄙視的動作,家明目光呆滯地回頭望著他,他也有些挑釁地回頭望著。從小在鎮子上長大,訓練大概也是每天都做,對路途大概早已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走的地步,在轉角處毫不猶豫地轉過了九十度方向,猛地一躍,一旁別墅的籬笆劃過了男子那高傲而藐視的眼神。輪胎拉起大蓬積雪,高高飛起……

  咚——

  「啊……」

  端著早餐進入旅館房間時,窗外的天光已經大大地亮了起來,窗簾已經拉開了,顯出了大雪之後明媚而清涼的街道。女子穿著白色的大浴袍,半躺在床上,看來柔美而慵懶,被褥蓋住了大腿和上身,露出潔白的小腿與纖足在床尾。她戴著一副不知從哪找來的黑框邊眼鏡,翻看著昨晚和錄影帶一塊買下的小說。

  看見他進來,女子合上了書,摘掉黑框邊眼鏡,安靜地看著他。

  「老闆娘說你五點多就出去了,我還以為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了呢。」

  「呵呵,晨鍛遇上了一些事情,有個人摔下水道裡了……你應該先吃的,剛才老闆娘說,你下去過,然後不肯吃早餐又上來了,餓了吧?」

  「等你嘛。」她笑著舒展了象牙般的纖美頸項,身體坐起來,「肚子都餓癟了呢,都是你的錯……」

  「我摸摸。」

  「好啊。」

  家明原本倒也是開玩笑,不過隨著雅涵笑著拉開一點被子,這動作便變得順其自然起來,手伸進被褥,隨後伸進那浴袍裡,雅涵身體一屈,咯咯地笑:「上面一點。」隨後伸手接過了盤子。

  無論是以一個病人的標準還是以普通人的標準,雅涵的健康鍛煉的程度都在合格以上。家明將手放在那裡一會兒,她笑著道:「怎麼樣?」臉上漾起一抹緋紅。

  「挺好的,肥肉都給餓沒了。」

  「說過了,因為小時常常打嗝啊,那時給你看你又不敢看。」

  「早一天晚一天也沒差嘛,等你吃完飯我要仔細看。」

  「想得美。」終究是初經人事的少女,此時心中雖然對家明千依百順,但畢竟也受不了太多的挑逗,臉上一紅,笑道:「誰掉下水道裡了啊?」

  將早餐大概地分成大小兩份,兩人坐在床上吃著早點。喝著牛奶,家明說起那傻瓜起初BS他,後來掉進下水道,一大堆人手忙腳亂地救上來,然後送到鎮上的小醫院裡做緊急包紮的事情,雅涵不由得笑不可抑,差點將牛奶倒在了床上。

  就這樣吃過了早餐,打開電視找了個節目看,家明下去還掉了餐具,上來問她:「上午到鎮上走走嗎?」

  「唔……不了。」雅涵搖了搖頭,「覺得很累啊……」

  眼珠轉了兩圈,家明望著她:「還痛嗎?」

  雅涵瞪了他一眼,臉上泛起紅潮:「那個……我早上用熱水……唔,沒有痛了,只是有點酸……你笑什麼笑啊,不都是你弄的……」眼見家明強抑笑意的可惡模樣,她倒是沒了害羞,大聲起來,「反正……嗯,就是沒什麼力氣和精神,真想就這樣在床上躺一天……」

  家明皺了皺眉:「你的腎病……」

  「那個不會這個樣子啊……」事情關係到身體,雅涵大聲說道,「醫生說可以的,只要不是太……太激烈就行了啊,我的病都已經好了……」

  「別著急,我又沒說有事。」笑著按住雅涵的肩膀,家明道,「你的病才剛好不久,最近身體也比較弱,那種事情之後什麼人都會累的啊,你應該只是反應比較大而已……嗯,以後要節制,哈哈……」他說著,不由得又大笑起來,雅涵恨恨地打他兩拳,踢了他一腳,他方才笑著跳開。

  「別鬧了,你別下床了吧,上午先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其實也不是很累,就是比平常感覺懶一點,想要賴床的感覺……」雅涵聳了聳肩,「我在床上看書就好了……你上午準備去哪裡啊?」

  「我也不出去,反正沒事,陪你吧。」

  聽得他這樣說,雅涵溫暖地笑了起來,沒有說話,但嘴角卻盈滿了深深的滿足,身體往旁邊移了一下,被子往這邊拉,是讓家明上床來陪著她的意思。家明倒是站在旁邊聳了聳肩,笑道:「還上去啊,又不是睡覺,你難道想明天都起不來麼……我們大概過了今天就走,頂多在明天,我去洗好昨天換的衣服,然後烘乾,方便帶走……呵呵,在房間裡陪你就不錯啦,你個色女……」

  這一次,雅涵倒沒有出口反駁什麼,只是從床上驀地坐了起來:「啊……那個我來吧,我……」

  「少廢話了,好好給我睡著!」家明笑著替她拉好被子,走進浴室,片刻,裡面傳出他怡然自得哼唱的歌聲。雅涵戴上眼鏡,打開書本,不自覺地笑著流出了眼淚來,摘下眼鏡擦掉,過得片刻又笑著流一陣淚,那淚水掉在眼鏡上、書頁上,她便用手巾輕輕地擦了去。大約幾十分鐘後,家明搞定了兩人的幾件衣物,過來拿零食吃,她擦乾淨了鏡片,連忙將眼鏡戴上。

  電視的聲音已經被放到最低,雅涵在床上翻動著書頁,家明坐在椅子上,一面嗑瓜子一面望著窗外的景色。不久,雅涵抬起頭:「哎,你調到自己喜歡的電視臺,把聲音放大一些啊。」

  「不會吵到你嗎?」家明回過頭。

  「沒事啦。」

  「喔。」聳了聳肩,家明過去放大聲音,選了一部動畫片在放,隨後又回過頭,望了雅涵好一陣子:「眼鏡很漂亮啊,從哪裡找到的,都沒看你身上帶什麼東西……」

  「今天早上我說要看書,跟老闆娘借的啊。」雅涵拿下眼鏡看了一陣,隨後翻個白眼,「二十年前的老知青都用這樣的老花鏡……你諷刺我啊。」

  「哪有,我真的覺得你戴起來真的很好看啊,嗯,很有知性美,又是有些嚴肅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呵呵……不說了,我看電視……」

  「啐……」

  房間裡,電視聲、翻書聲、兩人的對話聲不時響起,窗外雪落漸停,上午的時光,在這樣平靜而溫馨的氣氛中逐漸流過……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5:53
第二六三節 絕技

  整個上午在房間裡呆著,麥克來過一次,不久後便離開了,大抵是隱約察覺出了家明與雅涵之間親密的氛圍,雖然不可能想到這兩人會是情侶,多半也能感到那氣氛之中自己一個人的突兀感覺。

  在麥克來的時候便跑進浴室換了保守的冬裝,待到癡心未果的黑人青年走掉了,方才躺到床上繼續看書,到得中午時分,也就精神抖擻地爬了起來。雅涵畢竟也不是發病,身體素質比常人或許還好,多休息了半天,也就恢復了過來。

  「中午吃了飯,下午去看麥克他們打架嗎?」在鏡子前簡單地做著打扮,雅涵問道。

  「嗯,好歹人家讓我們搭過便車,幫了我們這麼多忙,何況我覺得他還對你有意思……可憐的人,不去捧場於心何忍……」

  「切……」雅涵白他一眼,「你就會說風涼話。他生活在民主自由的國家,人好而已嘛。」

  「嗯,他是個好人了,我明白……」

  「呵呵,懶得理你……」以前她跟靈靜、沙沙還很和睦的時候,家明就常常壞心地傳授別人送好人卡的技巧,此時自然知道家明話中的玩笑。大概地打扮完畢,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下樓,吃過了午餐走出旅店,雪已經完全停了,天空有一種生冷卻明朗的氣息,道路、屋頂、樹木上無不堆滿了積雪。

  「雪停了,看來飛機很快也就會恢復通行,應該不影響我們在聖誕之後回家。」

  「不知道小媽現在怎麼樣了。」

  「她沒事的,今天早上打了個電話去問,除了脾氣大點,沒有什麼大問題……呵呵,你小媽挺有趣的。」

  「有趣?也是啦,三十多歲的人了脾氣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你不是一樣麼?」

  「……不理你……其實小媽剛嫁過來那段時間挺沉默寡言的,後來大家熟了,她就變得雞婆起來,真懷念那時候的小媽……」

  「帶著打嗝的你到處走的時候麼?」

  「嗯呐。」

  「你老爸娶她的時候不知道她的性格嗎?」

  「老爸是知道的啊,但我不知道嘛,而且他們兩個也不是因為愛情什麼的才結婚。小媽對老爸挺敬畏的,當然不敢在老爸面前雞婆……說起來小媽在嫁過來之前也不算什麼有錢人,大概突然嫁到家裡來,就覺得什麼事情都要板著個臉才能讓人將她當一回事。其實我知道小媽一直想替老爸生個孩子,最好是男孩來繼承家族的東西,不過老爸沒肯。」

  「怎麼呢?」

  「那就是他和我親生老媽之間的問題啦。老爸和老媽是聯姻性質的,我外公那邊在北京也有不錯的產業,不知道他們怎麼談的,外公那邊要求如果父母有孩子,就必須優先讓這個孩子繼承張家,原本也只能算是口頭的協定吧,可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去結了紮……」她仰起頭,「嗯,這麼想起來,會不會他們之間其實也是很有感情的……」

  「大人的事情誰知道呢,那時你又小。」

  「可是在我的印象裡他們兩個也不算太親熱啊,總是老媽一個人在家裡帶我。」雅涵吸了一口氣,「他們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我啦。因為是女孩,本來準備再生一個的,聽說老媽又懷過一次孕,但是不小心流產了,後來就沒再懷上過。為這個事情我小時候還受過幾年當領導人的培養。老媽沒多久就死掉了,我又有了打嗝的怪毛病,那時候我不喜歡老爸,對他的什麼事情都抵觸,他也就沒再讓人教我那些東西。不過後來我是聽說,老媽下葬之後,他就去結紮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路邊的樹上不時掉落著白撲撲的雪花絨球,若是震動大些,便有大蓬積雪簌簌而下。家明拈了一點積雪放在嘴裡:「可以找醫生解掉的,那樣就又可以生了。」

  「是啊,不過老爸沒有解的意思。我倒是寧願相信他是比較嚴肅古板,答應的事情就一定做到。其實我更希望小媽能替老爸生個男孩,好幾次想了要跟老爸說的,不過這些年我們的關係也比較僵,現在想起來,大多是我的原因。」

  家明望她一眼,奇怪地挑了挑眉:「怎麼突然想著反省了?」

  雅涵一笑:「高興啊,就容易想起那些事情。以前不對的啊,做錯的啊,真想統統改過來。其實我以前也有些太驕傲了,跟很多人的關係都沒弄好,對一些家人也跟對工作的態度一樣,其實是記恨他們老想著老爸的位子,又跟老爸慪氣慪了這麼多年……」她揮了揮拳頭,「今天是張雅涵同學重新開始新生命的第一天,要當好情婦嘛,當然要學著把脾氣變得更加柔和,更加善解人意……」

  「老說情婦情婦的讓我內疚……將來要不要發個先進工作者給你啊……」

  「是哦是哦,內疚死你……」

  雖然口中說著情婦之類的話題,但雅涵臉上的笑容卻是真真切切的,仿佛回到了上次隔閡產生以前。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也總是習慣性地打打鬧鬧,只不過如今家明的身高已經與雅涵齊平,雖然作為男生來說看來仍然顯得幼稚,但想來不久之後便能超過雅涵。當然,那時候的兩人或許依然拼湊不出標準的情侶模樣,對於他們之間來說,事實上還是那種或如姐弟、或如親密朋友一般肆無忌憚的感情占得更多。

  一路前行,不久之後出了小鎮,便能看到在遠方積雪覆蓋的那處廢棄工廠廠房,麥克參與的單挑要到下午三點多才會進行,不過橫豎也沒事做,兩人便決定先過去等著。還沒靠近,充滿節奏感的重金屬音樂聲便遠遠地傳了過來。

  「真是令人難以恭維的音樂品味……」

  嘟囔一句,兩人走上前去,只見廠房門口已經站了幾個男女,正在說著話,看來都是鎮子裡的年輕人——當然,事實上那也不算是門,廠房的整個一面都是敞開的,內裡是一個長方形的空間,下方空曠,第二層的走廊也可以上去,看來便像是個室內籃球場。蓋瓦的屋頂已經破了幾處,但都在不起眼的小地方。整個場地內除了十多名男男女女,還有舊音箱、機車、電視機、桌椅、幾個燃燒中的火盤以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旁邊掛著兩個拳擊沙袋,有兩個人正在用力進行著鍛煉,一個是頭上圍了黃色布條的英武女子,一個便是昨天向麥克提出挑戰的黑人加摩爾。他看起來身材粗壯,估計比麥克高出半個頭,此時正將沙袋打得砰砰作響。

  人群中也有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身體健壯,應該是退伍的軍人,其中一個就站在沙袋邊,看著加摩爾的鍛煉。

  音樂高昂,看起來這是一個屬於小鎮年輕人們的私人集會所,並且也是完全對外開放的,因為家明與雅涵朝旁邊人點頭示意時,他們也是友好地點點頭,並沒有阻攔的意圖。兩人看著這廢棄廠房內的擺設,隨後搬了張椅子到一個火盤前暖手。不過,作為外國人來說,兩人總是會比較引人注目,不一會兒,那黑人加摩爾停止了練拳,笑著走了過來。

  「嗨,你們好,朋友。」他笑著向兩人伸出了手,兩人自然也就免不了站起來回握。這人態度友好,此時看來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別在意,我跟麥克之間有些事情,不過也算不了什麼。在我們這裡出了點事情打一場只是慣例,打過之後,就都會把事情拋在腦後的。兩位覺得這邊怎麼樣?」

  「嗯,挺好的……」

  雙方一陣交談,那個戴頭巾的女子也停止了練拳走過來,隨後又來了兩個人,家明也大概明白,這些人多半是衝著雅涵而來,當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算不上什麼大事。戴頭巾的女子應該是加摩爾的女朋友,名叫雪麗,與雅涵似乎也有著三分比較的意思,女人在一起都這樣,自然也算不上大事。這女子身材練得很結實,看著出拳也相當有力,如果打起來,沙沙、靈靜、雅涵恐怕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這年頭,如果不是真正有心去瞭解中國的美國人,對於這個東方國家的認識其實都有著相當的誤解,不過,在美女面前自然不可能問什麼「請問你們國家上廁所還是用草繩清潔嗎?」之類貶低性的問題,而在這群美國佬眼中,中國最為傳奇性的藝術毫無疑問便是功夫,不一會兒,話題轉到這方面來,有人打趣地問雅涵會不會時,雅涵眨了眨眼睛,指向家明。

  「我是不會啊,不過我弟弟學過。」

  家明無辜地瞪了抿著嘴笑的雅涵一眼,這時加摩爾等人已經起哄讓家明表演一下,家明只是說那武功是學來玩的,現在都快忘完了,哪裡能跟你們比云云。一群人對所謂的中國功夫倒也好奇,那名叫雪麗的女子笑道只是表演一下,見家明還是少年模樣,感興趣地表示要跟他對練。

  「放心,別害羞啦,我們一定不會弄傷你的。來,表演一個……」

  隨著幾個人的起哄,家明無奈地站了起來,想要暗中去掐雅涵,雅涵早已笑著跳到了一邊。見他似乎有鬆動的意向,遠遠近近的十多人都笑著往這邊聚集了過來。他們自然不會認為家明會有什麼高深的中國功夫,大都是本著湊熱鬧的心情看著,兩名退伍老兵似乎也對「中國功夫」頗感興趣的樣子。

  「呃,好吧,既然一定要來。」家明掃了周圍的人一眼,「那我就給你們看一樣絕技好了。你確定真的要來嗎?」

  被家明深深地望了一眼,雪麗竟隱隱覺得有些心虛,隨後才笑著點了點頭:「當然。」

  「好,準備開始,請你……嗯,先等一下……」

  家明說著,站在人群之中,做出了一個立正的姿勢。大約幾秒鐘後,隨著一次誇張的深呼吸,他緊緊地握起了左拳,緩慢而莊重地伸了出來,隨後,目光嚴肅地望著前面的女子:「你準備好了嗎?」

  「嗯,準備好了。」因為家明的神情實在太過一本正經,雪麗忍不住地提高了聲音,神情嚴肅。

  「OK,那麼……請你抓住我的手。」家明左拳緊攥,點頭示意。

  「呃?」

  「請抓住我的手。」

  「哦。」

  女子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握住家明的左臂:「是這裡嗎?」

  「隨便你,只要你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你確定你抓住了?」

  「確定。」

  「真的確定?」

  「真的。」

  「我覺得你還是用兩隻手比較好,沒關係,用兩隻手沒關係,重要的是你抓緊了。」

  隨著家明一本正經的說話,場面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緊張。一遍一遍地確認,看起來簡直像是魔術的舞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家明能使出什麼絕技來讓自己的手脫離控制。

  「好了,既然你確定自己抓緊了,預備,一、二、三,當心!」

  那一瞬間,雪麗用力抓緊了家明的左手。隨後,家明揮手,一記爆栗響起在她的前額上,由於是冬天,這聲爆栗顯得格外清脆。

  人群中被這一下驚得鴉雀無聲,雪麗的雙手兀自緊抓著家明毫無動靜的左臂,好半晌方才傻傻地抬起頭來。家明用右手抓著頭髮,眨了眨眼睛,與她無辜地對視著……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5:58
第二六四節 揮拳

  火焰在幾個破爛的鐵盤中熊熊燃燒,廠房外,皚皚的白雪覆蓋了山嶺小鎮,在這片長方形的場地中央,兩個黑人青年已經推推搡搡地扭打起來。這種程度的打架對於家明來說並沒有觀賞的價值,他與雅涵此時站在靠後方牆角下,雅涵也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握起拳頭打他,偶爾捂著肚子彎腰,笑得喘不過氣來。

  「喂喂……好了吧……」家明瞥著眼睛看她,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容,「都半個小時了,你還這個樣子,有人點你笑穴啦?沒看麥克和那個傢伙已經打起來了麼……就算退一步說,你笑就笑了,幹嘛笑起來非要打我……」

  「就是……就是你點我笑穴了,呼呼,肚子好痛。」雅涵彎著腰,一張笑臉燦爛得不成樣子。不過,就算是美女,斷斷續續地笑了半個多小時,也委實有些誇張了,不遠處的人都拿敬佩的眼光看她。「我……我一看你那種嚴肅的表情,就知道你要搞怪……可是我沒想到你這麼無恥,哈哈……我記起你跟韓剛成的那次比武了……」

  「韓剛成?誰啊?」

  「不是吧,你忘記了。」雅涵忍住笑,拿古怪的目光盯他,「那次他們的足球打了靈靜的頭,你在擂臺上吐人家口水,給人家來了一次斷子絕孫腳,完了還拿防狼噴噴人做廣告的那次啊。」

  「喔,那麼久了,誰還記得啊……那還算他好的了,如果我真的打,一拳就幹掉他……」

  「呵呵,那次我的印象可深刻了。陳辜夏老師正好到學校,我帶著他在上面看,你躲啊躲啊的,我還拼命在他面前給你說好話,說你品德好,不喜歡打架,所以打起來就只知道跑,陳老師還信以為真了呢。他當時說,不喜歡打架是好品行,還誇獎你資質和根基都不錯,結果話說了沒多久,你就吐人家口水……哼哼,你這個騙子……」

  「那些事情我又沒騙你!」

  「可是另外有些事情你騙了我,而且……靈靜和沙沙也是跟了你好久之後才知道你會武功吧,她們當初又為你擔過多少心。就好像那次韓剛成的擂臺,她們還以為你會被打,著急得不得了……」

  「可是我又沒什麼惡意……」

  「總之……是你的錯……」

  做出總結之後,雅涵也就肆無忌憚地在家明背上錘起來。這樣的情況下,跟女人講道理是沒什麼效果的,不過她力量不大,就算錘起來也好像捶背一般。兩人打打鬧鬧,在外人看來自然是一對感情深刻的姐弟。另一方面,擂臺之中的麥克此時也被對手打倒在地下,隨後又倔強地爬起來。

  「哎,麥克似乎打那個叫加摩爾的打不過啊。我們要幫忙嗎?要不你去指點一下他。」畢竟對麥克的幫忙有些感激,雅涵提議道。

  家明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他們的習慣,打過一次之後,無論勝負,大家以前的過節就算沒有了。我看還是等他們打完,我替他處理傷口吧,這方面我拿手。」

  「喔。」雅涵點了點頭,隨後笑著問道,「你將來真的準備當外科醫生嗎?」

  「不一定吧,不過現在想想,我確實在這方面比較拿手,葉媽媽……呃,她也覺得我幹得不錯。怎麼了?當醫生不好嗎?現在的人不都希望將來小孩子長大了當醫生當律師麼。」

  「沒,只是……」她翻了個白眼,「很難想像你一本正經當醫生的樣子。」

  「其實我的本色就是一本正經好不好。」

  「不覺得這句話太沒說服力了嗎?」

  「……」

  一對剛剛將關係上升了一個階段的情侶會聊些什麼?回憶過去、展望未來、腦殘地沒事找事、說些廢話……總之,即便以家明成熟的心性,此時也免不了要陪著雅涵打情罵俏一陣,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下,當然也有些其他的事情可聊,目光盯著場上的打鬥,偶爾比較厲害的一招出現,對練武也很感興趣的雅涵便向家明詢問著合適的應對方法。

  「呃,這一招,我用詠春拳裡的招式可以破掉吧,不過肯定要很大的力氣……嗯,就像這樣……」

  「太極裡的四兩撥千斤好像很不錯哦,應該怎麼弄……」

  「回身、側踢……應該踢中路呢還是踢上路比較好……」

  一面說著,雅涵對著掛在旁邊的一隻沙包演練。雅涵在防身術上練得不錯,雖然看來柔弱,但在一般情況下,撂倒三四個壯漢的能力還是有的,不過她的打法是大部分柔道、空手道的動作裡融入小部分的中國功夫,作為大家族的子女,從小練的自然是那些比較講究實際效果的武術,至於易學難精、此時已大多淪為觀賞的中國功夫,她固然學過,但拉出來,還只能算是強身健體的花架子,家明也只得笑著跟她解釋這些東西的原理。

  「你說的只是詠春拳打起來漂亮的招式啊,真的要在這樣的決鬥裡用,這些東西要拆開的。其實中國功夫真打起來是非常狠毒的,放在比賽裡大多都是被禁止的東西。對女孩子來說,踢人家下麵絕對是最有用的招數。剛才那一下,就可以一退、一進、狠狠地踢出去。呵呵,別打我,我說真的,保證一擊必殺,你跟人打架的機會不多,但如果真的有人要對你動手,這一招千萬別客氣。」

  「軟綿綿的太極拳是一種境界,打出來只是漂亮,但它包括了對自己、對敵人的最全面把握,這個你大概知道就行了,到了真的可以四兩撥千斤的時候,你直接打也是可以超過千斤的力氣的。呃,你就別想了……真正用來打人的太極拳很猛,甚至可以說是最猛的一種拳。太極在這裡,是告訴你怎樣用柔力發勁,簡單來說,就像是流星錘一樣砸出去,你看……」

  既然雅涵感興趣,他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反正雅涵也不會真的對武功這種東西去勤學苦練,只做消遣而已。一面笑著說話,一面亂七八糟地比劃一下,他當然不可能對著那可憐的沙袋真的動手。然而,當拳頭劃著弧線軟綿綿地落下,偶爾古怪的側踢或是看來很沒威力的中國式踢腿表演出來,一旁在觀戰的雪麗就笑著靠了過來。她方才雖然被家明敲了一下頭,此後引得眾人哄笑一片,但自然沒人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反倒她也捂著額頭笑了許久。

  「在練拳嗎?有興趣?剛才可不是這麼打的……」

  被家明擺了一道後,眾人反倒對這對外國遊客生出更多的好感來,雪麗似乎也在被敲了一下後對家明看得更加順眼,當下便教導起兩人出拳的基本方法來。

  「身體一定要穩,握拳沒必要太緊,上身彎曲一點……這些姿勢你們應該在電視上也看到過的。最重要的是,要全神貫注,在這一瞬間,你的眼前只有你的敵人,你的全身力量必須聚集在一點,在一瞬間,打出去……啊!」

  隨著這一聲大喊,雪麗猛地揮拳,砰的一聲,那重重的沙袋被打得蕩了出去。這一拳已經遠遠超出普通人的力量,她似乎也很是滿意,衝著家明得意地點頭一笑,隨後擺正沙袋,向兩人表演了一下完美的回身旋踢。家明做出目瞪口呆的崇拜模樣,看著那沙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這樣的目光令得雪麗很是受用,一時間得意無比。

  「女人總會受到力量的限制,我的力氣不算大,只是有人教過我們正確的出拳方法而已。漢斯叔叔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隊員。要知道哦,這可是軍隊裡的技巧,看起來簡單,是要經過苦練才會有成果……現在練得最好的當然是加摩爾,看看場上就知道了……不過別擔心,我知道你們跟麥克是朋友,其實加摩爾還沒有用全力,他知道分寸的,不會打得太過分……」

  鎮子裡民風彪悍,看得出來麥克也是經過長期鍛煉的人,並且有不少的打架經驗,但真的說到實力,比加摩爾還差了一截,此時已經被打得不斷後退。廠房之中沒有具體的範圍限制,兩人打到哪裡就是哪裡,圍觀的眾人注意讓開也就是了。對於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明沒什麼戒心,雪麗一時高興,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的男朋友來。

  「知道嗎?加摩爾的理想是當拳手,不過並不是那種正規的拳手。美國有些地下拳賽,那裡的人才算是高手,加摩爾就是想打那樣的比賽,不過他現在的力量還不夠,真正厲害的地下拳手,可以一拳打斷大樹,打爆這樣的沙袋也是很簡單的事情,他們的拳頭甚至可以媲美鋼鐵,真是難以想像……呃……」

  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雪麗目光驚恐地望著前方,旁邊的雅涵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麥克被加摩爾一記猛烈的旋踢踢中,雖然他防禦得相當標準,然而當這一腳踢上他交叉在身前的雙臂下方,巨大的力量使得他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他們打鬥的位置此時離家明等人只有幾米遠近,而在麥克身後,赫然有一個大約一米五左右的大箱子擺在那裡。粗糙的箱子是以廢舊的鋼板手工焊成,下麵用來放東西,頂上卻放著一台不用的音響,不知道是誰的幽默感或者藝術感,箱子上方邊緣用細鋼條圍了一圈如同莊園般的籬笆,中間還開著一扇鐵門。看起來固然華麗,然而當麥克的身體飛出兩米遠的距離,這些鋼釺絕對會直接刺進他的腦袋裡。

  幾乎在麥克被擊飛的瞬間,便有好幾個人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大多是經過了鍛煉,反應迅速的人,然而由於眾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打鬥的範圍,一時間根本沒有人可以做出支援。而加摩爾一時間還沒察覺出這種危機,整個身體在旋踢之後保持著衝過來的姿勢。雪麗想要朝麥克那邊衝出去,但顯然也已經沒有救援的機會了。

  下一刻,「鐺——」的一聲悶響響起在廠房裡,隨後,是轟隆隆的物體飛散聲,衝出來的雪麗猛地撞在了家明的背上。

  麥克的身體啪地落在了地上。

  前方,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景象所驚呆,加摩爾沒能甩出第二記連環踢,重心一偏,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麥克的身下,是原本放在這裡的巨大鐵箱突然移開後現出的潮濕地面,家明此時就站在他的旁邊。這道身影出現得顯然很突兀,因為在前一刻,他還站在離這裡五六米外的沙袋邊。猛衝過來的雪麗想要扶住這突然出現的身影,然而腳下一滑,拉著他的衣角半跪著摔倒在地。

  甚至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家明如何在突然間衝過這幾米的距離,然而隨著他的出現,悶響之後,整個鋼鐵鑄成的大箱子就如同皮球一般地飛了出去,將三米之外的一輛寶藍色的哈雷機車撞得轟然倒地,至於上方的音箱,此時則飛得更遠,在一堆雜物中摔得四分五裂,更多的廢品砰砰砰地從雜物堆上摔下來。

  全場寂靜,安靜得猶如雙休日時空無一人的學校教室,他們或許沒能看清楚家明是怎樣過來的,但由於全部的目光都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裡,幾乎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就是這個方才引起笑料的平凡少年,他在出現之後,對著那鋼板鑄成的大箱子,揮出了簡單的一拳。

  如今就在那哈雷機車上,箱子被擊中的那一面,已經清晰地陷了下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6:03
第二六五節 道別

  四周篝火燃燒,人群陷入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之中,相對於之前那陣沉默之後爆發的大笑,此時只從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就能明白,這陣沉默顯然不會帶有那種後續的效果。此時倒在地上的麥克與加摩爾仰頭望著少年的身影,而在家明身後,拉著他的衣角跪倒在地上的雪麗還沒能站起來,一隻手捂著嘴,望向前方那只大鐵箱與仍在不斷倒塌的雜物,口中喃喃念著:「oh-my-god……oh-my-god……」

  「咳……咳……」

  好半晌,只有眾人呼吸聲的廠房裡方才傳來突兀的咳嗽聲,回過頭,雅涵怔怔地望著這邊,一面輕咳,一面伸手揉動著胸口——她被口水嗆到了。

  站在那兒,家明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以普通人的角度來說,被這樣多的人以驚訝或敬畏的目光望著,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實在是一件很滿足虛榮心的事情,不過在家明來說,這樣的虛榮就只能帶來淡淡的無力感。順手拉起了身後的雪麗,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得不錯,繼續努力。」朝著雅涵走了過去。

  對面,雅涵拍著胸口,怔怔地望著他,微笑的目光中有些訝異,有些新奇。她以前就知道家明的厲害,卻從未見過當他真正出手時,竟會達到這種非人的程度。

  輕輕地,他拉住她的手。

  「呃,你……」

  「我們該走了。」

  「嗯?去哪……」

  「離開這裡。」

  周圍沒有人說話,只是當兩人牽著手朝廠房外走出去的時候,前方的幾個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路。經過麥克身邊時,雅涵回過了頭,笑著伸出手來揮動一下,表示謝謝和再見,不久,兩人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消失在那片冰雪覆蓋的天地中……

  離開了小鎮,當天晚上他們用帳篷在附近冰雪覆蓋的山林裡住了一晚。沒有了城市的喧囂,甚至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樹林之中他們清理開積雪,隨後燃起了篝火。雪後的夜空萬里無雲,透過筆直樹幹組成的森林骨架,可以清晰地看見漫天閃爍的星光。

  以家明豐富的野外生活知識,事先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這個夜晚並不寒冷。當然,由於雅涵的身體問題,兩人只是相擁著睡了一晚。第二天,兩人回到紐約,整個城市有已經滿是耶誕節的熱烈氣氛。

  由於雪停,原本停飛的航班此時也已經重新起飛,只是暫時的風頭還沒過,卡斯楚剛死,如果坐飛機,難保莊那邊會不會冒著被美國政府全面打壓的風險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回家的事情交由炎黃覺醒安排,這一天的時間,兩人在紐約市區最繁華的各個商店逛了一天,到了晚上,炎黃覺醒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以偷渡形式秘密回國的遠洋貨輪。晚上九點多,家明與雅涵暫時地分了手,獨自駕車去往薩利埃莊園。

  越過圍牆,潛行過戒備森嚴的小廣場、花園,偷偷進入那棟別墅的二樓。原本他暫住的房間一切如昨,連被褥都是淩亂的,依舊保持著兩天多以前他離開時的模樣。

  推窗而入,經過房間,進入別墅內部的走廊時,他聞到了淡淡的酒氣,電視劇集的聲音隱約傳來,暖氣似乎有些不足。來到走廊的樓梯轉角處,下方客廳裡的燈光是熄滅的,電視卻在開著,光芒忽明忽暗地照耀著客廳裡的些許範圍,然後,他就看到了沙發上的瑪麗蓮。

  明暗跳動的電視光芒裡,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穿著單薄的睡裙,金髮的女子似乎就這樣在沙發上蜷縮著身體睡著了。

  西方的女子容易衰老,許多女子自生產之後體形便會迅速變得臃腫,即便不是太明顯,腰圍也往往會比別人大上一圈,並且步入三十歲後,臉上皺紋、斑點的產生、皮膚的鬆弛更是比東方人快上許多。不過,或許與人生經歷有關,這些使人顯得衰老的症狀,並沒有在瑪麗蓮的身上出現任何端倪。

  已經度過三十歲生日的她皮膚依舊光滑細膩得有如少女,腰肢纖細,雙腿修長而性感,胸部豐滿卻並不顯得臃腫。在她十多歲時便已經為唐敬堯生下了海蒂,此後一直在美國過著落寞幽深的獨居生活,九五年被家明救下後的這幾年時間裡,她開始跟外界接觸,整個人在變得成熟自主的同時,身體保持著猶如少女般的活力。不過此時看來,這具依舊性感而誘人的身體上,也有著從所未見的,仿佛死去了一般的憔悴。

  睡裙有些淩亂,酒氣彌漫在四周,她蜷縮著躺在那裡,在睡夢中也是緊皺著眉頭,一頭金髮淩亂不堪地散在身側,家明走近時,搭在沙發邊緣的左手微微一顫,砰的一聲,一隻酒瓶摔落在地上,還有半瓶的酒液肆意地流淌了出來,浸濕了周圍的地毯。前方的茶几上,擺著好幾個已經喝完的威士忌酒瓶。

  走過去將酒瓶撿起來放到茶几上,他蹲在沙發前看著她沉睡的模樣,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從她身上看見。

  記得三年多以前,在江海,唐敬堯死去之後,她想要自殺,隨後被他阻止,那應該是她的人生中最為痛苦的一刻,然而在那之後,她選擇了勾引一個小孩子來忘卻這些痛苦,甚至在那時,他也未曾見過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或許一如愛情不能成為相守終生的保證,責任與遷就反而可以令人白頭偕老,因此失去了心靈的寄託反而比失去愛人來得更加令人悲傷吧。三年之前,他看到的是一個失去了寄託便無法存活的菟絲子一般的女人,曾經以為這株菟絲子會在之後變得成熟,至少會減少一定的依賴感,然而現在看來,這株菟絲子似乎變得更加依賴、更加無可救藥了……

  他是很少歎氣的,因為很少有事情會令他真正感到無奈,然而此時,他終究是輕輕地歎息一聲,心中很難說清是什麼感覺。眼前,瑪麗蓮再一次地縮緊了身體,微微一顫。家明站起來,在客廳裡找到空調的遙控,將溫度調高。回過頭時,沙發上的那道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幽靈一般地凝望著他。

  家明沒有太多的驚奇,而那邊,似乎在確認著眼前的是否幻覺。一時間雙方都沒有說話。片刻,瑪麗蓮突然將頭偏向一邊,哇的一聲嘔吐起來,客廳之中酒氣與酸腐難聞的氣息彌漫開來。家明拿起小垃圾桶走過去,隨後為她輕拍著後背。

  翻江倒海般的嘔吐持續了大約半分鐘,稍稍恢復喘息,瑪麗蓮偏過了頭:「你,真的是……」隨即,被家明拿著為她擦嘴的餐巾紙堵住了話語。

  「我還有幾個小時離開美國,過來看看你。」

  家明淡淡地說著,一陣沉默之後,瑪麗蓮仿佛要哭出來一般地說道:「對不起……」

  「沒。上次的不解釋,其實是我的錯……你是對的……」

  瑪麗蓮形容憔悴地搖著頭,思緒還有些混亂,似是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海蒂……海蒂她睡著了,我哄了她好久……終於睡著了,我就……我去叫她下來。你等等她,你一定要見她……她哭了一天多了……」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隨即又無力地軟倒下去,家明搖了搖頭:「待會吧,不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此時的瑪麗蓮身上酒氣彌漫,嘔吐的點點穢物濺在睡裙之上,聞起來就像是在紐約某個暗巷裡居住的乞丐或者酒鬼。抱著她上樓的時間裡,瑪麗蓮兩隻手緊緊地勒住家明的手臂,仿佛他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口中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你好像變重了。」家明開了個玩笑。

  進到瑪麗蓮的房間,家明走進浴室,在浴缸裡放滿了熱水,只是在要將她放下時,瑪麗蓮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地搖了搖頭。「你需要洗個熱水澡,放心,我不會走的。」

  瑪麗蓮依舊執拗地箍住他的手,望著他輕聲道:「你幫我洗。」

  對於兩人之間來說,這並非什麼禁忌的事情,家明將她放進熱水裡,替她脫掉了濕透的睡裙與內衣,拿起浴巾為她擦洗著身體,當他笑著說道:「除了海蒂,我可從沒幫人做過這種事情,你又不是小孩子。」時,瑪麗蓮才自己擦洗起來,只是仍舊讓他在一旁陪著。

  她此時身體虛弱,加上酒醉,站起來時搖搖晃晃的,熱氣蒸騰中,精神也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家明用大浴巾將她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抱到了床上。蜷縮在他的身邊好半晌,瑪麗蓮虛弱地問道:「你還要我嗎?」

  「嗯,還要的。」

  這句毫不猶豫的回答令她安下心來,被寬大的浴巾包裹著完全赤裸的身體,她緊緊地靠著家明,蜷縮在他的身邊。儘管家明的外貌看來還是個少年,她卻已經是完全成熟獨立的女子,然而或許很少有鏡頭能夠如此反差地表現出小鳥依人這個詞語的概念。在床上說了幾句話,說到海蒂時,家明朝門邊揮了揮手:「進來吧。」

  房門被輕輕地打開了,出現在那兒的,正是低著頭、臉上充滿了慌亂與憔悴的小女孩,手指輕拉著衣角,臉上似乎還有淚痕,或許是要做到動作的輕柔不被發覺,她沒有穿鞋,小巧的赤足正無措地摩擦著。

  猶豫片刻,她怯生生地進了房間。瑪麗蓮下意識地坐正身體,拉了拉身上的浴巾,離開家明一點。不過海蒂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朝家明撲過去,而是繞過了家明,爬上床,到了母親身邊坐著,瑪麗蓮伸手抱住了她。

  輕輕摸了摸海蒂的頭,家明笑了起來:「我沒有不喜歡你,只不過有些事情,你還太小,不明白。」

  「對不起……」

  「我說了,我沒有不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你喜歡媽媽。」女孩輕聲嘟囓,幽怨語氣之中,似乎仍舊有著一絲不甘,「我搶不過她……」

  不知道這種話該怎麼回答,瑪麗蓮只能無言地抱著女兒,目光慌亂地瞧向家明。家明卻是一笑:「我不跟小孩子說這些,你身上也是髒兮兮的,去洗個熱水澡吧。我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在這之前,先幫你們弄點吃的。」

  他說著下了床,隨後出了走廊,反手將門拉上。床上的母女望著關掉的房門,瑪麗蓮輕聲道:「去洗澡吧。」海蒂點了點頭,從床上下來,隨後卻是猛地一拉,瑪麗蓮的輕呼聲中,她拖著大浴巾跑進了浴室,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赤裸著身體坐在床上,瑪麗蓮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笑還是惱,又或是為了女兒而煩憂。片刻之後,也只好虛弱地下床,到衣櫃裡找出衣服穿上。浴室之中,小海蒂抱著那浴巾,臉上猶然帶著惡作劇後的笑容,眼淚卻已經簌簌而下。片刻,她一口咬住了厚厚的浴巾,顫抖著,無聲地怮哭起來,身體靠著牆壁,緩緩滑下……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6:06
第二六六節 回家

  「絕招?什麼絕招?」

  窗外顯出的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面,佈置溫暖的船艙裡,小媽回過頭來,疑惑地問。

  「你抓住我的手。」

  「呃,幹嘛?」

  「抓住你就知道了。」

  「好吧。」無奈地抓住了對方伸出來的手臂,隨後,額頭上便被敲了一下。她愣了半晌,眯著眼睛看前方笑得前俯後仰的養女:「這個就是絕技?」

  「是啊。」前方女子理所當然地笑著點頭。

  「你男人真夠無聊的……」小媽面無表情地評價道,「甩掉他吧。」

  「我覺得很有趣啊,何況當時大家都笑得很開心,被敲的那個女人都開心,我差點笑到岔了氣,肚子痛……哼,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堅決不放。」

  「逗得其他女人也笑,說明他根本是個花心的傢伙。反正……你不肯把他帶過來讓我看一下,我就是覺得有問題,雅涵,你可要考慮清楚……」

  「好啦好啦,你就別賭氣了。」雅涵笑著撲過來,摟住她的肩膀,「你看到他托我送給你的那瓶香水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我不能帶他過來見你,當然也是有理由的,大家好姐妹,別生氣了哈……」

  「什麼好姐妹,我是你媽!」反手在雅涵腦袋上輕敲一記,小媽也是無奈地撇了撇嘴。這麼多年來,雖然也已經跟雅涵親密得猶如親姊妹,但也恰巧地明白她脾性中執拗的一面,一旦認定了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改變。自己是說服不了她,但牢騷總是免不了要發的。

  「什麼樣的傢伙不能拿出來見人……你總不會是看上了有婦之夫,想要給人做小吧?」

  一語中的,雅涵眨了眨眼睛:「小媽,你對同性戀怎麼看?」

  「同性戀?那傢伙是女的?」

  「嗯,還是很漂亮的女人哦。」

  「很漂亮……」小媽愣了一愣,「你不會是說那個跟你一塊上船的、說是你大學朋友的簡素言吧!?」

  「嗯嗯。」雅涵連忙點頭,只見小媽霍地站了起來:「怎麼能這樣……」

  「可是……我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啊……」雅涵笑得眯起了雙眼。

  「什麼生米……你別開玩笑了。要讓你爸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對雅涵說的有些半信半疑,平素又不怎麼責難雅涵,一時間也只能抬出張敬安的名義來嚇她。不過這句話明顯沒什麼威懾力,雅涵在前方不知悔改地笑著。兩人在船艙裡真真假假地說了一陣,對這件事情終究無法確定,小媽砰的一聲推門而出,雅涵連忙跟上。

  「小媽,你幹嘛啊?」

  「懶得理你,你不跟我坦白說,我就去找她!」

  「喂喂喂。別啊,小媽,她說過不讓人打攪她的。」

  「就打攪她了,難道她還能吃了我麼!」

  兩人一前一後,在船舷的走廊上快步走著,與幾名船員擦身而過,不一會兒,便看見了前方的喬國睿與方國琳。家明與雅涵單獨遊玩的那段時間裡,小媽與這些人也大概混熟了,當下打了個招呼,隨後拉住了喬國睿:「哎,看見那個簡素言了嗎?」

  「簡素言?」喬國睿扶了扶眼鏡,與方國琳對望一眼,「我們正為這事過去呢,他們現在在二號艙。你們找她也有事?饅頭、小武他們也是活該,跟簡小姐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怎麼?」雅涵與小媽都瞪大了眼睛。

  喬國睿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呃,事情是這樣的,也是饅頭那傢伙自在慣了,他對簡小姐很好奇,然後小武那幫傢伙也一樣好奇,簡小姐上船之後就一直待在船艙裡,他們跑過去……咳咳,大概是想認識一下簡小姐,結果……好像是決定過去切磋一下,咳咳……那個武功……」

  這段話說得不盡不實,雅涵也曾聽家明說過,炎黃覺醒這些人對簡素言這個虛擬人物有著莫大的好奇心,雖然一直恭敬,但這次為了護送著雅涵一塊兒回國而上了船,他們多半便有了些好奇的舉動。以家明的性格,想來會給這幫人一點下馬威,畢竟雙方好感的基礎,還都是建立在互相的實力之上。她心中明瞭,也就不說什麼,倒是小媽已經嚷了起來:「切磋?那個小武……就是早上在別墅外面鍛煉劈磚頭的那個?我看見他一腳踢斷了一棵樹,你們讓他跟一個女人……切磋什麼?」

  「呃……小武他的確……嗯,他對武術這東西一向比較感興趣,以前練過國術,後來去日本學柔道、空手道,然後學過泰拳,如果說到肉搏能力,的確是我們小組裡最強的一個,不過……」他望著小媽那驚奇憤慨的神情,不禁轉頭望了望雅涵,心想莫非她沒把簡素言的底細說出來?他們是做慣間諜、特工的,當下也不好直說,只是道:「不過,就算小武很強,但現在五對一,恐怕還是沒什麼勝算的,請放心……」

  聽到五對一,小媽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著眉頭道:「不管怎麼樣,和一個那樣的女孩子打架都是你們的不對吧,她看起來柔柔弱弱,風一吹就倒的身板,還沒有雅涵這個病人看起來強壯呢。不對啊……五對一,她剛上船,除了雅涵一個人都不認識,去哪裡找四個同伴過來,難道找餐廳的服務生?」

  這句話一出,周圍三人表情變得精彩無比,雅涵艱難忍笑,但聽說五個打一個,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擔心。家明一拳打飛那樣的大鐵箱,跟打爛磚頭、踢斷大樹的感覺似乎也差不多吧……喬國睿與方國琳目光詭異地到處轉,五個女的打一個男人都已經不對了,那現在五個男的打一個女的……遲疑一陣,終於說道:「呃,其實是……小武和饅頭,再加上國青、國梓、國超他們五個打簡小姐一個……」

  小媽當即叫了起來:「什麼!?」

  「這個……張小姐還沒跟你說嗎?」

  小媽的目光轉向雅涵,雅涵方才聳了聳肩:「你們也是知道她的脾氣的,一向都很暴躁,對什麼事情也一向直來直往,你們隨隨便便去偷窺監視她,她當然會生氣……」

  喬國睿笑了笑:「這個我可以保證,不是上面的意思要求試探,純粹是饅頭那傢伙皮癢了,他在美國久了,聽多了鬱金香的事情心裡好奇,所以才慫恿著小武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國華老大還說是不是叫張小姐你去調解一下,不過現在似乎也已經晚了,活該讓他們吃點苦頭。反正這次事情結束,他們也能分幾個月的傷假……」

  「可他們是五個……」對於以一敵五這樣的事情,雅涵心中還是不免犯嘀咕,待到國琳笑著說出:「是簡小姐要求的。」方才定下心來。小媽在一旁撇著眼睛瞪這群人:「什麼脾氣暴躁?什麼監視?什麼好奇?鬱金香又是什麼?喂,雅涵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有什麼沒跟我說!」

  此時也已經接近了二號船艙,這是貨輪之上相當大的一間艙室,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裡面放的東西卻不多,有一小倉的大小木箱,其餘的地方則是一些健身用具,平素被安排成船員們的鍛煉健身場所。然而此時看來,整個空間之內都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各種健身器材東倒西斜,木箱的碎片隨處都是,卻無法看見簡素言與饅頭等人的身影,看起來比賽已經完全結束,幾個炎黃覺醒成員的身影正在艙室中走動。

  眼見著喬國睿和雅涵等人進入,其中一人迎了上來,攤了攤手:「來晚啦。醫療室的人剛才才把饅頭他們抬走。簡小姐看來是手下留情,幾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但除了小武雙手骨折之外,都還沒有太大的傷害,不過,也都被打得吐血了,內傷至少得養一兩個月……」

  方國琳張了張嘴:「小武雙手骨折了?」

  「是啊。」那人退後幾步,「船艙很大,簡小姐一直都是一邊跑一邊打,但幾個人裡,小武逼她逼得最緊。當時就是這個位置,小武抓住了她的肩膀往下壓,那是泰拳的膝撞,你知道的,以前小武還沒分來我們組,大家不都在傳他那次跟俄羅斯那邊特種兵比武的事情,抓住,直接膝撞,然後那人就掛了,胸骨完全粉碎……那一下我們也覺得情況危險,誰知道簡小姐身體一擰,整個人甩出兩米之外,然後直接甩了回來,旋身、直踢,感覺就像是一顆流星錘……」

  他的功夫練得似乎也不錯,此時模仿著當時的情景,一次旋踢,虎虎生風:「小武大概還沒反應過來,雙手擋了一下,整個人飛出去了,呐,那兩個木箱加上裡面的瓷瓶,就是被他砸爛的。嘖嘖,接近十米的距離啊,就像是炮彈一樣。我們後來過去扶他,他雙手已經斷了,估計簡小姐也沒能收住手……」

  眼望著這滿艙的狼藉景象,那人似乎很興奮,跟喬國睿說著這場比武的經過。小媽望著一邊倒下的一樣大型健身器材,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只見後方作為柱子的兩根手臂粗的鋼鐵,此時詭異地變成了九十度的曲角。不待她發問,旁邊介紹的那人便指著這邊說道:「那是被簡小姐踢成這樣的……」

  「咕嘟」一聲,小媽目光發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素言呢?」雅涵疑惑著問道,「她去哪了?小媽正好要找她呢……」

  「我我我我我……」小媽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呵,簡小姐上廁所去了吧,馬上就出來……」

  這人正說著,船艙一側的角落裡,穿著貼身運動服,氣質冷峻的女子走了出來,伸手拍著衣服上仍有灰塵的地方,一扭頭,朝這邊望了過來。

  素淨的臉上原本是沒什麼表情的,只是望見了雅涵與她身邊的小媽,方才露出一絲優雅的微笑。上船時在雅涵的介紹下,小媽便是與這樣的「簡素言」有過短暫的交談,只看這時的形象,絕難將這名素淨優雅的女子跟眼前船艙中瘋狂的破壞場面聯繫起來。

  「嗨,過來了?」笑著與雅涵打了個招呼,簡素言走到近處,「我剛才好像聽到有誰要找我。」

  「我小媽!」雅涵舉手說著,笑得燦爛。

  「噢,阿姨有事嗎?」對於雅涵小媽,家明自然保持著相當禮貌的態度,點了點頭,笑著走近。拉著雅涵的衣角,小媽卻也是僵硬地笑著,退後一步:「呵呵……呵呵……那個、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其實……呃,其實事情是這樣的,事情是……事情是……嗯,你昨天送給我的那那那……那瓶香水很好喝,我我我……我很喜歡、很喜歡……」

  「香水……很好喝?」女子的臉上,恐怕是第一次露出這樣尷尬又迷惑的神情。

  「是是是……是啊,呵呵,我先走了,你跟雅涵慢慢聊、慢慢聊……再見。」

  她說著,將雅涵向前一推,一面笑著,一面飛快退出了船艙的門,一手扶住幾乎撞到自己身上的雅涵,她迷惑地眨著眼睛:「怎麼了?雅涵……你幹嘛笑成這樣……」

  「我看她是被素言姐你嚇到了。」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方國琳抿嘴笑道。

  對於小媽的事情,雅涵自然不可能在這裡說出全過程來,大概談笑幾句,走出艙門時,喬國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沒等他說話,簡素言淡淡一笑:「喬先生,我想跟崔國華隊長談談,可以嗎?」

  一瞬間,喬國睿鬆了口氣:「……我們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6:13
第六卷 蔚藍天空下

第二六七節 暗招

  一九九九年,春,江海。

  年關剛過,還沒到元宵,前幾天稀稀疏疏地下了些雪,天氣依舊寒冷,但江海終究是大都市,即便大年初一,也有許多的店鋪開著門,過了初三之後,街市便又恢復了繁華熙攘。走出金飾店,東方婉吐出一口白霧,將風衣的領子立起來,似乎這樣看來會令人感覺更加成熟一點。

  許毅婷跟在後面,手上捧著一隻裝飾精美的盒子,她臉上原本難看的寬邊眼鏡已經換成了得體的窄框邊,腦後的麻花辮也早已變成馬尾,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了一股秀氣與聰穎的感覺,但身上的學生氣終究還是擋不住的,距離成熟獨立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待會到了王老闆的公司,我拿著東西送上去就行。」穿過街邊的人流,東方婉對身邊的同伴說道,「你在下面的超市里逛一下好了,順便幫我買支唇膏,就是我們上次買的那種,拿來送給我表姐。」

  「呃?可是那個王啟明的風評……我們一塊上去比較好吧?」

  「我就是知道他風評差。」東方婉皺了皺眉,笑著進了停在路邊的跑車,「這個時候不在家裡在公司,多半又是在調戲那些女員工呢。那頭肥豬是出了名的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可是有什麼辦法,我們還指著他的連鎖超市幫忙賺錢……送隻金豬過去正配他,今天就得把這份合同簽下來……」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一起上去啊。」

  「呵,我是東方家的人,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我幹嘛。不過你跟著上去就不同了,難保他又在那裡唧唧歪歪,以後找機會跟你交流一下……不過是個小合同,這次簽下來是沒問題的,但是我也懶得扯皮了,弄好這邊的事情,趕著回家吃飯。過年這段時間,我哥被安排跟很多人認識,我也得好好跟著。」

  一面說著,跑車也已經平穩地起步,融入前方的車流。經過了半年時間的鍛煉,東方婉的車技也已經熟練起來,不像剛開始那樣嚇人。隨著車速的逐漸加快,兩名少女繼續聊了起來。

  「初一過去拜年了吧?」

  「嗯。那些叔叔伯伯都回來了,回去挨個拜年,收了不少紅包呢。」

  「聽我家大人們說黃柄翔這幾年都不怎麼順,他當省委書記也已經很久了,一直沒升遷,也沒調動,不過……最近上面的風聲對他不怎麼有利哦。」

  「二伯……那些事情我一向不清楚啦,他恐怕也不怎麼認識我,倒是二伯母跟我說了幾句話,嗯,她知道我在幫你打工的事情……」

  東方婉一笑:「那個他們當然知道的,不過估計也不會當成什麼重要的事情。倒是你二伯,他現在的位置就是黃家的一把遮蔭大傘,前年到去年的金融危機,張家和劉家受的衝擊最大,然後是呂家跟我們東方家,你們黃家倒是直接挺過去一點事都沒有,靠的就是黃書記的影響力。不過……如果現在這陣子的消息不是空穴來風,怕就怕一旦黃書記倒了,到時候牆倒眾人推,黃家會直接垮掉……」

  「啊,那……那怎麼辦?」

  「呵呵,別擔心這些啦,我也只是聽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些大人聊天多半也沒個譜的,而且……一個省委書記呢,哪能說倒就倒。對了,那天你看到顧家明瞭吧?」

  「嗯。靈靜跟表哥一道去的,二伯跟他倒是說了一些話。小婉你想見他?」

  「切,哪裡是想見他。」說起家明,東方婉沒好氣地搖頭,「他也是公司的一員啊,花大工夫給他弄了個什麼實驗室,他去都沒去過幾次。他腦子裡古古怪怪的,我也指望他弄點有趣的東西給我啊。而且最近跟我哥說起他,情況有些詭異……」

  「東方……東方學長?」

  沒有察覺到許毅婷突然泛紅的臉頰,東方婉只是點了點頭:「嗯哪,他前段時間老跟我問起顧家明的事情,然後還若有所思地跟我說什麼顧家明很厲害,讓我別對他有偏見之類的,我就覺得奇怪了,他跟顧家明不是情敵麼,怎麼突然說起好話來了,嗯,估計我哥對葉靈靜還沒死心,現在說好話,恐怕是要暗地裡幹些什麼事了,你等著看吧,顧家明這回要吃大虧……嗯?你臉色怎麼這麼怪?」

  「啊!呃……那個……家明他怎麼說也是我的表哥……」

  「反正你平時跟他也沒什麼來往啊……嗯,不過說起來也是,不說這個了。上次買的那瓶指甲油你用了覺得怎麼樣……」

  兩人隨著這半年來在公事上的相處,儼然已經是親如姐妹的好朋友,不過許毅婷不清楚的是,東方婉之所以會對她這樣親近,其實還有家明的原因在內。當初東方婉對簡素言心有好奇,後來發現簡素言與許毅婷碰面,以為這兩人有些關係,此後才成為了兩人接近,請她當自己副手的契機。否則東方家能人何其之多,就算當初在聖心學院,比許毅婷更合適、跟東方婉更親近的人也大有人在,許毅婷剛剛戒毒完畢,那樣頹廢的狀態,又怎麼可能被東方婉當成好朋友來對待。

  只不過這些事情到了現在東方婉自然也不可能說出來,許毅婷當初結識東方婉還有家明的原因在內,只是後來東方婉好幾次的幫忙,家明的些許幫助就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好幾次有些「見死不救」的做法更是讓她更加傾向於東方婉一邊,到得現在,這對表兄妹也不過是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談不上多麼感情深厚。

  兩人在車上說了些女孩子間的私密話,不一會兒,跑車已經到了江海市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道上,那王啟明開的最大一間星湖超市也就坐落在這兒。這一片是附近最大的購物、娛樂區,諸多電影院、商場都已經開了門,街邊人頭湧湧。停好了車,打發許毅婷一個人去購物,眼見著對方口中猶豫,實則欣喜的模樣,不由得好笑,獨自一個人拿著禮品盒從後門上了超市上方的大樓。

  東方婉從小家境富裕,不虞匱乏,再加上心性比一般女孩子都要好強,對於上街購物這種事情倒沒有多大的興趣,最近半年來一心投在自己辦的玩具廠上,便更加沒了普通少女瘋狂採購的樂趣。王啟明的辦公室在這棟大廈的四樓,她從後方樓梯轉上。時值開春,也還是一般人購物的旺季,樓梯間裡滿是寫好沒寫好的橫幅與招牌,大都是促銷、減價的消息,有的是春節前的,也有的新做好。走到轉角處,卻見一個很大的促銷牌,還沒有寫好,上面是用彩筆寫的大大的五個字:子在川上曰。也不知後面接的是什麼廣告。

  子真夠豪放的……也不知誰寫的這麼沒水準的東西,她愣愣地瞧了半晌,不由得笑了出來。不過如果註冊個「川上」牌的床上用品系列,用這句話做廣告或許正合適。心中純潔地想過廣告的事,十七歲的少女拿出成熟的面孔,托著禮品盒一蹦一跳地朝樓上去了。

  一路到了四樓,星湖公司辦公室的大門開著,走進去跟秘書說明了來意,那樣貌秀美的秘書聽說是東方家的人,倒也不敢怠慢,只是那王總暫時有客人,一時間也只能上了茶,讓她在外面等著。這王啟明不過是個暴發戶,在上流社會中風評算不上好,「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這樣的形容也是流傳甚廣,東方婉一面喝茶,一面好奇地瞥那秘書,那秘書對於同為女性,卻因為家庭關係還是學生就能夠花幾百萬開公司的千金大小姐顯然也很是好奇,兩人算是乾瞪眼了一會兒。過得不久,東方婉站起來看辦公室牆上的大小規條,無意中卻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從遠處的走廊閃了出去。

  那個人是……雷慶?

  這個雷家的二世祖已經纏了自己很長的一段時間,雖說下半年離開江海回家了一段時間,但到得年關便又跑了回來。他畢竟也算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如果是平常論交,很多地方算不上討厭,但正因為知道了對方追求的意思,就算是正常的見面,東方婉如今都難免產生厭惡的感覺。此時那身影看得不是很真切,正要趕上去,辦公室的門打開了,王啟明笑眯眯地迎了出來:「哈哈,東方小姐,久等了久等了,真是抱歉啊,因為要處理一些急事……」

  秘書之前說王啟明是在接待貴客,然而此時他從辦公室出來,卻並沒有見到其他人在裡面。一番客套,兩人進去了房間。這間辦公室使用的是一面單向的玻璃牆,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倒可以看見外面,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大事,然而當幾分鐘後兩人談起合同的事情,東方婉才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呃,東方小姐,這個事情……實在是……之前沒有計劃到……真的很抱歉……我們超市的玩具部門跟別人的協議中有一條……對不住對不住……之前沒有仔細看……你也知道,我們都是粗人一個……是啊,被人擺了一道了……」

  收下了送來的金豬,那王啟明便一個勁地向東方婉訴苦,說是自己這邊被人擺了一道,簽了亂七八糟的合同云云,中心思想便是:很抱歉,我們不能跟你簽這份合同了。在連聲的抱歉中,東方婉調整了一下情緒,點頭一笑,說著客套話開始告辭。那王啟明還想將金豬送回來,東方婉自然是不接的。

  留著你自己治性病吧!心中暗暗地詛咒著,一出了大門,她的腳步便踏踏踏地變得快了起來。過年這段時間原本是拉關係、簽合同的好時機,自己找這些人原本還有哥哥參與策劃,在年前便開始談合同的事情,然而最近卻有兩單合同莫名其妙地告吹了,原本是以為自己果然還有需要鍛煉的地方,誰知道原來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心中像是燒著一團火,恨不得立刻打電話給雷慶,然後直接痛駡他一頓,不過想了想,這種打算還是放了下來。商場上被人截去生意是正常的事情,自己現在還沒能確定是雷慶,打私人電話過去,恐怕還會讓他以為兩人的關係有多密切呢。這樣想著,走到二樓轉角「子在川上日」的促銷牌前,她卻是直接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透過樓梯轉角處的窗戶,只見下方小廣場上的人群中,赫然有兩名她認識的人,其中之一自然便是雷慶,另一個,居然是多日未見的、最令她頭痛的男同學顧家明。在雷慶幾名隨身保鏢的簇擁下,兩人正朝著一旁的一間咖啡廳走過去。

  這算什麼?顧家明出賣組織,這倆混蛋合夥來算計自己?想到這裡,心中忽然涼了一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立即便消失無蹤了,因為從畫面上看起來,顧家明似乎有些不情願,而雷慶看來雖然熱情,但明顯是有些惡意的、不顧對方反對地將他帶向那咖啡廳。想來也是,雷慶的心理姑且不論,顧家明可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傢伙。當初雷慶以為顧家明是自己男朋友時,兩人有過幾次摩擦。那傢伙看起來什麼事都無所謂,實際上可記仇了,一旦真正有了惡感,以後絕難成為朋友,雷慶花多少錢恐怕都沒用。

  那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了!心中湧上開心的情緒,在她的心中,雷慶比起顧家明來恐怕還差了一籌,現在雖然看起來是雷慶比較強勢,但把顧家明惹毛了,多半還是雷慶要吃癟。

  這樣子想著,方才丟了一筆生意的惱意似乎也不那麼明顯了,偷偷地下了樓,隨後跑過幾個電線杆,在一個花壇後躲著,正巧雷慶那輛大頭的凱迪拉克跑車就停在一邊。她拿出鑰匙想去劃花它,想想還是作罷了。望向那間咖啡廳時,才奇怪地張開了嘴。

  「張老師怎麼也在那……」

  透過咖啡廳的玻璃窗望進去,只見在咖啡桌前與雷慶說話的居然是穿著一身寫意的白色休閒服的雅涵老師。雷慶的神情恭敬,完全沒了之前的張揚模樣。顧家明就坐在張老師的旁邊,靠在玻璃窗上百無聊賴地玩著腕上的手錶。

  奇怪,張老師跟雷慶有這麼熟嗎?以前怎麼不知道……

  突然間,她感到家明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瞥了過來,東方婉心中一震,還來不及縮頭,那目光若無其事地劃過了,家明張開嘴,打了個呵欠……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6 16:14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6:20
第二六八節 這是我的車

  「最近那幾單生意莫名其妙丟掉的事情大概有眉目了……」在商場裡的化妝品精選店找到了購物的許毅婷,東方婉面色不善。

  「怎麼了?」許毅婷放下手中價值不菲的唇膏,一旁正熱心介紹的服務小姐也連忙閉了嘴,大概是被東方婉滿身的殺氣給嚇到了。

  「剛才在上面,王啟明吞吞吐吐地不肯跟我簽合同,正巧我之前看到了雷慶從他辦公室出去……隨便啦,反正也只是幾萬塊、十幾萬一單的生意,現在只要打開市場,這些傢伙我可都記住了,哼哼……這唇膏多少錢一支?」

  「呃……這支唇膏是來自歐洲的……」

  「我認識英文,價格呢?」拿起方才服務員正向許毅婷推薦的那支唇膏,東方婉頭也不抬地打斷了推銷員的說話。那推銷員笑了笑:「兩千三百八,這是我們這裡最貴的一款。」

  「一支唇膏要兩千多,你們搶錢啊。」皺了皺眉頭,在那服務員又要拿出一大堆品牌介紹來時,她將唇膏遞還了回去,順手拿出了一張信用卡,「我要兩支,給我包好,謝謝。」

  那推銷員愣了一愣,隨後接過了信用卡,再與旁邊的一名推銷員交頭接耳地說著話,顯然是驚歎於東方婉出手的豪邁。以少女的身份來說,東方婉的打扮稱不上很時髦,臉上也是樸素的妝,只給人以得體的感覺。明明對這種唇膏沒興趣,又說了太貴的評語,誰知一回頭就直接刷兩支。有錢人真是太不同了。

  沒有在意這邊關於唇膏的問題,東方婉扭頭跟許毅婷繼續說起話來,倒是許毅婷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小婉,這款唇膏……也太貴了吧,你……」

  「喔,她說是最貴的啊,我的那些堂姐堂妹也不是很會打扮,不過用的一定是最貴的,送給她們的時候可以貼張兩萬三千八的價格標籤,保證她們會覺得很有面子……這個不重要啦,反正……」她翻了個白眼,「顧家明、張老師和雷慶出來之後就分開走了,我沒敢再停下去,所以過來找你。真不知道張老師怎麼會認識雷慶的,我本來以為顧家明和雷慶兩個人的話一定會有場好戲看的。」

  「雷慶一直以為表哥是你的男朋友,之前還有些風度,現在他都敢攪你的生意了,表哥這下可要被你害慘了。」

  「活該。」東方婉一笑,「幹嘛,你同情他啊,其實我是覺得雷慶要慘了才對,可惜今天沒看到……嗯,你別這樣看我,雖然不喜歡你表哥,可是我也覺得,他挺悶騷的一個人,很多東西不喜歡給人看到,不過看不起他的人,現在都吃癟了,不是麼?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跟他合作——雖然他做的實在不多……」

  一面說著家明的八卦,一面將唇膏打了包帶走,上了紅色跑車,東方婉將一支唇膏遞給許毅婷:「呐,新年的福利,這樣你就不能抱怨我過年也把你拉出來工作了哦。」

  「可是,這個……」許毅婷愣了一愣,瞪大了眼睛。

  「這東西說起來貴,實際上不也是一樣用嗎,我知道算不上多實惠的東西,你拿著就好了。喂喂,我是老闆,不用伸手伸這麼久吧,拿著!」

  不由分說地將唇膏塞了過來,許毅婷呐呐地捧著:「可是……其實過年也沒做什麼,歸納幾份資料,用不了半個小時,這東西也太……」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肯定放在那裡都不敢用的……」

  東方婉一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跑車平穩地發動,出了停車場,前方是車流擁擠的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來時,如織的人潮從前方過到了馬路的另一端,過了道路的轉角,跑車忽然在路邊停了下來,隨後緩緩地倒退幾米,兩名少女在車內好奇地看著旁邊小廣場上的一陣騷亂。

  那是位於方才超市大樓後方的廣場,四周有一家大的電影院,其餘便是一間間佈置精美的咖啡館、餐館,此時大量的人群都已經聚集在了廣場的一角,方才雷慶的那輛大頭凱迪拉克跑車就停在那兒,此時正不斷發出報警的聲音,雷慶與他的四名保鏢正與負責廣場的警衛們對峙著,吵吵嚷嚷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

  「怎麼了?雷慶又搞什麼?」

  好奇地下了車,許毅婷也連忙跟了上來,兩人朝著人群那邊走過去。還沒靠近,便聽到嘈雜的聲音傳過來。

  「開什麼玩笑,當然是我的車,怎麼不是我的,你們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我就喜歡踢自己的車……把你們管事的人叫過來……」

  「如果是你的你怎麼打不開車門?大家都看到了,你的鑰匙對車根本沒用……」

  「是啊是啊,我看他對這輛車按了好久,警報突然就響了,這傢伙一定是個偷車賊……」

  「我聽說現在有些人用那種萬能的電子鑰匙偷車,不過這可是最好的跑車,他的那種小東西怎麼可能打得開……」

  「現在的偷車賊也真囂張,居然帶著四五個人一起出來偷……」

  「小毛頭,以為我會怕他麼,也不到周圍打聽打聽,老子綽號老牛在腰間……」

  「哪有這麼長的綽號……」

  「威猛!不行啊?一定不能讓他走了,他剛才還朝車門踢了一腳,雖然這是輛好車,沒怎麼損壞,不過也一定要賠償才行,這可是國際名車……」

  吵嚷聲中,那四名保鏢護住了後方的雷慶,十多名廣場保安都不敢動手,不過由於人多,七嘴八舌之下,雷慶顯然也有些辯無可辯。聽了一會兒,東方婉也就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這輛跑車自然便是雷慶的,但想來方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外,電子鑰匙竟然打不開車門,而且還引起了警報。原本他身邊有四個牛高馬大的保鏢,以普通百姓欺善怕惡的性格也不敢說些什麼,偏偏有那麼一名以前混過黑道又是愛車一族的人經過,看見雷慶在引發了兩次警報之後恨恨地踢了車門一腳,於是乾脆叫來保安,接著圍觀的人群不斷增加,一群人起哄之下,雷慶幾乎就要坐實偷車賊這個名頭了。

  雷慶的駕駛證倒是放在跑車裡,然而一時間開不了門,自然也證明不了車的歸屬。他從小也算是養尊處優,一時間受著這麼多人的指責,辯解得滿臉通紅,心中想必也已經委屈得無以復加。一名保鏢打電話給在江海有關係的人時更加引起了周圍人群的轟動。

  「打電話……打電話叫人……現在黑社會偷車被抓住都能叫人過來打架了嗎?我們已經報警了,到時候自然會分出你是好人是壞人,你打什麼電話……」

  「喂,小強,我在藍石廣場,你幫我叫點人過來。他媽的,現在偷車賊真囂張。是這樣的,我跟你說……」

  「黑社會,我們共產黨員可不怕你黑社會……」

  現在這邊的人多,而且在城市最熱鬧的區域,有這麼多保安,員警馬上也會來,見這落水狗居然還想反抗,起哄的人群一時間大感興奮。雷慶雖然有關係,但一時間也影響不到這裡,整張臉委屈成了豬肝色,突然間大叫一聲,將眾人嚇了一跳,東方婉與許毅婷以為他要氣到爆血管。只見雷慶豁然間跑車兩步,從地上捧起一塊大石頭,四名保鏢緊緊地護在他周圍。

  這些保鏢都受過專業的特工訓練,身上其實都帶有槍,一擺出來的架勢都與普通人不一樣,十多名保安根本不敢上前,此時見雷慶捧著石頭要暴起發難,眾人嚇得連連後退。卻見雷慶憋紅著臉,大叫一聲,將石頭砸向了跑車的窗戶。

  砰的一聲巨響,跑車的警報再度嘹亮地響了起來,然而那窗玻璃的品質也真過關,幾乎沒砸出多大的痕跡,巨石直接反彈回了地上,滾動兩下,砸中了雷慶的右腳。

  「嗷喔——」

  歇斯底里的痛呼聲從人群中淒涼地傳了出來,雷慶抱著右腳,單腿在地上蹦啊蹦啊的,隨後痛苦地坐在了地上。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打擊下,最後從人群裡傳出來的,是一聲飽含痛苦與委屈的呼喊。

  「這是我的車——」

  「他哭了……」

  「可憐的孩子……」

  人群外,兩名少女對望了一眼,隨後抱在一起,大笑了起來……

  「剛才幹嘛拋下我,我不管,你得給我個交待……」已經有些年歲的老爺車緩緩行駛在路上,駕駛座上,一身白色休閒服的雅涵嘴角掛著寫意的笑容,一邊開車,一邊打著電話。

  「我看見東方婉了。」

  「呃?」

  「在咖啡廳裡的時候,她躲在花壇後面偷窺我們。這個女人……上次在街上看見靈靜和沙沙太親密,就到處宣揚她們是同性戀……」

  「我也覺得是。」

  「哈哈,她們是雙性戀……反正分開比較保險。不過,沒有我的提醒你就自己知道去開車閃人,反應也挺快的嘛。」

  「默契!什麼叫默契……不說了,這裡車比較多,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北島咖啡,向人民路口那邊。」

  「OK,我正好朝你那邊轉過去,我們路口見。」

  電話掛斷。不一會兒,家明走到前方的路口,那輛熟悉的小車轉過了彎,在他的身邊停下。推開車門,雅涵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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