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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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12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34
第二一九節 保密

  「……每次都是你們,每次都是……從家明你十歲時中槍,到現在為止,你們這三個傢伙哪年不會弄出些事情來。不是跟人打架,就是被人綁架,現在倒好,國際恐怖分子都被你們招來了,你們不想著逃跑,居然還傻乎乎地衝上去硬拼,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月池薰差點就死掉了!」清晨,帶著明顯的倦意,段靜嫻放棄了一貫溫婉大方的形象,在陽臺上很大聲地吼著,令得下方路過的醫生護士無不注目,有的掩口微笑,議論紛紛。

  在她的面前,家明和靈靜如同小學生般站著,靈靜呐呐地說道:「媽,又不關我們的事……」

  「是啊,他們自己找上來的……」

  「不許頂嘴!」段靜嫻揮了揮手,「一次就是意外,兩次還可以說是運氣不好,但是三次四次,就一定有你們的問題。難道你們是名偵探柯南嗎!」

  這樣說或許也差不多……家明在心中暗想,但對著面前的女人,卻是不敢再頂嘴。躺在裡面病床上的沙沙考慮到家明的槍傷,鼓起勇氣想說話:「葉媽媽……」

  「受了傷就給我好好躺著!不許說話!」

  「喔……」沙沙被嚇得縮了縮脖子。昨晚被送來的時候葉媽媽什麼也沒說,原來是要等到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再進行集體轟炸……

  「哼,葉靈靜,不要以為當時你不在學校就可以躲過去,反正以後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了事,我都找你們三個人的麻煩!顧家明你還好笑。笑啊!笑啊!」皙長的指尖用力點著他的額頭,「人家一輩子都未必會受一兩次重傷,你們就總是往醫院送,以為自己在武館練了些花拳繡腿很了不起嗎!我不管這次是不是你們的原因,自己給我好好反省,下次要是再受傷送過來,我饒不了你們!」

  昨晚值班睡得少,等著家明等人醒來罵到現在,她也終於有些累了:「現在去吃早餐,吃完早餐跟著黎醫生在醫院裡幫忙,讓她帶著你們多看一些傷科患者,也許你們以後就會注意點!」

  「可是……媽……」想到家明的槍傷,靈靜皺著眉頭想要說話。眼見段靜嫻眉頭一皺,家明連忙捂住她的嘴:「呵呵,好的、好的,葉媽媽,我們先去吃早餐了……呵呵……」

  「唔、唔……」眼見靈靜在掙扎中被拉出了病房,段靜嫻不由得又好氣又好惱地搖了搖頭。

  「你幹嘛啊,我倒是沒關係,你身上有傷,怎麼可以留在醫院裡幫忙。」被拉出病房,靈靜皺起眉頭埋怨著,家明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放心啦,自從你跟阿姨說我想當外科醫生,又不是第一次被叫到這裡幫忙了。沒什麼重活會讓我們幹的,頂多是在旁邊看著,有什麼關係……我被打了一個洞,營養全流走了,現在肚子餓得要死,去吃早餐啦,你看我走得都搖搖晃晃了……」

  走廊之上,護士與病人來往穿行,兩人拉著手,朝著醫院大門走了過去……

  重活果然是沒什麼重活,不過,當兩人在醫院裡跟了半天,到得快去吃午飯時,靈靜就是一副蒼白的臉色,走到醫院外的小炒店裡,家明跟那老闆說道:「先弄個紅燒排骨……」靈靜就捂著嘴閃到了一邊,作勢欲吐。

  「怎麼啦?」家明笑著走過去,「不會是這個時候中標了吧?」被靈靜狠狠地打了一下。

  「你還說,都看了一上午那種傷口了……紅燒排骨,不行,今天全吃素菜,沙沙不能吃肉!」葉媽媽本就是醫院的外科主任,在她的安排下,院裡的醫生帶著兩人看了一上午血淋淋的場景。家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靈靜卻早就受不了了,雖然母親就是幹這行的,但她還是第一次被這樣的情景折磨如此之久。

  「沙沙喝粥就可以了吧,我想吃……」

  「不許想吃,沙沙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嗯,吃類似的,這叫連坐。」

  在靈靜的威逼之下,家明只好笑著去點了幾個還能忍受的菜式。坐到桌旁聊了一會兒,等待上菜的時間裡,靈靜皺起了眉頭:「對了,家明,我昨天就在想了,你現在被東方路和小孟知道了身份,會不會很麻煩啊?小孟那邊還好說,可是東方路……你當時不承認不就行了嗎!」

  「呵呵,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你又知道了。」

  「傻妞,你想啊,假如我當時根本不承認,那就只有後來直接殺掉他們了,否則他們以後查來查去,就只會弄得越來越大。現在的話……小孟那邊不敢說的,至於東方路,呵……他不會說。」

  靈靜不滿地嘟了嘟嘴唇,翻了個白眼:「好吧,我是傻妞,你以後不許碰我……不許再脫我衣服……」

  「我錯了……女俠……」家明連忙笑著求饒,待到靈靜稍稍露出點笑意,方才說道,「其實東方路那個人啊,怎麼說呢……嗯,如果按照小說裡的描述,他應該介乎英雄和梟雄之間,雖然現在還小,但其實不簡單的。當時他救了你,我當然不可能動他,這樣一來,如果不跟他承認這些事情,他以後借其他的力量調查起來,反而會更麻煩……」

  「這樣他就不會說?」

  「他不會說的。」家明搖了搖頭,「一來我活得好好的,又警告過他了,二來……他有很大的野心的,這個秘密如果公開了,他其實占不到什麼便宜,頂多被別人誇獎一聲幹得好,可如果不公開,這就是他以後的一顆籌碼,他幫我保密,我欠他一次,以後他如果提出什麼要求,我就得答應他了。」

  靈靜點了點頭,隨後擔心地說道:「會不會提很過分的要求啊?」

  「呵呵,他又不是傻瓜。」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傻瓜了?哼,以後不許碰我……」

  「女俠啊……」

  靈靜故意做出生氣的樣子,家明哄了一會兒,當然也就轉嗔為喜,這時候,飯菜終於也端了過來。吃著東西,家明心裡跳出來的,卻是另一道身影。

  李秀雲。

  儘管作為非常珍稀的異能者,但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這個女人在炎黃覺醒中都是無足輕重,因此自己對她的情況並不清楚,對她的性格和弱點,也無法做出很準確的判斷。儘管在當時答應了要保密,但那種話並不可信,剛被救出的一兩天裡她應該會對這種事情有些猶豫,但不久之後,肯定還是會向炎黃覺醒做出詳盡的報告……要殺了她嗎。

  事實上,目前的情況下,就算自己的身份被炎黃覺醒察覺,其實也已經沒有多大的問題,如果為了這種小事殺了人,此後反而麻煩,沒有必要,那麼……呵,讓東方路去處理吧,他應該會擅長這個。

  這樣想著,心緒也就漸漸地飄向了另一個方向,那就是跟李雲秀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

  雅涵……

  ……

  張家別墅。

  作為江海張家的寶貝女兒,雅涵自然不會那麼巧地跟沙沙等人住在一個醫院,為了醫治她的腎病,張家早就為她準備了一支醫療團隊,並且在好幾個國家的著名治療團隊中投資,期望終有一日能夠治好女兒的病,就算病情惡化,也能夠幸運地找到移植腎臟的合適腎源。

  此時,這位平日裡秀雅大方,堅強獨立的女子,正帶著有些臃腫和憔悴的面孔,躺在了滿是醫療儀器的治療室中,雙眼緊閉,臉上的皮膚都已經浮腫起來,因此,很容易地便能看清楚她在睡夢中也感到痛苦的皺眉。

  鑲有大玻璃的房間外,醫生和護士來回走動著,張敬安正站在視窗與主治醫生說著話,雅涵的小媽也在旁邊緊張地聽著。過了一陣,那醫生點頭走開,一名傭人卻是走了過來:「老爺,夫人,外面有個人想來看望雅涵小姐,他說他是雅涵小姐的學生……」

  「告訴他這個時候張老師沒辦法見他。」張敬安皺了皺眉頭,那傭人將話的下半句說了出來。

  「叫做顧家明的……哦,好的,我去回絕他。」

  「等等,顧家明?」旁邊的小媽揮了揮手,隨後望向張敬安。張敬安道:「怎麼了?」

  「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啊,那年星夢號遊輪上的時候,雅涵介紹給我們認識過的,那個小男孩。」小媽說道,「雅涵跟他的關係很好啊,聽說還是武館裡的師弟,很有禮貌的那個。後來他失蹤了,雅涵非哭喊著逼我們花錢出海去找……」

  「哦,是那個啊。」張敬安此時也已經記了起來,點點頭,「聽說還是黃家的直系,只是父母親死了,沒什麼地位的那個吧,當時我記得你還說雅涵對親弟弟恐怕也沒這麼好……」

  「那……讓他上來看看雅涵?」

  「這個樣子有什麼好看的。」張敬安歎了口氣,「也罷,你招呼一下他,雅涵的好朋友也不多,家裡那麼多表哥表弟,她也沒一個很親近的。我還是去跟醫生聊聊,順便聯繫一下其他國家有沒有好的治療方法……」

  「好的。」小媽點了點頭,隨後抹了抹昨晚哭得有些發紅的眼眶,對那傭人說道:「帶他上來這裡吧,別怠慢了。」

  不久之後,有傭人的帶領下,家明拿著一束潔白的康乃馨,出現在了治療室外,隔著那看似透明卻實際存在著的障礙,見到了此時仍處於沉睡中的女子……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37
第二二○節 冬

  滴答、滴答……

  深夜,儀器的聲音在房間裡跳動,醫生從病房中走出去之後,床邊便只剩下了穿著睡裙的小媽,細心地替她蓋好被子,護士從窗外走過。

  「醫生說你晚上就會醒過來,果然醒過來了。」

  「唔,小媽……」

  「你爸爸一直在跟英國、美國那邊的醫院聯繫,剛才一個電話就把他叫過去了,待會應該也會過來的。」說著,這位名義上是她的繼母,實際上卻如同姐姐的女人在床邊坐下,「現在感覺怎麼樣,餓嗎?想喝水嗎?你現在看起來像是突然胖了一圈。」伸出指尖戳了戳浮腫的臉頰,皮膚陷進去一個小坑,隨後才緩緩地浮上來:「會痛嗎?」

  「沒。」在床上虛弱地搖了搖頭,雅涵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和平時的感覺差不多,就是沒力氣,有點脹……」

  「可是變難看嘍。」

  「隨便啦,又沒人來看……」雅涵虛弱地笑道。

  「嗯哼。」小媽聳了聳肩,片刻後方才想起來,「誰說沒人來看,下午的時候你的學生就來看過你。」

  「呃?」

  「那個叫顧家明的啊,又是你學生又是你師弟的那個。本來那時候你還在睡,你爸爸說不讓他過來,不過我可記得他跟你的關係不錯,就叫他上來了,帶了一束康乃馨給你,我讓人插在客廳裡。」

  「……」臉色變得有些複雜地笑了笑,張了張嘴,似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走了?」

  「當然走了。」小媽點了點頭,「跟他聊了一會兒,那孩子還不錯。哎,讓我覺得厲害的是,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跟他說話時他完全沒有那種一般學生仔的拘束感覺哎,因為這樣你才跟他玩得來的嗎?」

  「嗯……」雅涵笑了笑,緩緩說道:「他啊,就是喜歡裝成熟,小孩子嘛,總喜歡裝成大人的樣子……他有說些什麼嗎?」

  「呃……無非就是問問你的情況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康復這樣的,說等你病好再來看你。」

  「等到病好啊……」

  「呵呵,我還跟他打聽了你男朋友的消息,結果他也不清楚。還以為你們私下裡關係這麼好,他至少知道一些蛛絲馬跡呢,會不會是這孩子故意不說的啊?」

  對於這樣的問題,雅涵自然是翻個白眼不予回答,心中卻不由得百味雜陳,過了片刻,方才輕聲說道:「小媽,拿鏡子給我看看好嗎?我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喔。」小媽點了點頭,從一旁的手提袋裡拿出化妝盒打開,將內置的鏡片拿到雅涵的眼前,「其實,只是看起來很虛弱而已啦,臉上有點腫,但是變得更可愛了哦。」

  「……好醜。」看了一會兒,雅涵對自己目前的狀況做了結論。

  這麼醜的樣子,也被他看到了呢……心中湧上淡淡的失落與悵然,事實上在家明面前,想要逃婚的那次,洗完澡後一絲不掛的樣子都已經被看光光了,後來還在被子裡跟他擠來撞去,可那時候自己對樣貌有自信,給人看的是自己還算滿意的樣子,後來反倒不怎麼介意,眼下被他看去了這麼醜的樣子,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下來。

  等病好了再來吧……希望能夠快快地好起來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強撐精神與小媽聊了一會兒,待到又要睡著的時候,張敬安從房門外走了進來,臉上竟帶著一絲喜色。小媽起身迎上去時,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好消息,紐約那邊終於有進展了……」

  ……

  原本打算在這段時間裡跟雅涵開誠佈公地談一次,有些事情說清楚、弄清楚究竟是比較好。但道理是明白,其實在心中倒也沒想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來。說起來,或許自己的這個打算,才是更加多餘的一件事。

  感情上的事情無法用槍用刀幹乾脆脆地解決,對他來說始終有些麻煩。去到張家,雅涵的沉睡反倒給了他一個緩衝的時間。心中對於源賴朝創當初的懦弱,又更深地體會了一次。

  從張家離開,接下來的時間裡,每日大部分的時間放在了醫院之中,給沙沙送飯,每日裡也去看看薰。身中三槍,受傷嚴重的薰雖然因為身體素質好得很快,但總也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痊癒。

  靈靜比家明過來得更多,由於這次的事件中,接下來的時間裡聖心學院已經放假,靈靜每天就守在醫院,在沙沙和薰的兩間病房來回跑。一貫沉默冰冷的薰跟靈靜在一起時倒是有很多話說——一直以來她都被靈靜纏著教英語。不過,與家明單獨在一起時,就變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樣,往往是家明坐在床邊飛快地削蘋果,偶爾說上一句話,大抵是興之所至想起的有關黑暗世界的一些事情,話題誠然血腥。不過,當明亮的日光照射進來,大紅的富士蘋果在家明熟練的刀工下削出一長條的蘋果皮,隨後哢哢哢地剁成四瓣,恐怕任誰也無法猜到兩人所說的竟然是這樣的一些禁忌言語。

  其實說起來,家明有興趣削蘋果多半還是少數,往往是靈靜削了一半遞給他的。更多的時間裡,若是兩人獨處,便在一聲簡單的問候之後沒了任何言語,坐在一起各自看那或陰晦或明朗的天色,看脫去了葉子的老樹枝椏,看在風中晃動的灰銀色松樹。冬日漸深,特護病房中窗明几淨,空調時刻保持著溫暖,看外面的情景,卻實在顯得有些蕭瑟。

  倒並非家明不願意跟薰說話或是不屑說話,只是大家都有著黑暗背景,說廢話令他感到沒什麼意義,這也是許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了。說起來,黑暗一面的家明比稍帶些光明面的家明存在的時候更久,也更加純粹。有時候以普通人的角度看起來,自己或者真的有夠木訥,又不好相處。薰當然不敢有意見,但心中多半也是這樣想的——如此思考一陣,不由得失笑,靈靜和沙沙終究是將他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不過,許多年後提起這段往事,倒只是這些簡簡單單的時刻,鐫刻在內心的最深處。那時的她是因為某些黑暗的理由跟家明接近,此後所觸碰的,也往往是家明黑暗、冷血的那一面。後來希冀著一些普通的東西,但因為家明將自己善與惡的半身分得太清楚,她也不敢表現出任何不必要、在黑暗世界裡會被認為是不成熟的東西,努力跟隨著他的步伐。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裡,她才能稍稍感受到家明那身為普通人的一面。

  只是許多年後想起來,兩人的關係從那純粹的黑暗漸漸變得正常,變得能夠像普通人那樣聊天、交往,真的經歷了太長的時間與變亂,經歷了太多的事,血與火、喜悅和眼淚……這是後話,暫不再提。

  除去這些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暗地裡,家明已經開始準備著不久之後的東京之行,回憶曾經知道的有關裴羅嘉的資訊,分析、歸納、推測著有可能的變化,期間也將許多的資訊發給了天雨正則,讓他進行一定的確實、修正,身上的槍傷也就在這段時間裡,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

  只不過,作為天雨正則一方,目前倒是並不贊成家明去東京進行報復。裴羅嘉的力量強大,特別是現在已經做好了防禦準備,哪怕鬱金香的名氣和實力都高過源賴朝創,也不可能單槍匹馬挑了裴羅嘉總部還能逃掉。對於天雨正則來說,家明二退源賴朝創,斬大內長督、諸神無念,已經表現了他強大的實力,特別是這次給他提供的有關裴羅嘉的情報,更是讓他認識到了家明的巨大價值,無論是出於善意還是出於利益考慮,他都希望家明目前能夠平安。

  經過十多天的休養,原本體質便好,槍傷也就漸漸復原。因為決定了去日本,期間又去了張家一次,只是雅涵也正處於沉睡當中。那小媽接待了他一陣,言道雅涵病情已經有好轉,而且最近會送去美國進行更有效的治療。家明想了一段時間,決定乾脆將這次見面延遲到兩人都完好回來再說。

  無論如何,只有刀槍這種直來直往的東西才是他最擅長的科目。

  不過,幾天之後,天雨正則的一個電話,才終於打亂了他的計畫。

  「關於上次諸神無念的事情,裴羅嘉方面目前已經有了初步的處理方案,原本他們不打算這樣做的,但是……聽說你那位張雅涵老師最近要去美國?」

  「唔,關她什麼事?」

  「近些年來,裴羅嘉本部跟其它分部一向都有些嫌隙,不過因為跟美國方面沒太大利益衝突,他們跟北美分部那邊倒是一直都保持著相對良好的關係。你也知道,北美裴羅嘉的力量大部分都在美國,他們分析了諸神無念的那次行動,初步判定,你現在肯定會將他們認為是敵人,緩和不了,正好又有這個情報很適當地到達,所以他們決定……呃,我的人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立刻調查了一下,那位雅涵小姐似乎是昨天就乘私家飛機啟程了?」

  砰的一聲,家明掛斷了電話。位於東京的房間內,天雨正則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持續單音,不由得笑了笑。無論如何,美國那邊的人就算動手,也不可能出動整個組織的力量,應付他們,比起直接衝到人家總部裡卻要安全多了。

  「好運啊,顧君,我在這邊配合你。」

  自言自語地將這句話說完,他開始撥出另一個電話號碼,順手拿起近十多天來都在整理的那份資料:「喂……天雨正則……叫各位老大們集合吧,我有一份很有趣的東西給你們看,嗯,呵呵……提前的聖誕禮物,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41
第二二一節 風暴前夕

  林立的高樓、擁擠的車流,道路兩旁的樓房上下,觸目所及皆是各種花花綠綠的大型看板。臨近聖誕,天氣也冷了下來,街道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冬衣。穿著厚西裝、夾著公事包行色匆匆的業務員,結伴逛街的穿著入時的高挑美女,穿著嘻哈服裝、戴著運動帽的少年,端著咖啡在報刊亭前稍稍駐足的都市白領拿起一份報紙付過錢後又匆匆而去,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金髮、黑髮、染得五顏六色的頭髮,呃,還有光頭……人流在擁擠的十字路口稍有停頓,待到如潮的車流行駛過去,人行道邊的綠燈亮起,兩邊等待的行人便刷刷刷地相對湧來,片刻後又再被車流隔開。

  遠遠近近的店鋪也已經為即將到來的耶誕節在做著點綴與裝修,街道的對面,一幅巨大的、針對耶誕節的促銷招牌正在被緩緩吊起,顏色鮮豔,顯得格外引人矚目,走過下方的人群都下意識地繞開了一段距離。天光明媚,從側面放眼望去,如仞而立的高樓仿佛將天空切割成了梯形的長條。在這片被各種巨大的鮮豔看板圍繞而成的狹窄空間裡,數以百萬人群擁擠在仿佛山谷般的街道之間,等待、穿行、停止,猶如細胞一般將一件件瑣碎的物品,一段段瑣碎的人生從這裡帶到那裡,維持著這座巨獸般都市盎然的生機。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九日,美國紐約,曼哈頓,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之一。

  穿著潔白而單薄的病人服,腳上汲著一雙拖鞋,瓜子臉、腦後是用簡單的紅繩系起的長馬尾,有著一副標準東方美人面孔的女子站在走廊上,雙手輕輕觸碰著將整個空間封閉起來的透明玻璃窗,正在望著下方街頭的一切。由於這段時間的病情,虛弱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雙眼看起來卻似乎更加靈動了一起,她身上的浮腫已經褪去,因此瘦了下來,顯得比以往更加苗條和單薄。

  這是位於曼哈頓城區最繁華地段的一所醫療機構。說是醫療機構,或許倒不如說是研究所更加貼切。這一間醫療研究所在行內久負盛名,卻並非那種常規的醫院,他們更多的時候只負責開發與研究。如果有病想在這裡醫治,毫無例外地要花上大筆的金錢,最好還要有不錯的家世,正是因為如此,這裡接收的病人並不多,卻能在世界上最貴的地段佔有一席之地,擁有最好的醫療設備與完美的醫療環境。

  她是在前天到達這裡的,事實上,在到達這裡之前,病情就已經得到控制,身體已經消腫,進入恢復階段了。不過腎病綜合症本就是最頑固的病情之一,一次的好轉並不代表什麼,因為過不了多久,它就有可能因為一次小小的契機而復發,譬如說傷風著涼——這在因為病情本就抵抗力弱的患者身上很難避免。張敬安將她急急忙忙地送過來,也就是為了尋找根治的更好辦法。

  這次的行程,對她來說委實有些倉促,父親只在之前大概說過一次在跟紐約聯繫,其後便在那天晚上雷厲風行地將她送上了飛機。倒並不是說她對這樣的安排有什麼腹誹,只是在這之前……她還在等著那個人。

  也罷,也罷,治好了再去看他吧……

  雅涵與父親的關係,自從幾年前陷入冷戰開始便沒有什麼好轉,雖然明白父親對自己的關心,但是幾年前因為劉文理的事情,她也清楚明白地認識到,在有必要的時候,以家族利益為上的父親仍舊會將自己當成籌碼嫁出去。大概也是認識到這段關係的不和諧,這次只是小媽陪著她過到紐約這邊來,張敬安只在江海,每天一個電話地瞭解情況。

  在英國住了三年的雅涵,對於美國的環境倒是沒什麼不能適應的,而且這兩天基本上是住在醫院裡做這樣那樣的檢查、簡單的打針吃藥,根本沒有出門。這段時間裡,小媽倒是已經做好了趁著聖誕這會兒在紐約城中大肆旅遊購物的準備,她也做好了準備要暫時忘掉煩惱,在紐約好好玩一陣子,誠如小媽所說,逛街購物才是女人醫治一切的靈丹妙藥。

  看了一陣子窗外街道的景象,她沿著廊道在樓層裡散起步來。這層樓一大半是研究室,這邊的小半是病房,人雖少,但終究也是有的,整條走廊,加上剛剛經過的一名護士,大概四五個人。走到一間病房門外,隱約聽見裡面有人正在用英語交談著什麼,口音跟英國那邊有些不同,她一時間也聽不太清楚。也在此時,砰的一聲,那房門打開,將她撞倒在地上。

  從房間裡出來的是兩個顯然面色有些不善的年輕人,正有些激動地推門出來,一見到被撞倒在地上的雅涵,不由得愣了一愣。隨後兩人對望一眼,其中一人用英語質問起來。這次雅涵聽得清楚,這兩人大概認為她在門外偷聽裡面的談話內容,那人說著,便一把揪住了雅涵的衣襟,將她拉了起來。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要偷聽……」

  「誰指使你來的,甘比諾家族的人?還是科洛博家族……」

  「你們……在說些什麼啊!放開我!」這兩人大概是跋扈慣了,但雅涵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女人,眼下帶來的保鏢不在身邊,她雙手一合,猛地切在了那人的手肘上,待到這人手一松,她已經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和衣領,小腿恰到好處地一掃,雙手一帶,便將他扔倒在了地上。

  這一串簡單的招式使得流暢,但因為病情方愈,身上也實在沒有什麼力氣,退後一步,腦袋微微有些暈眩。另一個人見到同伴倒地,便要衝上來,也在此時,一道身影插入了兩人之間。

  「唉唉……到底什麼事,有話慢慢說、有話慢慢說……」

  那道身影一張,擋住了將要衝過來的兩人,他身材也不算高大魁梧,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戴著一頂黃色的運動帽,一時間卻是手忙腳亂地將兩人都擋了下來,口中只是說:「有話慢慢說,是誤會、是誤會、有話慢慢說,別打我啊……」

  說話之中,那兩人乾脆對著這名跟來摻和的傢伙動了手,然而這人身體晃了兩下,竟然輕鬆躲了過去。待到其中一人要來抓雅涵,又是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一時之間,那人看似毫無章法的躲閃與拉扯中,這兩人既無法到雅涵跟前,也無法傷到他分毫。雅涵看了一會兒,卻認出這人的步法是明顯的中國武學,雖然看似慌亂,但顯然比自己要厲害得多了。

  「不要打我啊……有話慢慢說,我數到三、我們一起停手,停手好不好。我數了,唉……三!」

  突然間,語音落下,方才還熱鬧得像是市集的這場鬧劇也在瞬間落下了帷幕,隨著這人的突然出拳,那兩人砰地倒在了地下。那人呵呵笑著舉起了手,看起來是個只有二十歲左右的黃種人,身體不算胖,但臉圓圓的,看起來頗為討喜,給人一種長不大的感覺:「我說了是誤會了,不要再打……呃……」

  「Fuck!」隨著這句話,從地上爬起來的一名男子突然從懷中拔出一把手槍,對準了那人的額頭,那中國男人舉起了手,但也在這同時,另一隻手握上了手槍的槍管,出現在那圓臉男身後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外國男子,穿著筆挺的西裝,拿著一束花,皺起了眉頭:「幹什麼?」

  「呃……」這兩幫人顯然認識,槍口一被握住,這邊持槍的外國男子便顯然慌了神,「約、約瑟夫先生,這個女人偷聽我們的說話……」

  「我沒有!」雅涵瞪著眼睛說道。

  「哪裡啊。」那模樣討喜的男子也舉起手說道,「是他們開門不小心,撞倒了這位小姐,還污蔑她偷聽。」

  名為約瑟夫的男人望了幾人一眼,隨後向著雅涵點了點頭:「很抱歉,是他們不對……道歉!」後面半句顯然是對那兩名外國人說的。

  「可是……呃……對不起囉。」

  「抱歉……」

  兩人顯然都很害怕這位名叫約瑟夫的男人,猶豫片刻,有些不太情願地道了歉。那約瑟夫也不多說,拿著花束進了房間,隨後關上房門。門外,模樣討喜的男子向雅涵點了點頭,用漢語說道:「中國人?」

  雅涵輕輕地點了點頭。

  「真巧,想不到這裡也能看到中國人,我也是啊,你可以叫我饅頭,老家在北京。」

  饅頭笑著,伸出了手,雅涵微微一笑,象徵性地碰了一下:「謝謝。」

  對面那名為饅頭的男子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眼前的美麗女子點了點頭,卻已經轉身往回走。有些不解地抓了抓頭髮,片刻之後,他望望兩邊,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走到一邊,他從懷中拿出一個MP3戴上,按了一下:「老大,出了點小事情,已經接觸到目標,失敗的是她好像沒有跟我交流的興趣,美女果然是美女。我猜是我表現出來的高深武學引起了她下意識的警覺……還有,黑手黨的人怎麼也有在這間醫院裡,剛才看見了薩利埃家族的約瑟夫,雖然他一向管理的是比較見得光的生意,但會不會對我們的這次事情產生什麼影響?」

  「應該不會。」片刻後,那邊傳來了說話聲,「進去的是約瑟夫的弟弟,前段時間中了一槍,因為這家研究所約瑟夫也擁有股份才住進來的,相對於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應該只是小事。不過鑒於你之前說自己的樣貌和氣質男女通殺,對於現在美女不想鳥你的這個結果,我謹代表整個反恐一組的組員對你表示誠摯的白眼及熱烈的鄙視……」

  「切……國華哥,我只是覺得我們用不著這麼杞人憂天啊,她一個什麼仇家都沒有小女人,出國一次,就得安排我們這麼多人來保護她。我覺得吧,只要有我在,保護國家元首那也是夠了吧?為了討好一個鬱金香需要這麼麻煩麼?」

  「沒錯。」耳機那邊,崔國華呵呵笑了笑,「所以國琳她們現在都已經出去旅遊閒逛,這等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要交在你一個人頭上了。饅頭同學,如果真的有危險,你自求多福吧。」

  「……你們太可恥了。」

  「以前出國到這樣的大地方都是任務任務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些閒置時間,當然要多逛逛才划算……呵呵,其實國琳她們是根據你的情報尋找有關北美裴羅嘉的消息去了。至於鬱金香,你這些年都在美國,不親身體會一次恐怕很難理解,不過既然我們正好在紐約,上面又是這樣的命令,就好好幹吧。這次發生了江海市的事件,正好是我們向鬱金香表示誠意的最佳時機,那個人……我也真想見見她啊……」

  「如果是美女的話,」饅頭翻了個白眼,「我也想見見,跟她交流一下。」

  兩人在專用的對講系統中進行著這番無聊對話的時候,距離曼哈頓東南大約二十多公里外的甘迺迪國際機場中,一架從中國飛來的飛機准點降落了,不久之後,一名穿著白色立領風衣,戴著淺紅色墨鏡的女子從機場大門中走了出來,提著一隻小小的手提箱,順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Sheraton Manhattan(曼哈頓喜來登酒店)。」淡淡地開口,那是純正而地道的紐約口音,司機依言駛上了公路。車內,女子摘下了淺紅色的墨鏡,從反光鏡中映出的,是屬於簡素言那充滿了東方美感的精緻面容,嫻雅、安靜、英氣,唯有在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中,隱隱蘊含了一絲鋒芒,仿似暴風雨前最最安靜的雲層……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47
第二二二節 海蒂的煩惱

  這是紐約城市中一所相對普通的高中。

  冬日的寒風吹過下午的城市街道,透過學校的欄杆望過去,正值放學時間,學生們從教室裡出來,提著書包、夾著筆記,有的去取了自行車從操場邊駛過,準備回家。那草色有些發黃的足球場上正在進行一場比賽,旁邊有一群群的孩子們駐足觀看,三三兩兩地結著伴,或聊天、或呼喊加油。場地角落裡木椅簡單搭成的觀眾席上,有著相對來說規模最大的一群觀眾,男男女女一共大概十多人,都是這學校中的學生,年齡看起來有大有小,有黑人也有白人,此時正一面看比賽一面聊著天。

  「拉斯維加斯?好啊,兩年前我去過了,那裡真漂亮,你們真想去嗎?我知道一個賭場,我還在那裡贏過一筆錢……老實說,那真的是個好地方。」

  臨近聖誕,美國的大多數學校都已經放了寒假,這所中學放得比較晚,不過也是在這兩天。如果說美國的初中依舊有不少的乖寶寶,進入高中的學生們就都已經到了叛逆期,渴望個性、渴望張揚、渴望不凡、渴望獨立,一放假,他們便開始商量起聖誕之後結伴旅行的事情來。

  沒有家長參與的旅行,實際上,也相當於某種形式的配對活動,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互相熟悉的人之間會迅速建立起好感。美國這邊,學生們在初中、高中便與人發展出性關係已經是屢見不鮮的事情。當然,其中或許也有某些保守的人,一如在任何種類的人群中都存在著怪胎,這一點不可否認。

  嘰嘰喳喳地商量了一陣,最後大家的意思都傾向於拉斯維加斯,幾名男生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望向了坐在人群中的那名少女,其中一名高個子的黑人男孩說道:「那就確定去拉斯維加斯吧,海蒂,你覺得怎麼樣?都沒聽見你表達自己的看法。」他說著,順著那少女的目光望向操場,似乎要從中尋找出什麼來。片刻,他的目光鎖定了正在奔跑的一名白人少年。

  「啊,拉斯維加斯?嗯……」少女將因為思考而有些失神的目光凝聚起來,隨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好啊,聖誕以後,就去那。」清脆的英語,聳肩與說話的動作中,帶著一股美國孩子特有的俐落與灑然。聽她說出了肯定的話語,周圍幾個男孩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般地笑了起來,大家開始熱鬧地談論這次旅遊的細節問題,事情就算是敲定了。

  人群之中,那名被大多數人關注的少女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如果放在中國恐怕還只能算是女孩,放在日本則為蘿莉,這就如同生在南邊和北邊的橘子。此時,由於她身上那獨立的感覺,已經勉強能夠稱之為少女了。

  人群中的女孩有著一頭黑髮,並不是像是水瀑和緞子一般亮眼的純黑,她的頭髮靜靜地披散在腦後,頭髮並不算長,僅僅過了肩頭,偶爾髮絲輕揚間,便有一種如紗如霧的感覺。穿著一身淺紫色上衣,有四個隱藏口袋的長褲,帶著白色字幕的粉紅運動鞋。胸部微微有了發育,但並不明顯,特別是在冬天的裝束之下,令她的身材看起來也有些短了,但更顯得可愛。暖色調的穿著加上時時掛在唇邊的那一抹看起來純真的微笑,總能給人以喜歡的感覺,氣質看起來既獨立有主見,又帶著一絲符合東方審美觀的柔美在內,這或許也與她是中美混血兒的遺傳有關。

  名為海蒂·唐的這名少女不僅有著混血兒、單親家庭的身份,同時據說也具有黑手黨的家庭背景,這使得即便她在進入高一這半年的時間裡吸引了許多男孩的青睞目光,也沒有任何自恃高明的女孩敢對她當面表現出不滿。至於這些男生會如此在意她的意見,自然不會是害怕她的背景,而是因為她那獨特的甜美與矛盾的氣質,混合而成的巨大吸引力。

  當然,如果我們的觀察力足夠,或許還能一夕看出幾年前那位流落在江海市,穿著襤褸邋遢的衣裙、赤裸著腳丫、頂著髒兮兮的小臉、抽著髒兮兮的小鼻子,每天晚上在炒粉車前等待著家明的小女孩的影子,不過總的來說,她已經成長了許多。眸子依舊純淨而清澈,卻已經沒有了當時的迷惘與無助,半年前隨著母親去到江海時的那種有些刻意的粘膩與撒嬌,此時也沒有絲毫的流露。在我們包括家明未曾關注到的時間裡,當初的那名小女孩,實際上已經漸漸地長大了。

  「海蒂。」明白她在許多時候都能夠活潑地與人交流,但在某些特殊時刻——一般是在她試圖作曲的思考時間裡——也會變得安靜沉默,眼見周圍的人又商量起來,坐在她身邊,與她關係不錯的同桌艾美湊了過來:「想什麼呢?你在看誰?比爾?溫斯?」

  「啊?我在想……」海蒂笑了笑,「我想去中國旅遊啊。」

  「中國?為什麼要去那裡?喔……你平時就喜歡中國的東西,我看見你好幾次看有關中國的書,聽說你還會中文?」

  「還在學。」她笑著用中文回答,待到艾美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才聳了聳肩,「我是開玩笑的,呵呵,對了……溫斯我知道,他是足球隊長吧?那比爾是誰?」

  「最近當選的副隊長,長得很正點、踢球踢得很好的那個,我還以為你在看他呢。你看,就是那裡,他來了……啊,當心!」

  艾美話音未落,海蒂轉過頭,便看見一隻足球呼嘯而來,前方那名黑人男孩下意識地一躲,足球打在海蒂的額頭上,高高飛起。

  「啊、啊、啊……」原本坐在木椅背上的女孩雙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隨後砰的一聲掉落在後方的草地上。周圍的男孩們鴉雀無聲地愣了一愣,女孩子們捂著嘴想笑,隨後,還是艾美首先轉了過去:「海蒂,沒事吧?」

  話音未落,掉在地上的海蒂已經霍地站了起來,狠狠拍打了散亂的頭髮、臉頰,隨後是衣服,那邊男孩喊的「意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一陣小跑,首先追上了那只足球,然後抱著球跑到球場邊上,狠狠地一腳踢出。

  足球飛過小半個足球場,雖然已經沒有了多少的力道,但由於守門員此時有些發愣,足球準確地飛進了球門。

  「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這樣踢球!否則我會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揮著拳頭大聲喊完,海蒂雙手交叉,抿著嘴狠狠地比了一個中指,球場上那人攤了攤手,有些不知所措,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走到那木制看臺後,海蒂揉了揉被砸疼的額頭,順手拿起裝著吉它的背包掛在肩上:「我先走了,拜拜。」

  「拜……」

  「記得時間,準備好啊。」

  「知道,知道了。」

  揮了揮手,海蒂徑直朝校門外走去,在那裡的馬路邊,已經停下了一輛銀色的女用本田,看起來寬敞、清爽,給人以獨立的感覺,一名穿著茶色風衣,頭髮挽在腦後的女人已經站在了車門邊。點了點頭,海蒂徑直坐上副駕駛座,隨後將吉它扔到汽車後方。

  不一會兒,穿茶色風衣的女人坐上駕駛位置,汽車緩緩駛上公路。

  「放假了?」

  「嗯。」

  「剛才看見你被足球打中了,疼嗎?」

  「不疼。」

  「抱歉,今天來晚了,跟瑞特公司的人談一些事情。」

  「沒關係……」

  「家明來美國了。」

  「嗯……啊!」突然間將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來,海蒂驚呼一聲望向了母親。卻見對方扭頭一笑,「騙你的,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想去中國……」喃喃地說了一句。一旁的瑪麗蓮扭過頭來:「可是我們不能過去給他添麻煩。」

  「我知道……所以聖誕之後我只會去拉斯維加斯……」

  「拉斯維加斯?你想去旅遊嗎?」

  「嗯,和我的那些同學們一起。」

  「一群孩子?不行,我反對!」

  「我答應他們了。」

  「不可以,你要去旅遊我可以陪你去,你不能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

  「就是一個人,我是說跟你一個人去沒什麼分別。」

  「我答應了的,你教過我,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不能反悔。」

  「那是唐敬堯跟你說的,何況他連自己的承諾都沒有守住。家明也跟你說過,反悔才是女人的特權。你聽誰的?」

  「你不該教這些東西給我,這是不對的。」

  「反正你不許去……」

  汽車中的激烈討論持續了一路,日漸西斜,那小車方才駛近一片位於海邊的巨大莊園。突然間,正在開車的瑪麗蓮怔了一怔,感受到車輛的劇震,海蒂疑惑地望了母親一眼,隨後望向前方。

  此時,在那莊園大門外的花壇邊,正坐著一名看來樣貌平凡的東方少年,穿著一身與他的樣貌同樣平凡無奇的羽絨服,提了一個袋子,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天氣似乎有些冷,他時不時地緊了緊衣領。由於他是東方人,舉止似乎又有些老土,莊園大門內一名穿黑西裝的壯漢正面色不善地望著他。

  汽車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穿著茶色風衣、銀色高跟,她將雙腳伸出車門外,似乎微微有些顫抖地落在了地上。另一邊,那車門哐哐哐地響了好幾聲,似乎因為小女孩的激動,一時間根本打不開車門,隨後才砰的一聲從裡面跳出來。

  「呃……等你們好久了。」少年站了起來,「沒有其他的熟人,在這裡住幾天可以嗎?」

  「這裡都是你的。」儘量壓抑住激動,瑪麗蓮的語音輕得異常,仿佛動靜一大便會將眼前的夢境撕裂。但隨即,海蒂的身影歡呼著衝了過來,砰的一聲抱住了少年,嘩嘩幾下,兩人同時滾入後方的花壇……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51
第二二三節 絮語

  冬日的紐約城,日光總是給人以不太足夠的感覺,但無論如何,當暮日西斜,從海邊的地方望過去,那日光噴薄而出的滾滾紅雲越過了矗立在這巨大城市中無邊無垠的高樓大廈上空鋪展而來時,就總能給人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心情。車輛進入莊園大門時,家明就坐在後排上看著這一幕景象,海蒂跪在副駕駛座上,雙手趴著椅背上,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你會在這裡玩多久?」

  「呃……看情況吧。」

  「什麼情況?」

  「保密……呃,瑪麗蓮……」

  「什麼?」

  海蒂還沒來得及表達生氣的感覺,幾乎在家明叫出名字的同一時間,瑪麗蓮條件反射般地回過頭,隨後便是砰的一聲,車頭撞上了莊園前方廣場上需要繞道的噴水池。由於本來開得就慢,這一下只是將瑪麗蓮母女嚇了一大跳,倒沒有什麼問題。

  「呃,我只是覺得……你剛才好像開得有點心不在焉,呃,有點歪了……」

  家明攤了攤手,前方瑪麗蓮眨了眨眼,沉默了兩秒,隨後臉色微紅地笑了起來。眼見已經有人走了過來,她也推開車門走出去,家明與海蒂也跟著下了車。穿著茶色風衣的女人俯身看了看前方被撞壞的地方,隨後扶著車頭無奈地撫了撫頭髮,笑著聳了聳肩,高跟鞋在地上輕輕敲了幾下。這是她在猶豫或者不知所措時的習慣性動作,此時看來,卻充滿了性感與迷人的味道。

  「呃……湯米,幫忙把這輛車開去修理一下好嗎?」將鑰匙遞給最先靠近過來的一名壯碩黑人,她笑著說道,「我有客人。」

  「OK。」那黑人友善地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目光卻忍不住多看了家明幾眼。這一處莊園看來占地極廣,除了前方規模最大的主體別墅,周圍也分佈了許多形狀各異的別墅、小屋,看來便如同一個村莊或軍事基地般。時值傍晚,遠遠近近的也能看到不少人在走動,其中不少一看就能清楚地知道是在巡邏,這些大都是薩利埃黑手黨的內部成員。

  「走吧,帶你去我和海蒂住的地方。嗯,就是那邊那棟小房子。」

  順著瑪麗蓮指的方向,那是一棟離住宅很近的,處於中心位置的二層小樓,比起周圍的建築來是小一點,但是僅有兩個人住,就實在很有規模了。海蒂早已揮著手跑在了前面,這期間,遠近各處不少男男女女投來了感興趣的目光,想來對於瑪麗蓮母女會有這樣的一名「朋友」很是好奇。

  自從唐敬堯死後,原本有些自閉的瑪麗蓮選擇了參與一部分家族生意,開始更多地與人交流、接觸。她十多年前在大學中便是受到追捧的校花,追求者、獻殷勤者委實不少,在商場上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本領也是早有基礎,只是在私人的交往中,卻很少有真正的朋友,就算與在薩利埃家族極受器重的約瑟夫也是保持著明顯的距離。家明就曾聽海蒂說起過這些事情,母親在跟人談判時如何把人說得啞口無言啦、約瑟夫叔叔如何在母親這裡被拒絕啦,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來到那小樓前,進門之前,家明朝後方看了一眼,只見不遠處莊園主別墅的門口,一名身材微胖,穿著黑色西裝的老人正將一名客人送出來,目光卻朝這邊看著,瑪麗蓮回頭說了一聲:「進來吧。」隨後也望見了那人,遠遠地點了點頭。

  「你父親?」

  「嗯,我父親。」

  維克托·薩利埃,這一支黑手黨家族現任教父,不過這個身份倒還不足以引起家明任何多餘的想法,點了點頭,他隨著瑪麗蓮進了房屋,隨後,關上了房門。

  ……

  晚餐吃的是從外面中國餐館叫的外賣。

  原本瑪麗蓮的計畫是打算自己下廚,向家明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不過一來時間晚了,二來家裡根本沒有多少存貨,最後在發下「明天要去大採購」的宏願之後,瑪麗蓮終於還是打了外賣的電話。三個人的這頓飯吃得也算是其樂融融,懶洋洋的暖氣、溫馨的燈光,三個人坐在簡單的餐桌邊,也不知道這一幕是該命名「母親與兒女」還是「熟女的小丈夫和他們的女兒」比較好。

  吃飯之後輪流洗了澡,家明與海蒂坐在毛毯上對著電視機打遊戲。不一會兒,瑪麗蓮也穿了白色的睡裙出來,蜷曲著白皙的小腿在後方的沙發上,一面梳理著用電吹風吹到七成幹的頭髮,一面看著兩人玩遊戲。大概九點左右,門鈴響了起來,瑪麗蓮走過去開門,混雜在遊戲的聲音與海蒂偶爾興奮的喊叫中,能夠隱約聽到門邊的聲音。瑪麗蓮只是將門稍稍打開,似乎並沒有讓那人進來的意思,但還是能夠看到,站在門外的,正是曾經與家明有過照面的約瑟夫。

  「我可以進去嗎……」

  「抱歉,已經……」

  「聽說你來了客人……」

  「中國的朋友,你見過的……」

  「那次他一聲不響地把你帶走了,那有危險……」

  「那是我的自由。」

  「……我只是關心你。」

  「謝謝……」

  「我想知道他過來的目的……雖然是個孩子,但是他……危險……」

  「我不認為……那是他的自由,與你無關……」

  「必須保證家族的安全……」

  「他的任何結果……我承擔責任……」

  「甘比諾家族現在……」

  「……我知道了。」

  兩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後來似乎還壓抑著嗓子吵了起來,上次在江海,家明直接將瑪麗蓮與海蒂帶走的行為顯然給了約瑟夫很不好的印象。不過瑪麗蓮態度堅決,他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兩人大概在門口說了五六分鐘,瑪麗蓮關上了門,隨後抱著被外面冷風吹得瑟瑟發抖的身體蜷縮回沙發上,拿著一隻大枕頭抱到了懷裡。

  「好冷啊……」

  「幹嘛不讓他進來,非要開著門跟他聊?」

  「媽咪從來就沒讓他進來過,因為他想追求媽咪啊。」拿著遊戲機手柄,海蒂笑著回答道,「今年從中國回來之後,他和媽咪吵了一架,然後媽咪就不讓他進來了。外公說因為媽咪很膽小,害怕放約瑟夫叔叔進來就會愛上他。」

  「是真的麼?」

  「切,打你的遊戲……」

  「是外公說的,又不關我的事。」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起來,沒有人提到太過敏感的東西,譬如說家明為何而來之類的。即便是海蒂,在與家明接觸了這麼久之後,也明白這類問題多半是她不該問的禁忌,就算問了,多半也是自討沒趣。瑪麗蓮坐在後方,偶爾接過家明或是女兒的手柄,在螢幕上被對手狠狠地虐待一番,溫聲笑語,直到……深夜……

  ……

  同樣的事情做得多了,漸漸地就會變成習慣,就仿佛家明與瑪麗蓮之間的關係,陰差陽錯地有了第一次,因為顧及對方的感覺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到得最後,這樣做的意義何在早已模糊,只是有些事情在習慣了之後,就變成了驗證自己之于對方存在的理由。因此,當深更半夜房門被打開,那道穿著睡裙的柔軟身軀擠進被窩之中,家明並沒有感到有不自然的地方。

  「這裡借我睡一下可以嗎?」黑暗中,女人輕聲地說話。

  「以前你都不穿衣服睡進來的。」

  「你如果想看……就開燈……」

  「呵……這樣就好。」

  身體挨在一起,手放在對方的身上,反倒沒有了多少後續的動作。過了許久,才聽得女人的低語:「這次來有很重要的事嗎?」

  「來殺一些人。」

  「唔……」臉頰在黑暗中摩擦在一起,瑪麗蓮發出舒服的聲音,對於家明的回答,似乎倒沒有太過在意。片刻之後才道:「殺多少人?會留在這裡一段時間嗎?」

  「殺到他們害怕吧……發生了一些事。」輕輕地,那只手沿著女人背部的曲線滑向了下方,到臀部、大腿,隨後緩緩地撩開裙擺,滑入那片神秘的區域:「已經這麼濕了……」

  「洗澡……還沒幹……」

  「呵,四五個小時了……」

  「唔、唔……不知道為什麼,從看到你就這樣……」

  「所以撞車了?」

  「嗯……從那時……到現在……」帶著輕細的喘息聲,她蜷起了修長的雙腿,方便對方將那單薄的帶蕾絲的布片從睡裙中褪下,隨後,那手又再次伸了進去。不久之後,家明笑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今天晚上還得出去有事,你會怎麼樣?」

  猶豫了一會兒,她咬著下唇,低語出聲:

  「嗯……用手……幫我一次……好嗎……」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0:55
第二二四節 阿裡路亞

  紐約曼哈頓,淩晨兩點。

  重重高樓大廈包圍的街道中,城市的喧囂依舊在持續,輝煌的燈光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中延伸開去,車流依舊密集穿梭,路邊的行人只比白天稍少了些,流浪漢、乞丐以及一些穿著古怪的年輕人的身影多了起來。警車停在路邊,兩名員警拿著咖啡站在電線杆旁聊著天,咖啡冒出的白汽與說話、呼吸時的熱氣混合在一起。不知什麼時候,人們都下意識地停了停腳步,伸出手,抬頭望向高樓環抱中的街市夜空。

  片片鵝毛雪花從空中飄落而下。

  臨近聖誕,紐約降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坐落在道路轉角處通宵營業的「聖約翰」餐館裡,透過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此時依舊在裡面休息的人們驚喜地談論著正在降下的這場大雪。相對於之前夾雜著輕緩的背景音樂卻有些稍嫌呆板的氣氛,這場初雪的到來毫無疑問給餐館帶來了新的活力,每個人的臉上都顯示出了真實輕鬆的笑容,談論著雪,談論一些真正有趣的事情。

  這間餐館的占地大概有四五百平米的樣子,裝修簡潔大方,照明充分,此時店內的客人大約八成滿,多是相對年輕的男男女女,大多是附近公司、寫字樓通宵工作的員工過來放鬆小憩,這樣的人多半喝著咖啡,也有在這個臨近聖誕的夜晚不知道該去哪裡的,這樣的人面前多半擺著酒,並且一聲不吭地自斟自飲。不時有人推門進來,下意識地拍拍肩上的雪花,在櫃檯前叫了東西打包帶走。

  餐廳靠近窗邊角落的座位上,一名白衣少女正坐在那兒,她戴了一頂印有耐克標誌的白色網球帽,帽沿之下是充滿東方氣息的精緻面孔,手上拿了一本書靜靜地翻看著,一件白色的風衣被掛在椅子的一邊,保暖的絨衣勾勒出相對於西方人有些貧乏而作為東方人卻完美得恰到好處的身材。那絨線衣也是白色,與窗外的雪景仿佛完美地融合了起來。腿上是青灰色的長褲,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她的面前擺著一杯咖啡,由於逗留了一段時間,似乎已經冷了,不過她倒也不介意,偶爾放下書,抿上一口咖啡,隨後微笑著望向窗外的雪景。

  儘管是在世界都市紐約,這樣近乎完美的中國少女也很難見到,過了一會兒,一名大約三十歲左右、穿著餐館工作服、長相頗有成熟魅力的男人拿著另一杯熱咖啡走了過來,輕輕地換掉了少女面前的咖啡杯。那少女微微地抬起頭,瞥了他一眼:「我並沒有要求服務。」

  「您的咖啡已經冷了,這一杯是免費品嘗。」

  「嗯。」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奇,少女點了點頭,隨後又垂下眼簾,手上的書翻了一頁,淡淡說道:「謝謝。」

  有些難說話,男子心想,或許是時常受到這樣莫名其妙的優惠待遇吧。隨後,他自然地拉開了另一邊的椅子,在那裡坐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山姆·艾略特,是這間餐館的廚師,你是中國人?」

  笑了笑,女子合上書,抬起頭:「如果你是這間餐館的廚師,那麼我認為你應該回到後面的廚房裡去。」

  廚師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理會她話語中的驅逐:「日本人?」

  搖了搖頭,女子的目光望向窗外飄雪的街頭,車流依舊擁擠地來來往往,雪花降落到地面便已經融化,但漫天飛舞的鵝毛雪花與人們呼吸時的白汽依舊帶來了寒冷的暗示。在她的面前,那廚師依舊帶著很能給人好感的笑容說著話。

  「那麼就是中國人了,我去過中國好幾次,北京、香港、杭州,中國很不錯……」

  「謝謝。」女子喝了一口咖啡,隨後微笑著坦白地說道,「我討厭美國,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可以不用過來。」

  ……

  如果以純粹藝術角度來看,這是一間絕無半點美感的房間,當然,以純粹的實用性能來說,充足的照明、合理的擺放、各種顯得現代化的設施、儀器,掛在金屬牆上巨大的顯示幕、整齊的書架、資料夾,一切以效率為考量,也就是標準的美國風格。

  「……尊敬的卡斯楚先生,為了表示對您的感激,禦守先生這次讓我們帶來的,除了對您的感謝之外,還有這一份關於我們雙方下一步合作的計畫書。眾所周知的,日本的高天原、中國的炎黃覺醒以及北歐的幽暗天琴在經過了上一次的會晤之後,已經進行了初步的聯合,以至於目前我們在亞洲部分依舊處於防守的階段,日本的政府期望的是穩定,在他們介入之後,我們也受到了大量的制約……」交談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來,「中國有一句名言,叫做唇亡齒寒,因此禦守先生希望大家能夠暫時放下以往的成見。在紐約之後,我們還將去往南美、澳洲以及歐洲,希望卡斯楚先生能夠與禦守先生一同發出倡議……」

  「關於這件事,在你們上飛機之前,禦守先生已經與我通過電話,絕對不會有問題。」坐在裡面的卡斯楚先生笑道:「不過,關於某些事情,組織裡依舊有著不同的看法……追根溯源,裴羅嘉在很久以前名為死色菩提,發源於中國,經過了數百年的演變成為目前這個遍佈全世界的組織規模。很顯然,在某些方向,已經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我們不認為組織的完整性就必然是好的,北歐的裴羅嘉勢力以那群法國人居多,目前說起來,他們幾乎已經成為了為科西嘉獨立而戰的自由主義戰士。我們都知道科西嘉是一片神聖的土地,它理所當然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對於他們的精神,我很佩服,但必須承認,他們已經不再能稱得上殺手這個名字。而在北美,我們經營的也並非全是殺人的業務,你知道,我們甚至參與政治……」

  整個裴羅嘉的內部矛盾重重,儘管美國部與日本本部關係較好,但自然也有他們看不順眼的人。口中說著自由科西嘉,但務實的他們對法國人那種不可救藥的浪漫情緒很沒好感。在他們看來,這群愚蠢的法國人反對一切可以反對的東西,借此表達自己獨特的情調與品味。自從幾次很不愉快的合作之後,雙方就已經翻了臉,南美與北美也有些磨擦,澳洲分部則一向沒什麼存在感,不待見大家,大家也不待見他……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在需要聯合的時候,大家還是能夠暫時結合起來。畢竟說起來,大家面臨的危機很多,自從上次打算殺掉詹姆斯嫁禍給炎黃覺醒失敗之後,造物奇跡那邊也一直在找美國裴羅嘉的麻煩……談了一會兒,雙方便說到了這次最實際的事情上。

  「關於那位張雅涵,我們不是要殺掉她,對於強如鬱金香的這樣一位殺手來說,我們一直保持著相當的敬畏之情,不過自從諸神無念的擅自行動,雙方就已經沒有多少緩衝的餘地。據我們所知,儘管炎黃覺醒一直在維護著這個人,但那位鬱金香小姐其實都沒有與炎黃覺醒真正合作的意思,她是一名真正的自由人。因此,只要有一名她所關心的人質,此後我們這邊就能占到相當大的主動性,當然……如果她殺去日本,我們也就只能殺死她,但畢竟會很麻煩,這是不必要的……」

  「這一點我們明白。不過據我們所知,炎黃覺醒這次的反應相當快,似乎在那位張小姐到達美國之前,他們就有一些人在這裡。他們第一時間趕了過去,對那位張小姐展開了保護。」卡斯楚一笑,「當然,不用擔心,這一點保護力量,我們並不會放在眼裡,哪怕有那位號稱不死的崔國華崔先生在……這裡畢竟是美國,保護比破壞,要麻煩得太多。」

  「我們當然明白美國部的力量。」日本使者附和著一笑,「而且,炎黃覺醒在美國,應該也是不受歡迎的人士吧?」

  「呵呵,如果在平時,FBI與國安局當然會對這些人進行驅逐。不過由於上次的事件,造物奇跡對我們也有很大的敵意,他們動用了在政府內部的影響力,這次應該會對雙方兩不相幫,當然……我喜歡兩不相幫。」

  露齒一笑,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名為卡斯楚的男人拿起來,片刻之後又掛了:「事實上,我們的人目前已經進行完了初步的勘察,我想我們明天就能夠進行行動,到時候,或許渡邊先生能夠帶著那位張小姐一塊回日本,我想這一定會是一次很愉快的旅程……」

  ……

  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地飄著,餐廳之中,廚師依舊在說著話。

  「那麼我想我們會有共同語言了,同樣的,我恨紐約……」

  憑心而論,這的確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縱然搭訕得有些冒昧,但笑容很誠懇,說話的方式也並不令人討厭,樣子也不像是什麼花花公子。如果在平時說話,至少大多數女生會笑著、附和著點頭,小部分女生甚至有可能花癡。不過,還沒有等他順著女子的話掰出恨紐約的理由來,那女子望著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車,已經笑著站了起來,順手拿起了風衣,將錢放在桌子上。

  「據說,相信主,則任何罪孽都將得到救贖。」

  她說了這樣的一句話,男子忽然有些迷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才看見女子手上拿的是一本《聖經》,不過,看起來恐怕是全世界最粗糙最廉價的盜版聖經了,這一點一目了然。

  「讚美主。」

  這語音似乎有些諷刺,但除此之外,她沒有說其他的東西,披上了風衣,徑直朝門外走去,推門而出,漫天雪花。

  男子張大了嘴,好半天才無奈地吐了口氣。一名男服務員走過來收拾東西,笑道:「山姆,你也會有被拒絕的時候嗎?」

  「偶爾總會有。」灑然一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轉向窗外,跟著那名中國少女,只見她沿著街又朝這邊走了過來,雪花落在她的網球帽與大衣之上。街市景象依舊如故,那明亮的街燈、川流不息的行車,兩名員警在街角的警車中聊天,不遠處一輛小車打開了車門,一個平凡無奇的人從餐廳裡打包了咖啡與蛋撻,提著袋子進了車裡,那小車似乎正要開走。

  窗前,女子停下了腳步,似乎記起了什麼,跟著那人走向街邊停車的地方。此時那人已經走進了車內,女人俯在車窗上說了些什麼,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圓形的東西附著在了車輛的前窗上。一瞬間,車內人的臉色和動作似乎都有些古怪。

  他們在說什麼呢?

  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這樣的疑惑,從後面看去,只見那女子的身體似乎動了一下,前排車門上的玻璃突然間碎掉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子的風衣突然間揚了起來,她的手上,舉著兩把衝鋒槍,一支槍對準了車窗內的人,另一支槍正好抵住從後車門衝出來的一名美國人的頭。

  他恐怕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刻發生的事情。

  刹那間,槍聲響起,即便在餐廳內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隔著那透明的玻璃窗,就在漫天紛飛的大雪之中,人頭像是西瓜一樣地爆開了。鮮血飛濺,槍口毫不猶豫地向下拉去,那整個人的身體被直接撕裂成了碎片。子彈穿過,無數的血肉鋪展而出,一瞬間就在地上拉出了足有五六米長的駭人印記。

  幾秒鐘之內,那輛小車就被瘋狂的掃射破壞成了千瘡百孔的模樣,兩個人在裡面被射殺得血肉模糊,有一個人逃了出來,但才跑出幾步便被車流撞飛了出去,隨後是一片混亂的喇叭與碰撞聲,一場大規模的交通意外在瞬間發生了。

  伸手在車頂上一撐,女子的身體翻過那輛小車,直接朝從地上爬起來就想逃跑的那人走了過去。與此同時,轉角處警車中的兩名員警方才反應過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02
第二二五節 喋血街頭

  夜半三更,被隱約的槍聲吵醒,以往經歷的訓練使他對這樣的聲音極度敏感。不過在美國,其實槍聲也並不算是非常天方夜譚的一件事,只是即便在紐約,這樣密集的槍聲也並不多見。

  拿起正在閃爍的微型耳機,裡面傳出崔國華的聲音:「饅頭,快出來看上帝……」

  「什麼……」

  從病房門口衝了出去,城市夜間的光芒透過落地式的巨型玻璃窗射入走廊之中。走到那窗前,他朝下方望了過去,張大了嘴。

  醫院下方,整個還算寬敞的街道此時都已經被混亂的車輛堵了起來,足有數十輛小車在這裡發生了碰撞,對面的路邊,一輛爆炸的小車正燃燒著熊熊大火。而在被兩邊車輛堵住的那一小片空間裡,一名渾身是血的美國人正在掙扎著逃跑,偶爾爬起來,偶爾摔倒,在他的身後,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緩緩地跟著,手中提著兩把衝鋒槍,仿佛從大火中走了出來,卻給人一種無比寒冷的戰慄感。

  雪花漫天飛舞。

  尖叫聲在街道上不斷響起,因為車禍從車中跑出來的人們四散奔逃,那渾身是血的美國男子艱難地用手撐著一輛小車的車蓋站起來,下一刻,女子舉起了槍,扣動了扳機。槍聲之中,火花夾雜著血肉飛濺而出,那人的整個手掌都被直接轟成了碎肉。慘叫之中,他痛苦地滾倒在地上,捧著只剩下半截的手腕,鮮血不斷噴出。然而或許是因為他的肉體還算強悍,受到這樣巨大的傷害,竟然還沒有死亡或者直接暈厥,雙腿在地上猛蹬,下意識地朝著後方退卻,女子緩緩地跟著他。

  這樣的情景中,一些女子從車中恐懼地逃出來,還未跑到路邊就已經嘔吐起來,一面往外吐著東西一面狂奔的景象異常詭異。而在不遠處的道路轉角,一輛警車竟也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兩名持槍的員警躲在那警車後面,大抵在跟總部聯繫:「XX大街發生槍戰、兇殺案……」之類的。一旦他們在車後露出些許身影,這邊女子的槍口便會立即跟過去,在他們的身前擦出無數的火花。

  大雪、滿街碰撞在一起的汽車、四濺的鮮血與後方車輛熊熊燃起的大火,以及在這樣情景中從容而行的女子,即便是在美國停留了這麼久的饅頭,也從未見過有人殺人會殺得這麼高調。跟著地上的男人走了幾步,那穿著白色風衣的女子又抬起了槍,直接打斷了對方的一條小腿,待到幾秒鐘之後槍口的目標上升到大腿,他已經沒有任何後退的力氣了,緊接著是另一條腿、手臂、肩膀……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想要看的鬱金香,我也是第一次正面看見她……」崔國華的聲音傳過來,「張雅涵前天突然過來,她今天就已經在這裡大開殺戒。我們真是低估了她的消息來源,而且……嗯,顯然也低估了她的脾氣,這下FBI和美國國安局要傷腦筋了……」

  「那個人……是屬於北美裴羅嘉的殺手?」

  「應該是,他們很專業,大概只是先來踩點和調查環境,我們都沒發現有異常……但顯然他們沒有逃過簡小姐的觀察。對了,她是美女啊,饅頭你不是說對她有興趣……」

  「呃……算了,我聽說葉蓮喜歡她,大家兄弟一場……死得十拿九穩的事情讓他去好了……」

  對話之中,道路上的殺戮依舊在持續。在女子的身前,那男人的屍體已經被子彈轟成了一地的碎肉,看來可怖異常。待到子彈終於打完,她將兩把衝鋒槍從容放回風衣內,退後幾步,伸手在一輛車身上一撐,朝著堵車的範圍外衝了出去……

  遠處,警笛的聲音迅速接近,但顯然已經晚了。

  「時間拿捏得真好,今天可以睡個好覺。」崔國華淡淡地說道,「北美裴羅嘉會被這一下打得暈頭轉向,這點沒說的,FBI那邊也得加班……呵呵,讓我想起了她在江海市準備殺人的時候,我們也睡不著,後來乾脆是葉蓮幫她幹完了……」

  「是啊,接下來,恐怕又會有很多人要睡不著覺了……」饅頭的感歎聲裡,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身後,留下了滿街恐怖而狼藉的場面……

  昏暗中,樓道間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海蒂抱著枕頭,俯低了身子像貓兒一般地走動著,經過母親的房間時,還特別小心地提起了拖鞋,赤著雙足輕巧地走過。

  睡不著覺的人,此時顯然也包括了她。

  片刻後,她來到樓道最轉角的客房,穿上拖鞋,站直了身體,整理著睡裙,順便將頭髮弄亂一點,當然,亂歸亂,還是要以表現出她的可愛為標準,根據她以往的經驗,睡在房間裡面的那個人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

  回到美國之後,這樣的審美觀令她感到有些迷惑。在學校裡她的性格獨立,而且具有著一定的野性,這是受到家族成員的薰陶與單身母親教導的結果,所謂的可愛與無知、幼稚是同樣的詞語,而學校裡的男生無一例外地喜歡那種大胸脯大屁股又很成熟獨立的女子——譬如說像是母親那樣的。

  下意識地挺了挺睡裙下的小胸脯,她已經快十四歲了,早已進入了發育期,身高也已經接近一米五左右,這令她跟家明站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很般配——這些表像令她感到自己拉近了與家明之間的距離。他比自己大三歲,剛剛好,記得最初的那段時間裡,他甚至給自己洗過澡,哄過自己睡覺,一想起這段往事,溫暖之餘讓她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段恥辱。那時家明的身影太過高大,甚至讓她覺得有父親的感覺,而她當然不希望家明成為自己的父親。

  好吧,必須承認,她的胸部比起同齡的美國女孩來有點小,或許因為中國爸爸將不好的基因傳給了她,不過家明似乎喜歡這樣的,那也就算了。抱緊了枕頭,她再一次做著心理準備,現在已經差不多淩晨四點了,就說自己睡不著了,跟他說說話,然後抱著他睡一覺,要迷糊、要可愛……她轉動了房間的把手,被鎖上了。

  「家明、家明……開門啊……」

  輕輕地敲著門,輕輕地叫喚,然而無論如何,裡面都沒有任何聲音……會不會是睡得太沉了,不對,難道是媽媽也在裡面……想到這裡,她愣了一會兒,如果今天的情景真如她之前所想,家明是淫娃,媽媽是蕩婦,他們兩個這樣那樣了,那該怎麼辦……腦中一時間精彩紛呈,腳下卻沒有閑著,一擰身,開了旁邊的一間房門,隨後上了陽臺。

  這是在別墅的二樓,由於陽臺建得大,兩個陽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米左右,而且就算摔下去……嗯,還是儘量別摔,她扔掉了枕頭,爬上欄杆,隨後晃啊晃啊地站在上面,單薄的睡裙隨風搖曳。此時莊園內遠遠近近的都有人巡邏,不過一時間還沒有看到她,縱身一躍,她無聲地落在家明那邊的陽臺上。海蒂是學校裡的體操、平衡木、高低杠的種子選手,此時一心為愛而戰,這點困難當然阻擋不了我們的小戰士。

  不能讓你們兩個開心!至於後續的事情……她還沒想過。一推窗進了房間,她便迅速地直撲那張大床,然後……撲空。

  望著空蕩蕩的床鋪,海蒂有些傻眼,摸了摸亂糟糟的被褥,竟然已經冰涼了,說明家明早就沒在這裡睡,一時間也沒有想到家明既然出去了,怎麼會打上房間裡的反鎖。悄悄地出了門,她赤足跑向母親的房間,厚厚的毛毯恰到好處地消去了代表她內心激動的聲音。

  海蒂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她並不是傻瓜,九五年的時候,儘管因為年紀小,單純懵懂地不懂事,被家明救下之後全心享受著他的照顧,但母親與家明的事情,她其實隱隱約約地知道一些。當回到美國,進一步地成熟之後,這些概念漸漸地成型,母親「大概」是跟家明睡過覺了。

  當時在她的記憶中,家明要比她大得多,對這樣的事情她也無法可想。她與母親算是相依為命,因此對這種事情無法責怪母親。同時,家明的一切肯定都是對的,那麼應該是母親「勾引」了家明。當今年夏天再次去到江海,跟家明見面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與家明的距離其實很近,但基於她無法責怪和命令任何人,她就在心中下了一個小小的決定,媽媽現在可以跟家明睡在一起,一旦自己長大,可以「勾引」到家明了,家明就該是自己的了。

  因此,在她的想像裡,母親是主動的,成熟而且漂亮,學校的男生見了都會流口水,如果家明不上,那才是傻瓜呢,所以她才首先衝進了家明的房間。但如果是家明主動去跟媽媽睡在一起,性質就似乎有些不同……她無法清晰地分析出這種性質到底為何,但就是很生氣……

  輕輕地擰了擰把手,母親的房門照例沒有關緊,於是她突然間便推開了房門,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站在了那裡,然後,又愣住了。

  臥室裡還是沒人。

  他們兩個……扔下自己……約會去了……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6 11:09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09
第二二六節 黎明前的時間

  自己被拋棄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很傷感,一肚子氣也沒什麼地方發,淚水不知不覺地便在眼眶中打起了轉,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走到樓梯口時,小女孩才發現下面有動靜,鬼鬼崇祟地探頭一看,客廳裡的電視機是打開的,聲音放得很小,穿著睡裙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杯紅酒,正在看著電視。那睡裙撩得很高,母親修長的雙腿全都暴露在了外面……太狡猾了,她就是這樣勾引家明的。

  在那兒躲了一會兒,但家明始終沒有出來,看起來,母親也沒有在等人的樣子,電視裡反復播放著一段錄影,似乎就是今天淩晨兩點多的新聞,被母親錄了下來,反反復複地放著。那是模糊的視頻監視錄影,畫面中出了車禍,有爆炸,在下雪……喔,外面的確下雪了,剛才從陽臺上跳過去時心裡太激動,居然連漫天的雪花都沒來得及感到驚奇。

  靜靜地聽著電視裡的聲音,大抵是說:「今晚淩晨兩點,在曼哈頓第五街區發生一起惡性兇殺案,以下是我們得到的視頻監控畫面,可以看出……」畫面之中,一名穿白衣的女子行走在那片車禍的區域內,縱然模糊,卻也能隱約看見隨著她每一次地揚起手,地下那人的痛苦與不斷濺出的鮮血,遠遠近近的人四散奔逃。

  看起來倒像是新出的大片,海蒂在紐約這麼久了,可也沒見過這麼從容囂張的兇殺案,不過說起來,那大雪的場景似乎又跟今天的有些相似。她看了一會兒,家明沒出來,母親卻是端著酒杯坐到了電視機前的地毯上,似乎在仔細辨認電視裡的畫面,不一會兒又用遙控器倒一次帶。海蒂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什麼啊……」

  「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瑪麗蓮渾身一顫,片刻後才拍了拍胸口,伸手報復性地捏捏海蒂的後頸,海蒂縮著脖子的咯咯笑聲中,臉也俯上了電視螢幕:「這是什麼啊?」

  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瑪麗蓮抬手將錄影狀態調回了正常的播放。海蒂本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撅了撅嘴唇:「媽咪,家明跑哪裡去了?」

  「家明?」瑪麗蓮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不是在房間裡睡覺嗎?」

  「才怪,他不見了。」由於母親沒有跟家明在一起,心中的小小怨氣也就消弭了,只是嘟著嘴說道:「在中國也是這樣,到了紐約也這樣,總是動不動就不見了,媽咪,他還會再過來嗎?」

  「大概是有事要做吧。家明很忙的,你要理解他。」笑著將女兒攬在了懷裡,一隻手卻是下意識地將睡裙的裙擺拉低,「他以前在江海就要忙很多事情,不是嗎?」

  「是喔,所以每天早上起床他就不見了,晚上也只來一下下,他以前……嗯,他以前……」說著這句話,海蒂歪著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也在此時,輕微的腳步聲從樓上響起來,母女倆回頭一看,竟然便是穿著睡衣的家明,見兩人都在下麵的電視邊坐著,也不由得愣了一愣,抓了抓頭髮:「呃,你們這麼早起來看電視嗎……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哪裡啊。」瑪麗蓮笑著站了起來,放下酒杯,朝家明迎了過去,「大概因為今天你過來,海蒂她也睡不著,剛才還說你不在房間裡呢。」

  「怎麼可能……喔,我剛才起來上了個廁所……」家明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目前卻已經被電視螢幕吸引了過去,瑪麗蓮回頭一看,只見海蒂拿著遙控器,正在重播她方才錄下的那段新聞。

  飄絮、鮮血、白衣。

  這次看得近了,也聽清楚了電視中的說話,海蒂一面看著,一面回過頭來望了望家明:「家明,你剛才……你扮成女孩子出去了?」相對於那慘烈的兇殺案,海蒂問題的重點卻似乎落在了扮成女孩子這一項上。瑪麗蓮張開了嘴,望了望家明,隨後又望了望女兒,似乎想反駁這項推論,不過,她方才顯然也是在做著跟女兒同樣的推想。在江海市她們所經歷的那次槍戰中,家明的從容與強大給了她們太深的印象,聯繫家明「出去了」這一事件,她們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只有家明才有能力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喔……」帶著讚歎的眼神,家明沒有回答,只是走到海蒂身邊坐下,一塊看著那新聞。瑪麗蓮也跟了上來,蜷起性感修長的雙腿,跪坐在了一邊,不時望向家明一眼。

  今天夜間兩人睡在了一起,家明自然不會只用手指讓她得到滿足。做過一次之後,他秘密離開,瑪麗蓮儘管疲倦,卻是毫無睡意地坐在了客廳裡。她在江海市的一切只聽家明安排,但在紐約卻是不同,家明出去辦事,一定不會太簡單,心中擔心,又無法要求家裡人通過黑道關係探聽有什麼特殊事件,於是便只能乾巴巴地等在電視機前看新聞,誰知道到了淩晨三點左右,這條關於淩晨發生的恐怖事件的新聞真的便出現在了電視上。

  儘管畫面模糊,那滿身殺氣的女子與家明目前的氣質完全不同,但她自然也是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家明,因為在三年前的那個夏夜,一人之力帶來無數死亡的男孩與畫面上的這個女子實在是有些相似。

  不希望女兒參與這些事情,但既然她已經看到,現在再說也沒什麼意義,如果說殺戮,三年前的夜晚她也是參與者,這些年來儘管自己努力保護著她,不希望她沾染太多不好的東西,但身在這樣的家庭,許多的事情也是無法避免。三人在電視前看完了那段新聞,母女的目光都已經盯緊了家明,卻見他點頭笑了笑:「沒錯,很厲害對不對?她叫簡素言,我的老師。」

  原來是老師……母女倆對望一眼,心中沒有了疑惑,海蒂點了點頭:「她叫……簡素言嗎?好厲害啊,可不可以讓我認識她?」

  「不要崇拜這些不好的東西,這樣的暴力女不會有人喜歡的,將來會嫁不出去。」伸手在海蒂頭上敲了一下,家明笑道:「何況她可不能來這裡,上次在江海我把你和你媽媽拐走,你的約瑟夫叔叔跑去學校找我麻煩,結果撲了個空,反而讓她暴打了一頓。她脾氣可暴躁得很,就算上次已經打人了,這次假如你約瑟夫叔叔對她不禮貌,一準會被她殺掉的。毫無疑問,她可不喜歡跟人講道理,新聞上的畫面看到了吧。」

  「那我去見她啊,在什麼地方都可以,你讓她教我中國功夫嘛。」

  「不許學這些,你會唱歌跳舞就夠了,上次給了你那麼多首歌讓你練習,你想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嗎?」

  「不要打我的頭。」捧住了被連敲幾下的額頭,海蒂說道,「我有權力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

  「在中國,小孩子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權力,長輩的期望最大。」

  「可這裡是美國。」

  「但我是中國人,你對我的期望有什麼意見嗎?嗯?」

  「我……啊,好痛……」

  「有意見你可以提嘛,你不提我怎麼知道你有意見呢?我最喜歡別人提意見了……」

  「你又不比我大多少……啊——」

  「還有意見嗎?還有意見嗎?你提啊、提啊……」

  「救命啊——」

  窗外,鵝毛般的雪花正飄舞而下,溫暖的房間裡,馨然的笑鬧聲匯成一片。瑪麗蓮看著正被追打得抱頭鼠竄的女兒,不由得笑了起來。兩人打鬧一陣,時間已經到了四點半左右,海蒂癱軟地趴在沙發上,用一顆抱枕壓住了頭,自暴自棄地撅起了屁股任由家明處置,口中發出咯咯的笑聲。家明望了望時間:「算了,也已經四點半了,海蒂你們去睡吧,我換件衣服待會出去跑步,鍛煉一下,順便熟悉周圍的環境。對了,這個莊園裡有哪些地方不能靠近的嗎?」

  以他的能力哪裡會有什麼不能靠近的地方,這樣詢問不過是禮貌,瑪麗蓮笑著搖了搖頭。海蒂聽到出去跑步,卻是來了勁,一個翻身起來:「我睡不著了,我帶你出去跑吧,今天外面下雪了,哎呦。」

  揚起了臉,隨後額頭上又挨了一下,正要再度擺出鴕鳥姿態,卻聽得家明打了個響指:「那我們就上去換衣服吧,瑪麗蓮,你呢?一個晚上沒睡,你也該休息了。」

  「我躺一會兒,做好早餐等你們回來。」

  「嗯。」

  點了點頭,海蒂衝在前面朝樓上跑去,家明與瑪麗蓮跟在後頭。「家明你快點哦。」扔下這句話,小女孩首先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上門,家明打開自己的客房門時,瑪麗蓮笑著閃了進來:「怎麼了?」兩人之間單獨在一起時,必定是曖昧的事情,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曖昧的好時候。瑪麗蓮卻沒有說話,面帶笑意地望著他,隨後拉起他的右手,引導著探入自己的雙腿之間。毫無障礙地觸摸到那片地方時,家明不由得失笑起來。

  「剛才在下面,真擔心海蒂會發現。」輕聲說著話,她走向那淩亂的床鋪,家明也跟著走了過去,掀開被子,找出被他親手拉下來的那條蕾絲底褲。瑪麗蓮穿上底褲的時間裡,他脫掉了睡衣,開始穿上那套樣式平凡的羽絨服。不一會兒,海蒂的聲音響起在了門外。

  「我已經好啦……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

  帶著優美的節奏感,小女孩像是答錄機一般在外面興奮地喊著……

  醒來得有些早,睜開眼睛時,太陽還沒有升起來,隱約記得昨晚睡得不是很好,聽到了一些喧鬧的聲音。揉了揉眼睛,拉開病房的窗簾時,她才發現外面已經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

  這還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一段時間,推開病房門,走出房間,她才發現本該寂靜無聲的走廊裡此時已經站了好幾個人,那名叫饅頭、有著一張討喜面孔的年輕人還在跟幾個人興奮地說著什麼。一向喜歡睡懶覺的小媽竟然也穿戴整齊地混雜其中,眼見她出來,連忙跑了過來。

  「雅涵,怎麼這麼早起來了,吵到你了嗎?」

  「嗯,什麼事啊?」

  「大事件、大事件啊……雅涵你看下面。」

  一向喜歡八卦的小媽此時表現得格外亢奮。從那落地式的玻璃窗向下方看去,只見下方的道路僅有一半左右仍在通車,另一半則被員警圍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有一輛車爆炸了放在那裡。背著攝影機、拿著話筒的記者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那一片,幸好員警也不算少,穩穩地守住了那片地方,半空之中,竟然還有兩架直升飛機在盤旋。

  「怎麼了?車禍?」

  「開玩笑,雅涵你什麼時候見過車禍有這麼大影響力的,是兇殺案啊。」小媽興奮地點著頭,「大概兩點鐘的時候……那輛車裡有四個人,都是牛高馬大的彪形大漢啊,我們覺得指不定是做什麼販毒之類的壞事的呢……然後一個女孩子走了過來,穿著白色的風衣,雪花漫天飛舞……把一個炸彈直接按在了車上,然後掏出兩把……」

  比劃了一下足以代表「很大很粗很長」這一概念的手勢:「兩把這麼厲害的輕機槍,嘖嘖,就像是未來戰士,對準車裡面的人就是一頓猛掃啊,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個人反應也快,見勢不妙就拿著槍要衝出來,但是已經晚了,被直接打飛了出去,整個屍體千瘡百孔;一個人想用車門直接把那個女人砸開,不過那個女人只是踢了一腳,連汽車的擋風玻璃都碎掉了……然後兩個人在車裡被直接打死了;最後那個跑出來,可是根本跑不遠,那個女人提著槍,就這樣慢慢跟在他後面,看著他,偶爾抬手就是一槍,那男人還跑,然後又是一槍,爬、還是一槍,直到把那個人打成了肉醬……那邊有兩個美國員警躲在警車後面,根本連冒頭都不敢冒。好精彩,好精彩,跟美國大片一樣……」

  以興奮的神情添油加醋地說完了這些東西,雅涵皺了皺眉,望著下面的案發現場:「紐約治安好差啊。」

  「是啊是啊,紐約的治安實在是太差了,這樣的槍戰居然也能發生,員警根本沒辦法,我們今天上街一定要把保鏢全帶上……對了,那個殺人的女孩子是中國人呢,真是太厲害了,簡直是為國爭光……」

  發生槍戰,說明紐約治安不好,是中國人幹的,便是為國爭光,邏輯方面姑且不論,只是一聽到這句話,雅涵便驀地轉過了頭:「中國人!?」

  「是啊,聽說還是個很漂亮的中國女人哦,看樣子二十多歲,用最從容的態度殺了人之後,在員警趕到之前又直接走了,根本沒人抓得住她。人長得美,氣質也好,真的太厲害了……」

  下方城市的喧鬧依舊在繼續,雪花持續飄落著,太陽就要出來,廊道裡,小媽繼續以興奮的口吻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件事,在她的身邊,雅涵仿佛失了神,目光迷離地望著下方。

  最高調從容的殺戮,最優美的氣質,殘酷與優雅並存的畫面,她幻想著不久前下方發生的一切,她……會是她想到的那個人嗎?但怎麼可能,他來幹什麼……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19
第二二七節 薩利埃

  「被搶先一步了……」

  黎明之前,依舊是那個公式化的房間之內,幾個人望著電視上播出的畫面,有被稱為卡斯楚先生的美國人,也有這次裴羅嘉本部派出的兩名使者。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是發生在幾個小時前的槍殺案,依舊是車禍、爆炸、鮮血、漫天飛雪之中,那瘋狂而冷澈的幾分鐘。

  「這個女人……就是傳聞中的鬱金香?」

  那位卡斯楚先生回過了頭,自然是在詢問此次前來的兩名日本人,不過待這兩人稍稍反應過來,方才遲疑著開口。

  「呃……源賴先生與她有過兩次交手,但是都沒有過正面接觸,至於其他人,呃……」他有些為難地支吾著,「凡是見過那位鬱金香小姐的人,都已經死了。」

  「都已經死了……」卡斯楚重複著這句話,其實作為裴羅嘉本部高層成員,他從一開始自然便知道這些事情,發生在亞洲跟鬱金香有關的那幾次事件幾乎震動了全世界的黑暗層面,只不過沒有親歷,自然會淡些。只是此時看著那模糊的監控面畫,再重複這句話,自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皺了皺眉:「如果真的是她,來得這麼快,說明亞洲那邊早就走露了消息。」

  兩名日本人對望一眼,隨後有些慚愧地說道:「我們會核實這些……」

  「呵呵,現在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事情的源頭要追查,不過現在既然在紐約,他們為什麼會被發現,才是我們需要負責的地方。」卡斯楚笑了笑,不願意讓兩人太難堪,「根據其餘的報告以及另外一些監控錄影來看,我們的這四個人並沒有露出太多的問題,他們今天過去只是為了進行第一次踩點,甚至沒有接觸過那家研究所半點,這樣一來……很難弄清楚這位鬱金香小姐是怎樣識破他們身份的……」

  「沒有任何異常嗎?」

  「沒有任何異常,他們這次的表現,比正常人都要正常……」卡斯楚拿著遙控器,「你們看,這些拼湊起來的畫面……汽車直行、等待紅燈、然後轉彎、去店裡買宵夜,然後……她就跟著出來了,每天我們可以看到一百萬件這樣平常的現象,難道因為他們在轉彎時看了那棟樓房一眼,鬱金香就開始殺人?」

  眾人感同身受的疑惑當中,他回過頭來:「這不正常。」

  這當然不正常。眾人都是這一行中的厲害人物,當殺手困難,防殺手更困難,要在千百萬人之中確定哪一個人會對你有敵意,那也是要人家動手才能知道,但是這次的事情實在太過蹊蹺,對方的反應太敏銳了,如果排除掉超強異能者的可能,那就……

  「星夢號事件之後,曾有人認為她是裴羅嘉的叛徒,當初弄得天翻地覆的那七十億也有人猜想是她幹的。當然,必須要前一個推論成立,後一個才有成立的可能,但是調查結果否認了這些假設,沒有可能……」

  「需要再次調查。」沉默一陣,卡斯楚才再次望向了電視螢幕,反復思考著被殺死的四人有可能露出的破綻,結論仍舊是沒有,「如果說這些推論成立,那麼就說明……她瞭解裴羅嘉,不僅對於日本本部瞭解,他們四個人中,她至少事先知道其中一個人的底細。當然,這個可能性太可怕了,難以置信……」

  這自然是正理,裴羅嘉各部近幾十年來都各自處於分裂階段,哪怕是關係交好的日本本部與美國分部,彼此底細也不是很清楚。裴羅嘉雖然財大氣粗,但是像瑞士銀行帳號這種東西,恐怕只有日本的御守喜、美國的卡斯楚這種級別的人才有可能知道,假如這個層次的人叛了變,不可能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

  如果真的牽扯到裴羅嘉內部高層,這種事情的打擊面委實太過恐怖,一時間房間中的人都不敢隨便說話。那卡斯楚沉吟一陣,方才笑著搖了搖頭:「算了,這些事情,我會跟御守先生聯繫。至於現在,看起來我們想要動手,讓那位張小姐今天就跟著渡邊先生回去的計畫是不可能了。」

  「這樣……」

  「這是對我們最嚴重的挑釁與蔑視。」卡斯楚點了點頭,「請不用擔心,既然我們做出承諾,我們就必然會將這位張小姐送到你們的手上,接下來,我們將會動用最高級別的力量……也要讓這些中國人知道,這裡是紐約,不是中國江海……」

  ……

  清晨,初臨的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地沒有停住,規模卻已經比昨晚小了很多,走出門去,紐約已經被這場大雪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紐約的雪無論如何看起來都有些世俗的味道,白得沒有普通地方那樣純粹,總帶著一股灰白的意味,這大概是因為下得還不夠久的緣故。薩利埃黑手黨的莊園外滿是車轍與腳印,掃雪的車輛緩緩而行,將內內外外的主要通道清理乾淨。由於積雪還沒有到可以打雪仗、堆雪人的程度,小女孩很是失望。

  「下吧、下吧,再下幾天就漂亮了。」伸手到嘴邊,哈出一口冷氣,海蒂回過頭來,「家明你會留到那個時候嗎?」

  「應該會吧。」

  「太好了。」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亮起來,兩人已經在這附近做完了晨鍛。吃過了早餐,便由海蒂領著他在莊園中走來走去地散步,瑪麗蓮則在家中做著打扮,她今天不上班,準備陪著家明、海蒂到處去逛逛。

  遠遠近近的房間、花園之中隨處可見打扮入時的男男女女——這是一個足有好幾百人的大家庭——家人,以及各人邀請來的狐朋狗友。擔任警戒力量的黑手黨下層人員大概在百人左右,大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才能進到這個莊園裡。臨近聖誕,對這些人來說最不缺少的便是類似徹夜狂歡之類的活動。到了清晨時分,他們便從各個地方走出來,不知從哪裡邀請來的一看便不怎麼正經的男人或是豐乳肥臀、衣衫不整且仍舊帶著宿醉酒氣的女人,髮式發色各異,有黑人也有白人,相互認識的眾人大聲地打招呼,說一些曖昧的或露骨的笑話。

  黑手黨以家族為制,其實管理倒也並不算鬆散,能夠被邀請到這裡來的人,多多少少都與黑手黨的各種業務有瓜葛,這其中包括垃圾回收、娼妓、走私販毒、賭場,甚至也有許多是與黑手黨有瓜葛的員警、政要。當然,真正的大人物不可能參加這樣閒散的聚會,平日裡混在這裡的,多半是一些圓滑善於交際的小人物,或者是某些中、高層成員的床伴。

  儘管瑪麗蓮說在這裡家明可以無所顧忌,但事實上整個莊園裡,倒也是有一些地方沒事不能亂去的。接待這些無聊的客人,大都是從附近的偏門進出,在附近各人的別墅中進行,正門、主宅,這些都是高層人員進出、老大們聚會的地點,一如一家工廠的辦公樓,沒有重要的事情是有很多限制的。類似瑪麗蓮、約瑟夫這些人自然不在受限行列,但對瑪麗蓮來說,如果沒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也懶得去接近那些蘊藏著無數黑暗事物的建築。

  這裡恐怕不得不說說薩利埃家族目前的主要成員,作為現任教父的維克托·薩利埃現年六十三歲,有三兒一女,瑪麗蓮排行第三,下面有個弟弟,不過遺憾的是,他的四個子女似乎都沒有多少經營黑手黨的天分。三個兒子從小頑劣,囂張跋扈,從來學不會收斂,每每將整個莊園弄得猶如嘉年華晚會也常常是他們的傑作,女兒瑪麗蓮從小乖巧,然而乖巧太過,自從大學裡為那個中國男人生下孩子之後,這一輩子基本上算是毀掉了,後來有了九五年的事情,雖然漸漸從自閉中走出來,在一些事情上展現出了還不錯的交際才能,然而對於家族中比較黑暗的那一部分卻從來沒有過想法。

  如今的薩利埃家族,新一代的翹楚首推維克托扶植的約瑟夫,如今這個從黑市拳壇走出來的、大多數時間猶如紳士的男人實際上管理著薩利埃家族在黑白兩道間的大部分事物,老維克托一直希望女兒能夠嫁給他,此後便能將整個家族產業放心地交過去,但唐敬堯死後瑪麗蓮似乎沒有接受其他男人的心情,特別是在上次的江海之旅之後,一切的跡象表明瑪麗蓮似乎又有了另一個伴侶,現在看起來,除了用強,似乎不可能會順理成章地發生一段令大家都喜歡的婚姻。

  當然,作為平衡的要求,約瑟夫此時也不可能一人獨大,此時的薩利埃家族也有著另一個可能的接班人,作為瑪麗蓮的表哥之一,外號「王子」的查理斯·理查森在家族中也有著相當規模的支持者,相對于毫無背景僅憑才能上位的約瑟夫,他有著更多高層的人緣,類似瑪麗蓮的三個兄弟便基本上站在他那一邊。

  關於黑手黨的事情家明知道得不多,除了甘比諾這樣大家族的一些消息,其餘的事情基本上是認識瑪麗蓮之後才進行的調查。當然,目前兩家的形勢又開始緊張起來,作為弱者的薩利埃,家族內鬥之類的事情倒並不明顯。

  一路隨著海蒂在莊園裡轉圈,偶爾也有些人跟海蒂打著招呼,順便好奇地問起家明的身份,每當有人開玩笑地問起這是不是她新交的男朋友時,海蒂便笑著點了頭,家明面上現出一絲赧然,實際上自然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窘迫,也有的人看見海蒂時面色不太友善的樣子,想來因為瑪麗蓮在家族中表現得太過另類或是因為約瑟夫的原因,他便暗暗地記在了心裡,偶爾故作無意地套海蒂幾句話,瞭解一下薩利埃內部的局勢。

  與瑪麗蓮約好的動身時間是早上八點半,一路跟著海蒂走過海邊,聽她嘰嘰喳喳地說話,再繞回來時,家明遠遠地看見加長型的豪華轎車進了前方的莊園大門,維克托以及幾位老人出來,迎接一名面貌平平無奇的男子進了主宅。家明還在猜測那中年人的身份,突然便有人擋在了前面:「顧家明嗎?約瑟夫先生想請你過去一趟。」

  「我們沒空,你走開!」縱然還是小孩子,但以海蒂的聰慧,也大概明白約瑟夫跟家明有些不對,她是知道內情的人,約瑟夫喜歡自己的母親,母親卻跟家明上了床——雖然目前還無法肯定,哪怕約瑟夫叔叔不知道內情,兩者之間總也有些不可調和的矛盾。母親跟家明的「姦情」在小海蒂看來是家事,可以內部解決,對上約瑟夫叔叔想要為難家明,那無論如何也是要一致對外的。

  眼見前方那男子露出為難的神色,卻不打算讓開,家明笑了笑:「我去。」順著那人指的方向望去,就在不遠方一處別墅的屋簷下,約瑟夫正坐在喝下午茶的圓桌邊喝著咖啡,善意地點了點頭。按照昨天瑪麗蓮的指點,這棟別墅便是約瑟夫在莊園裡的住處。

  那算是一處設計得很古怪的小別墅,屋簷很大,爬在上面的藤蔓已經枯黃,屋簷下木制地板的露臺,柱子用的卻是朱紅色,昨天看見時家明就覺得有些好笑。當時瑪麗蓮大概介紹了幾句,他也就知道,約瑟夫不常住在這裡,但為了追求瑪麗蓮,特意將這棟別墅做過一些修改,那修改是偏向中式風格的,無奈改造者對中國也不是很用心,就變成了有些不倫不類的模樣。不過也難怪他,為了薩利埃家族盡心盡力,在泡妞一項上當然沒辦法花太深的功夫。

  對於這個人家明還有些好感,畢竟他喜歡瑪麗蓮的確是真的,假如瑪麗蓮也喜歡他,兩人的結合也就算得上順理成章,但最重要的自然是瑪麗蓮的心思,既然她選擇了目前這種生活,家明也樂得有一個成熟性感又千依百順的床伴。

  家明不介意,占有心強的海蒂此時卻很有些生氣。走上那外廊上的木地板,眼前整面房屋外都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家明認識幾個,多半是黑手黨各個家族歷史中的一些有名人物的相片或者畫像,有被稱為現代黑幫象徵的維托·卡希奧·費爾羅,有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最為強勢的黑手黨老大阿爾·卡彭,有稱為MBA犯罪之父的查理·盧西安諾,其中最大的一張也叫約瑟夫,約瑟夫·博納諾,這是二戰時期由義大利流亡到美國的第一批黑手黨成員,後來統領了整個美國的黑手黨支部,家明記得他有個很不錯的昵稱,叫做喬香蕉。

  「請坐,喝咖啡嗎?」笑著揚了揚手,約瑟夫站了起來,家明卻能夠看到他眼中隱帶的血絲,想來因為某些事情,他恐怕一晚上都沒睡。當然,以這人的氣度,應該不是為了瑪麗蓮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

  「在中國的時候見過面了,呵……別生氣啦,海蒂,不會耽誤家明很長時間的,只是一些小事……」注意到海蒂的情緒,約瑟夫笑著說道。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6 20:49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1:24
第二二八節

  能夠在黑手黨中做到約瑟夫目前這個位置,相信大大小小的談判也已經經歷過無數,不過,當家明與海蒂在桌邊坐下,這位黑手黨高層掌權者的臉色似乎就很有些為難。笑了笑,抬起手來,但又似乎找不到什麼話語地放下了。海蒂面色不善地望著他,家明笑了笑,目光轉向一邊。不遠處的別墅陽臺上,瑪麗蓮探出頭來看了看這邊,隨後目光變得有些冷,氣衝衝地縮了回去,大概不久之後便要衝出來。

  作為家明來說,大概能夠明白約瑟夫的難處。他要以大人的角度說起瑪麗蓮的事情,可偏巧家明算不上大人,這些事情,稍微拿捏不好,他就會被所有人討厭。稍稍遲疑一陣,他喝了口咖啡,終於開了口。

  「呃,其實……可以叫你家明嗎?呵……你明白的,我是說,我可以將你當成一個對等的朋友來談這件事嗎?我希望見到跟瑪麗蓮有關的那個人。當然,這不僅僅是我的希望。」眼見海蒂想要說話,他揮了揮手,「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很冒昧,瑪麗蓮她並不屬於任何人,我們也沒有資格去干涉她的任何決定,但是……你明白,總有很多人在關心著她,我……或許我不能算是有資格的人,但瑪麗蓮至少有父親,有她現在的,你看到的這個家庭,我是說……如果你能理解這一切,呃,你理解嗎?」

  「唔。」雙手插在衣袋裡,家明面色誠懇地點了點頭。這些東西他當然明白,瑪麗蓮喜不喜歡約瑟夫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黑手黨內部牽連太廣,而目前在約瑟夫、維克托等人的眼中,站在瑪麗蓮背後的男人基本上猶如幻影,所有人都沒有概念,萬一這人又如唐敬堯一般準備對薩利埃家族不利,那樣的損失是誰也不想負擔的。

  眼見家明點了頭,約瑟夫似乎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那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

  「你的話我會跟她說的,結果我也不知道。」

  「她?你是說‘她’?」對於家明話語中的性別感到奇怪,約瑟夫露出疑惑的神色。海蒂望了家明一眼,隨後雙眼亮晶晶地看著約瑟夫,聳著小肩膀笑起來。

  「嗯,是啊。」家明坦白地點點頭,「她脾氣很壞的,我只負責跟她說。」

  「呃……」回想起上次在江海的經歷,因為與那個日本少女交手,後來被人打暈在樹林裡一天,隱約間似乎的確是個女的,但是出手能夠剛猛到那種程度的女人……望著眼前少年理所當然的樣子,腦海中不由得呈現出瑪麗蓮跟一個渾身肌肉的女人在床上纏綿的景象,旋即渾身冷戰,搖了搖頭:「我是說……」

  話還沒有說完,瑪麗蓮冷冷的語音已經出現了在一旁:「我不管你說什麼,海蒂,家明,我們走了。」叫到家明時,那聲音方才變得輕柔起來。

  出現在欄杆處,此時的瑪麗蓮穿著一身薰藍色的女式套裙,藍色的寬腰帶束起纖細的腰身,一頭金髮精心地梳理好,儘管已經有了一個十多歲的女兒,剛過三十歲生日的瑪麗蓮正處於女性最為美麗的一個階段,身材高挑的她在有著成熟獨立氣質的同時,也適當地流露出應有的溫柔,在她望向海蒂或家明時,這股溫柔便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

  「瑪麗蓮,我並沒有……」

  「我不管你想幹什麼。」目光望向約瑟夫,那表情又變得冰冷起來,「我不希望你們以任何理由打擾我的朋友。」

  當一個女人認定了一件事,解釋多半沒有用。約瑟夫只得無奈地攤了攤手,隨後,目光也是冷冷地望向了另一邊。

  服裝各異的三男一女,也正從那邊向這裡走過來。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黑西裝的白人,樣貌帥氣,高傲,帶著虛偽而燦爛的笑容。在他的身側是一名同樣打扮入時的女人,發紅如火,貼身的皮裝、黑色高跟長靴,縱然是冬天,也顯得火辣無比。後面則是一黑一白的兩名男子,黑人穿著一身花哨的衣服,三步一點頭的樣子倒有些像是跳街舞的混混。他身邊白人的身材接近兩米,渾身肌肉發達,神情嚴肅。還沒走近,為首那白人便笑著張開了手。

  「喲、喲,處理事情嗎?約瑟夫,好久不見了,你好嗎?還是說向瑪麗蓮小姐表白又失敗了?不是我說你,你可真遜啊,哈哈哈哈……不過沒關係,我還是欣賞你。」

  「那真是抱歉了,除了踢它的時候,其他時間我對你的屁股都沒興趣。史密斯……居然到這裡來,我敢說你們一定是昨晚吃壞了東西,以為自己死不了了嗎?」約瑟夫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NO、NO、NO……親愛的約瑟夫,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我們這次是帶著善意而來。你瞧,小高蒂已經退休了,現在能說話的是約翰,你一向知道,他很友好,反對暴力……嗨,瑪麗蓮小姐,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還有海蒂小姐,唔,小姑娘越來越美了……」

  隨著這幾人的接近,別墅周圍幾名跟隨約瑟夫的手下如臨大敵地圍了過來。家明拉起海蒂的手說道:「我們走吧。」不過離開桌椅還沒走出幾步,那西裝男已經笑著迎了上來,似乎要親熱地給海蒂一個擁抱。家明歎了口氣,站在前面。

  「喔?」那人張開雙臂在空中頓了一頓,「海蒂?這是你的新朋友嗎?東方人?」

  「我可以拿咖啡壺打他嗎?」海蒂從後方湊上來,抱著家明的手輕聲說道,因為家明的存在,小女孩現在顯然無所畏懼。「呃……」那史密斯似乎也聽到了海蒂說的一部分話語,不由得愣了一愣。

  心中有些想笑,搖了搖頭,家明拉著她準備從史密斯身邊過去。與此同時,那穿著黑色皮衣的紅發女子移動了一下位置:「嗨,東方人都是這樣沒禮貌嗎?」

  「中國人。」沉默片刻,家明抬頭說道,「準確說來是中國人。媽媽告訴我,不要跟身上噴了殺蟲劑的女人說話……你住在森林裡嗎?為什麼要噴殺蟲劑在身上呢?」

  語音有些生澀,但毫無疑問還算是能聽懂的英語,一時間約瑟夫等人都笑了起來。瑪麗蓮是知道家明底細的,此時自然也就樂得在一旁看戲。史密斯幾人互相點了點頭:「喔,中國人……真夠酷的,他難道會中國功夫嗎?約瑟夫,這孩子是你家的?我想他需要一點教訓。」

  「抱歉,我看是你們擋住他的路了。」

  「喔?是這樣嗎?」史密斯笑了笑,拍了拍紅發女子的肩膀。女子也笑著點了點頭,退後了一步,就在家明與海蒂走過的同時,猛然伸手,一把金黃色的袖珍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準了家明的額頭。與此同時,周圍拔槍的聲音嘩嘩嘩地響成一片。史密斯身後的黑人與白人每人拔出了兩把手槍,而在周圍,屬於約瑟夫的人甚至已經掏出了衝鋒槍來,十余支槍的槍口圍成一個圈。

  氣氛在一瞬間凝固下來,風雪肅殺。

  無論是約瑟夫還是史密斯,身體在那一瞬間都有著片刻的僵硬,站在週邊的瑪麗蓮更是渾身一激靈,全身上下都緊繃起來。

  在黑洞洞的槍口之下,家明拉著海蒂直接走了過去,望也沒望那對準自己的手槍一眼。不過此時恐怕也沒幾個人會注意到這小小的細節。片刻,史密斯笑著揮了揮手:「呵呵,誤會、誤會,都把槍收起來,珍的脾氣只是比較暴躁。約瑟夫,你明白的,我們這次不是來火拼的,都收起來。」

  隨著他的說話,後方兩人都收起了手槍,名叫珍的紅發女子笑了笑,將手槍舉起來在手指上轉了轉:「意外,我只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知道……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的,還有,嗨……」

  衝著家明喊了一聲,待到家明回過頭來,女子做了個開槍的手勢,紅唇嘟起,嫵媚非常:「我記得你了,寶貝。」

  「批准。」

  聳了聳肩,家明無所謂地說道。

  ……

  「老大,新線索過來了。」

  隨著說話聲,一份資料被扔在了崔國華的面前:「哪裡的?」

  「從薩利埃那邊過來的。」方國琳整理著電腦桌上的東西,順便翻開那份資料點了點,「因為覺得奇怪,我特別通知了國內的配合。調查結果是……顧家明消失了……」

  「顧家明消失了?」看了看那資料,崔國華眯起了眼睛,「他也過來美國?」

  方國琳點了點頭:「入境處沒有他的資料,是非法入境,另外,簡素言這個名字在入境處也找不到任何痕跡,電腦資料已經被修改,但應該可以肯定簡素言的確是從民航過來的,我們暫時還沒找到她住的地方。」

  「我想她肯定不喜歡別人調查她。」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次是她們姐弟兩人一起過來……這算旅遊還是算考試?」

  「呵,老大,那個顧家明不說簡素言是他童養媳嗎?不是姐弟,是夫妻吧?」

  「這個你也信,平時八卦新聞看多了……」將那資料大概地翻了一遍,崔國華笑道,「簡素言在淩晨出手,顧家明從江海消失,是在昨天傍晚到達薩利埃的莊園,嗯,你把這些資料搭在一起,總給我很怪的感覺啊……」

  「呵,我也覺得怪,老大,得到顧家明從江海消失的消息時,我心裡突然想,顧家明失蹤,鬱金香就出現了,難道顧家明就是簡素言?」方國琳笑著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男人扮女人,還扮得迷死全天下的人,這也太離譜了吧,何況一個小孩子能夠打敗源賴朝創,除非他真的是那什麼自然進化者了……」

  想了想,崔國華也是搖了搖頭:「呵,不失為一種推測,雖然可能性幾乎為零,不過……需要我向上面呈交這個分析嗎?」

  「算了吧。」斬釘截鐵地搖頭,方國琳翻了個白眼,「我才不要被大家當成傻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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