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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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05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08
第二三九節 落寞

  晚上,做了一個好夢。

  在夢裡,家明跟媽咪終於分開了,家明喜歡上了她——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聖潔的隱約中,她穿著白紗,跟著家明進了大教堂,就好像每一部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他們結婚了,然後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和家明,和媽媽。當然,像家明這麼厲害的人,自然還會有其他的很多狐狸精喜歡,不過小海蒂運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打敗了她們,最終讓她們一個個自慚形穢地走掉了。

  想起來就很開心,醒過來時,嘴角還有著滿足的微笑。

  從柔軟的被褥中爬出來,她揉了揉眼睛,窗外下著紛揚的大雪,北風呼嘯,天色陰沉,然而一牆之隔的房間裡是暖洋洋的,這樣的感覺很好。光著腳丫,她輕輕地下了床,沒有穿鞋,鬼鬼祟祟地推門出去。

  不能驚動別人,她想先看看家明與媽媽的反應,會不會是專門拿著東西在客廳裡等著她罰跪或者要打她呢。

  雖然之前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但這次發生的,的確是一件大事了,至少……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一件事,要謹慎、要小心……

  悄悄地走到家明的房間門口,她趴在地毯上,將耳朵貼上房門,這樣聽了好一會兒,裡面卻不見半點動靜,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她是知道家明的厲害的,此時又正是心虛的時候,推開門看可是不敢。悄悄地站起來,又想往媽媽的房間去聽一會兒。走到樓梯口,下面傳來做早餐的聲音,一聽就能清楚是媽咪的動作。

  小心地探出頭,確定家明不在客廳,她才慢慢地潛了下去,躲到客廳的沙發後朝廚房看,只見瑪麗蓮正穿著昨晚的那件睡裙,動作有些機械地煎著雞蛋,遠遠望去,那臉色有些蒼白無聲,目光也有些渙散。看起來媽咪是真的跟家明分開了,海蒂心想。

  正在這邊看著,忽然間砰的一聲,瑪麗蓮手中的鏟子似乎是用錯了力,雞蛋飛了出去,滾燙的油滴卻濺到了她的手指上,那鏟子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廚房的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後了一步,旋即蹲了下來,伸手想去拿鏟子,那手在空中晃了幾下,卻是將被油濺到的手指伸進了口中輕輕地吮吸著,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裡滾了下來。

  海蒂躲在那兒,望著母親一邊流淚一邊坐到了地上,揩著眼淚,壓抑著嗚嗚的哭聲,心中忽然有些痛。沒有了家明,媽咪她也好痛苦啊,可是……這種事……她想了想,悄悄地上了樓。

  再下來時,瑪麗蓮紅著眼眶繼續做早餐,手機械地動著,見到海蒂從旁邊走過來,方才將臉偏向裡側,伸手抹了抹眼角:「起來了?」

  輕咬著嘴唇,海蒂點了點頭,隨後走了過去,一語不發地抓住了母親的右手,拿出燙傷藥來幫她抹著。煎蛋的鍋裡傳出一陣陣的香味,瑪麗蓮怔怔地望著女兒。好半晌,方才聽得她說道:「媽咪,我也喜歡家明的……」

  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瑪麗蓮將女兒摟在了懷裡。過了一會兒,那鍋裡逐漸傳出了焦味,瑪麗蓮拿起鏟子,海蒂從母親懷中出來:「我去看家明起床沒有。」

  「不用叫了。」

  「他起床了?」

  「他昨晚走了。」

  「呃……」驀地回過了頭,海蒂的臉色變得煞白,「怎麼……怎麼會……」

  砰砰砰的腳步聲中,小女孩飛快地上了樓,片刻,開門聲,「家明……」之類的喊聲不斷地傳了下來。瑪麗蓮忍住眼淚,將早餐放進碟子裡,小女孩已經飛快地跑下來了,衝著母親哭喊道:「不可能的!他一定只是出去了,他有很多事情的……」

  「他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我去找他!」

  海蒂說著,就那樣就要向門外跑,一把拉開房門,北風夾著雪花呼嘯而入。瑪麗蓮連忙過去拉住了她:「外面這麼冷,你穿著睡衣……」

  「我要去找他!」被母親一拉,海蒂的身體猛地坐倒在地,已經大聲地哭了出來。她不是傻瓜,看見母親的樣子,聽著她的聲音,心中已經直接沉了下去,知道事情鬧大了。哭了一會兒,見母親也在抹著眼淚,啞著嗓子說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瑪麗蓮聲音有些哽咽,過去摟住女兒,「也許不會回來了……」

  房間之中,一時間就只剩下海蒂的哭聲,瑪麗蓮摟著她,安慰道:「別哭了,是媽媽做得不夠好……」

  「不是的!」海蒂打斷了她的話,哭了一會兒,方才淚眼汪汪地望著母親,「是我的錯,我讓他生氣了,討厭了,他就走了。因為昨天晚上是我故意害他的……」

  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氣,哭道:「他沒有碰過我。我跟他說我喜歡他,結果他讓我回房睡覺,我出門時看見你過來了,就趕忙跑回他的房間裡,故意脫掉衣服讓你看到,他是生我的氣了……」

  「……」望著女兒,瑪麗蓮的雙唇顫抖了幾下,片刻,方才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了雪花飛舞的窗外,「你、你說的是真的……」

  「對不起,我不敢了……」海蒂哭著,「你讓他回來啊,他去哪裡了,我以後不敢了,你讓他回來罵我、打我,你讓他回來啊,我不敢了……」

  「回不來了……」良久,她撫摸著女兒的臉頰,蒼白的臉上露出淒然一笑,「回不來了……不是你的錯,是媽咪的錯,媽咪不相信他……是媽咪的錯……」

  窗外的風雪聲中,那聲音仿佛隨時都欲斷去的細線,沙啞淒然,逐漸消沒。只剩下女孩後悔的哭泣聲,隱隱約約,低迷迴響……

  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清晨,一場暴風雪降臨了紐約,低壓的烏雲,陰沉的天色,呼嘯的北風穿過城市的每一處。雪花紛紛揚揚,城市中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道路之上,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縱然所有司機都將速度放到了最慢,但城市之中仍舊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好幾次車禍。在早上七點半的新聞裡,每一個紐約電視臺都無一例外地報導著有關這場大雪的事情。

  「呀喲,紐約怎麼這樣啊。」四面潔白,牆角放著一株綠色的觀賞性樹木,佈置精美的病房之中,穿得嚴嚴實實卻依舊稱得上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面看著電視,一面回頭對坐在病床上的女子說著話,「這也太沒道理了,每天不是車禍啊,就是槍戰之類的,前天晚上吧,在前面街上殺人跟拍電影一樣,今天又下這麼大的雪,我還覺得是個好地方的,今天出去玩的計畫又泡湯了。」

  「運氣不好吧。」床上穿著白色病人服的年輕女子笑了笑,「陳先生不是還跟我們說,最近黑手黨又大火拼嗎?那個叫饅頭的人昨天也說了,住十四號病房的那個就是黑手黨的人呢。」女子口中的陳先生,是她們此行的警衛隊長,據說以前是雇傭兵出身,很是有兩下子,各方面的關係也靈通,平時喜歡將這些事情當成逸聞趣事說來聽,以示自己的淵博。至於外號饅頭的傢伙,自然是前天才認識的那個長著張娃娃臉的小胖子了。

  「我可喜歡聽黑手黨的事情。」精心打扮過的女人感興趣地笑道,「那可是黑手黨啊,你看過教父吧,真想去好萊塢找馬龍·白蘭度要簽名。你的病反正好了,我們找時間去好萊塢玩玩怎麼樣?」

  「那也只是演員吧,跟真的又不一樣,真的黑手黨什麼壞事都做的,販賣人口、收保護費、殺人、販毒,你在紐約撿個破爛都會被他們殺掉呢。」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話出口一截,驀地停住,穿著病人服的女子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一旁的女人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呵,沒什麼。」清清楚楚地記得,關於黑手黨、哥倫比亞毒梟之類的事情,也是當成趣聞從某個人口中聽到的,那時候自己在學校裡扮演著鐵血老師的角色,那個人卻會在每個空暇時進到自己那間被人視為禁區的辦公室,用自己的電腦,吃自己的零食,占自己的座位,睡自己的沙發,想起來真有些委屈,但感覺上,那仿佛是兩人共有的房間。那樣親昵的感覺……一去不復返了……

  「想起那個負心的傢伙了?」沉在思緒之中,對方突然間將臉伸過來時,被小小地嚇了一跳,不由得笑著埋怨一句:「小媽!」

  「不!要!想!他!」揮著手指,小媽一字一頓地說著,「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的那個不也是那樣,你把他當一回事了,他就不把你當一回事,我嫁給你爸爸之後,他倒老是來找我。切,才懶得理他,讓他後悔去吧。告訴你,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要想擁有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永遠別讓他覺得他擁有你。」

  「哼。」撅了撅嘴,「我告訴老爸去,你擁有另一個男人……」

  「我擁有他的心,雖然我現在已經不稀罕了。」驕傲地笑了笑,小媽坦白地說道,「可你老爸擁有我。你老爸才是最適合我的男人,如果和以前那個男人在一起,最後還是會分開的,越靠近,就越受不了。」

  「這麼說你更愛我老爸?」

  「你這小丫頭才相信愛呢,那是兩個人走到一起的理由之一,但是要一起過日子,愛情沒有多大的意義,沒愛的人反而更能生活在一起。不過當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之後,那種熟悉了對方的感覺,把對方當成自己一樣的感覺,才是最舒服的。」

  「切。」翻了個白眼,「小媽你又不老,幹嘛說得像老頭子一樣。」

  「不老才怪,十年前我還是化妝品的堅決反對者之一,現在就落得整天看著化妝品過日子了。」拍了拍仍舊圓潤的臉蛋,「所以你最好給我快點刷牙洗臉,我們出去吃早餐,說好了今天要去買東西的。」

  兩人名義上雖然是後母與繼女,但情同姐妹,類似個人的感情問題,小媽一向都很坦白,兩人在一起時也常常交流,許多事情連張敬安都不知道,雅涵卻知道得清清楚楚。譬如說小媽同她以前的男友的戀愛過程,兩人依舊有些藕斷絲連的事情。好幾次那個目前落魄的男人找過來,脾氣火爆的小媽都是將他罵走,差點叫保安打人,還是雅涵出面來勸走了對方,最後一次那個男人罵小媽喜新厭舊,嫌貧愛富,貪的是張家的財產,小媽委屈得哭時,也是雅涵出面來,直接表態說張家的財產便是她的財產,終於將那個男人趕走。不過聽得對方還堅持逛街的念頭,雅涵不由得苦了臉。

  「不是吧,這種天氣還去逛啊?」

  「就去隔壁那條街上的超市,兩個好大的,上午逛一家,下午逛一家,一天就打發完了。快點啊,磨磨蹭蹭的,你比我還老嗎?」

  「呃……好吧。」穿著病人服裝的女子無奈地點了點頭,走進衛生間,拿起牙刷牙膏。片刻,小媽的臉出現在門邊:「你拿的是我的牙刷……那個躲在你被窩裡打暈過我一次的男人到底是誰啊,讓你被甩了還這麼念念不忘的,你從昨天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說出來啊,我又不會因為那件事去找他麻煩!」

  「呃……呵呵,失誤啦,小媽你再刷一次。」

  「切。」翻了個白眼,小媽揮著手離開了洗手間。雅涵抿了抿嘴,換了自己的牙刷,擠上牙膏,抬起頭,鏡面之中現出了一張美麗而落寞的臉……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14
第二四○節 猜疑

  雪花呼嘯飛舞,覆蓋了整個紐約,穿過此時被積雪覆蓋的林間道路,看起來有些廢舊的垃圾處理場中很是熱鬧。只是清晨,警車便已經包圍了這裡,如今在這裡出入的,除了紐約員警,還有一部分FBI的探員。此前在這裡的工作人員,現在已經被控制起來,集中安排在週邊的幾間房裡,盤問著關鍵人員,至於其餘的人,也控制著不許離開,看起來他們倒更像是罪犯而不是受害者。

  迎著飛舞的大雪,一輛深黑色的凱迪拉克跑車呼嘯而來,轉眼間便已到了近前,眼看便有可能與這邊停靠的警車相撞,那凱迪拉克車頭猛地一擰,帶著劇烈而尖銳的叫聲打橫滑行過來,在距離一輛警車尾部僅有二十公分的時候徹底停住。穿著黑西裝,高大帥氣的白人男子從車裡走了出來,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臉上帶著一股寒氣。

  站在週邊的兩名員警對望一眼,裝成沒有看到,任由他從中間過去了。

  前方的廠區中已經拉起了警戒條,男子直走向一邊的一排房屋,推門進去,裡面正是垃圾處理場的員工們,眼見他進來,都站起身來鞠了個躬:「史密斯先生。」

  「我們損失多少?」望了望外面,他一把拉上門,直接問道。一名員工低下了頭:「大概兩百公斤左右……」

  「他媽的到底是誰幹的?」

  「比爾沒能看清楚,他被人家一巴掌打暈了,現在條子正在問他話呢。」

  「沒能看清楚!」史密斯點頭重複著,「你們當時呢?這麼大的一件事,你們居然給我報警了,而且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是員警給我來了電話。你們知道艾森那個賤人在電話裡的語氣嗎?史密斯先生,你的工廠死了幾個人,我們還發現了大概兩百公斤的海洛因,請問是你丟的嗎……哇喔,看起來他像是在說兩百公斤的麵粉,而我不小心把它們灑在路上了……」

  「我們……」臉上露出忐忑的神情,晚上值班的幾個人對望一眼。昨天晚上那麼冷,處理廠又暫停了工作,他們自然是找了暖和的地方睡覺,誰知道竟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一時間說話都有些艱難起來,「是……是別人報的警,員警很快就過來了,然後是他們在檢查那些垃圾……他們不允許我們與外面聯繫,事實上,是員警首先發現海洛因已經混在了垃圾裡,我們,我們……」

  「你們!」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詞。不過現在也不是處理這些白癡的時候,面上的神色變化了好幾次,他吸了一口氣,身後的門打開了,一名員警出現在了門邊:「嗨,史密斯先生,你來了,早上好嗎?這裡也是你管理的?」

  露出一個笑容,史密斯轉過了身:「嗨,艾森,我們真是有緣。今天天氣不錯,所以心情也好,真不巧,這裡也是我在管理。」

  「死了四個,還有一個你的人……喔,或許只能說是你的員工,畢竟你做的是正當生意……他被人一巴掌打暈了,死的那個你的……員工,被直接槍殺,正中頭部,你知道,以專業角度來說,那一槍真是漂亮。還有三個人身份不明,他們被直接扔進了壓縮機,變得就跟壓縮餅乾一樣,我想你看過之後一定會有三個月對壓縮餅乾過敏。那是垃圾食品,我一向建議大家不要吃。」那名叫艾森的員警明顯跟史密斯過不去,此時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哦,當然也難說,黑手黨以前常幹這種事,把要殺的人扔進垃圾處理場壓成餅乾。我是說……或許作為一個美國人,我們都已經司空見慣了,哈哈。」

  艾森大笑著拍拍史密斯的肩膀,史密斯也笑起來,目光緊盯著對方,眼中已經有了一絲火氣。收回了手,對方也收斂了笑容:「是這樣的,這件事既然發生在你管理的地方,我想請你過來協助調查也是應該的……」

  「當然,協助警方破案是每一個市民的責任。」

  「另外,跟那三個人一塊壓成餅乾的還有一大批海洛因,我們初步估計在兩百公斤左右,現在懷疑你跟這批毒品有關……」

  「你是什麼意思!」大聲說著,史密斯前進了一步,「別人在我的工廠裡鬧了事,還殺了我的工人,你們卻認為我有罪,這就是你們警方的辦事邏輯嗎?」

  「只是懷疑,別緊張。」艾森笑著攤了攤手,「在一定的線索上做出合理的推斷然後求證是我們員警的工作。如果決定起訴你,你當然也可以叫律師為你辯護,證明你自己是無辜的。你可以先在這裡等一下,然後我們會送你去警察局,此後或許還會有事情要麻煩你協助的,請千萬不要推辭。」

  他笑著準備離開,走出兩步,又回過了頭:「哦,對了,你現在有權保持緘默,但是……抱歉,我想這段話你已經聽得很多,耳朵都已經起繭,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有件事還是得告訴你,你剛才來的時候開車超速,罰單已經放在你的雨刷上,記得去交罰款。再見,良好市民……史密斯先生。」

  「狗屎!」伸手一揮,拳頭在一邊的木門上砰地砸了個洞,遠處那員警在風雪中聳了聳肩,背影消失在道路的轉角處。

  與此同時,垃圾處理場中央的大坑前,被壓縮掉的巨大垃圾塊此時已經被吊了出來,一群人圍在這團垃圾前。許多東西都已經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但有些還是能被檢驗出來,再加上昨晚FBI在機場的那次行動遭到的反抗,眼下的事情,其實很清楚,檢驗結果都不需要太多,剩下的工作只是推想和預測。

  「兩個日本人,一個美國人,根據在機場目擊者的口供,幾乎上了車就已經被砍碎了,車子也吻合,應該就是他們,現在的問題是到底做事的人是誰。炎黃覺醒?造物奇跡?還是那個殺起人來不顧一切的鬱金香?另外……那兩百公斤的海洛因應該是甘比諾家族的,不過現在是沒憑沒據,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罪。一般來說他們做事都不應該把這些黑社會牽扯進去,兩百公斤的海洛因,是當成餅乾裡的調料嗎?還是對方特有的幽默感?」

  站在大坑邊上,此時有著FBI身份的,不止是德尼·拉旺以及蜜雪兒·菲力浦。先前因為鬱金香在中國的轟動,負責這次事件的不止一兩組人,不過這次過來的除了德尼與蜜雪兒,只有另外的一男一女。此時四個人站在這裡,分析著這件事的可能性。

  「我覺得有可能是鬱金香。」瘦高個的白人德尼探員說道,「當然,純粹是看了昨天錄影後的直覺,她就像是喜歡這麼幹的人。」

  「如果是她幹的,這件事有些過了。」蜜雪兒皺了皺眉,「按照現有的線索,雖然中國方面聲稱鬱金香是他們的人,但目前的情報都指向一個方向,那就是雙方並沒有確定的從屬關係,基本上來說鬱金香還是一個自由人。只不過現在形勢敏感,才沒有人專心地對付她。以一個人來對抗一個組織,如果是我,昨天淩晨的那次殺人是武力威懾,中午的那次事件是為了獲得某些情報。她想要逼得美國的裴羅嘉退後一步,放過這一次,威懾力就已經夠了。殺這兩個無足輕重的日本人是為了什麼,因為中國江海市的那次事件而洩憤?」

  「沒錯,這樣做只是得不償失。」旁邊的一名探員點了點頭,「這兩個日本人是作為使者來到紐約的,他們本身的價值不大,但殺掉他們,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為了什麼,美國裴羅嘉分部都不會善罷甘休。做這麼多餘的事情,雖然風格上有些相似,但除非鬱金香已經瘋了,否則他應該不會這樣。我覺得倒有可能是別人做了,故意做成鬱金香的方式,畢竟被打暈的那個傢伙說了,打暈他的是個男人,以鬱金香展現出來的力量當然可以一巴掌打暈一個壯漢,但如果是男人……跟鬱金香搭檔的,就只有那個叫顧家明的中國男孩,雖然不排除他身手很好的可能,但是……應該到不了這個程度……」

  「毒品來自甘比諾家族,甘比諾家族與薩利埃現在關係緊張,而顧家明跟薩利埃家的那對母女有關係。」風雪之中,一旁的那名女探員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這是很明顯的聯繫……太明顯了,雖然兩百公斤的毒品會給甘比諾帶來一些麻煩,但是以鬱金香那種殺人的手法,我覺得還是太小氣了一點,她完全可以去殺掉史密斯,或者新任的教父約翰·達米科。呵,這一點做得太過火了,讓鬱金香發瘋,讓北美裴羅嘉跟她再沒有轉圜的餘地,誰最希望這樣?」

  她頓了一頓,站在她對面的蜜雪兒點了點頭:「造物奇跡。」

  「沒錯,在美國,只有他們目前跟裴羅嘉有著直接的利害衝突,所以我覺得,造物奇跡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七十以上,鬱金香……不足百分之三十……」

  垃圾場中,FBI在分析著眼前的案子,紐約城中被風雪包圍的某個房間,一通電話連接了大洋彼岸的日本,卡斯楚正在跟禦守滄談話:「……關於渡邊君這次的事情,是我們這邊的失職,我一定會負責到底,對手是誰,我們一定會找出來。嗯,他過來了,呵呵……前兩年他在這裡玩,我們倆也談得不錯,也替我向阿喜問好……中國有句老話,英雄出少年……嗯,再見……」

  掛了電話,這位北美裴羅嘉的負責人臉上表情淡淡的,隨後笑著望向了辦公桌的對面:「禦守先生讓我向你問好,莊……昨晚的事情,他們覺得有可能是鬱金香,你認為呢?」

  「我只是剛回來不久,不好說。」對面傳出的聲音淡淡的,柔和得像是女人,「不過只看眼前來說,第三次的事情,跟前兩次有些不同。欠妥。」

  「我也這麼覺得,請說下去。」

  「沒有目的,沒有好處。」莊·阿密爾頓了一頓,「鬱金香的前兩次出手都有著極強的目的性:第一次的街頭狙殺給人最強的衝擊力,她展示了她的能力,最從容的殺戮,對全盤的精確掌控能力;第二次她拿走了那些資料,雖然都已經是以前的老資料,但經過整理和推算,誰也不知道會產生怎樣的效果,在隱性上,這是更大的威脅。但是第三次,她沒有任何理由要對渡邊先生他們出手,即便要讓他們死,暗中通知了FBI也就夠了,但正是她在之後的親自出手,反而讓人覺得奇怪。聽說扔在垃圾裡有甘比諾家的海洛因,這就更可笑了……另外,純粹是我個人的私心,渡邊先生他們死去的那輛車裡鮮血四濺,作為鬱金香這樣美麗的女士,不應該讓她的身體上被濺得到處都是鮮血,任何這樣想的人,都是對那位美麗女士的一種褻瀆。」

  「我想我們不謀而合了。」卡斯楚低下了頭,片刻,朝對面笑了笑,「注意造物奇跡,隨時對他們動手。我們可不能被他們當成傻子玩了。」

  越是聰明的人,或許就越害怕瘋子,因為想得太多、想得面面俱到,有時候反而被小小的疑惑遮蔽了自己的視線。對於所謂的智者,毫無規律的行動或者反而是最可怕的,傻瓜勝不了聰明人,但是瘋子……就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百分之五十的勝率,如果能把握這種瘋狂,勝率或者還會再高一點。這個滿城大雪的清晨,家明想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18
第二四一節 熟悉的人影

  「一杯熱咖啡,四個蛋撻,謝謝。」

  站在餐館的櫃檯前,他想著那些東西,揉了揉額頭。有些事情的結果還不知道,怎麼想都沒用,自己不是那種絕頂的聰明人,要佈局,只能靠經驗,以及超前了幾十年的,對某些人性格的理解和把握。在他上一段生命的後續,如今黑暗世界中的許多人都已經死去,他們的性格,做過的許多事情和決策,都有人進行過分析和研究,這就是他最大的優勢。

  如果凱莉·佛尼姆那樣的人能幫自己想辦法就好了。上輩子只是單純的殺手,對於凱莉·佛尼姆這個聰明絕頂的百合女,心中更多的是一種敬佩。想到這個,腦中忽然又飄過了瑪麗蓮母女的身影。瑪麗蓮對於自己的好,他明白,而且感動,但對於海蒂……她正處於叛逆期,自己既然不想讓她太傷心,就只得離開,當然,這樣說也是虛偽的,自己走了,她當然會傷心,但總之眼不見為淨……或許當海蒂過了這段叛逆的青春,大家就又能成為朋友吧……也許是不上床的朋友……他在腦中想著跟瑪麗蓮在一起卻不上床的感覺,果然,有些彆扭。

  「你的。」

  「謝謝。」

  接過了裝在塑膠袋裡的食物,回頭之時,只見雅涵與她的小媽以及一干保鏢正頂著風雪從對面的大樓裡出來。雅涵的頭上罩著風衣,臉小小的,整個身體被捂得嚴嚴實實,在她們倆身邊的,還有一個圓臉討喜的小胖子,正連比帶劃地說著什麼。

  這種天氣還出來逛街,女人啊,你的名字是逆天……感歎一聲,他走出了速食店,一面吃著東西,一面跟在她們後面……

  「哎,雅涵,雅涵,你快過來。你覺得這條項鍊怎麼樣?做工也好,顏色也漂亮,一萬三千,不貴哎。」

  由於暴風雪的來臨,此時位於曼哈頓最中心的這家大超市中人並不算多——當然,那也僅僅是相對於平日裡人山人海的擁擠場面而言。而且,說是超市,周圍附屬的商店也很多,一些奢侈品的商店自然是獨立起來的門面。如今,一行人便在這家首飾店中挑選著東西。說起來,也僅僅是有購物狂熱的小媽在櫃檯邊挑來挑去,外號饅頭的小胖子在旁邊說著話,這兩人倒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一兩天的時間便因為聊天打屁成了朋友。至於雅涵,只是坐在店鋪邊緣的長椅上,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向外看,原本她對購物也是很熱衷的,只是最近沒心情。

  「一萬三,是美元啊。」聽到小媽的召喚,雅涵轉過了頭,「而且我覺得花哨了一點,黃金的味道是不是太濃了一點。」

  「一萬三千美元,所以我說不貴啊。」小媽顯擺似的挑了挑眉毛,以張家的財力,的確不將這種程度的揮霍放在眼裡,「而且我覺得花哨的正適合你小媽我,看看,是不是顯得很爆發?」

  望著小媽將項鍊掛在脖子上晃來晃去的樣子,雅涵不由得失笑一聲,心中卻有些明白,小媽這樣咋咋呼呼,不過是想逗自己活躍起來。一旁的饅頭看了幾眼:「不會啊,麥穗形的鏈子,其實給人的感覺是很樸素的,我覺得這條項鍊跟張夫人很配啊。」

  「還是你會說話,饅頭,有前途,我看好你。」笑了幾聲,小媽壓低了聲音,「喂,說老實話,我看你人不錯,是不是想泡雅涵?坦白跟我說吧。」

  「呃,呵呵……」饅頭紅了臉,不由得尷尬地笑幾聲,「呃,我覺得這條項鍊很適合張小姐。呃,你你你……你覺得怎麼樣?」

  「別裝了,老實跟你說吧,雅涵剛剛失戀,如果你能讓她開心,我就幫你。」小聲說完這句話,她扭過頭去,「哇,真的耶,雅涵,你來看,這顆藍色的寶石很適合你……麻煩你,這條項鍊拿出來,還有這條,包好……雅涵。」

  笑著走過去拉起雅涵的手,正要將她拖過去,卻見雅涵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霍地站了起來,目光望著店外,隨後掙開她的手,飛快地走了出去。

  「怎麼了?你看見誰了?」

  隨著雅涵走到店門外的走廊上,目光之中,前方是裝有噴水池的室內廣場。一層層電梯、樓道來回連接著燈火通明的「凹」字形的六通樓層,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商店。中央空調提供著充足的暖氣,輕柔流淌的英文歌曲中,成百上千的購物者上上下下地來回穿行,要在這樣的人群中尋找到一個目光,看來委實有些困難。

  站在那兒望了好一會兒,雅涵失望地搖了搖頭:「我、我可能看錯了。」

  「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現在看見誰都像是你想的那個人了。」小媽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都半年的時間了,你啊,死心眼……」

  「可是……真的像是他……」

  「讓你說你又不說,我的男朋友可都跟你討論過了……去去去,別想他了,進來跟我挑首飾,別攪了我的興致!」

  帶著不滿的嘟囓聲,小媽拉著她進去,讓她站著強行挑選起首飾來,隨後也不顧抗議,只要自己看得順眼的首飾,就都買了下來,全包起來大概有半個中型購物袋,讓後方的保鏢提了,繼續逛向其它的店鋪。

  不過,有了方才的一瞥,這一路上,雅涵始終有些心不在焉,偶爾望望周圍,試圖尋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昨天看了那場街頭殺人的錄影之後,她的心中便始終有一種預感,家明來紐約了。而正是這種推測,也使得她難以確定方才瞥見的那個背影到底是真的家明跟在後面,還是自己心有所念而產生的幻覺。

  「來來來,脫衣服,脫衣服,讓小媽看看你的身材……」

  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小媽推到了更衣室裡,正伸手解她的衣扣。

  「我不喜歡這件衣服啦,不用了……」

  「你不喜歡我喜歡,這件紫色的禮服不是很適合你嗎?穿上吧穿上吧,我又不會害你!」

  「這種天氣穿裙子會感冒的。」

  「這裡面有暖氣,而且你成天想著不該想的人更加會感冒,比感冒更嚴重。照我說,就該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吸引一大群毛頭小夥子來追你……哈哈,快給我脫!」

  說話聲中,狹窄的更衣室中,外衣、內衣、長褲、保暖褲被一件件強行地褪了下來,扔在地上,高跟鞋被踢到一邊,裸露出修長雙腿的雅涵一面笑著掙扎,一面將手伸向了面前女人的腰肢。

  「哈哈,你居然敢反抗,你個不孝女,不孝女……」

  「啊哈,非禮啊……」

  形如姐妹的兩名女子的聲音嘻嘻哈哈地從更衣室中傳出來,由於用的是中文,外面賣衣服的美國售貨員倒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饅頭與一干保鏢就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肌肉抽搐。饅頭雙手負在背後,仿佛神遊物外般地舉頭望天。某一刻,忽然噗的一聲,伸手捂住了口鼻,血液從指縫中溢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的反應,旁邊的保鏢領頭已經將紙巾遞到了他的面前,兩人神情古怪地對望一眼。

  「謝謝。」

  「不用。」

  過了一會兒,更衣室的門終於打開了,穿著一襲黛紫色的長裙從裡面出來,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隔著玻璃外牆的店鋪外,幾名購物過來的男男女女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對著店內的雅涵指指點點地交談著。關上更衣室的門,落地式的試衣鏡中,照出了此時雅涵的影像。

  以黛紫色為底,白色為邊的優雅長裙一襲委地,按照黃金分割的上下身比例完美地襯出了雅涵那高挑優美的身材,纖細的腰肢輕柔地束起來,裙擺並不像一般禮服那樣的寬大,優雅簡潔,卻是十足的東方風味,再加上剛剛病癒,又因為心中的掛念而變得有些憂鬱的臉色,夾雜著些許的蒼白,卻正好完美地詮釋出如煙如黛的東方古典美人這一概念。

  「來吧來吧,你自己看,用你自己的眼睛來證明小媽我銳利的眼光與高雅的品味吧,真是迷死人了……」

  樂呵呵地將雅涵推在試衣鏡前,望著鏡中的影像,雅涵偏著頭無奈地笑了笑。突然間,一個身影劃過了眼前,她猛地轉過了身,只見一堵透明玻璃牆間隔的店外人流來往,大多數人都是下意識地朝這邊望過來,而那道身影,卻是轉瞬即逝,無論如何也找不見了。

  又是想多了的幻覺麼……

  「怎麼了?」小媽的雙眼隨著她的目光疑惑地在人群中巡弋,隨後,卻是啊地叫了一聲,「饅頭,那邊那些人……中間的那個不就是你說的黑手黨嗎,他怎麼也從醫院裡跑出來了?呀,他看到我們了。」

  視線之中,不遠處擺放著許多的塑膠桌椅,正是這片商店裡的美食區域。此時,以某個金髮的美國青年為首的十餘人正在那裡坐著,其中有兩個人,雅涵是認識的,前天也就是因為他們認定雅涵是在偷聽,因此才認識了饅頭。至於那金髮青年,則是住在十四號病房裡的主角,大家住在一個醫院這麼多天,偶爾抬頭不見低頭見,也算是沒有打過招呼的「熟人」了。

  此刻兩撥人相隔不遠,雅涵從更衣室裡出來後的光環似乎也影響到了那邊,一干黑手黨的人也都望向了這邊,有的像是還在吹著口哨。察覺到小媽等人的目光,那金髮青年擺出了熟人的態度,舉起手中的咖啡紙杯,朝這邊遠遠地打了個招呼,隨後帶著十多人浩浩蕩蕩地朝這邊過來了……

  雖然對《教父》這部經典的電影有著無比的崇拜之情,但小媽當然也不可能將真正的黑手黨看成是什麼喜歡主持世界公道的好人,此時眼見對方擺明車馬地朝這邊來,不由得也有些緊張:「黑、黑手黨來了,要不要報警啊。」

  「我看不用吧,他們又不敢公然地做什麼壞事……」一旁的饅頭維持著笑臉,輕聲說道。

  「壞事?會做什麼壞事啊……」女人的眼珠轉了兩圈,口中嘟囓,「什麼人啊這是,有病有痛就待在醫院裡嘛,我們女人家出來購物也就罷了,一群大男人閑到蛋疼出來逛商店,變態……陳先生,這些人應該不會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吧,聽說黑手黨綁架也很在行……對了,雅涵,快進去把衣服換回來……」

  一個轉身,兩名女子又進了更衣室,過得一陣出來,雅涵已經換回了那套冬衣,至於饅頭等人,則已經開始跟這批人打起招呼,交談起來,又是一番介紹,據說為首那金髮青年的名字叫做羅伯特,大概身上受的傷還沒完全好,此時看來與雅涵差不多,臉上都掛了一絲蒼白。互相認識了之後,他便開始邀請兩名美女過去喝杯咖啡了。

  「前天的事情實在很抱歉,尼爾他們兩個也是緊張過度了,跟張小姐起了一些誤會,如果不介意,過去喝杯咖啡?就當是為前天的事情道歉怎麼樣?」

  雖然說混黑社會的也不全是壞人,但是跟黑手黨喝咖啡,誰知道有沒有可能喝出什麼意外來,小媽笑了笑:「呵呵,抱歉了,我還有下一站,正好要……」

  「沒關係,就去喝一杯吧。」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雅涵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間便答應了下來,打斷了她的婉拒。羅伯特笑了起來,伸了伸手,示意女士先行,平淡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了一周,雅涵點點頭,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23
第二四二節 隱匿之槍

  「這樣說起來,羅伯特先生是經營船運生意的,想必一定去過很多的地方吧?」

  「當然,阿根廷啦,巴西啦,哥倫比亞啦,亞洲的印度、緬甸、巴基斯坦也都有去過……」

  「真是厲害。」

  「下一站我準備去美麗博大的中國……」

  「真的?」

  咖啡桌前,看起來雅涵與羅伯特相談甚歡,旁邊的另一張桌子上,小媽、饅頭等人正在交頭接耳。

  「喂,說得跟真的一樣,你們說這個叫蘿蔔頭的真的到過那麼多地方?」

  「我看是真的,他們經營的船運,其實是走私,毒品啊、人蛇之類的……」

  「該死的蘿蔔頭……」咬牙切齒地嘟囓一句,小媽將頭轉向饅頭那邊,「你說雅涵不會是對他有興趣吧。」

  「我看不是,張小姐似乎有其他的打算……」

  幾個人在這邊用中國話竊竊私語,一干黑手黨的成員偶爾疑惑地望過來,不過跟在旁邊的四名保鏢看來也甚是剽悍,他們身上也都帶了槍,此時確定這幫人肯定也不敢對遊客亂來,倒是顯得底氣十足,雙方看似友善實則試探地相對著。以整體素質上來說,黑手黨這種美國混混,其實比當過雇傭兵的四名保鏢要差上不少,至少外表上看起來,倒是這邊四人的氣勢還要高上一籌。

  旁邊,一面與羅伯特敷衍交談,雅涵一邊疑惑地望向四周,隨即又笑著轉過頭來。不多時,一群與羅伯特等手下裝扮差不多的男男女女出現在視線之中。為首的是個穿著黑色皮衣,一頭火紅長髮的美女,見了羅伯特,直接朝這邊走了過來。

  「嗨,羅伯特。」

  女子揮了揮手,語調很是嫵媚,目光卻下意識地放在了一邊的雅涵身上。

  「嗨,簡,我以為我們距離我們約好的還有一段時間。」

  「我可不是喜歡遲到的女孩子。」在方桌的另一側直接坐下,女子黑色的風衣掛在一旁的椅背上,露出皮衣包裹的曼妙身材,雙手伸上桌面,手指敲打著,左右望了一眼,「那麼……你新交的女朋友?東方美人啊。」

  羅伯特沒有說話,雅涵笑著站了起來:「那麼我想我們該走了,再見,謝謝你的咖啡。」

  「再見。」羅伯特點了點頭。眼見著雙方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小媽等人也隨即站了起來,招呼著準備離開。然而還沒走出兩步,前方已經被那火爆美女帶來的人擋住。羅伯特臉色變了變:「讓她們走,我們聊。」

  「我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深吸了一口氣,皮衣美女笑了笑,「女朋友?不介紹一下嗎?」

  「請讓開。」這一次,說話的卻是語音冷淡的雅涵。羅伯特與簡同時望了她一眼,只見簡笑著站了起來,在桌子上輕拍了一下:「對不起請你再說一遍,我最近對中國人有些過敏,你是想讓我發瘋嗎?這位小姐!難道你也會中國功夫,能以一打十!」她此刻的脾氣顯然不好,說到後來,幾乎已經是吼了出來。小媽連忙拉住雅涵,姓陳的保鏢領頭上前一步,站到了前方,羅伯特也是砰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簡,叫你過來是為了給雙方一個機會!你想在這裡就打起來嗎?你以為我會怕你!?」

  「機會?哼哼……」簡冷笑兩聲,手指指向對方胸口,「你被人打了一槍對吧?我現在告訴你,對你開槍的就是我們的人,那又怎麼樣?你說機會……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今天早上發生在凱爾斯垃圾處理場的事情,兩百公斤的白粉,你以為我們不知道是誰幹的,在FBI中的人首先調看的就是你們薩利埃家族的資料,你現在敢說這件事跟你們薩利埃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百公斤白粉?」羅伯特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裝,努力裝。告訴你們,甘比諾跟薩利埃,沒完了!要想談也行,先坦白這件事,然後至少讓你哥哥約瑟夫來跟我說話!而不是你這樣的小嘍囉在我面前唧唧歪歪!」

  「小嘍囉?你的意思就像是在跟我說你不是賣肉給史密斯的婊子一樣。假如我是小嘍囉,你算是什麼?在我看來成人用品店裡的充氣玩具也比你高貴……」羅伯特笑了笑,「不過如果你們真的丟了兩百公斤的白粉,呵呵,對此我深表遺憾,哈哈哈哈……」

  兩個人吵到這裡,一邊的雅涵等人也大概明白了眼前正在發生的是什麼事,槍擊、兩百公斤海洛因、甘比諾跟薩利埃……這根本就是兩撥黑手黨在這裡談判火拼。小媽正心中忐忑,雅涵卻是首先地走了出去:「讓我出去。」

  簡轉過了頭,還沒說話,前方的人伸手擋住了她。那一瞬間,雅涵卻也是扭頭一笑:「你對中國功夫感興趣?」

  突然間,前方那名男子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拳,這一拳力道不算大,還沒來得及反應,肩膀被向前一帶,雅涵抓著他便是一腳猛踢,頓時,這男人捂住垮下,痛苦地翻滾在地上。防狼術的究極奧義——撩陰腿——在這裡再次展現了它莫大的威力。

  不過,就算以前經過鍛煉,終究是大病方愈,眼見另一人猛地抓了過來,她伸手一撥,此刻卻是異常吃力,正要應付下一次的攻擊,一道身影向前衝了出來:「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大家別衝動……」這樣呼喊著,前方要向雅涵衝過來的兩名男人竟然被直接推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下一刻,四名保鏢已經撩開了衣服,皮衣火爆女將手探向腰間,所有人都開始拔槍。隨即,空氣中,響起了「噗」、「噗」、「噗」、「噗」的幾聲輕響,皮衣女子手臂一震,那片刻間,她這邊的人群中手槍亂飛,包括她在內,其餘三名首先拔出槍來的人手中的槍械都飛了出去,有的砸在旁邊人的頭上,掉落在地,有的撞上牆壁,也有的飛得更遠。

  站在那兒,紅發女子手臂顫抖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一把手槍飛出了五六米的距離,那邊的桌子上,有個胖子正在吃著大碗的麵條,忽然間砰的一聲,一大塊東西砸進碗裡,麵湯四濺,他嚇得呆了一會兒,從傾倒的面碗裡拈出手槍,扭頭望向這邊對峙的人群,打了個飽嗝。

  站起身,胖子轉身便跑,隨即撞翻了一張桌子,摔倒在地,他爬起來繼續逃命。周圍的人眼見這麼大動靜,朝這邊望過來,片刻之後,交頭接耳的人們譁然而走,周圍一下子空了起來。

  又是一聲響動,站在簡身邊一名壯漢的帽子飛了出去,便要飄落而下的時候,那細微的聲音再次響起,所有人都驚愕地扭過頭,望著半空中那帽子不斷升高,連續六次,天花板上,留下了六顆嶄新的彈孔。

  逃離的人群依舊在騷亂,這一邊卻是鴉雀無聲。甘比諾這邊的所有人都沒敢動,這樣準確的槍法,代表著對方幾乎可以在剛才取走一半人的人頭,而那或許僅僅是因為對方的子彈不夠。待到那帽子飄落在地,眾人將目光望向子彈射來的方向,那裡的轉角處擺了一盆茂密的觀賞性盆栽樹木,此時只能看見葉子的細微搖晃,卻無法知道那對面有些什麼東西。

  而隨著周圍人群的漸漸離開,也有一個人突兀地顯了出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櫃檯邊,喝著紙杯裝的咖啡,約瑟夫正帶笑望著這邊,隨後,緩緩地走了過來。

  「哼。」稍稍平復了心情,望著走來的約瑟夫,穿著黑色皮衣的簡張開雙唇,貝齒輕咬住自己的大拇指,對著羅伯特充滿誘惑力地一笑,「現在誰是小嘍囉,誰是婊子?不是你跟我談嗎?還是要讓你哥哥來才行吧?」明白了這件事有約瑟夫在背後,手槍被打飛的難堪感覺反而淡了不少。約瑟夫是史密斯的對手,被他打敗並不算什麼。倒是羅伯特,看到哥哥的出現,將頭轉向了一邊,有些啞口無言。對他來說,自己解決不了這件事,哥哥的出現,儼然已經是一種侮辱。

  「嗨,幹嘛呢,這麼多人,開舞會嗎?」

  約瑟夫走來的同時,雅涵猛地推開了身前的人,朝著盆栽那邊開槍的方向跑了過去。小媽叫了一聲「雅涵!」與饅頭等人飛快地追上去。轉眼間,這幾人已經消失在兩撥黑手黨的視線之中。

  轉過那個角落,雅涵的目光在前方人群中飛快地尋找著什麼。方才這邊幾把手槍的飛舞波及了一批人,如今向下的幾處電梯前已經有了一些小範圍的混亂狀況,人群擁擠,幾名保安朝這邊小跑過來。驀然間,似乎有道熟悉的影像映入了眼簾,再要認真看時,卻又找不到了,她向著那個方向的電梯飛快地跑過去,擠入了人群之中。

  電梯上,擁擠的人潮,雅涵混在中間,拼了命地向前擠去,目光巡弋,心中焦躁不安,那焦慮不安的情緒反反復複地來回,幾乎就要哭出來。後方的不遠處,小媽、饅頭以及那四名保鏢也在拼命地擠過來,但他們人多,體積大,此時反而前進緩慢,一時間,那穿著花哨貴氣的女人就只能揮舞著購物袋,在後方用力地大喊:

  「雅涵!雅涵!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26
第二四三節 無蹤

  顧家明,你這個懦夫……

  咬牙切齒,無聲的話語徘徊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小媽和其他人都跟在後面,家明若是真的來了紐約,也必然有他想要做的事情,然而在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想見他一次,哪怕只見一面不說任何東西也好,至少讓她確定,他真的過來了……

  前方全是擁擠的人群,傳播著諸如上面有槍戰、黑手黨火拼之類的訊息,騷亂便繼續一步步地擴大開去,上上下下的人都沿著電子扶梯朝下方逃命,大聲的呼喊此起彼伏,後方似乎有警衛在試圖控制秩序,但效果微乎其微。小媽的聲音不斷在後方響著,她卻不敢停留,無論如何,家明既然想躲起來,就絕對不會在有熟悉人的地方讓她見到。

  吵吵嚷嚷之間,雅涵扶著樓梯欄杆拼命向下,好幾次差點被人擠倒在地。下了一層之後,又是一層,目光搜索著能夠看得到的人群,前前後後,攢動的人頭似乎只能分得清發色和人種。好不容易,終於下到了一樓,巨大的室內噴水池在音樂聲中奏出變幻不定的水紋,眼前人影也是來往變幻,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想要看見的那道人影。回過頭去望向樓上,層層而下的電子扶梯上人群擁擠,眼見她回頭,小媽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購物袋,掃過一樓、二樓、三樓,然而除了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什麼都沒有發現……

  顧家明,你就別讓我找到你……

  對於家明是否在這裡,她心中其實也不很確定,只是在別國他鄉,從昨天開始看到那個類似簡素言的人影起,就下意識地有了這樣的念頭。家明很厲害,可厲害的人未必就是家明,這些她固然也明白。然而在隱藏起來的那人開槍的時候,感覺來得那樣強烈,那不斷閃動的人影,酷似簡素言的優雅女人……令得她不顧一切地跑了下來。

  小媽他們已經在下最後一段樓梯了,她回過頭,在人群裡茫然地走出了幾步。不遠處,一個瘦高個也有些驚慌地擠出了人群,回頭望了望,微有些茫然地向前走著……

  「喂,莊……」

  「你那兒怎麼那麼亂,被發現了?」

  「沒有,兩個黑手黨家族火拼,這間商場亂了,我現在跟在張雅涵的後面,她現在是一個人,跟那些保鏢以及那個炎黃覺醒的胖子分開了……」

  「當心簡素言,艾爾,你是最好的跟蹤者,我不希望失去你……」

  「附近沒有可疑的人,這一下的情況很混亂,很難把握住全盤情況,莊,我還有十五秒安全時間……」

  「你是想……」

  「沒錯。」

  「有把握?」

  「有。」

  「OK,好運……」

  簡潔的對話,他朝著前方自然地快走幾步,那群保鏢才下到扶梯的一半,張雅涵就在前面幾步的地方茫然地走著,左顧右盼,他將右手自然地伸進了衣服裡,六米、五米、四米、三米……接近了……

  相隔僅僅兩米的距離,看起來一伸手一跨步便能觸到前方女子的後背,那一步跨了出去,正好到達一根圓柱的後方,那是扶梯上保鏢們看不到的死角。便要拔出槍來,突然間,身體僵硬了一瞬。

  後腦上被人按了一下,隨即,另一隻手進入了他的眼簾邊緣,輕柔地繞過他的頸項,然後拉了回去,看起來就像是拉上了一條拉鍊。一切只是在瞬間發生,按在他後腦上的手輕輕挑去了他耳垂上的微型對講器,頸間的寒意滲入五臟六腑,他的左手按住頸間,鮮血從薄刀片割出的切口中滲了出來,無論怎樣都抑制不住。

  渾身的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離乾淨,與前方的女子僅僅相隔一米,就仿佛是站在了她的後面,然而說不出話來,做不出動作。女子依舊是茫然地扭了扭頭,朝著一個方向小跑開去。他踉蹌退後幾步,後背靠在了柱子上,輕輕地坐在了地下,鮮血從指縫中出來了……

  某個身影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戴上耳機,打開通訊頻道的開關。

  「喂?莊?」

  「你是誰……艾爾怎麼樣了?」

  「他啊,你注意聽……」沉默一陣,片刻後,嘈雜的人群中傳出了某位女性歇斯底里的尖叫:「喔,能夠讓一位有教養的女士發出這種聲音的,我想她一定看到了很多血,而且我們得排除恐怖片的因素,你覺得呢?」

  「你是誰?想怎麼樣?」

  「你們想要對付的人,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

  「譬如說我們雙方宣戰的事情,或者和談的事情……」

  這樣的對話中,那邊的人自然不會知道,家明已經隨手將微型對講器拆開了一邊,打開了手錶表蓋,拉出一根細銅線接在了上面,無數代表位址的代碼,在手錶螢幕上滾動起來。

  這種形式的所謂談判,結果當然沒有任何的意義可言,過得片刻,家明將那微型機械扔到地上一腳踩碎,回頭望望那邊騷亂得更加厲害的人群,記下了手錶上的地址。

  「就跟名偵探柯南一樣,不是嗎……」自言自語一句,他轉身加入了混亂的人流,走出大門外。

  「啊——」的那一聲尖叫響起來的前一刻,小媽與幾名保鏢已經跑到了雅涵的身邊:「你跑什麼跑啊,到底看見了誰,你說啊……」

  「我、我恐怕……看錯了,我不知道……我不能說……」有些手足無措地搖著頭,隨即,那驚怖的尖叫聲驚動了周圍的所有人。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人正倚著大廳中的柱子坐在地上,左手緊緊按住自己的頸部,鮮血從指縫間一直流到了衣服上,雙眼雖然還直勾勾地瞪著,卻顯然已經死了,或者說……已經沒有救治的可能了。

  「雅涵,我們別……別過去……」一把拖住想要過去看個究竟的雅涵,小媽結結巴巴地說著話。遠遠近近,有的人連忙避開,有的人則好奇心切地圍了上來,跟在旁邊的饅頭首先衝了上去,蹲在他的身前。

  「你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

  大聲地問著話,然而對方顯然不可能再進行回答,輕輕挪動對方捂在頸上的一根手指,更多的鮮血頓時湧了出來。眼見這人右手還放在衣服裡,他伸手輕輕一拔,只見那人的右手拔了出來,手上竟還死死地攥著一把槍。饅頭被嚇得倒跳出了兩步:「哇喔……」

  眼見對方有槍,這件事他似乎不想再管。拿出紙巾擦拭著手上沾到的鮮血,他走回兩名女子的身邊:「呃,好像是……喉嚨上被人割開了。他手上有槍,而且……在扶梯上的時候我似乎有印象,這個人似乎是故意靠近過張小姐,嗯,當時你就在柱子那邊,陳先生有印象嗎?」

  「沒錯,我也有印象,這個人靠近過小姐。」凡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士,自然都有著自己的記憶方法,對於一定時間段內的大小事物都能在腦內重現一遍。那陳先生回憶一番,也點了點頭。小媽心思有些慌亂地說道:「那……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個人本來想對小姐不利,有人在暗中給了他一下,救了小姐……這個人很厲害……」

  「怎怎怎……怎麼會有人想殺雅涵的?」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小媽著急地叫了出來。

  「不一定是要殺人,很有可能是綁架……」

  陳先生正解釋著這些事情,後方的雅涵突然掙脫了小媽的手,向著地上死去的那人跑近了幾步,望著那湧出的鮮血,卻一點害怕或噁心都沒有表現出來。下一刻,她轉動著身子,不斷打量著四周的人群。

  「雅涵你……」

  「小媽你們別過來!」眼見小媽要跟上來,雅涵朝著外面跑出兩步,揮著手大聲地喊著。這一次,小媽也沒有了半點讓步,聲色俱厲:「我不管是誰!你別亂跑!你有危險!」

  「我沒有危險,你們別跟過來!他會保護我的!」

  大聲地說著,她的臉上焦急得都已經要哭出來,片刻後,雅涵帶著哭腔喊道:「別跟著我了,我會回去的,求求你,只求你這一次……他會保護我的,我不會有事,我想見他,你們跟著我他就不會出來見我了,我好想見他,求你了……」

  話說到這裡,雅涵已經大聲地哭了出來,淚水從眼眶中簌簌而下,小媽將頭偏到一邊,伸手抹了抹口鼻,目光直直地望著她,語速有些快:「你知道的,我不是你親媽……但我把你當成親妹妹一樣,你要說親生女兒也無所謂……所以你如果敢出什麼意外……」她驀地大吼起來,「……那我就死給你看!」

  「謝謝小媽。」雅涵笑了起來,伸手揩去了眼淚,轉身跑向門外。

  望著她跑走的身影,小媽在原地手足無措地說著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這次來美國我們又沒得罪人……這到底是什麼事啊!」

  「放心,張小姐一定沒事的。」

  「是啊,放心吧。」

  一旁,饅頭與陳先生連忙安慰著她。

  前方,人流擁擠。

  推開門,她衝出漫天風雪。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30
第二四四節 漫天風雪

  北風呼嘯,車流穿梭,道路兩旁的行人各自裹緊了身上本就臃腫的穿著。由於風雪太過密集的緣故,道路對面的身影幾乎就已經模糊到看不清楚,她站在那兒看了許久,然而沒有預期中的那道人影出現。

  顧家明,你就別讓我找到你……

  依舊是咬牙切齒、又帶些委屈地在唇間重複著這個名字,她伸手將有些淩亂的頭髮撫過腦後,朝著一個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既然對方會為她殺掉那個人,那他就一定會跟在自己身邊……我只是想看你一眼,也不說話,也不糾纏你,只是確定你已經到了,現在也不給,太過分了……心中委屈地想著,她的目光敏銳地掃向四周……你要跟著我,又要躲起來,我就不信完全找不到你!

  只要看一眼,一眼就好,那樣,自己也能夠心甘情願地回去醫院,再也不出來逛街添麻煩了……

  道路對面,一道穿著黃灰色羽絨服的身影從臨街的店鋪中走出來,手中提著一袋東西,隨著與雅涵相同的方向走過去。經過停靠在路邊的一輛小車時,伸手敲了敲窗戶。

  好半晌,裡面的人方才打開了窗戶,前後兩排,三男一女四個人,一臉都是被嚇到了的表情:「那個,你有事嗎?」過得片刻,坐在窗前戴眼鏡的男人首先開了口。

  「素言姐讓我帶給你們的。當心,還熱。」伸手將裝著奶茶的食品袋遞過去,家明笑了笑,「她說謝謝你們,還有,別太累了。」

  他的態度從容,車窗前的喬國睿帶著複雜的眼神接過了袋子,待到家明點頭要走,方才叫了一聲:「家明小弟。」

  「嗯?」

  「可以跟你的素言姐見一面嗎?」

  「呃……」愣了一愣,家明搖了搖頭,「素言姐說,還沒到大家可以互相介紹的時候。」

  「哦。」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喬國睿笑了笑,「那麼,如果有需要幫忙的,隨時開口。」

  放下車窗,那道身影也逐漸消失在了風雪之中,喬國睿打開袋子:「來來來,每人一杯,呵,好熱……還有一盒蛋撻。簡素言送來的東西估計整個炎黃覺醒還是第一次有人吃到吧,大家別客氣。」

  「要不要開車跟上張雅涵啊?」

  「唔,不用了。」喬國睿拿起一個蛋撻咬了一半,「顧家明在後面跟著,基本上就說明簡素言也會隨時出現,張老師不會有問題的,吃東西就好。不過我估計待會張老師還得找回來……」

  「饅頭說張雅涵在找簡素言,好像是簡素言不肯出來見她,為什麼啊?」

  「保持神秘性與威懾力吧,你沒看見顧家明也不肯現身嗎?他們現在有兩個人在暗處,假如其中一個跟張雅涵走到了一起,那麼只需要提防住暗中的那一個人就能對他們動手,兩個人在暗中,變數相對來說要多得更多。我只是沒想過這位家明小弟原來也受過專業的訓練,這算不算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是強妻手下無弱夫吧?」坐在駕駛座上的方國琳笑道,「不是說簡素言是顧家明的童養媳嗎?」

  「這個你也信啊?」周圍三個男人同時笑了起來,後排的一人說道:「那為什麼顧家明和簡素言連跟張雅涵見上一面都不肯呢?就算不待在一塊兒,互相見一面也沒關係吧,她們是那麼好的朋友。」

  簡素言第一次進入炎黃覺醒的檔案裡,就是作為張雅涵留學時的好友與她一同出現,因此對兩人的關係,暫時倒還沒什麼人會懷疑。喬國睿搖了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她們之間鬧什麼彆扭了?」

  「她們會不會是那種關係啊……」後排的余國青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兩個女人之間鬧彆扭鬧到一個哭著喊著要見面,另一個無論如何不肯出來……不會吧,你們想,她為什麼不自己跟著張雅涵,要讓顧家明來跟。」

  砰的一下,一隻蛋撻的錫紙被方國琳砸在了余國青的頭上:「怎麼可能,你思想太齷齪了。簡素言她……簡素言她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

  一直對簡素言都有崇拜之情的方國琳說了公道話,不過,下一刻,大家公認的軍師喬國睿卻點了點頭:「有可能啊。哎,國琳,你不能無視一個擺在你面前的線索,這僅僅是做出合理的推論好不好。國琳,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對於簡素言的崇拜其實也涉及了那樣的情緒。你別打我,古人有雲,百合也是很美麗的,席慕容的詩怎麼說的來著,當春天再來的時候,遺忘了的‘野’百合花,仍然會在‘同’一個山谷裡生長,哎呀,你別打我,哈哈……」

  「我看你們根本就是胡攪蠻纏!」方國琳面色不善,「百合百合,你們幹嘛不說張雅涵哭著喊著喜歡的是顧家明!」

  「那沒道理啊,我們的推論有道理嘛。」余國青笑著說道,「你看,張雅涵和簡素言是百合,所以張雅涵才會對顧家明像是對待自己的親弟弟,偶爾簡素言不在……調查資料上不是說她經常消失嗎?她們就通過顧家明來聯繫,你看,順理成章對不對。」

  「那她喜歡顧家明不是更順理成章!」方國琳抗議道。

  「我不覺得……」

  「我寧願相信兩個女人百合,至少她們是成熟女人了……」

  「嗯,我也覺得應該是她們兩個同性戀,顧家明現在才十六歲,他們之間難道就能喜歡到刻骨銘心能夠在大庭廣眾下哭出來?我聽說同性戀的感情才是最牢固的。」喬國睿摸著自己的下巴,「國青,你回去針對這個可能性寫份分析報告交上去。」

  「不是吧,老大……」

  車廂之內一團哄笑,方國琳嘟囔一句:「我覺得顧家明也很不錯啊。」待到三名同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方才轉過頭去,決定不再理會這三隻自我中心的沙豬。趴在方向盤上一會兒,道路那邊,雅涵那略帶些迷惘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風雪之中,車廂裡的四個人無聊地看著。

  走走停停,目光時而停頓,時而來回張望,遠遠看去,就仿佛一隻被遺棄掉的貓,有些無助,有些惘然。這一來一回已經用了十多分鐘的時間,她顯然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個人,即便隔著重重風雪,這邊的四人仿佛也能看到那張臉上的每一絲落寞與失望。片刻,那道身影向著另一方過去了,車內的三名雄性相對點了點頭:「是百合。」

  混雜在行人之中,家明的身影遠遠地跟在後方不遠處,他選的位置巧妙,能夠清楚地看到雅涵,然而每當雅涵回頭,他都能及時地隱匿在別人的身影之後,這多半得歸功於即便暴風雪也有著大批人群的曼哈頓街頭。

  穿過了這條路,轉入旁邊一條人群稍小的巷子,走出不遠,雅涵孤零零地停了下來,猛然回過了頭,家明連忙貼入旁邊一個房門的凹陷處,不多時,她終於失望地回過了身子,隨後,抱著膝蓋蹲了下來。

  一個人,孤單地,蹲在風雪中的曼哈頓街頭。

  大約一分鐘後,一輛小車在路邊停下,走出來的是雅涵的小媽,站在車門邊,拿著手袋。雅涵從地上站起來,兩人對望了一會兒,小媽方才開口:「沒找到?」

  「對不起,可能是我……看錯了……」

  「忘了他吧。」小媽笑了笑,伸出手,「我們回去了。」

  「嗯。」

  片刻,車輛駛入遠處的風雪中,消失不見。家明搖搖頭,無奈一笑,那笑容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別人。正走出巷道的轉角,忽然愣了一愣。

  從對面道路過來,穿著黑色的皮衣,紅發火爆女簡帶著一大批人與他打了個照面。由於約瑟夫的出現,她現在的情緒很是不爽,而且,很顯然……她認出家明瞭……

  雙方此時相距不過三四米的距離,紅發女子忽然停下,她身後的眾人也跟著疑惑地停了下來。女子與家明對望了幾秒鐘,她用手指梳理著火紅的頭髮,笑了起來:「一個人?」

  家明聳聳肩:「逛街。」

  「給我……抓住他。」紅發女子伸出了手指,「我要讓他死!」

  一轉身,家明拔腿便跑。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35
第二四五節 深巷

  兩輛警車停在秩序已經稍稍平定的商場外,警笛聲持續響著,仿佛是為了給人以心理的安定。約瑟夫、羅伯特兩兄弟坐在道路對面的餐飲店裡,望著那邊一點一點平靜的騷亂。

  這次的事情,由於那神秘的槍手以及約瑟夫的出現,甘比諾一方沒能占到任何便宜,但自然也沒有太大的損失,雙方既然火拼不起來,又不想讓步,自然就只能各走各路,算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碰面。

  對於羅伯特擅作主張的這次談判,約瑟夫本就不太同意,然而大家自小長大,他也明白這個弟弟一向脾氣火爆,這次在中槍之後竟然能約出對方來主動和談,已經算是很識大體的舉動,無奈甘比諾在昨晚也出了一件大事,雙方都在氣頭上,根本沒有和談的意思。

  「昨天晚上在史密斯管理的那家凱爾斯垃圾處理場死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他的手下,另外一個美國人加上兩個日本遊客,被扔進壓縮機裡壓扁了……」

  「這種事情他們以前常做,死了自己的人……會不會是在處理叛徒?」

  「應該不是。有人首先報了警,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員警已經把垃圾場團團包圍了,其中還有FBI的人,看起來被殺的兩名日本遊客身份不簡單,然後他們從那堆垃圾裡檢查出了兩百公斤的海洛因,基本上可以確定是甘比諾家族存放在那個處理場裡的。呵,這件事情真是詭異……」晃動著手中的咖啡杯,約瑟夫感歎道。

  「簡那個賤人說FBI調動了我們的資料?」

  「不知道怎麼傳出來的消息,但總之應該是真的……」點起一根煙,約瑟夫搖了搖頭,「FBI的人調動我們的資料看,所以他們暫時認為這件事跟我們有關,史密斯現在還在警局裡協助調查,所以簡的脾氣才會那麼壞。」

  「事情大條了……」

  「全面戰爭不會打起來,畢竟都快二十一世紀了,五大家族誰也不會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誰破壞了規矩,就會受到集體的打壓。」彈了彈煙灰,約瑟夫稍稍停頓,「但是暗地裡的衝突恐怕會升級。最近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以簡那個瘋女人的性格,說不定會再來動你一次。對了……調查我們這邊的資料,不會是……」

  突然想到了什麼,約瑟夫的表情凝在了空中,羅伯特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有跟你說過嗎,瑪麗蓮跟海蒂來了個中國朋友,現在住在莊園那邊,呃……」他說了兩句,旋又搖頭笑笑,轉開了話題,「對了,你今天安排得很不錯。」

  「嗯?」

  「那個厲害的槍手,你從哪裡找來的?什麼時候介紹認識一下。」

  「槍手?」羅伯特愣了一愣,「那不是你找來的嗎?」

  一秒鐘後,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

  「不是你?Oh!My God,那會是誰?」

  想了一會兒,約瑟夫笑道:「那個中國女人?我對她有印象,是她的人?她是什麼人?」

  「不清楚啊,來醫院裡治病的,只聽說是醫院的援助者之一,家裡應該很有錢。」羅伯特點了點頭,「我回去查一下。」

  風雪呼嘯的曼哈頓街頭,一群人正在狂奔追逃。

  穿著灰黃色羽絨服的中國少年跑在前面,後方追趕的是一大群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黑人白人都有。飛快穿過一棟棟風雪中的建築,路邊的垃圾桶,書報攤上的書刊雜誌,觸目所及的一切細小物件都不時被少年扔飛起來,朝著後方追趕的人群砸過去。破口大駡聲中,偶爾有穿西裝的追趕者離開了大群體,抄近道堵在了少年的前方,也被對方靈活地躲了過去,或者找到旁邊的岔道,讓堵截者撲了個空。

  不一會兒,一輛吉普車從後方呼嘯而來,加入了追趕的隊伍,車上站著一名穿著貼身皮裝的紅發女子,正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手中的皮帶,引得路人無不側目。這樣的暴走族在布魯克林區司空見慣,但在曼哈頓,近些年來可不算常見。人的速度再快也跑不過汽車,但曼哈頓這一片區域店鋪眾多,可謂四通八達,偶爾衝進旁邊的商場,往往追趕十多分鐘後才會從後門出來,那吉普車又連忙追趕過去。

  這樣的追逐進行了將近半個多小時,一行人終於將少年追入了幾棟房屋間的後巷,追逐者從兩邊圍了過來,將少年堵在了角落裡,都是氣喘噓噓。紅發女子在車上笑道:「跑啊,繼續跑啊。」

  「我也想跑,這個地方……不怎麼樣……」抬頭望了望四周,只見側上方一個女人從樓房上探出了腦袋,眼見他望過去,嘩的一聲關上了窗戶,眾人看了這情景,都是哈哈大笑。

  笑聲之中,少年驀地向旁邊一衝,當先的一名男子沒有攔住他,砰的一聲,他撞破了旁邊一所房間的窗戶,風雪呼嘯著灌入,正在房間裡看電視的一對夫妻霎時間被嚇了一大跳。有人衝出了他的客廳,回過神時,無數穿著黑西裝的傢伙正從他家的窗臺爬進來。

  「你你你……你們要幹什麼?我……我會報警的!」

  男主人拿起電話話筒,像是拿著一把手槍般地揮舞呐喊,不過,沒人理他。所有人都穿過了客廳,門廊,從前方追出了他的家門口。

  衝出大廈,少年朝著前方的出口奔跑過去,然而還沒到,呼嘯的吉普車已經出現在了那邊,轉彎急衝過來,後方穿黑西裝的甘比諾成員們浩浩蕩蕩地追出來。兩邊都是追兵,他一扭頭,奔向了側面兩棟樓房間的小通道,隨後踩著擺放在盡頭的一些垃圾,翻過了堵在前方的矮牆。黑手黨的成員們也陸續追了過來,前方,小胡同的盡頭便是大路。或許是已經厭倦了他這種狡猾的逃跑,有人拔出了槍,砰的一聲,子彈擦過了家明身後的牆壁,也在此時,家明直接跑出了通道。

  後方人群吵鬧,似乎是在責怪他不該在街上亂開槍,不過是在抓一個小孩子而已……才衝出胡同口,街角那邊吉普車又轉彎追了過來,家明直接跑過大馬路到對面,前方,又是一條深巷,不過入口較窄,車輛是進不來的。

  朝著裡面跑了進去,身後人群追了進來,吉普車堵住巷口。跑出不遠,他停了下來,前方是一堵兩層樓高的牆壁,兩側樓房高聳,側面卻沒有開窗,看起來不會有任何人發現這裡面發生的事情。回過頭,十多名黑手黨成員氣喘吁吁地堵在了前方,有的人揮著手:「跑,繼續跑……」

  踏著驕傲的步子,紅發女人走了過來,對著身處黑暗中的少年笑道:「歡迎來到紐約。看來你無路可去了,留下來玩吧。」

  望了望四周,家明點了點頭,面上似乎帶了一些笑意,但身處黑暗之中,總令人有些看不清楚的感覺。簡還要說話,電話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她拿出隨身的手機:「喂?史密斯……嗯,處理一點事,小事而已……好的,我馬上過來。嗯,拜拜,二十分鐘趕到。」掛上電話,女人笑著望了望周圍的手下,隨後伸手點點家明:「這個孩子交給你們了,要好好對待他,要溫柔,不要總是弄出人命來。我只是想要打斷他的四肢而已,呵呵哈哈哈哈哈……」

  嫵媚地笑起來,她對著家明做了個「拜拜」的手勢,轉身朝著巷口走了過去,待到吉普車呼嘯離開,一群穿黑西裝的人面面相覷。

  「嗨,湯姆,你喜歡做這種事情,你去吧。」

  「開玩笑,為什麼不是你去,我可不對這樣的小孩子動手。」

  「漢斯,我記得打斷人手腳你最熟練了,簡直就像是無痛流產……」

  「對他動手?你看不起我嗎,來啊,我們單挑……」

  「只是提個建議……」

  「拜託你們,簡既然說了,總得要做的,你們想要被她嫉恨嗎?做完事趕快回家,珍妮還在等我呢。」

  「那你去啊……」

  一群人吵吵嚷嚷,最後,那個方才對家明開槍的人被推了出來。這是一個身材結實的黑人,名叫比利,穿著大風衣,剃了個光頭。一面朝站在巷子最深處的家明走過去,口中一面說道:「嗨,紐約好玩嗎?中國人,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中國人為什麼總想來美國,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希望你能記住這個教訓。」

  眼見他走了過去,這邊的十多人互相聊著天,打斷人手腳畢竟不是什麼好事,也沒什麼嗜血的變態想去仔細觀看的。不過,大概幾秒鐘後,比利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傳來砰的一聲響,幾人扭頭望去,黑暗依舊是黑暗,少年的人影站在那兒,名叫比利的男子一動不動地倒在他的腳邊。

  「呃,下一個?拜託可以快點嗎?」

  深巷之中,這邊的人愣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39
第二四六節 你是誰

  「早說了你是看花眼,你又不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現在做起白日夢來了吧。你快嚇死我了,接下來幾天我們不去逛街了,這麼大雪。今天我打電話給你老爸,我們儘快回去,反正這家醫院的檢查已經快完了,總不可能住在美國這裡療養吧。回去了回去了……我的心現在還砰砰砰地跳呢……」

  隨著女人絮絮叨叨的聲音,小車停在了醫院下方的道路邊,出了車門,進入大廈,入電梯,一路之上小媽都在不停地說話,今天的事情,顯然也已經將她嚇得夠嗆。

  一路回到病房裡,雅涵似乎還未從有些恍惚的神色中醒過來。小媽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手中的購物袋全扔到床上,隨後跑到衛生間去卸妝,片刻,她臉上猶帶些水漬地跑出來,耳環項鍊都已經摘了,原本挽起的頭髮也已經放了下來。雖然總說自己是靠化妝品生活著,但此時未施粉脂的三十多歲女人依舊有著一股成熟自然的氣質。整理好了今天買來的東西,她伸手探探雅涵的額頭。

  「沒事吧,要不要讓醫生看看,我覺得你先睡一覺,睡一覺起來什麼都會好的,乖啦,你睡,什麼都別想,我先出去了。」

  「小媽,別擔心了,我沒事的。」

  坐在床邊,雅涵輕柔地笑了笑,引來對方的一記白眼:「切,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的話別拿來說……」

  打開門時,雅涵卻忽然從床上跳了下來,走向門邊。小媽回頭一看,卻是饅頭與一干保鏢在門外聊天,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怎麼了?」

  「呃,沒事……饅頭,你可以進來一下嗎?」

  「饅頭?」

  「我?」

  眾人都將古怪的目光望過去,饅頭也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待到雅涵點頭,方才哦的一聲,有些猶豫地進了房間。

  將門輕輕地拉上,小媽望了望兩邊的保鏢:「不許偷聽啊。」隨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房間裡,稍顯寂靜。由於窗外飄著風雪的天色有些陰沉,此時這間病房的照明顯得有些不足。雅涵點了點頭:「隨便坐。」走向一邊的立櫃,「咖啡?還是果汁?」

  「呃,果汁……」在沙發上坐下,饅頭覺得氣氛似乎有些詭異,莫非這女人找不到想找的人所以自暴自棄,想要勾引自己上床?不過這女人跟簡素言有關係,雖然很有誘感力,但到底要不要上呢,一時間心中好生為難。

  這樣的胡思亂想,他自己也不會當真,特別是看見雅涵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蛋時,基本上也能夠明白,這樣香豔的事情,是絕對輪不到自己了,否則她也不可能擺出這種能令男人不舉的臉色。而最大也是對自己來說最不幸的可能,多半是……

  「橙汁。」

  「哦,謝謝。」

  將果汁放在饅頭的身前,雅涵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兩人呆呆地對著,饅頭也只好拿起橙汁來堵在嘴邊,隨即,只聽雅涵輕聲問道:「饅頭,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唔?」玻璃杯後露出一對純潔無邪的眼神。

  「你很厲害,能打,還會槍,會知道今天那個人是為了對付我,面對黑手黨也一點都不怕,你根本就是故意接近我們的,你到底是什麼人?」語氣輕柔,雅涵抬起了頭,「你要跟著我,總得告訴我吧?」

  咕嘟、咕都……舉著杯子,饅頭將一大杯橙汁一飲而盡,隨後笑著站了起來:「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

  風雪呼嘯,出了那段滿是摩天大樓的建築群,天地間皆是茫然的一片,吉普車沿著山路而上,卻在過去不久便因為滿地的積雪而打滑拋了錨。任由司機在車頭前擺弄著機械,紅發女子下了車,直接踩著積雪向山腰上走。

  一名手下在身邊跟著,偶爾說笑幾句。眼見山腰的別墅近了,她拿出磚頭一般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曼哈頓城區的某條深巷之中,鈴聲響了起來,夾雜在風雪吹過巷子的空洞嗚咽中,顯得有些詭異。手機落在地上,有鮮血流淌而過,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黑暗的巷間,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細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某個穿著灰黃色羽絨服的身影扔掉了手中的一根棒子,在響個不停的手機前蹲了下來,興致盎然地望著那攤鮮血中手機的不斷響動,直到鈴聲戛然而止。

  「狗屎,這幫人在幹什麼,電話也不接……」山腰上,紅發女子掛斷了電話,恨恨地罵了一句。此時已經到了別墅門前,走進大廳,史密斯就在中央的沙發上坐著,周圍散亂地坐了幾個家族事情的小頭目,在史密斯身邊坐下,她嫵媚地一笑:「嗨,沒事吧。」

  「員警方面沒證據,何況這件事我們是受害人,能怎麼樣,無非是艾森那個雜種想要故意刁難我。」皺了皺眉頭,史密斯說道,「你今天跟羅伯特談判去了?怎麼樣?」

  「那邊想要和解,我給了他一個耳光。」走到吧台邊倒了一杯酒,簡咬了咬嘴唇,「不過後來約瑟夫出現了,而且他們安排了一個很厲害的槍手……總的來說,沒當場打起來,事情也沒解決……這件事的後續我會負責。」

  「約瑟夫?槍手?」史密斯皺著眉頭,「我想知道詳細過程。」

  「OK。」簡點了點頭,將今天商場的事情從頭開始說起來,她倒也沒有隱瞞自己吃癟的事情,所有的細節完全按照實情來說。當一遍講完,史密斯點了點頭,與周圍幾人商量了一會兒,除了簡的態度實在有點衝,自己這邊倒也沒什麼實際吃虧的地方。這件事之後便是其它一些需要共同解決的家族事務,大約一個多小時之後,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時間,史密斯問道:「對了,湯姆他們呢?沒跟著你回來?」

  「打電話他們沒接,天知道跑哪裡去了。」簡聳了聳肩,「今天遇上那個中國小子了。」

  「中國小子?」

  「就是在瑪麗蓮那裡遇到的那傢伙,我說過會記得他的。」簡笑了笑,「他落單了,然後我跟湯姆他們一塊抓住了他。這小子可真夠狡猾的,帶著我們在曼哈頓跑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不過最後還是被我們堵住了。當時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趕快回來,現在估計……那小子已經快死了吧。」

  「這樣不好,只會令雙方都沒有餘地。」史密斯責備似地說道,「而且那是中國遊客,現在中國在世界上影響力逐漸增加,遊客出現這樣的事情,他們會施壓過來,政府一旦有壓力,我們也會不好過。」

  「我已經做了,怎麼樣吧?」簡的語氣有點衝,對於史密斯為了打擊約瑟夫而對瑪麗蓮表示好感的這件事,她一向很是嫉恨,此時顯然認為史密斯是害怕傷害了瑪麗蓮的朋友,還沒說出下一句,只見史密斯站了起來,一巴掌揮了過來。

  「啪」的一記耳光在客廳中回蕩,其餘人都識趣地走開,史密斯瞪著她說道:「我是在告訴你做事,收起你的私心!如果你不是跟我上過床,有人這樣跟我說話,她已經死了!」頓了一頓,「無論如何,打電話讓他們回來一起吃頓午飯,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我們要隨時做好跟薩利埃開戰的準備。」

  目光望著史密斯,簡揩掉嘴角溢出的鮮血,一言不發地坐在了沙發上,從提包裡拿出手機。眼見她磨磨蹭蹭的委屈樣,史密斯一把將那手機搶了過來,撥通號碼。

  十幾秒鐘之後,電話接通了。

  「喂?呃……嗯……嗯……」

  這通電話打了大約一分鐘左右,只能聽見史密斯發出的零碎聲音。打完之後,他將手機的翻板緩緩蓋上,目光游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呃,他們到哪裡了。」心中想著要跟史密斯緩解關係,過了一會兒,簡開口問道。

  沒有立刻回答,史密斯抬起頭,神色複雜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後將手機遞回去,望向女人的臉:「你們……一共多少人?」

  「呃,漢斯他們兩個跟我回來了,湯姆那邊二十個人,一共是二十三個。」簡茫然地回答道。

  「二十三個……二十個……你說你們把那個中國小子堵住了?」

  「是啊,曼哈頓……第六街那邊有個死胡同……」

  「他一個人?」

  「當然是一個!到底怎麼了啊?」意識到事情不對,簡一邊問一邊站了起來。下一刻,史密斯猛地轉身,揮手,更加響亮的一個耳光將她打翻在沙發上,史密斯在房間裡大聲吼了起來:

  「沒錯,他們一個人,我們這邊二十個!你這個自大的婊子!你中了他們的計知不知道?這通電話接到的是警察局!二十個人,不多不少,他們全都死了!就在你離開之後,全都死在那巷子裡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45
第二四七節 雅涵的決定

  房門再次被敲響,大概是十分鐘之後,開門讓饅頭進來,依舊是橙汁,待到饅頭喝了一口,雅涵方才問道:「打完電話了?可以說了嗎?」

  「嗯啊。」饅頭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上面說有些東西可以跟你坦白,還好,我不用為難去編造廢話了。簡單來說,我屬於一個叫炎黃覺醒的組織,其實也屬於中國國安,類似於美國的國家安全局或者你常常在電影裡看到的FBI,我是一名特工,代號饅頭,本來常駐美國,不過這次行動之後,身份已經暴露,大概可以跟著你們一起回去。」

  「特工?」雅涵睜大了眼睛,「為什麼要跟著我?」

  「就像今天在商場裡那樣,你有危險。」

  「真的是我?為什麼要殺我啊?」

  「不是殺,應該會是綁架,主要原因,應該是他們想要藉由你來對付簡素言簡小姐。」

  雅涵怔了一怔,眼中忽然流露出難以言喻的神采:「對付她?她真的來了?」

  「沒錯,其實你早就已經看到過她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前天晚上殺人的那個女人?」

  就在這幾句話間,饅頭只覺得眼前仿佛換了一個女人。眼中的神采回來了,臉上也逐漸漾出真切的笑容。想起方才請示時那邊說簡素言和張雅涵有可能是同性戀的推測,此時不由得感歎,百合萬惡啊,自己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呢,這真是浪費社會資源……

  心中這樣惋惜地想,臉上自然不能表露出半點,只是點頭道:「沒錯,那位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是簡素言小姐,她之所以出手,因為那輛車裡的人全是先一步過來踩點的殺手。這些人準備對你進行綁架,然後……很不幸,他們顯然遇到了不該遇上的人。」

  「哦,呵呵……」雅涵笑了笑,「她的脾氣,一向很暴躁……」

  「對了,那位叫做顧家明的小兄弟也已經過來了,今天商場裡的那件事就是他做的。你跑出去找人,根本沒有發現,他其實一直就跟在你後面,只不過你完全沒有發現。」

  「他一直跟在我後面?」雅涵笑著說道,「呵,他……他們兩個啊,呃,他們跟你們聯繫過?我是說……就是素言她讓你來保護我的嗎?」

  「這個就不是了,我們倒是一直想跟簡素言簡小姐正式見個面的,她幫過我們很多的事情,我們一直都無法表示感謝。只是過來保護張小姐你,也是借花獻佛,表達一下我們的誠意而已。對了,你跟簡小姐的關係很好,如果下次見到她,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她說一下……」

  「沒用的。」雅涵打斷了他的話,「只要是她決定的,我說服不了她任何事情的,你們應該知道,她的脾氣不好,又是個無政府主義者。不過她既然肯幫你們的忙,不就代表她對你們有好感嗎?你們可千萬別去找她了,上次我有件事惹到她生氣,你看,她現在還不肯出來見我呢。」

  說著這種謊話,雅涵不由得紅了臉,饅頭也只好點頭笑笑。過得片刻,雅涵抬起頭來:「我真的給她添了很多麻煩嗎?」

  「實在話,我認為既然是朋友之間,並沒有麻煩這個概念的。不過自從上次發生在江海市聖心學院的恐怖襲擊之後,暗中的確發生了很多事。」饅頭點了點頭,「既然你跟簡小姐是這麼好的朋友,從那件事情,你應該也已經知道,有一批人準備對簡小姐不利,聖心學院的事件之後,我們曾經察覺出她準備去日本東京大鬧一場,因為那裡就是對方的總部所在。」

  「日本?軍國主義者?種族主義者啊?」

  「不,跟民族、國家這樣的東西無關,純粹是一個利益組織。」饅頭笑了起來,「在她準備期間,你已經先一步來了美國治療,其實在美國這邊一樣有那個組織的分部。察覺到他們會對你不利,簡小姐便放棄了日本,首先來到美國,目的是為了保護你。說起來也應該夠自豪的了,這一個組織的力量遍佈全世界,然而在江海市,他們每一次的行動最終都鎩羽而歸。如果不是因為對付不了簡小姐,他們也不會挖空心思地想對簡小姐身邊的人下手了。」

  「原來……是因為我的關係嗎……」雅涵喃喃自語。兩人又在房間裡說了一陣,饅頭將簡素言一直以來的各種事蹟樁樁件件地說了出來,雅涵仔細地聽著,不時地驚歎一聲,無論如何她都未曾想到過,那個不平凡的顧家明竟然會不平凡到這樣的程度,相對而言,自己那點小小的心思簡直幼稚到無以復加。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她點了點頭,送著饅頭出門:「謝謝你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我應該會訂今天晚上的機票回去,不能再待在這裡給人添麻煩了。」

  「今天晚上就走?你的治療觀察應該還有兩天吧?」

  「治療觀察算什麼呢?無非是給治病多點參考而已,其實這個也不是絕症,在國內好好治,好好療養,痊癒的人也有,如果弄不好,最後還是換腎。」雅涵堅定地一笑,「無論如何,我非得今晚走不可。」

  「好的,我會向上面彙報,除了你的保鏢們,應該會有一批可靠的人護送你一起安全回國,當然,這些可靠的人中間就包括我。」饅頭指指自己,笑了起來,「不過我估計你要放棄掉這幾天的治療,恐怕很難說服張夫人啊。」

  「哭給她看就行了。」雅涵笑著說道,打開了門,讓饅頭首先出去,隨後對外面的護衛隊長說道:「陳先生,麻煩你去訂一下今天晚上我們大家回江海的機票好嗎?我記得是淩晨一點半?」

  「今天晚上走?」那陳先生臉上露出疑感的神情,「今天風雪很大,雖然電視上沒有說停飛,但恐怕情況不會很好,而且……夫人的意思……」

  「我現在就去跟小媽說,沒問題的,我有很重要的理由非走不可。你先去訂機票吧,我要最快能走的,直飛、轉機都沒問題,如果今天停飛了,就買下一趟。」

  「好的,我馬上去。」

  陳先生點點頭,走向廊道的一側。雅涵要去找小媽,則與饅頭一前一後地走在另一邊。過得片刻,饅頭忽然轉過了頭來:「有個問題想問一下。」

  「什麼?」

  「你為什麼都不懷疑的呢?我說你就信嗎?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你不相信,我該用什麼來說服你,我們可沒有證件帶在身上,這種事情通過官方途徑也肯定得不到任何答覆,你幹嘛就相信我說的話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難道因為我長得很老實淳厚,你就相信我了?」

  「哪裡,你是知道她的厲害的啊。」

  「呃……」

  雅涵的臉上露出明媚的一笑:「如果你是想要害我的人,在她有看著的時候,你還能跟在我身邊這麼久嗎?你早就已經死了啊。」

  聽著雅涵那充滿信心的說話,饅頭偏著腦袋愣了半天,隨後無奈地點了點頭:「也是……」

  「明天淩晨一點半的飛機,也就是說還有最多十二個小時的時間,目標就會長著翅膀飛出我們的視線之外,到時候炎黃覺醒的一大批人肯定會守在她的身邊,也就是說,除非找個人做自殺性炸彈襲擊或者使用軍方的地對空導彈,否則我們就很難將那位美麗的張小姐再留在美國了……」

  公式化的房間裡,莊·阿米爾雙手交叉,平鋪直述地跟卡斯楚報告著情況。辦公桌對面,卡斯楚拿著對方遞來的一張紙,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炸飛機這種事情引起的外交糾紛會逼得美國政府對我們進行最激烈的打壓,不過……你這樣的計畫,有什麼不同嗎?」

  「它不用炸飛機。」

  「喔,真好。」卡斯楚讚賞地重複了一次,「不用炸飛機。」

  「讓她走掉,我們會失去所有的面子,在日本部面前抬不起頭來。」莊·阿米爾說道,「而艾爾死了,我們現在根本沒有調查清楚炎黃覺醒的配置或者鬱金香的底細,讓我感到可怕的是鬱金香似乎清楚我們的一舉一動,否則她不可能那樣輕易而準確地殺死艾爾,他是最好的跟蹤者。而眼前的這個計畫,雖然看起來瘋狂一點,但頂多當成一次幫派火拼來處理,最重要的是,這才是兵法正道,在我們的地盤上,這個計畫可以對付任何人,它所向披靡……你明白的,你只是謹慎了太久而已,你心裡明白這是最好的計畫。」

  「呵呵。」沉默一陣,卡斯楚抬起頭來,「如果對付每個人都用這樣的計畫,那麼我還要你幹嘛呢?」

  「需要我說服你用它。」

  「OK。」這一次,那邊乾脆地點下了頭,「那就讓我們幹吧,時間緊迫。」

  另一邊,幾乎就在卡斯楚拿到這個計畫的同時,雅涵所住的醫院側前方一間咖啡館裡,家明合上了手提電腦,皺起眉頭。

  「淩晨一點半……那不就是今天晚上了……傷腦筋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3:50
第二四八節 宣戰

  呼嘯的風雪模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線,不知什麼時候,街市上陸續亮起了燈,夜晚降臨了。

  位於曼哈頓第五員警分局的後門,幾輛轎車在路燈中停了下來,十多人先後從車上走出,為首的是一名四五十歲的白人男子,面上沒有多少表情,但看來很能給人和氣的感覺,跟在旁邊的史密斯、簡等一干甘比諾家族成員。隨著史密斯拿出一隻手機來打了電話,大約幾分鐘後,一名穿著便裝的男子打開了後門,迎向風雪中的這些人。

  「嗨,達米科先生,最近好嗎,史密斯、勞洛、路易、簡……」

  那人幾乎與眼前的人一個個地打過了招呼,為首的約翰·達米科與對方握了握手,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嗨,約拿斯探長,事實上,我希望可以儘快看到那些家族的烈士。」

  「當然,已經安排好了,你隨時可以看到他們。」

  說話間,約拿斯帶著這群人從後門進入。在這個總人口過千萬的城市裡,每一個警察局都肩負著極其重要的工作,因此,即便是一個分局,這棟大樓也有著相當宏大的規模。一路進來,約拿斯與周圍的人打著招呼,有的人點頭走過,見怪不怪,也有的人好奇地向這群人望了幾眼。不一會兒,人群來到電梯前,隨後分兩批乘電梯下到了地下二層。

  走過長長的通道,旁邊有法醫鑒定室、醫務室、解剖室等各種房間。最盡頭是一間屍體儲藏室。

  「其實下午驗屍官都已經來看過,死因都比較明確,不過按照程式,後天才會出詳細的法醫報告,能送去殯儀館大概要到三天后,而那天正好是……」

  「希望能夠儘量早一天,約拿斯先生。」

  「當然,我會儘量跟法醫協調。」

  那探長點了點頭,隨後領著眾人進了儲藏屍體的房間,由於外界也正值寒冬,儲藏室裡的低溫並沒有給人帶來更大的冷意。不一會兒,那探長對著號碼,打開四周的低溫鐵棺,將二十具屍體展現在眾人面前。

  「達米科先生,你可以看看,這一份是初步的檢驗報告。二十個人,各有不同的死法,刀片、重物……可能是木棒直擊頭部……有兩個是被直接擰斷了脖子,有一個人的胸部遭到重擊,幾乎整個胸腔下陷,還有的是被槍殺。我們大概可以知道在那片刻的時間裡有很多人動了手,而最奇怪的一點是,被槍殺的有七個人,他們全都是被自己的手槍殺死的,現場沒有其他人的血跡,沒有多餘的子彈……」

  「不可能……」史密斯皺起了眉頭,「他們有二十個人,而且身上都帶了槍,就算埋伏了很多人,應該也沒辦法一衝出來就搶下所有人的槍,然後殺死他們,這種事情……」

  「所以我們也覺得蹊蹺。」那約拿斯探長點了點頭,掀開了一具屍體上的帆布,「你們看,湯姆,你們知道的,嗯,就算是我也知道,他的單挑能力一向都不錯。事實證明他當時拔出了手槍,但是他的右手是被人直接打斷了關節,然後被人以最扭曲的方式將他手中的槍對準了他自己的太陽穴,一槍斃命,而他的手槍也僅僅開了一槍,並且一直握在他自己的手裡。」

  望了望眾人的表情,約拿斯頓了一頓:「我想你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在他拔槍的一瞬間,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一隻手跟他同時握住了槍,另一隻手直接打斷了他的手臂關節,然後砰的開槍……因為雪下得太大,他們身上的槍又都做過特殊的消音處理,外面街上的人沒有注意到這些響聲。」

  「這太離譜了。」周圍一個人說道,「湯姆壯得像頭牛,沒有人可以一拳把他的手打斷,而且他還沒來得及開一槍。」

  「不,有人可以。」沉默片刻,史密斯點了點頭,「約瑟夫他就能,而且……你們看唐納德的胸口,已經凹陷下去了,胸骨完全粉碎,這是橫向的傷,不是用棍子打出來的。這是最具力量的掃腿,真正頂尖的拳手,可以掃斷石柱,甚至是一堵牆……約瑟夫是可以做到的。」

  約拿斯也點了點頭:「但問題是他無法做到一瞬間殺死二十個人,即使有二十個約瑟夫埋伏在那裡,也無法保證這些人的手槍一拔出來就被制服,然後擰轉手槍將他們幹掉。」

  「世界上沒有毫無理由的表情。」到得此時,一直在旁邊看資料,聽取別人意見的約翰·達米科方才開口說話,「之所以令我們感到疑惑,只能證明對方做得很完美。」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史密斯問道。

  達米科沉默片刻:「那個作為誘餌的中國小子,他的底細你們清楚嗎?」

  「調查出來的結果只是個普通人,沒辦法進行更深層的調查,唐敬堯那件事之後,中國政府一直對我們提防得很厲害,所以那邊的消息很不靈通。」史密斯遲疑了一下,「不過,據說他是瑪麗蓮母女在中國的朋友,幾年前的那件事情。」

  「幾年前,那件事情還是我在調查,記得嗎?」達米科點了點頭。他在幾年前也是甘比諾家族最高層的主事者之一,因此當小高蒂讓位,他才順理成章成為新教父,「那件事情,應該是中國政府在主導,特別是在這幾年薩利埃的情況來看。我們對中國的野心太大,因此引起了中國政府的警惕,唐敬堯的那件事情,估計也是中國政府一早查出了端倪,所以在那一次用黑暗手段解決掉,順道救下瑪麗蓮這對母女……」

  走過一具具死狀各異的屍體,達米科的手指在盛放屍體的鋼架上輕輕敲打著:「現在這個時候,五大家族不會允許全面戰爭的爆發了。」

  眾人沒有說話,都將目光望定了他,也都知道,這是他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我剛剛接替這個位置,也不可能挑釁所有人,要努力表達善意,拉攏他們這是不變的原則。但二十個人死了,如果就這樣沉默,以後我們在美國將不會有任何地位可言,所有人都知道,約翰·達米科是個孬種……」

  「所以……我知道你們已經準備好了,行動從現在開始,到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我要老維克託付出足夠的代價。我給你們兩天的時間,後天晚上,也就是到二十三日的這個時候為止,一切的行動必須停止。到那時候,我可以聽到其餘家族叫停的聲音,二十四日是耶誕節,我去向老維克托道歉。」

  晚上九點。

  燈火通明的城市,車輛川流不息,透過紛揚的大雪,紐約市夜間的燈光在這漫天飄飛的白點裡竟也顯得有些嫺靜和素雅。

  房間裡響起輕柔的音樂,雅涵與被她稱為小媽的女人正在整理著床上的東西,大多是些到美國之後買的化妝品、衣服之類。不過看起來,倒真是滿驚人的。

  「我真恨今天的大雪居然沒讓飛機停了,我也是秀逗了,居然真的答應你。喂喂,雅涵,我求求你了,你就算非走不可,也得給我個讓我過得去的理由吧,至少,在被你老爸罵的時候我心理也平衡點……」

  一面整理著化妝品,小媽又是很不爽地在一旁嘟嘟囔囔,或許因為她終究是後母的緣故,對於雅涵認真的要求,她從來就沒辦法拒絕掉。可以想像,這次送雅涵來美國她算是負責人,要是就這樣回去了,以張敬安的涵養不會有打人罵人的情況出現,但給不出任何理由,心中的不悅終究還是有的,想來免不了又得大力討好一段時間。特別是在她是繼母的情況下,被人說成故意對雅涵的病情不利才是最大的忌諱。

  知道她心中的難處,雅涵從一邊走過來,從後面親昵地摟住她:「好啦,我知道啦,小媽,可是真正的理由確實不能說的啊。人命關天,我們早上還遇到過殺人的事情呢,這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啊,我會說服老爸的。」

  「我們有保鏢,一直在醫院又不會有問題,何況那件事還沒調查清楚呢,你多留兩天,醫院就能給出更好的治療方法了……」

  「所以我說真的原因沒法說啊……」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唉……」白了她一眼,小媽無奈地笑道,「上輩子欠你的啊!」

  「好了,小媽你整理你這些寶貝吧。我出去看看路況。」

  笑著出門,耳中隱隱聽見小媽說道:「飛機幹嘛不停開呢……」心中不由得好笑。站在走廊上,巨大的玻璃窗外霓虹閃爍著,車來人往,燈光流淌不定。就要離開這座大都市了,想到家明一直跟著自己,心中忽然間仿佛解脫了一般,一早便綴在心頭的那個沉甸甸的包袱全然不見了。

  不過,你到底藏在哪裡呢……目光在大雪之中搜尋著,但最終一無所獲,她心中淡淡地想:回去之後,你總找不到理由不見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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