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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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395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19:58
第二七九節 求情

  自習課,靈靜拿出一個新的筆記本,用米尺靠著畫出一格一格的線條,隨後在上面寫著一欄欄的明細帳。同桌的女孩寫完作業,伸了個懶腰,隨後將身子俯了過來:「又在寫帳本啊?」

  「嗯,」靈靜笑了笑,「上一本用完了啊。」

  「家庭收支簿哦。」同桌托著下巴,不無欽佩地望著靈靜,「從高一開始就看見你弄這些,兩年的時間雷打不動。如果不都知道你是學生,還以為你已經結婚了呢。」

  一開始只以為她是為家裡寫記錄收支,後來才慢慢傳出她跟兩個朋友在學校外同居的事情,其中一個甚至還是男的,這在當時可算得上驚世駭俗了。

  靈靜是這個班上最出色的女孩子之一,雖然樣貌或許算不上最漂亮的,但她與家明在一起這麼久,身上自然而然地多了一股天真與成熟交織的獨特氣質,比之同齡那些性格跳脫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這樣的氣質毫無疑問地令她便成為了其中最為引人的存在,引來諸多男生的注目。

  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同居生活便成了眾人議論最多的話題。只不過對於這段生活,靈靜向來直言不諱、心中坦蕩,大家知道了她與家明、沙沙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時間也都下意識地往好的方面去想,畢竟在旁人看來,性格惡劣、孤僻的家明是絕對配不上靈靜這樣的女孩子的。到得後來,這事的影響反而被壓到了最低,其中誠然有各種流言蜚語,卻自然無法對靈靜造成任何影響。

  「呵。」靈靜笑著捋了捋耳畔的髮鬢,「大家住在一起,還是有計劃比較好吧,其實我初中就常常幫老媽弄這個了。」

  「知道你賢慧啦。」同桌笑望著她,憧憬地說道,「不知道將來到底誰會娶到你哦……對了,跟男生同居,到底是什麼感覺啊?我看顧家明那個人好懶的,作業總是靠抄,上課只會睡覺。」

  聽人說起家明的惡劣行徑,靈靜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呵呵……跟男生同居嘛,在關鍵的時候會比較可靠啊。有什麼重活累活他去幹了,如果遇到突然發生的事情,也是他比較有主意,分工合作嘛,要不住在一起幹嘛?」她點了點筆記本,繼續畫下一頁。

  「那你們到底怎麼分的啊?煮飯、掃地、洗衣服難道都輪流來嗎?」秉承著八卦的精神,同桌繼續感興趣地靠過來。靈靜用肩膀將她擠回去一點,一面畫著筆記本一面隨口回答:「誰有空誰就做啊。不過沙沙不會煮飯,她掃地洗衣服做得就比較多……幹嘛?小麗,你狗仔隊啊?」

  「好奇啊。」臉上長著幾點雀斑,容貌平凡的同桌女生笑道,隨後神秘兮兮地眯起眼睛,「不會吧,洗衣服你們也輪流,你們的內衣也互相洗嗎?」

  「這個又沒什麼……」咬了咬筆桿,靈靜隨口回答,片刻之後才笑著推開對方,「好了,不跟你說了。你真那麼好奇,不會自己找個男人去同居啊。到時候內衣內褲不都得你洗,不到你病了,你看哪個男人會幫你洗內褲……」懶得理這個八卦女,靈靜開始記上昨天買的東西,鯉魚一條、花生米一罐……

  「所以如果顧家明沒事幫你們洗,那他肯定是變態,你和柳懷沙要當心哦……」八卦女順著她的話說道。

  靈靜不以為意:「我們從小一塊玩到大的,他是不是變態我比他自己還清楚。」何況就算要變態,家明也是直接對她和沙沙做,沙沙最喜歡弄些亂七八糟的「新花樣」出來了,而且老是要把她也拉進去……這事情當然不能說出來,只是想著想著,臉上不自覺地紅了起來,筆下機械地記錄著昨天的開銷。

  對於這樣一個美女落在顧家明那種人手裡,小麗好不甘心:「這樣下去,我看顧家明就要變成你老公了。」

  「那樣也很好啊。」沒心沒肺的美女隨口回答,將一旁為她操心的八卦女氣得夠嗆,心中倒是覺得靈靜是在開玩笑:還是高中生,誰能把結婚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一時間還想說話,突然看見門口人影一閃,管學校風紀的女巫婆張老師走了進來。

  本該是成熟美麗的容貌凝為一臉嚴肅,職業的套裙、絲襪、高跟鞋,呆板的無框眼鏡加上腦後盤起的長髮,如果在許多H-Game的愛好者來說,這樣的女性或許是擁有無比吸引力的調教、摧殘對象,不過那也僅限於調教與摧殘的時候。假如這樣的一個形象只是隨時能夠讓你打掃操場一百天的邪惡存在,那麼你在每次看到她時,或許就只能感受到畏懼與戰戰兢兢的感情了。

  正襟危坐,小麗慌慌張張地翻開身前的筆記本,祈禱對方沒有注意到她方才與靈靜閒聊的場景。不過,隨著高跟鞋「嗒嗒嗒嗒」的聲音越來越近,小麗抬起眼皮,也發現了張老師正是朝這邊走來的事實。

  這下死掉了……上課說話……扣操行分……打掃教室……寫檢討……

  幾種懲罰的方式在腦海中旋轉著,只是說話,這些懲罰當然不會全都上,但往往會是其中之一。還在想著,張老師的腳步在她的桌邊停下了:「葉靈靜。」

  「是……」怯生生地站了起來,片刻之後,小麗才意識到張老師說的不是她,砰的一聲坐下:「對不起……」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雅涵與周圍幾個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著她,待到靈靜笑著站了起來,雅涵方才點了點頭:「跟我出來一下。」

  將收支簿扔進課桌裡,靈靜笑著在小麗肩上捏了一記,隨著雅涵走出教室。到了無人看見的樓道間,雅涵才笑了起來:「你那同桌怎麼了?」

  「她最近有些秀逗,也許是有男朋友了吧……」隨口敷衍幾句,靈靜道,「有事嗎?雅涵姐?」

  「哦,過幾天是我小媽生日,有個生日宴,葉爸和葉媽如果有空,過來吃頓飯吧,還有沙沙那邊,柳老大也要請一下,這些是請柬。」打開手袋雅涵拿出六份請柬交到靈靜手上,「星期天,故園大酒店,你、沙沙還有家明一定要過來啊。」

  「一定來。」靈靜笑著點了點頭,「那天人很多嗎?我和家明他們要穿禮服過去嗎?」

  「人是比較多吧,不過不用太正式了,又不是西餐,大家圍在一起吃一頓而已。」雅涵笑著,伸出手鬆開了靈靜腦後微有些淩亂的髮辮,理順長髮,方才再次用粉紅色的皮筋束起來,「對了,泰國人的那件事,現在沒關係了吧?」

  「嗯,家明說有國安局的人在,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事了。」

  家明的背景,彼此都已經知道,說這些話,倒也已經不用遮遮掩掩。說起幾天前的泰拳事件,從家明等人走出警察局,便基本沒有了關於他們的後續。在家明那一巴掌的力量下,名叫阿姆雷的越南少年被打成腦震盪、鼓膜破裂,住在醫院就一直沒出來。泰國、越南那邊一直在通過外交抗議、交涉,但中國這邊的態度也很是強硬,拿出當初警察局的那卷錄影帶,無論對方是什麼理由的抗議,一律推回去:你們在執法機關裡動手打人,莫非還有理了,被打死都是活該的。

  阿姆雷的重傷被認定是意外,至於希裡旺,這邊將他拘留了四十八個小時才放出去。小孟的手下吐他口水,隨後兩個人幾乎被打死,他們倒也沒有通過法律途徑鬧事,只是在外面放出了要把這幫泰國人砍死的話。黑社會砍死外國友人的影響太壞,炎黃覺醒通過公安局介入,間接地警告了沙竹幫不許亂來。與此同時,最近這些天來,那支泰國團隊也一直留在下榻的酒店,沒什麼人敢單獨出來閒逛。

  這群越南人、泰國人組成的團隊中不乏性格暴躁之人,他們都是從比較混亂的國家過來,打架殺人是常事;另一方面,當到了相鄰的大國,他們也格外注意個人的尊嚴,阿姆雷、希裡旺敢於在警局裡出手,未必就沒有摻雜這樣的情緒在其中。這次來的泰拳團隊中,擔任保鏢的是一支經歷過戰爭的雇傭兵,假如只是沙竹幫,恐怕雙方早已真刀明槍地幹起來,只是有炎黃覺醒的人在一旁看著,無論他們想要做什麼,恐怕都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此,在那之後家明才沒有扮成簡素言去殺光所有人,雖然這樣一來可以一勞永逸,免除掉許多麻煩,但目前在江海,既然炎黃覺醒已經在控制住局勢,他畢竟也得顧及一下對方的感受。

  抗議的事情沒什麼效果,據說越南那邊已經準備將阿姆雷接回去治療。原本以為希裡旺也會在近期停止這次比武的行程回國,誰知道在警察局裡關了兩天,倒是將他關得火氣上來,堅持要繼續這次與中國方面的比武切磋,幾天的時間內,據說已經有好幾位成名的武師被他打成骨折送進醫院。這一系列的事情如果是在美國,或許早已被新聞炒得沸沸揚揚,可惜這只是在江海,除了一些圈內人士可以知道情況,報紙、新聞卻不見半點消息流出,也不知希裡旺知道這種情況時會是怎樣的一種表情。總之,錦衣夜行,那必定相當鬱悶。

  這邊在樓梯間說著有關泰拳的事情,另一方面,穿著緊身的排球運動服,沙沙正在體育館的房間裡與人進行著訓練,隨著三步的衝刺、起跳,充滿活力的馬尾高揚而起,砰的一聲,一記猛烈的扣球落在了對面的場地上,稀稀拉拉的掌聲與歡呼聲響起來,沙沙與幾名同伴抱在一起跳著慶祝。

  這純粹是排球社的內部訓練,又是上課時間,自然沒什麼觀看的人,一場打完,各人擦著臉上的汗珠,交流著剛才的經驗,時間是下午四點,綿軟的雲朵從體育館外的天空飄過。

  「沙沙,棒球社的王春樺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棒球社。」坐在長凳上喝著水,一名隊友在她的身邊坐下。

  「棒球社?我什麼時候會棒球的?」

  「高一的時候你不總是帶著一隻球棒上學嗎?你什麼運動都很厲害,所以大家猜棒球肯定是你的最強項啊。」

  「喔。」沙沙眨了眨眼睛,「那個是用來打架的啊。」後來讓她知道家明很厲害,球棒也就不帶了,不過,在那之前她都是以靈靜和家明的保護者自居,後來才發現家明根本不用自己保護,那段心路歷程想起來真是辛酸。家明扮豬吃老虎,太可惡了……

  心中回憶著那段時間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女生有些畏懼卻又有些崇拜的目光,待到反應過來,是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沙沙,有人找……是六班的黃浩兵哦。」

  「呃……」聽得黃浩兵在上課時間跑過來找她,沙沙不由得有些疑惑。說起來,大家也算得上是小時候的朋友不錯啦,雖然那時黃浩兵都是被她打,不過當大家的年齡稍大一些,靈靜、沙沙、家明變成了一個小集體,原本欺負家明的黃浩兵也漸漸懂事,大家也就逐漸疏遠了。這些年來,雙方認識是認識,卻從未有過交往可言。此時一回頭,只見一臉頹廢的黃浩兵果然在門外的走廊上等著,她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自從黃炳翔被雙規,黃浩兵狀態日差,原本活力十足的籃球少年如今每天在學校就跟死了一樣。然而此時走近了,才赫然發現黃浩兵的雙眼不止有黑眼圈,還赫然紅了一邊,嘴角也已經裂開,明顯是被人打的。她試探著叫了一聲:「黃浩兵?你怎麼了,誰打的你?」

  正義心過剩一向是沙沙的缺點之一。這些年來與黃浩兵雖然已經沒了交情,但大家小時候就認識,再加上黃浩兵是家明的表弟,一瞬間她就已經做好了幫黃浩兵出頭的準備。不過,黃浩兵只是微微縮了縮頭,用手撫摸了一下嘴角和臉上的傷:「沒事……我其實找你……有點事情……」

  「別說了,先跟我來。」黃浩兵的個子要比沙沙高出許多,不過此時沙沙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哥們一樣領著他到了不遠處的社團活動室。這是她當初心血來潮要求組織的五人社團的房間,不過卻從未舉行過什麼活動,如今許毅婷與東方婉混在一起,這社團也算得上是名存實亡,只用來放一些東西,作為沙沙等人在學校的暫時休息室。

  讓黃浩兵在房間裡坐下,沙沙拿出毛巾,打了一盆水放到他身邊:「把傷口的地方擦一下,我拿藥箱。」

  平日裡沒什麼交情,此時沙沙熟稔的態度反而令黃浩兵有些局促不安起來。用毛巾擦過了臉上的傷處,沙沙已經搬出藥箱,將碘酒、藥棉以及要塗抹的藥膏都放在他面前。不過之前的黃浩兵是省委書記的兒子,雖然算不上紈絝,對這些事情哪能算得上熟悉。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沙沙阻止了他亂灑碘酒的行為,細細地幫他塗抹患處。上好了藥,一面收拾著東西,一面問道:「說吧,到底什麼事?」

  「我……其實我……」吞吞吐吐地遲疑了好久,黃浩兵終於說道,「我是想問,你認識……認識蘇華區的寬哥嗎?」

  「寬哥?」沙沙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那是誰啊?」

  「呃,他好像……好像也是沙竹幫的,對了,有人叫他神手寬的……」

  「沙竹幫……」沙沙望著他,「老爸那邊的事情我不太知道,寬哥……沒什麼印象啊,你……到底什麼事啊?他找人打你?」

  「沒……」黃浩兵低著頭遲疑半天,「其實……我欠他一筆錢,我想……我又不是打算賴帳,我只是……暫時……也許過一段時間……」

  沙沙望了他一陣,大概點了點頭。對於黃浩兵為什麼會欠錢,她此時也不好多問。如果黃炳翔沒有倒臺,黃浩兵無論如何不會缺錢,如今黃家沒有倒,每個月自然也有零花錢給他。不過,父親如今還在被隔離審查的狀況中,想必他也在找各種方法幫忙吧。以前的黃浩兵對錢沒什麼概念,但也不是什麼非常奢侈的人……這樣想著,她點點頭,站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找個電話,幫你問問。」

  「我這裡有。」黃浩兵連忙說道,隨後從身上掏出一隻磚頭般的大哥大。其實目前已經有了新款的手機上市,黃浩兵之前用的手機她也曾經看到過,卻不是這只,想來他手機也已經沒了,只是在過來找沙沙幫忙之前,跟人借了一隻。

  「蘇華區……」口中喃喃說著,沙沙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孟叔叔,我是沙沙……呵,好吧,小孟哥、小孟哥……嗯,家明他好,有個事情想問你,現在蘇華區那邊有個寬哥是幫會裡的嗎?有人叫他神手寬的樣子……喔,是楊叔叔的手下啊……好的,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電話過去……當然,楊叔叔的電話我記得……」

  掛掉電話,隨後撥通另一個:「喂,楊叔叔……我是沙沙啊,嗯……不是老爸的事,呵呵,有空我一定過去玩啊……是這樣的,你的手下有個寬哥吧……沒,他沒得罪我,你別罵他……是這樣的,我有個同學,叫黃浩兵……嗯,就是他……我們算是從小的朋友了,他是家明的表弟啊……你也知道最近的事情的,那怎麼說也是家明的家裡人啊,他欠了寬哥的錢,不過……哦、哦,好的,好的……那沒事了,謝謝楊叔叔,再見……一定去看你,呵呵……」

  笑著掛斷了電話,沙沙笑著將手機還給了黃浩兵:「好了,沒事了。」

  「謝、謝謝……」有些局促又有些感動地點了點頭,黃浩兵也是個驕傲的人,想來讓他這樣來找沙沙,肯定也是不容易。道過了謝,也沒能多說幾句,他便拿著手機告辭而去,沙沙在後面喊道:「別忘了換藥啊!」

  望著黃浩兵離去的背影,沙沙坐在那兒,輕輕歎了口氣。無論如何,黃家弄成這樣,令她有些傷感,方才黃浩兵在場不好說,這時方才想起應該多打個電話去問問黃浩兵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而借錢,不過隨著黃浩兵離開,手機也已經帶走了。

  放學後再打電話問吧……

  懶得再跟人借手機,她這樣想著,不過放學之後,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女就已經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沉浸於三人混亂而溫馨的世界中去了。過得幾天,她已經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3
第二八○節 當我男朋友

  淩晨的時候醒過來,大約是四點左右,外面的天還是黑色,頭有點痛。

  柔軟而寬大的羽絨被蓋在身上,身邊是兩名酣睡的少女,有淡而熟悉的體香,靈靜緊貼著他的身體而睡,一隻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側身,修長的腿與他交纏在一起,少女的肌膚細膩柔滑,猶如緞子一般,給人帶來很好的觸感。沙沙則一向沒什麼睡相地斜著睡,背對著他,也照例將他的左手當成了枕頭壓在身下,手指可以感覺到沙沙的呼吸,稍稍一動,便能觸碰到少女沉睡時微啟的雙唇。

  要從這樣肢體交纏的狀態中脫身有些困難,不過家明總算是久經考驗了。輕輕地縮手、蠕動,將靈靜的手悄悄地移開。離開羽絨被時,晚春的淩晨依舊帶著冷意,縱然以他的身體素質來說這算不了什麼,但他還是穿上了一件長褲,為床上依舊沉睡的少女將被子掖好,在她們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後推門而出,走上陽臺。

  黑夜寧寂,遠遠近近的街道間依舊有燈光隱約射來,卻也已經到了這個城市最為安靜的時間。夜即將過去,早晨還未開始,偶爾也有汽車的聲音突兀地閃過,或是一些自行車、推車的聲響。附近的菜市場裡,最早的一批人已經起來,一些早餐店的大門仍舊緊閉,燈光卻從門縫中照射出來,這些人大抵淩晨兩三點便已經起來準備。一些豬肉、蔬菜的批發攤上也已經亮起了黃色的電燈,有人說話、笑,秤砣輕響,割肉的尖刀劃過鐵釺,在空曠的淩晨顯得格外清寂。

  樓下的遊戲室號稱是二十四小時營業,但今晚沒什麼通宵玩的人,也已經熄燈閉店。他站在陽臺邊呼吸著清晨的空氣,腦中的痛楚便變得更加尖銳起來,而這痛楚並不影響他的身體,頭痛愈清晰,對於周圍的把握也就愈加清晰,整個身體,仿佛已經敏銳到了極限。在這個狀態下,即便失去了真正斬殺一切的無情之心,他也有把握面對巔峰時期的源賴朝創,並且不落下風。

  超越了人體的極限麼……當然,也有可能是自信心膨脹後產生的錯覺。自己重生以來,把握住了許多敵人的弱點,每一次的戰鬥,其實都不是在真正公平的情況下。雖然之于殺手只看事情的結果,但如果要客觀評價一個人的真正實力,還是得將這些優勢考慮進去,然後評判一下,如果失去這些優勢,自己又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幻想總有誤差,不過頭痛到底是怎麼回事。家明不是醫學上的白癡,卻也從不清楚哪種頭痛可以讓人的狀態變得更加完美,或許該找個醫院給腦子照個片,不過暫時卻找不到非常信得過的腦科醫生……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諱疾忌醫的毛病,家明這些天在考慮著這件事,卻終究也沒有將之付諸實際。這段時間的頭痛,多半與那只送自己回來的鳳凰有關,人是不可能解決這個層次上的問題的,既然解決不了,他暫時也就懶得刨根問底,徒增煩惱。

  說起來,這是一種懦弱,與他現在過的生活,與靈靜、沙沙、雅涵都有關,這些事情,他清楚明白,假如他還是裴羅嘉的殺手,他會毫不猶豫地讓別人把自己的腦子切開看看,拿去做研究,但現在,既然這樣的事情沒有影響到生活,也就由得它去了。

  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頭痛漸止,他過去推開一旁小房間的門。當初租這套房子的時候,臥室是兩間,理論上來說給了兩個女孩子,這間雜物房便收拾開給家明做臥室。這樣的安排當然只是為了做出來給外人看,總的來說,這間有些封閉的小房間算是家明的工作室,一張收拾乾淨的彈簧床,用來放電腦的書桌,家明自製或是買來的許多儀器就跟這台經過改造的電腦連在一起,各種大大小小的箱子、電子設備占去了大半的房間。

  坐到彈簧床上,他打開電腦,隨後在一個加密的文檔裡輸入資料,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五日淩晨三點四十五至四點二十,持續頭痛,原因未明。

  在這之前,文檔中已經記錄了許多次頭痛的時間。發作時間、持續時間各有不同,但如果從大的趨勢上來說,發作的確是越來越頻繁,持續時間也已經越來越長了。

  一切的分析歸納都證明,他的確該到醫院檢查一下了。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隔壁的房間裡也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一會兒,靈靜端了一杯熱咖啡推門進來,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薄罩衣,汲著帶香蕉圖案的拖鞋,十七歲的清麗少女依舊帶著朦朧的睡眼:「你又起來得這麼早了……」咕噥的聲音也是綿綿軟軟的。

  「有些事情……不想吵到你的。」家明笑了笑,將少女拉到身邊坐下。大概也是迷迷糊糊地起來,家明伸手過去時,少女的腿上也只穿了一條單薄的白綢褲,冰冰涼涼的,連忙拉起床上的被子將她裹起來:「你就不覺得冷啊。」

  「你不也沒覺得……」曲起雙腿在家明身邊坐下,靈靜揉著眼睛說道,隨後鑽到家明懷裡,用被子將兩個人都包起來,「什麼事啊,這麼急……」

  「呵,日本發來的一些資訊,我想起一些事情,所以起來看看。」打開一個資訊欄,隨後打開音樂播放機,給人清爽感覺的鋼琴曲便在房間裡輕聲流淌起來。靈靜倒懶得看什麼日本來的訊息,埋頭在家明懷裡,隨著鋼琴曲一面輕哼,一隻手在家明大腿上輕柔敲打著。

  「家明,今天雅涵姐的小媽生日,我們下午什麼時候過去啊?」

  「唔,大概吃過午飯,雅涵姐就會過來接我們了。」

  「老媽到四點半才可以提前下班,我們先過去?」

  「嗯,先過去酒店裡玩一會,然後我開雅涵姐的車先去武館,再到醫院接葉媽。」

  最近一段時間雅涵常在武館,她小媽的生日葉氏夫婦推辭不過,也便答應了過去,雙方雖然不認識,但那樣的宴會本就不需要認識。至於柳正,據說是當天要跟人談判來著,有事走不開。

  「呵……柳叔叔跟人談判,不會有事吧。」打了個呵欠,她輕聲問道。

  「不會的,放心,他現在都已經是江海最厲害的黑社會老大了。」隨口回答著,家明一隻手攬著靈靜,一隻手用滑鼠操縱著電腦。

  晚春、淩晨,就在這音樂聲輕盈流淌的小房子裡,兩人輕聲說著話,隨後,靈靜就那樣酣睡了過去。家明拿著咖啡,小口地喝著。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家明不是以殺手的手段刻意從床上偷爬起來,靈靜總是會察覺到他的離開,不久之後,端著咖啡過來陪他坐上一會兒。有時候就像今天這樣在家明懷裡睡過去,然而過得不久,大約五點鐘的時候,外面街道的人聲多了一些,少女身軀微微一震,隨後便睜開了眼睛。

  「唔……」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靈靜摟著他,揉了揉眼睛,好半晌才看清楚電腦旁的小鬧鐘,從被子裡伸出纖巧的雙足,她輕盈地下了床。

  「我回去睡了……」口中嘟囔地說著,她在家明臉上吻了一下,汲著拖鞋回去主臥室。過不了多久,家明走到臥室門口看時,只見兩名少女在床上相擁而睡,像是在夜色中盛開的百合花。

  事到如今,早已明白她們倆不是真正的百合了,不過在許多時候,這仍會成為三人間調笑的話題。每次想起當初兩個小女生第一次看了A片,隨後在床上互相檢查處女膜,靈靜被沙沙強行打開雙腿時的情景,家明就忍不住想笑,那是在他們童年的記憶裡,最為寶貴的一幕畫面了……

  三人的世界,說起來很簡單很浪漫很狗血,但其實也有各自小心維持的地方。譬如說如果是兩人世界,或許靈靜就會陪著家明一直睡到天亮,不過十七歲的少女卻有著無比細膩的心思,她才會選擇回去繼續睡,沙沙在床上的時候,也往往會將靈靜作出偷襲挑逗糾纏的目標,但她的性情看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其實卻是最纏家明的一個,許多時候挖空了心思只是想讓家明更高興。

  這些事情,大家心裡都明白,因為在他們之間,除了家明與靈靜互相喜歡,家明與沙沙互相喜歡,靈靜與沙沙,歸根結底也是互相喜歡的,如親情,也如愛情。生活本身是大家互相遷就的過程,當然,心甘情願為對方遷就、退讓的人,才能真正生活在一起。

  隨著時間的流淌,清晨的街道很快便熱鬧了起來,早餐店開了門,不遠處菜市場裡的商販也已經滿了,各種賣早點的車輛推在街上走,早起的老人和家庭主婦們也都出了門。星期天對於家明等人來說,以前是照例要睡懶覺的,不過今天既然已經早起了,家明也就準備出去買些早餐材料回來。從陽臺走向臥室,便聽見沙沙嘟囔的聲音叫起來。

  「睡覺……我要睡覺……求求你啦,靈靜美人,陪我睡覺……不要走,你走我就咬你屁股……」

  那語音哀怨無比。家明推開門,只見靈靜只穿了內褲與胸圍,拿著長褲無奈地站在床邊,沙沙的半個身體從被褥中鑽出來,沒有睡醒,因此還閉著眼睛,身體軟得像是軟泥怪,頭髮披散又像是水鬼,臉還真是貼在靈靜的屁股上,雙手緊抱住靈靜的大腿,嘟嘟囔囔,好生可憐。

  眼見家明似笑非笑地進來,靈靜抱著褲子同樣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哎呀,我出去買早餐啦,你要睡不會找家明啊……」

  「不要……家明抱起來硬邦邦的,沒有你軟……他的手老是梗著我,還把細細長長的東西往我嘴巴裡塞……」

  沒怎麼注意到進來的家明,沙沙沒完沒了地嘟囔,靈靜失笑一聲,疑惑地望向家明,只見家明攤了攤手:「什麼細細長長的,她昨晚老是嘬我手指……」

  「好了,我真的要起來了,你今天早上別吃早餐了啊……」

  「不許走,讓家明去買早餐……」

  「不許抱著我……」

  「啊嗚!」

  久說無用,沙沙衝著靈靜的屁股一口咬下去,棉紗的內褲被她咬在口中,靈靜哭笑不得的一陣掙扎,半邊臀部的肌膚倒是白生生地露了出來,縱然身體已經被家明看了無數遍,靈靜還是羞得用雙手去擋。家明笑著過去推她一把:「好了,靈靜同學,你就陪她睡覺吧,早餐的事情我負責了。」

  這一下令得靈靜一屁股坐在了沙沙的頭上。趁機將靈靜拉在了床上,沙沙從被子裡伸出纖足在家明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臭男人……我的鼻子被坐塌了啦……」家明笑著跑出了房間。

  外面的街上就有早餐賣,不過只要不是趕時間,三人還是選擇自己做,當然,應該說是家明與靈靜兩人做。買了早晨新鮮的瘦肉、蔥花,再帶回幾根油條,隨後便是煮湯、燒水下麵條。被沙沙糾纏一陣,靈靜倒也是起床了,簡單地收拾著昨晚弄得有些淩亂的房間。沙沙兀自賴在床上不起來,隨後說三人這樣真的很像一家人:家明爸爸,靈靜媽媽,沙沙女兒。對於她的這種無恥言論,家明和靈靜笑著鄙視,因為按照年齡,三人之中反而是沙沙最大。

  今天沒什麼事情,吃過早餐出去散步,回來之後圍著看了一部電影,隨後家明看漫畫,靈靜和沙沙玩了會遊戲。大約十點鐘的時候,有人敲門。

  「是雅涵姐吧?」放下手中的遊戲機,靈靜穿著拖鞋過去開門。房門打開才有些驚奇,因為來人不是雅涵。雖然來過一兩次,但也算不上什麼常客,那是一身健康運動裝的東方婉,從容地笑著揮了揮手:「嗨,靈靜,家明同學在嗎?」

  「呃……他在,進來吧。」

  此時一身休閒運動服的東方婉看起來有些像是男孩子,但與沙沙的感覺是不同的。沙沙一向奔放激烈,有時候可以野蠻,在喜歡的男孩子面前便顯得嬌憨;東方婉的感覺則是從容,帶著一絲的高貴與高傲,在她被家明激怒之前,與她哥哥東方路的氣質其實還有些類似。

  接近一年的時間以來,她一邊讀書一邊辦著玩具公司,家明還在其中掛個頭銜,占了一部分股份與分紅,靈靜與沙沙自然是知道的,有時候——雖然次數真的很少,這跟家明完全不敬業的精神有關——家明因為一些工作的事情被叫出去,靈靜與沙沙也都清楚。

  進了房間,家明從躺在沙發上看漫畫改為坐起來,沙沙也從趴在地毯上打遊戲改為盤腿而坐。靈靜端了水出來,東方婉倒也是開門見山:「其實今天過來,有件事要家明同學幫個忙。」

  「可以不幫嗎?」家明從漫畫書後抬了抬眼皮,靈靜在遊戲機前白了他一眼。

  「什麼啊,那也是你的公司吧,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東方婉也是翻了個白眼。現在的她倒不會為了一點點的事情而生氣了,兩人之間的來往總是這樣,總要抬扛才能談得攏,不過平心而論,只要確實有理論的、家明雖然臉上不爽,總還是沒有拒絕過。

  「是這樣,今天有個宴會,張老師家裡的,說是張夫人今天生日,故園大酒店。」從口袋裡拿出兩張請柬晃了一晃,隨後一張推到家明身前,「你也知道的,張家做產品銷售,雖然跟玩具完全不是一個類型,但這次酒宴,那些大超市、大商店的老闆、分銷商肯定很多,到時候我纏在張老師身邊,就能認識不少,不過這次雷慶那傢伙肯定也會去,他家裡勢力大,人脈廣,最近擺明砸我們的生意,所以呢,照例……」

  她偏著頭,手指在請柬上敲了幾下:「這是你的請柬……當我男朋友。」

  端著漫畫書,家明目光憊懶地望著她,隨後吐出一口氣,將書放下。

  「請柬很了不起嗎?」刷的一聲,家明手一揮,大紅色的請柬像是扇子般展開在東方婉眼前,「我有六張哎。」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6
第二八一節 車禍

  時間是下午一點多鐘,外面的天氣陰了一陣,隨後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春雨如酥,空氣頓時染上了一層涼意。

  「男朋友?東方婉?」穿一身淡雅的裙裝,剛進門不久的雅涵坐在沙發上跟靈靜、沙沙聊天,家明拿著一件外衣出來披上:「我還沒答應呢,這兩傢伙,為了錢就把我給出賣了……」

  「喂,去年過年的時候,人家可以往你銀行卡裡打了八萬多塊,八萬多塊還不夠買下你的麼……」攀著沙發的後背,沙沙衝家明笑道,靈靜也在一邊幫著腔:「是啊,那還說是去年剛起步時給你的分紅,可我就沒見你幫她做過什麼事,不做事就拿錢,連我們都看不過去哦,只是在必要的時候讓你幫忙幹掉幾隻蒼蠅你就唧唧歪歪囉囉嗦嗦……」

  「是啊,蒼蠅。可是這幾隻蒼蠅家裡的勢力比東方家還要大,我啊,一個每次考試只考及格分的平凡小男生怎麼每次都要跑出來當炮灰……」

  「可是……可是東方婉肯定也是覺得很麻煩啊,你既然是她的合作夥伴多多少少都要幫個忙啦。」

  對於崔國華這樣與黑暗世界有關的人,就算對方表現出來的是好意,靈靜也都保持著退避三舍的態度,不過對於東方婉,她與沙沙的戒心明顯要少得多。不過也罷,反正自己是真的拿了東方婉的錢,總不能完全不幫對方做點事。衝著雅涵無奈地攤了攤手,雅涵笑道:「那沙沙怎麼辦?柳叔叔雖然不來,但葉爸葉媽都會過來啊。」

  家明與雅涵的真正關係,靈靜跟沙沙都不知道,不過家明跟靈靜、跟沙沙已經發展到了怎樣的程度,雅涵倒是早就清楚,當初為著雅涵知道三人的同居關係,靈靜跟沙沙在雅涵面前還局促過好久。這些錯綜複雜的東西表現在葉氏夫婦面前的,一般都說家明與沙沙是確定了關係的男女朋友。

  葉氏夫婦將家明看得跟親生兒子一般,事實上自然也希望家明將來與靈靜成為一對,但既然沙沙已經搶先一步,他們倒也沒什麼辦法,只是為著三人仍舊住在一塊兒表示過憂慮。在靈靜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三人之間的朋友關係比戀愛關係更牢固之後,方才暫時放下這事。

  不過,既然葉爸葉媽也過去了,要扮演別人的男朋友,自然還得先說好。一方面跟東方婉交待清楚,另一方面則提前跟葉氏夫婦打個招呼。歸根結底,終究不算什麼大事,四人說笑一陣,準備出門。

  從去年聖誕到現在,家明與雅涵的關係正處於傳說中的蜜月期,不過在靈靜與沙沙面前,她始終嚴格地保持著老師和姐姐的態度。四人上了小車,家明坐在副駕駛座上,靈靜和沙沙坐後排,緩速駛出這片街道,雅涵忽然想起一件事,對家明說道:「對了,昨天我聽我爸那邊說,黃炳翔已經被正式逮捕了,你們黃家……」

  「雙規結束了?」家明側過頭去望了她一眼,「那接下來就是正式進入起訴程式,沒什麼回轉餘地了……」

  「黃家那邊……問題大嗎?」

  「一大半的人會破產,這沒說的……」家明搖了搖頭,「上面這次打擊的時間選得太好了,也怪黃家的那幫親戚太貪心,憑著二伯的影響力,什麼虛幻公司都辦得起來。根基不穩,公司配置不合理,閒人又多,如果不是靠著二伯的影響力把整座大廈撐起來,這樣的公司在社會上只有賠錢到死。二伯這一去,供應商不再供貨、銷路被打壓到幾乎沒有,另一方面無數人拿著白條來討債,不進監獄都是好的,只能破產。只是黃家本部,二伯不在,也是大打折扣了,未來幾年,只會不斷下滑,黃家又沒有什麼商業天才,誰都拉不起來的。」

  客觀地說著這些東西,後排的靈靜偷偷地揚起手,在他頭上砰地敲了一下,隨後俯過身體來掐他的脖子:「這是你自己家的事情啊,你還笑這麼開心!」

  「唔……可是……」被靈靜掐得搖來晃去,家明還是不由得笑出來,「……那我也沒辦法啊……」

  沙沙在後排托著腮幫:「我老爸跟黃家也有生意來往,而且他說打算繼續合作下去。」

  雅涵也望著打鬧的兩人笑道:「呃,如果家明你希望,我可以叫我老爸跟黃家合作一些生意,最近我跟他關係比較好,大不了去公司掛個名字好了。」

  無論如何,中國終究是中國,對於家庭、親人比外國人要重視得多。雅涵等人早就知道了家明對於黃家的態度,然而看見黃家出了問題,還是忍不住要關心。而由於黃炳翔的倒臺,一些有敏感身份的人物——譬如柳正,更是要立刻脫身的時候,卻決定繼續跟黃家合作,多半還是家明這個准女婿的原因居多,當然,這之後的合作,當然僅止於合法的範疇了。

  對於這些人的關心,家明自然明白,並沒有給予自己姓氏,卻給了自己血緣的那個家族,他沒有太過親切的感情,但畢竟還是有一定認可度的,不過要自己出手那就不必了,當下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拒絕的話,到雙方獨處的時候說比較好,黃家的大船隻會逐漸下沉,以張家、柳家的力量都阻止不了這種趨勢,但既然不會完全沉沒,那就沒必要做些意義不大的事情了。

  生日宴會要到晚上才會舉行,提前抵達酒店,無非也是玩而已。雅涵會過去接了幾人一起,最大的關係自然是因為家明,而在兩點多鐘就到酒店來,卻是因為小媽在這之前就打過招呼,讓雅涵儘量早到的緣故。

  說起來,這等大家族的宴會,一般來說都是包含著許許多多經濟利益的牽扯在其中,雅涵小媽的生日,自然只是個由頭,但無論如何,最為重視這件事情的,自然還要數小媽本人。張家一如黃家,由實力排座次,當初張敬安與雅涵生母本就是利益的結合,因此雅涵的地位便一直不錯,而之後雅涵小媽嫁進來,所有人都明白,這性質不過如同雅涵的保姆一般。這些年來,她雖然在那所大宅中有著主母的地位,但之于張家來說,卻一直都是被人忽視的存在,張敬安與她相敬如賓,對於這些事情,卻一直無心改變。直到這次雅涵去紐約,發生了那麼多恐怖事件後平安歸來,小媽也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至少得到了張敬安的認可,這次的生日宴,多半也有向外界正式承認這個「夫人」的意思在內。

  有了這樣的特殊意義,最近一段時間來,小媽便一直在為此而興奮著,整個宴會的所有環節都是由她一手操辦。不過說起來,小媽在嫁入張家之前,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女明星,這些年來雖然也參加過許多類似的宴會,對這些事情也有一定的瞭解,但這次關係到自己,心中不免忐忑,讓雅涵這麼早過來,也是為了讓這個「女兒」幫忙做一下最後的檢查與監督。

  「說不定是騙雅涵姐你過來相親哦。」

  半路上說說笑笑,快到酒店時,靈靜開口猜測,雅涵倒是笑得燦爛:「那也好啊,反正不是有家明嗎?讓他幫我頂著好了,我可不介意他們說我姐弟戀。」

  「大眾情人哦。」沙沙在家明肩上一拍,靈靜倒是笑著貼近了雅涵:「雅涵姐,還是說我是你女朋友吧。」她模樣乖巧,此時笑起來臉上漾起一個可愛的酒窩,儼然已經將嬌嗲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雅涵灑脫地聳了聳肩:「那也好啊。」側過了臉,在靈靜粉頰上輕輕一碰。幾人正笑成一團,前方的道路上驀地一條黑影閃過,家明猛地伸過手去拉動了方向盤。雅涵一聲低呼,還沒反應過來,砰的一聲,小車往旁邊一拐,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

  這一下撞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沙沙扶著家明的椅背倒沒什麼事,剛才自告奮勇要當雅涵百合女友的靈靜倒是差點撞到前方的變速杆上,卻是被家明橫過的腿擋住了,雅涵也差點撞上方向盤,倒是家明及時伸出了手,墊在她的額下,待到抬起頭來,嚇得整張臉都白了。

  「沒事吧,靈靜、沙沙?」

  「我沒事……」

  「我沒事。」

  「雅涵姐呢……」

  驚魂甫定,車內的三個女生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確定了大家都沒事,便各自打開了車門走出去。家明隨意晃動著被雅涵的額頭撞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回頭看去,只見一隻黃白相間的喜樂蒂犬正癱倒在道路中央,瑟瑟發抖,不過看起來倒是沒有撞到它。

  更遠一點,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女人正小跑過來:「你會不會開車啊,撞到人你賠得起嗎你們……」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7
第二八二節 衝突

  「你會不會開車啊,撞到人你賠得起嗎你們……」

  天空之中還在下著酥潤淅瀝的小雨,車禍的影響,街邊的人們逐漸圍了過來,有的打著傘,有的沒有,而發出尖刻斥駡聲的,自然便是那穿著名貴春裝,渾身金飾的微胖婦女,從不遠處的名貴轎車旁小跑而來,顯然便是此時在道路上瑟瑟發抖的那只喜樂蒂的主人。

  附近這路段雖然算不上非常繁華,但旁邊就是一個三星級的大酒店,這滿身金錢氣息的婦人顯然就是從酒店裡出來,沒看住她的寶貝小狗,結果引發了這起車禍。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名二十多歲、身材高大的男青年以及體型壯碩的司機,估計也兼了保鏢的職業。

  伸手遮雨,從車內出來的幾人望望那一臉凶相的婦女,再看看地上的喜樂蒂,都沒什麼搭理的心情。雅涵估計是被嚇得最厲害的,跑出來看沒撞到人,心神稍定,但臉色仍舊有些蒼白,歎了口氣,扭頭望向前方車頭扭曲的部分。這輛車當初買時也算是輛好車,後來在張家車庫裡收了許久,被雅涵拿出來用,大部分時間又疏於保養,以至於出過幾次毛病,現在看來,終於到了換車的時候了。望著站在汽車另一側一臉不爽的家明,露出了一個笑容。

  此時那婦女也已經跑上了道路,抱起那只喜樂蒂,「小歡」、「小歡」地叫著,但那小狗似乎已經被嚇傻了,在女人懷裡發抖,沒什麼正常反應。一扭頭,女人便又朝這邊衝了過來,繞過了車尾,似乎想要找雅涵撒氣:「是不是你開的車,給我看你的駕駛證。不會開車就不要開,我家小歡如果有什麼事,今天有你們好受的!」

  中國的交通法在某些地方相當神奇,一旦出了事,往往都是機動車一方負全責。不過先不說這次導致事件的是一條沒看管好的狗,就算是真的撞了人,以雅涵的背景估計打個電話也就能搞定大半。那女人氣勢淩人,身後的男青年倒是拉了拉她的肩膀:「媽,算了……」一旁的沙沙甩了甩馬尾上的水滴,已經直接衝了上去,將那蠻不講理的女人推得倒退了好幾步。

  「你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找打啊,明明是你沒看好自己的狗,還沒找你算帳呢,你以為自己算什麼東西……」

  沙沙的性格從小刁蠻,雖然這些年來在家明面前看似乖巧,可不代表面對著外人也是如此。方才被嚇了一下,此時便已經拿出了黑社會裡與人對峙的態度來,一推之後也不客氣,舉起了手作勢欲打。這女人被嚇得再退了兩步,不敢說話,與此同時,她身後的男子也已經衝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沙沙的手腕。

  「你幹什麼!?」

  這對男女顯然是母子關係。沙沙原本舉起手倒也不打算真打,只將那不講理的女人嚇跑也就是了,此時被男子一聲質問,又被抓住了手,掙了一下居然還沒掙脫,倒是真的生起氣來。這男子看來身材高大,但氣質卻是文質彬彬,倒是已經趕上來的壯碩司機有些威脅,沙沙當下冷冷說道:「放開。」她現在畢竟也已經是成年人,出手終究有分寸,不過當目光逐漸變得冷厲,也代表著這位十七歲少女那不多的耐性也已經到達極限了。

  「小姑娘,你應該為剛才的事情道歉……唔……」

  「娘你外婆!」

  男子的話還沒說完,沙沙罵了句粗口,手腕一翻,便將對方的手掌反了過來,那男子的反應也很快,微一皺眉,卻是刷的一下抽出了手,眼見沙沙毫不猶豫地踹了過來,連忙退後兩步。另一邊,那身材壯碩的司機動了一下又定住了,左手小指已經被突然出現在沙沙身邊的家明握在手中。想來是眼見動手便要幫忙,正好家明湊了過來,想將眼前的小個子推開,誰知道手一出,一根手指便被家明伸手握住。

  這也算是家明慣用的招數之一了,只需要簡單的一下,幾乎便能廢掉一般人的戰鬥力,以他的眼力跟速度,這樣的出手又有幾個人能躲得過去。一時間,家明瞥了瞥嘴,一臉無奈地望著對方,那司機的手僵在那兒,臉上表情頗為精彩。

  眼見家明出手,沙沙更是得勢不饒人,想要衝上去把這對母子胖揍一頓時,卻被雅涵從身後拉住了。

  「算了吧、算了吧,家明……」

  知道沙沙最聽家明的話,她拉住沙沙的肩膀,叫的卻是家明。此時周圍圍觀人群指點議論,靈靜從後座拿了把傘出來,給沙沙和雅涵遮住小雨。

  「算了,今天小媽生日,她還在等著我們呢,要是讓她知道出了車禍,多半會讓人覺得彩頭不好……」

  站在沙沙身後,雅涵輕聲說著,這一天對於雅涵小媽來說,委實是人生的大日子之一,家明放開那至少高過自己一個頭的壯碩司機的手指,舉手退了一步,回頭一笑:「算啦,這輛車也早該報廢了。」

  雅涵點頭笑道:「嗯哪。」

  沙沙也放下了戒備的姿勢,拍拍衣服上的雨:「要不是她說話難聽,我理都懶得理她……」

  說起來,雅涵遇上難題時性格剛毅,對一般的事情終究隨和,原本以為撞到了什麼東西,將她嚇了一跳,被嚇過之後眼見沒事,反而是欣喜地鬆了一口氣,再加上今天是小媽的生日,為了這一天,小媽這整段時間都興奮得神經兮兮的。這位小媽儘管當過演藝明星,也一直都相當稱職地扮演著雅涵亦母亦姐的角色,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名有些虛榮、有些護短、又有些俗氣的小婦人,今天既然是她生日,那麼自然越少麻煩事越好。扶了扶眼鏡,雅涵走上前去。

  「我們今天還有事,想必你們也有急事,無論如何,這件事情終究是一場意外,電線杆和車子的損失由我負責,其它的到此為止好嗎?很高興沒有人受傷。」

  她從小受到的也算是貴族教育,接觸的大多是上層社會的人,在聖心學院與人打交道這麼久,此時說起話來自有一股威嚴,前方那男子便要點頭,躲在兒子身後的微胖女人叫道:「什麼到此為止,那個沒教養的傢伙推我的事情怎麼算。文青,打電話給你在交警隊的李叔叔……」

  她這話一說,不光是沙沙,雅涵的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有些生氣,她只是不想在今天弄些亂七八糟的事,可不是怕事。好在名叫文青的男子連忙制止她:「媽,算了,別說了,這件事本來就是沒看好小歡引起的,沒人受傷就很好了……」

  「可是她推我!她居然敢推我!」

  一街的人看著,那女人指著沙沙嚷了起來,大有不肯甘休的意思在內。雅涵此時倒也懶得多說,打開手袋,從裡面掏出了手機:「那好吧,我們叫交警隊過來,順便把警察局的人一起叫過來,具體處理一下這件事好了。」

  這年頭大哥大都是珍稀事物,雖然在江海這樣的大城市裡還算多見,但擁有一款最新式的,比磚頭遠小得多的手機,幾乎已經算得上是身份的象徵。不過,雅涵還沒來得及撥號,一旁的沙沙已經伸手搶了過去,滿臉的不爽:「不用,員警和交警讓他們叫好了,我打電話給楊叔叔讓他派兩百人過來,這邊正好是他的地頭……」

  她喃喃地念著、撥號,靈靜倒是笑著拉住了她:「算了吧,那些人來遇上員警了不好。」雅涵也是點點頭:「是啊,這種事情不用麻煩他們的,家明你說呢。」

  家明倒是揮了揮手:「我什麼意見都沒有,隨你們怎麼玩。」

  「這怎麼是玩呢……」雅涵嗔了他一眼。

  「不就是玩嗎,呵呵……」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家明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那對母子。

  「叫人嗎?我們不會叫啊,看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高中生能叫些什麼貨色過來……」

  「媽,算了好吧?」

  「什麼算了,剛才在那邊商場裡還遇到了阿虎,這一帶都是他罩的,文青,做人不能太直了,對這些不良少女不用客氣,你不教訓一下她們,說不定她們將來就是吸毒做雞的份,我這是在代她們家長教訓一下她們,做人別不知道天高地厚!」

  很明顯,文質彬彬的青年拗不過蠻橫的母親,不出片刻,那微胖的女人便拿著磚頭撥通了一個外號「老虎」的人的電話:「喂,老虎,是你若琳姨啊,我在長紅酒店外面,遇到幾個還在讀高中的不良少女了,開車差點把小歡給撞死,現在還準備打電話從學校叫人……對,你給我叫五十個人過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7
第二八三節 老虎

  「喂,老虎,是你若琳姨啊,我在長紅酒店外面,遇到高中的不良少女了,開車差點把小歡給撞死,現在還準備打電話從學校叫人……對,你給我叫五十個人過來……」

  從那對話聲中,這女人顯然是將沙沙當成普通的、遇上事便打電話叫上一大幫同學的不良少女了,用黑社會的語氣叫起人來一副得意洋洋的味道。對這一幕場景,家明似乎是看得頗為有趣,旁邊的三個女人還沒就打電話給誰的問題討論清楚,手機倒是先一步響了起來,雅涵連忙接過:「喂?小媽……嗯,我們正準備趕過來呢,在街上買東西。我們是誰……我還有我的朋友啊,當然有男的有女的……喂,你不會真的給我安排相親吧……」

  「相親?我看你們今天走不走得了……」不遠處的女人說了一句。

  「……罵人?沒啊,街上的雜音吧,我們馬上就過去了……真的沒事,有人在街上吵架,你知道了,駡街嘛,我們正看得有趣呢……」

  她這樣說著,圍觀的人聽得似乎有群架要打,一下子便變得稀稀拉拉,兩名從酒店裡跑出來的保安眼見有車禍發生,小跑過來看情況,卻被那氣呼呼的女人直接罵走了,大約這女人最近住在酒店裡,這些保安也知道她有些影響力的緣故。

  雨根本算不上大,街道兩邊也有些冒雨在街上走的,要打傘可以打傘,要忽略也就可以忽略,那文質彬彬的男子阻止不了母親,似乎對沙沙的行為也有些腹誹,一時間也就沒再說話,想了一陣卻覺得不妥,有些為難地對家明這邊揮手:「你們先走吧……」

  這倒也算得上是好心了,不過雅涵正跟沒完沒了的小媽敷衍,見了他這動作,卻是直接白眼轉到一邊,懶得理他。後面的女人倒是叫了起來:「走?有種就不要走!」

  家明等人自然是不走的,他靠著汽車車尾有些好笑,雅涵站在旁邊打電話,靈靜則撐著一把大傘試圖將三人罩住,清秀的眉宇間倒也有一絲薄怒,沙沙跑到不遠處的投幣電話亭打了電話跑回來:「打電話給楊叔叔,才記起他前些天跟老爸他們有事去了,估計還在談判呢。我打了個電話給安伯伯,讓他叫人過來,不過這邊不是他的地盤,估計有些晚到……」

  她望了一旁的家明一眼:「我倒也沒認真叫人了,反正打不起來。安叔叔跟政府那邊關係都不錯……」

  沙沙畢竟不是什麼小孩子了,跟著父親的時間零零總總加起來不算長,但也看過許多事。眼下的情況,車禍又是口角,這邊雖然不很繁華,卻也不是什麼偏遠地方,最快來的人多半是員警而不是黑社會。況且有家明在這裡,她向來是什麼都不怕的。

  這樣大約過了一兩分鐘,雅涵掛斷了電話,一群人從遠處的街邊直行而來,浩浩蕩蕩地過了馬路,為首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看起來委實稱得上肌肉發達,虎背熊腰。對面的女人揮了揮手:「喂,這邊!」隨後回過了頭:「怎麼,你們的同學還沒到啊?」

  不片刻,三四十人的隊伍就浩浩蕩蕩地圍滿了這邊,為首那虎背熊腰的男子正跟中年女人打著招呼,並且介紹著旁邊一名比他地位高一級的男子,這男子身材不高,看起來也是文質彬彬的樣子,下身是牛仔褲,上身一件黑色皮衣敞開,露出裡面的條紋T恤。他樣貌雖然稍嫌文雅,但此時冷冷地站在那兒,卻自然而然地給人一股冷峻的氣息,望著被圍在中央還能笑出來的一男三女,他明顯尷尬地撇了撇嘴角,隨後在「老虎哥」的介紹聲中,憊懶地打量身邊的幾人。

  「若琳姨,這是我們孟哥,老實說,在這江海市,有我老虎擺不平的事,但沒有孟哥擺不平的……孟哥,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姨父在山東那邊開公司,這就是我阿姨,這是她兒子文青,阮文青,北大碩士研究生畢業,現在是著名的律師,我本來還想讓他到我們公司當律師呢。文青,這是孟哥。」

  外號老虎的肌肉男與小孟的關係似乎還不錯,搭著他的肩膀搖啊搖的,小孟也就隨著那手勁有氣無力地一搖一擺,旁邊的女子堆出一臉笑容伸出手:「呵呵,孟哥你好,文青,打招呼啊……」

  「孟哥。」那文青點頭一笑,朝小孟也伸出了手,看著這名樣貌與他一樣充滿文氣的黑社會頭目,有些恭敬,但就笑容來說還算大方得體。不過,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這對母子,男子插在口袋裡的雙手始終沒有動靜,這令得母子倆都有些尷尬。那老虎卻也眨了眨眼睛,笑容微有些凝固,不明白小孟哥為什麼這麼不給面子。

  不過,在沙竹幫裡,小孟本就算不上什麼正常人,平時看起來文氣而冷峻,到需要的時候也可以笑得無比溫暖,但砍起人來絕對跟瘋子一樣,不過或許也是因為這種瘋狂,才讓他成為幫裡最年輕的分堂堂主。雖然平日裡關係還不錯,但畢竟比小孟低了一級,此時也不敢多說多問,只以為對方碰巧心情不好。一方面示意那對尷尬的母子將手收回去,他也立刻轉過了臉,走向場中的一男三女。

  員警或許要來了,做什麼事都得儘快。

  「就是你們,開車差點撞死了人還囂張地想打人嗎,你們什麼學校的?」前兩句還是冷笑的詢問,隨後語氣一頓,他猛地吼了出來,「你們想幹什麼!長這麼漂亮出來做什麼太妹!不想要命了——」

  最後一個音節拉得很長,也變得很怪,因為就在他吼起來的同時,目光在眾人腳上遊弋的小孟眼神猛地一冷,旁邊的阮文青也有些武功基礎,突然間便被嚇了一跳,隨即,他看見穿著黑色皮上衣的男子霍地抬頭。

  他以前練些空手道、跆拳道之類的防身功夫,此時也有黑帶修為,但無論如何,總是不相信有所謂殺氣之類的東西的,然而此時,眼前男子的目光卻令他心中忍不住地一寒,還沒反應過來,那虎哥便被猛衝上去的小孟一腳猛踢在後背,朝前方直衝了出去,黑色的皮衣衣角還在空中飛揚,刀光便在雨色中刷地閃現而出。

  「鐺——」

  「哇喔……」不知是贊許還是吃驚地叫了一聲,沙沙與靈靜、家明與雅涵各自朝兩邊跳開,這片刻間發生的變故,周圍一群小弟沒有人能反應過來,只是在想要有動作時,老虎的上半身已經被小孟直接按在了前方汽車的車尾上,一把砍刀順著他的右臉直插而下,釘進了車尾箱的鐵皮裡。

  一秒、兩秒、三秒……首先出現在這群人心頭的,是「清理門戶」四個大字。小孟在沙竹幫的地位比老虎要高一級,但其實不是他的直屬上司,方才大家還算是說說笑笑,此時便已經拔刀相向,首先能想到的,自然是老虎背叛了沙竹幫,才會遭到這樣的對待。不過就算是清理門戶,也不該在這樣人來車往的大街上啊,何況小孟的地位比較高,這種鐵定被條子抓的事情又何必親自做。一時間這圍成一團的幫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之于那對母子,自然更加已經是傻了眼,完全弄不清楚狀況。

  最先發出的聲音,倒是屬於一旁的家明:「哇,用不用這麼激烈啊……」隱隱是在讚歎,又像是覺得好笑。

  「孟……孟哥……」呼吸的熱氣撲上臉側冰冷的鋼刀,老虎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語調,「這是幹什麼,我……我沒做什麼對不起公司的事情,你……你……」他咽了咽口水,冷汗下滑。

  「我不是你的老大,不打算幹什麼……」緩緩地將砍刀抽出,小孟目光冷然地望著他,直到將刀子放回背後,用皮衣蓋住,方才鬆開按住他的手,「老楊回來以後,你自己找他領幫規。」

  那聲音居高臨下,很冷,連帶著望向那對母子的目光,也幾乎是冷入骨髓……

  「你要……幹什麼……」理智地察覺出了不對勁,阮文青擋在了母親身前,老虎也已經站了起來,做了兩次深呼吸,努力平復著心情,小孟的眼神給了他很不好的感覺。

  「孟、孟哥……有話好好說,到底是什麼事……我做錯了的……」

  語音有一絲忍不住的顫抖,他與小孟的接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樣的情形以前看的多,往往幫會叫他「做事」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那時候沙竹幫還在發展,有時候與人爭地盤也有火拼得比較厲害的時候,往往小孟就是帶著這種冰冷的態度,在以少對多的時候也是直衝向前,硬碰硬地將對方直接打垮,有時候往往就是剁翻一個人,然後十幾二十刀直到剁爛,許多人雖然是久經江湖的老手,也忍不住會被那種變態的情景噁心到吐出來,導致完全沒有戰力。

  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有付出生命的覺悟,這樣的小孟是碰不得的。

  他知道,所以他也不打算去碰,只是在旁邊試探地說著,心中倒有些希望員警快點來。也就是在這樣想的時候,一道身影直接從旁邊跳過來,給了小孟一腳。

  沙沙很滿意,所以她堆著笑臉跳了過來,輕輕一腳踢在小孟的腿上:「很酷哦,小孟哥。下次叫我爸請你吃飯。」

  「贊。」家明也笑著豎起了雙手的大拇指,隨後衝著那對臉色蒼白弄不清楚狀況的母子抬了抬手。

  「小學同學。」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8
第二八四節 相親

  三點多鐘,計程車在故園大酒店的門口停下,家明等人從車內走出來,雨仍舊在下著。

  沙沙的心情相當好,因為方才在街上,小孟的出現使得她很有面子,以至於在那對母子有些蒼白的臉色中,她相當大方地揮了揮手:「算了,我們不追究了。」反正面子上占足便宜也就好了,少女就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人。

  眼見著當時的情況,小孟一副隨時可以殺人的樣子,那渾身還有些發抖的婦人自然也不敢再多糾纏。雅涵不希望撞車的事情被小媽知道,當下幾人叫了一輛車,直接趕往酒宴這邊。

  這是江海市內超豪華的四星大酒店之一,下午這個時候,大多數的賓客自然還沒有動身,不過也有一些提前趕到的,這些人大抵都是小媽曾經的親戚。以往小媽雖然也算是張家的女主人,不過真正地位稱不上高,這些親朋也只能拉點關係做做小生意,一直無法真正融入張家這個大家族的氛圍當中,對於這種情況,小媽多多少少也有些無奈。

  這次的生日宴雖然更多的是為了張敬安跟人談生意,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地位大有提升,小媽心中開心,自然也就通知了在江海附近的親戚趕過來,一方面是希望娘家人也可以露露臉,另一方面,自己在張家這麼多年,別人記得的始終是張敬安的原配、雅涵的生母,而將她當成擺設一般。雖然雅涵母親的那個家族勢力龐大,她無話可說,但想起來多少也總有些嫉妒。此時終於有了地位上升的一天,不給家裡人知道,豈不如同錦衣夜行一般,又有些什麼樂趣。

  從進入大堂開始,便陸陸續續地遇上人、打招呼,經過靠花園的休閒室時更是一大群地過來,大多是雅涵小媽的表兄、堂弟、表侄之類的。雅涵與這些人倒像是很熟的樣子,一面表叔、堂伯、表哥、表姐地打招呼,一面給家明等人介紹。小媽姓廖,因此家明與靈靜、沙沙也都是廖伯伯、廖阿姨的叫了一路。

  在張家別墅,貴為一家之主的張敬安算得上日理萬機,這些人如果有事,多半是不敢去打擾他的。而說到關係,前面幾年的時間小媽的關係網甚至比雅涵還要窄,許多事情要找這方面那方面的人,自然而然地便找到了雅涵幫忙,久而久之,小媽的這些親戚也就都跟這個有身份地位而且親切隨和的姑娘熟悉起來。

  待到與這些人打過了招呼,到得酒宴大廳找到小媽時,這位三十多歲的後母正拿著幾張紙對照著一個個餐桌皺著眉頭點來點去,一身大紅色貼身的旗袍式禮服襯托出婀娜有致的身材,經過精心打扮的美麗面容似乎在證明著,這位當初紅過一段時間的小明星的確擁有著傲人的身體資本。

  不過,如今這位風華不改的女人似乎正因為今天的宴會而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用手中鉛筆帶橡皮擦的一端輕輕敲打著額頭,眼見著雅涵出現,登時如同看見救星一般地揮起手來:「雅涵!這裡,快來快來……」

  「小媽,生日快樂。」

  「阿姨,生日快樂……」

  看眼前女人那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如果只有雅涵,多半就會半點都不理會這生日的祝福了。不過,當家明等人各自從懷中掏出包裝成小盒子的生日禮物,小媽的臉上也就首先堆起了燦爛而隨和的笑容,她與這三人都是見過的,待到一一打過了招呼,隨後每人給了一個紅包,聊上幾句,她方才將寫有名單和座位的紙張遞到雅涵身前,故作隨意地問起來。

  「雅涵,玉榮的老總你認識嗎?」

  「呃,玉榮的老總?」雅涵皺了皺眉頭,「我以前見過幾面,叫趙從東吧,怎麼了?」

  「是啊,我本來把他安排在大富公司季總的一桌,不過聽說他們兩個的夫人以前有過口角,我覺得應該換一桌,但是沒想好具體該跟誰換,玉榮做的方向比較窄,要找到他有話題的人坐一起,又要……」

  「讓他坐同興梁經理那邊去吧,梁經理那個人能說會道,最會調動氣氛,雖然他們沒什麼生意往來,但我聽說兩個人都比較喜歡棒球,這樣就比較有話說了。」雅涵在紙上代表梁經理的位置敲了敲。

  「喔。」用鉛筆在紙上做著修改,小媽笑起來,「我本來打算把他換去雲水居顧老闆那邊來著。」

  「顧老闆……」雅涵看著那桌的名單,一邊笑著一邊豎起食指在唇邊,小聲說道:「如果只是顧老闆倒也不會冷場,不過朱娜也在那邊,她跟趙從東有些秘密來往,趙總的妻子既然也跟著來,恐怕就會很尷尬了。」

  「真的?」

  「我也是聽說。」

  「喔喔……對了,還有長東連鎖的朱老闆,我還不知道放在哪裡……」

  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宴會,或許大家就隨隨便便坐下便算,然而在這樣的大型宴會裡,位置該如何安排,如何才能讓賓主盡歡,如何才能凸顯某人的身份,如何才能讓某個性格木訥的人不至於感到尷尬、受冷落,就成了一門深奧的、考驗主人功力、人際關係的學問,以往這些事情多由張敬安以及他的副手來做,這次交給小媽本人,雖然也囑咐過許多,但總有些顧及不到的,此時與雅涵在那張大圓桌邊嘮嘮叨叨二十分鐘,終於搞定,小媽才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才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了,雅涵,看我急的,都忘記跟你介紹了。這是我表姐的兒子,叫文從易,剛剛也是從美國留學回來,你們稍微認識一下,也許他可以到聖心學院去當老師也說不定哦。」

  一面笑著,她回身一抓,將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抓了過來。這文從易與方才見過的阮文青年紀差不多,只是骨子裡多了一份孤傲的意味在內,想來不是那種上位者天生的傲氣,更多了一絲偏激的感覺在其中。方才小媽與雅涵安排座位,家明、靈靜、沙沙三人只是在一旁喝茶看著,此時眼見這樣的情況,靈靜給家明與沙沙遞了個得意的眼神,意思仿佛是說:「看我說對了吧,果然是相親……」一片曖昧的氣氛。

  那文從易顯然是一早就被小媽拉著等在這的,一般來說,這種形式下介紹年齡相仿的男女認識,再加上有些曖昧的語氣,相親的意味已經頗為明顯。那文從易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文從易。」雅涵倒是首先朝家明那邊望了一眼,眼見家明端著茶杯裝沒看見,靈靜和沙沙目光曖昧,方才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點頭,握手,立刻放開:「你好。」看起來像是兩個公司的負責人禮貌性的交接。還沒等那文從易接下一句沒營養的對話,她首先拿起了手袋。

  「對了,小媽。沒什麼事的話,我帶家明他們到處去玩了,聽說這裡的娛樂室新來了幾款大型遊戲機。有事電話叫我。」

  「呃……」小媽愣了一愣。這文從易名義上是她侄子,實際上只比她小幾歲,從小成績優秀,體育等各方面都很出色,後來又能出國留學,在她這個姑姑看起來委實是優秀得一塌糊塗。

  她幾個月前知道雅涵愛上一個女人就已經在反對,只是當初在船上,那個叫簡素言的姑娘徒手就能破壞一切實在是將她嚇得夠嗆,再聯想當初紐約街頭那肆無忌憚的槍擊殺人,她不敢明裡說什麼,便只好打算介紹幾個優秀男人讓雅涵認識,得知文從易回國,她就一直打算安排兩人見一面。這樣做當然也有類似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私心在內,但總的來說還是為雅涵好,誰知道這妮子這麼機靈,一接觸便直接閃人,將拒絕的心思表現得淋漓盡致。待到反應過來,雅涵已經拉著靈靜和沙沙笑著跑遠了,家明放下茶杯,連忙跟上去。

  「死妮子……」小媽跺了跺腳,暗自懊惱地撇了撇嘴,隨後回頭笑著跟文從易介紹一些有趣的東西。她自然得引開話題,以免讓這個侄子感到尷尬:我就是帶你來相親的,可是人家對你半點興趣都沒有,你沒有利用價值啦。

  迅速地離開了這間宴會大廳,到了走廊上方才慢下腳步,靈靜笑著說道:「跑那麼快幹嘛啊,雅涵姐,我覺得那個文從易很帥啊。讓我說對了吧,果然是急著叫你過來相親的。」她頗為得意。

  「帥又怎麼樣,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雅涵笑著聳了聳肩,配合著清新優雅的春裙打扮,這個動作充滿了自信和慧黠的意味,「還有你們啊,開始在車上怎麼說的,又是家明當我男朋友,又是靈靜你當我女朋友,我男朋友女朋友都有了,可結果呢,出事了你們就在那裡裝茶壺……」

  「壞人姻緣會下地獄的啊,誰知道你有沒有對帥哥一見鍾情。」沙沙幸災樂禍地笑。她現在有家明瞭,又是相對公開的形式,好在沒人給她相親,否則她若不是罵人,多半也是要直接閃了,估計手都不會給握。

  「下次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就把家明推出去了。」她故做氣惱地說著,心中倒是有些開心,這樣一來她就能明目張膽地跟家明作出一些曖昧的舉動了,可惜一早在小媽面前說自己的是同性戀,否則這次也能拿家明出來當擋箭牌。她想了想,笑道:「不過,靈靜你覺得這個文從易很漂亮嗎?不如介紹他當你男朋友好不好?」

  「不要!也不是我的型。」

  「那你喜歡哪種類型啊?」

  「沙沙這樣的啊。」類似問題的唯一答案,靈靜照例朝沙沙抱了過去,卻聽得沙沙「啊」地叫了一聲,家明笑著從後面衝了上來,抱著沙沙的腰肢直接朝前方跑了出去:「這是我的壓寨夫人吧,你要抱找雅涵姐抱去。」

  此時的三人都已經漸漸發育成了大人模樣,年齡最大的沙沙身高一米六七,基本上已經發育定型下來,平日裡最好動,最陽光的她也往往給人最獨立成熟的感覺——雖然誰都知道她其實才是最粘人、最愛在家裡撒嬌的那個——一身瀟灑的休閒服,俐落飛揚的馬尾辮,此時被家明攔腰抱住,雙腿只是稍稍離地,雙手也被箍在腰肢上動彈不得,就像是被人直接「搬」走一般,又驚又羞地叫了一聲,臉上頓時紅了起來。

  如果是被別的男人突然這樣抱住,恐怕立即便會遭到她猛烈的反擊,不過對於家明,她可起不了半點反抗的念頭。待到跑出好幾米轉身面對了雅涵與靈靜,她的身子才扭動了幾下:「放開我啦,我覺得我還是喜歡靈靜多一點。」

  「是啊,把我的沙沙放下來!」撲了個空,靈靜笑著說道。穿著一身簡單純白的少女春裙,昨天才修過頭髮的她正是一副美麗乖巧卻不失靈性的模樣。不過,笑著說起威脅的話來感覺卻始終如同撒嬌,家明將沙沙的身體側過一邊,不讓她擋住了自己:「開玩笑,搶到的時候還有放,你什麼時候聽說過的?」比較鬱悶的是,他現在的身高也是跟沙沙相仿,雖然一直還在長,但估計頂多不會超過一米七五,到不了多偉岸的身材了。

  這一邊走廊寬敞,透光性也好,一端是一個中型的廳堂,另一邊過去不遠,側面便是一個觀賞性的大型室內花園,遠遠近近倒也有不多的幾名服務員經過,偶爾望一眼這邊的幾名美女。靈靜哼哼笑著從旁邊的大花瓶裡揪出一束花,朝著家明跟沙沙追殺過去。家明抱著沙沙趕快逃跑,圍著室內花園旁一個柱子轉來轉去,一時間笑聲、尖叫聲不斷響了起來。

  砰砰砰,轟轟轟,粉紅色的花瓣飛揚飄落,雅涵也笑著拿了一束花過去幫忙,心中在想不知什麼時候家明才有可能這樣抱著她亂跑。

  她心中這樣想著,大紅色的旗袍倒是出現在了走廊的另一端,望了幾眼這邊,隨後「噓噓」地叫了幾聲,衝這邊揮著手。雅涵笑著停了下來,見那文從易沒有跟著,方才走了過去:「小媽,怎麼了?」

  「還說怎麼了?」小媽歎了口氣,白她一眼,「我覺得小文他挺好的才介紹給你認識,做個朋友也好啊,就這樣跑掉了,你怕他啊?」

  「少用激將法了?」雅涵輕捋髮絲,秀雅地笑起來,「做個朋友,我還不知道你們啊,現在做了朋友,將來麻煩可多了,我寧願做那種自然而然的朋友,而不是刻意地被人介紹。何況他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小文他在美國很多女孩子喜歡的……」

  「花心大蘿蔔。」

  「呃……」自覺說漏了嘴,小媽又白了她一眼,「可那也不能說他就花心吧,我只是說他受女孩子歡迎而已。好吧,就算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你到底喜歡哪一類啊?」

  「小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已經有素言了!」

  「女孩子跟女孩子算什麼啊,那你跟小媽也可以了?」小媽苦惱地皺了皺眉頭,「我也不是想逼你,你終究還是要跟男人結婚吧,何況那什麼簡素言這麼久也都沒有來看你啊。你喜歡一個男孩子多好,你的事情我都不敢跟你老爸說,你們關係才好一點呢,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天知道你們會鬧成什麼樣子?」

  「那小媽你就幫忙保密啦,拜託了。」此時家明等人也已經停止了打鬧,在不遠處一邊說笑一邊等著她,雅涵偷偷瞅了家明一眼,「何況素言你也知道的,她有暴力傾向的,而且特別記仇,當初她為了我在紐約那樣的地方她都是殺起人來一點都不顧忌,員警都抓不住她,要是我喜歡了男人,哼哼……我們一家人恐怕都會被她報復哦,就算只報復我一個人,恐怕我會被她抓去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一百遍,不知道有多少折磨人的法子要用到我身上來呢……」

  不遠處的家明憊懶地白了她一眼,雅涵笑了笑,說得起勁:「說不定會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把我脫光了衣服關在密室裡面,永遠不許我出去,每天用皮鞭打,還滴蠟,養成美女犬……」

  「別胡說,什麼電視演過那種東西……」

  「呃,是錄影帶……」

  小媽心中害怕,瞪了她一眼,「你怎麼……就看那種東西……那是錄影,現實裡怎麼會有……」以前雅涵逃婚的那次,家明拿來劉文理虐待女孩子的錄影帶,碰巧被小媽看見,因此此時倒是不太奇怪。

  「她跟我一起看的啊,她如果想要做,小媽你想吧,又什麼做不出來的……」瞟一眼滿臉無奈的家明,她臉上笑得燦爛。

  如果是平常人,自然扯不到這上頭去,不過小媽的確見識過簡素言的力量,心中多半也認為那女人是個怪物、變態,這樣一想,不由得更加擔心起來:「那、那怎麼辦啊,你總是要結婚的,年輕的時候跟她玩玩也就算了,你總不可能一輩子不交男朋友吧,這下……」

  「好了,我知道了,小媽,以後不用費神幫我相親了啊,這些事情我自己慢慢能處理好的。我知道小媽你是為了我好,嗯?來,親一個……嗯啊——」

  她摟著小媽,在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口,留下一個淡淡的口紅印。小媽此時還是憂心忡忡,不過聽了雅涵這麼說,也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你自己能處理就好……其實小文不錯的……」這樣說一句,她從手袋裡拿出化妝鏡一看,又沒好氣地瞪了雅涵一眼,轉身跑走:「這下子又要去補妝……」

  成功嚇跑了熱心又嘮叨的小媽,已經接近四點鐘。原本是打算讓家明開車去接葉爸葉媽的,但現在沒車了,也只好打個電話讓兩人自己打的過來。

  對於電子遊戲,最為熱衷的或許要數沙沙。不過,目前這個四人團隊中,家明沒有太多感興趣的事情,雅涵作為年紀最大的一員,表面上又是三人的老師,自然不會對娛樂的事情作出太多提議,靈靜雖然也如同同齡少女一般喜歡逛街、喜歡購物、喜歡看名貴華麗的首飾和高檔化妝品,但她更多的是喜歡看書——這多半與她節儉的習慣有關,因為相對其它愛好,看書花的錢要少得多——對於其它娛樂倒沒什麼看法。於是,就在沙沙的提議下,一行人還是來到了酒店內部的大型電子遊戲室,開始打發宴會之前的時光。

  鬼屋射擊、摩托車、汽車大戰……四道身影分為隨機的兩三組,一個個遊戲玩過去。沙沙喜歡的遊戲相對暴力,譬如說射擊類的遊戲,或者汽車追逐射擊,便時常與家明組隊虐待著遊戲機上的怪物們,雅涵與靈靜倒是喜歡相對文靜的東西,偶爾在一起玩賽車、打地鼠之類,偶爾也會分開。大約接近五點左右,雅涵在一個老虎機邊慢慢地賺積分,靈靜則跑到一邊玩一個智力問答的遊戲。

  「喂,家明,快過來,這個我不會……」

  不遠的地方,家明跟沙沙厭倦了鬼屋的射擊遊戲,沙沙正在物色下一個感興趣的項目。靈靜回過身來,叫了家明一聲,再回過頭,身旁已經被一道黑影籠罩了。

  「不會嗎?我教你啊……這個問題應該選D。」

  一手撐著遊戲機,一手撐著她的椅背,方才被小媽介紹給雅涵的文從易此時正以半擁抱的姿態站在她的身邊,臉上露出一個恐怕對大多數都具有吸引力的桀驁微笑。對於這種親昵的態度,靈靜微微皺了皺眉頭:「抱歉,你可以稍微讓開一點嗎?」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09
第二八五節 對峙的走廊

  「抱歉,你可以稍微讓開一點嗎?」

  男子的身體靠在那遊戲機邊,笑容親昵,淡淡的古龍水氣息飄來,靈靜皺了皺眉頭。方才雅涵小媽擺明是給雅涵相親,她和家明、沙沙雖然坐在旁邊,但跟這個男人連招呼都沒打,頂多只能說是望了一眼,現在走到自己身邊來一副理所當然的親昵態度,就算是自來熟,也未免太過了一點。

  倒不是說靈靜就是那種性格極度保守的女孩子,對男友之外的男人都有潔癬。家明之外,她一向也有著自己的空間,譬如鋼琴,幫著別人做黑板報,參加讀書同好會,與一般的男孩子,也都能夠說說笑笑。但這樣的親昵必定有一個限度,文從易此時的態度,甚至已經明顯超過了她心中對普通朋友的界限,一向對待人接物都有分寸的文靜女孩也會明確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悅。

  「呵,只是看你不會……」

  那文從易笑著退了一步,灑脫地一揮手,不可否認,眼前這名男子不光有著帥氣的造型,氣質上也很能引起異性的注意,玩世不恭的笑容中帶著絲絲的頹廢,應該是那種酒吧裡最受歡迎的一夜情對象。靈靜轉過頭望向電子螢幕,聽得他說道:「那個……剛才聽雅涵介紹,你是叫靈靜吧?」

  「嗯。」靈靜皺著眉,悶悶地點了下頭。

  「聽說雅涵現在是聖心的老師,那你是她的學生嗎?據我所知,高中生要和老師成為好朋友似乎有些困難。」

  從美國留學歸來的男子,普通話中還帶些英語口音,在某些人看來,或許便是當時精英人士的標誌。靈靜卻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家明已經笑著走了過來:「美女,有事嗎?」

  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撐著遊戲機邊緣,是與方才文從易一樣的姿勢,甚至要比他更加親昵一些,靈靜卻是欣然地笑了起來,頭一晃,與家明俯過來的臉頰親昵地一碰,指著螢幕上的問題:「這個我不會啊。」目光的間隙中,只見側面的沙沙正笑望著這邊。靈靜暗地裡朝文從易那邊努了努嘴,露出一個嫌惡的目光。沙沙好笑地挑了挑眉,一聳肩,轉身跟雅涵打老虎機去了。

  完完全全的差別待遇,兩人的態度看得那文從易也有些皺眉,最鬱悶的是,他一個歸國留學生的意見竟然沒被採納,靈靜面前的,依然是方才的那道問答題。家明想了想,隨後道:「蒙一個吧,我們選C好了。」隨後抬頭朝文從易禮貌性地一笑。

  「你好。」

  眼見家明望過來,文從易連忙笑著伸出了手,家明也隔著靈靜與他握了一下。在這簡直像是將靈靜整個身體都攬在了懷裡的動作中,靈靜點了C選項,隨後遊戲機裡報出答D。

  這答案正好與文從易說的吻合,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可沒有半點高興的表情。靈靜微嗔著打了家明一下:「我就覺得C不太可能嘛……」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氣惱,也沒有半點提起文從易方才的正確提示。情侶之間的親密,從不以這樣的對對錯錯作為參考的標準,文從易自然是清楚明白,不過心中卻是疑惑,方才大概問了一下這幾個人的關係,這叫顧家明的男孩子,應該與那個柳懷沙是男女朋友才對,現在難道是故意假裝親昵給我看的?

  稍一接觸,家明也大概察覺出來,給雅涵準備的簡單相親,到最後竟然相到了作為陪襯的靈靜身上,還真叫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早就明白,三名女孩子當中,靈靜的氣質,其實是最獨特的,一方面她擁有著屬於普通定義上的少女那種最純淨的清麗與靈性,另一方面,她又有著完全區別于少女定義的那種特殊的成熟感,當這兩種矛盾的氣質奇妙地合在一起,對某些自詡見慣風月的男子,就足以產生巨大的吸引力。這樣想著,他抬頭一笑。

  「你玩智力問答很厲害嗎?」

  聽家明問起,靈靜也抬頭望向文從易,男子當即笑了起來:「呵呵,也不算厲害,只不過這裡面的知識面,對我來說算不上深奧,你們知道的,美國那邊的大學裡可以涉獵到很廣的知識面,五花八門的……」

  「喔,那你能玩通關嗎?」

  「通關……」文從易微有些遲疑,「這個,呵……」正要拒絕,靈靜卻已經笑著讓開了位置:「你來玩吧,我們從來沒通過關呢。」

  「不,你玩,我在旁邊看就行了。」

  「你玩吧,沒關係的。」

  靈靜笑得甜美,連續要求了兩次,他也不好再拒絕。坐上靈靜的位置,才回答了一道題,只聽得一句:「你慢慢玩,我們有點事。」回過頭去,只能看見兩人已經勾肩搭背越走越遠了。

  伸手拍在電子螢幕上,他自嘲地一笑。片刻後,點起一根煙,搖了搖頭,隨後認真地點起螢幕上的選項來。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宴會的賓客大抵也已經陸陸續續地到了酒店,居然被雅涵老師的相親對象所看上,靈靜被雅涵與沙沙取笑一番,也只好無奈地笑著:「好吧好吧,我再也不幸災樂禍了好不……」在老虎機前分幾次押完了積分,四人當即離開了娛樂室,前往宴會廳的途中,只見一群穿著武道服的人從前方走過來,靈靜與沙沙同時愣了一愣。

  朝這邊走來的,赫然便是以那泰拳宗師希裡旺為首的泰拳交流團隊。雙方有過過節,那希裡旺一見走在旁邊的家明,雙眼眯了一眯,露出一絲凶芒。家明卻只是無所謂地撇了撇嘴角。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靈靜與沙沙只知道這位泰拳宗師不斷挑戰中國拳師,對於上門挑戰的也基本上擺出了來者不拒的強悍態度,打斷了不少人的骨頭,卻不知道原來他們也正住在故園大酒店裡。

  這些事情家明自然清楚,不過如今阿姆雷還沒有送走,炎黃覺醒恐怕也早已警告了不許鬧事,他們也只能在正常的比賽上弄出點動靜來。中國功夫的榮譽這種東西自然與自己無關,只要他們不至於亂來,自己這邊也大可當他們完全不存在。

  他當慣殺手,骨子裡全是務實的冷漠。此時雙手插著口袋只管將一群人飽含敵意的目光當作不存在,這群泰國人的隊伍卻已經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這些天小孟安排了大批人一直在酒店外守著,放話是只等這些泰國人出來一個就砍死一個,然後給安家費,安排跑路,態度強硬之極。這些人一時間也不怎麼敢單獨出去,但自然也有弄到消息的管道,查出來那天衝突的罪魁禍首到底是什麼人。

  那天晚上在警察局,阿姆雷被一巴掌打成了腦震盪倒還是其次,對這些泰國人來說,最大的恥辱莫過於希裡旺被十多個早有蓄謀的混混吐了口水,恐怕希裡旺本人也已經將這件事當成了奇恥大辱。他這幾天放出類似「中國功夫都是花拳繡腿」、「泰拳世界第一」的言論早已不知道多少,每次比武下手也是極重,力圖在規定範圍內把人打到只剩最後一口氣,想要引起最大的關注。可惜中國言論不自由,炎黃覺醒通過政府給報紙、電視下了死命令,這方面的消息最多只能提一句,於是這幾天的中泰交流便一直在「友好」的氣氛下進行著,想必這位泰拳宗師也很是憋了一口氣沒地方出。這時他看見了家明,渾身的骨骼都已經哢哢哢地響起來,聲音恐怖得像是在放鞭炮,後方的弟子、隨行人員看見這種情形,一番交頭接耳,也大概猜到了家明的身份,全都露出了怨毒的神情。

  一時間,長長的廊道間氣氛變得無比詭異凝重,靈靜、沙沙心中忐忑,雅涵只是聽說了這件事,此時卻也已經明白過來。她們雖然信任家明的身手,但是被希裡旺這樣的泰拳宗師滿懷敵意地盯著,那種壓迫感也絕不是普通人能完全受得了的。幾名走動的酒店員工一時間也被這氣氛所影響,望望希裡旺等人,再望望這邊的三男一女,都不怎麼敢接近。

  吹著《蝸牛與黃鸝鳥》的兒歌曲調,一臉欠扁的家明望著希裡旺的紅眼睛,與這位泰拳大師擦肩而過,靈靜、沙沙、雅涵則只是跟著,不怎麼敢看那張有些帥氣又飽含兇狠的臉。也在此時,泰拳隊伍後方,一名個子不算高的泰國少年直接走了出來,站在了過道中央。

  這些人原本倒也不是以完全整齊的隊伍在酒店裡走,都是隨意聊天前行,只是都算得上自覺地給過道讓出了一邊的空間讓其他人通過,不過這少年雙手抱在胸前一站,卻是有些刻意地堵住了通過的空間。大約希裡旺之前也警告了他們不要鬧事,他們也不敢直接說我要扁你,但挑釁的意味卻已經顯而易見。

  走廊間有些安靜,詭異的氣氛裡,一群泰國人的態度也由方才的痛恨變成了冷笑,沒什麼人說話,顯然是在看這三女一男道路被堵住後的態度。不過,家明這邊倒也沒怎麼閑著,那少年才在道路中間站好,家明也就直接掀開了外衣,隨後,眾人便聽見「哢哢」的幾聲響了起來。

  那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哼唱著《蝸牛與黃鸝鳥》的旋律,一把手槍出現在家明的手中,一面往前走,他一面打開了保險、上膛、拇指隨意地搬開槍身後的擊錘、隨後再按回去,對手槍進行著檢查。這些從泰國來的武者基本上都有槍械的知識,只在看到那把槍的瞬間,冷笑幾乎就凝固成一片,隨後變成忐忑與冷汗。

  中國武器管制極嚴,他們這批外賓就算能弄到手槍,也不可能隨時帶在身上大搖大擺地走。家明的手槍從何而來他們自然也沒什麼時間去想,最重要的是,家明隨意地檢查完了槍械,一邊走還一邊伸了個懶腰,做了兩次擴胸運動,被隨意握住的手槍槍口遊弋過代表團每一個人的上半身,一遍、又是一遍……被那槍口一晃,有的人身體頓時有些僵硬,有些人隨時做好了反應的準備,也有些心理素質較差的陪同人員當即就朝後面退了好幾步。方才站出來的少年一動不動地望著家明,眼睛瞪得像牛鈴,大約是緊張的。

  「蘇班!」還未到與那少年對峙的距離,後方的希裡旺已是一聲大喝,隨後隊伍裡便有人伸出了手,連忙將叫做蘇班的少年拉開,隨後,一群人眼睜睜地看著家明囂張地揮舞著手槍走了過去。

  「啊門啊前一棵葡萄樹、啊嫩啊嫩綠的剛發芽……啊嫩啊嫩綠的剛發芽……」

  古古怪怪的旋律在空中盤旋,跟在泰拳隊伍後方一名搬著花瓶的酒店員工一時間也被揮著手槍走來的家明給嚇到,就在這樣的氣氛中,家明將手槍對準了花瓶,然後開始……澆花……

  滋、滋……

  細小的水柱在空中飛舞著,一群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的泰國人的目光中,四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空氣中,隱約傳來了少女的輕笑……

  片刻,走廊間仿佛突然爆發一般,歇斯底里的呼喊無比混亂地響起來,在酒店之中,傳出好遠:

  「該死的中國人——」

  「我要殺了他——」

  「拉住他們——」

  「蘇班!不許亂來——」

  「不要拉住我,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11
第二八六節 最近的小煩惱

  鋼鐵製成的籠子,兇狠的雙眸,被鐵籠困住的巨犬在其中瘋狂地咆哮著,不停地衝撞著四周的束縛,發出哐哐當當的巨響,聲勢驚人。

  這屬於故園大酒店內部廚房的範圍,許多待宰的動物此時便被關在一個個的鐵籠之中,不過,反應像現在這樣激烈的狼狗倒是不多,一方面恐怕可以代表這條狼狗委實有活力,不過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在鐵籠外的那雙眼睛,瞪得它實在有些不耐煩了。

  鐵籠外的地面上,一名打扮入時的少女正蹲在那兒,直勾勾地望著那條狼狗暴躁的雙眼,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攥成拳,鵝黃色的裙擺拉上來,白色的高跟鞋,裸露的半截小腿上現出帶蕾絲花邊的白色薄襪,細緻的雙眉因為太過聚精會神而擰在一起,臉上微有些緋紅。大概是瞪得太過用力的緣故,平日裡顯得異常驕傲、獨立的少女,此時看來倒是在無意中顯出了幾分可愛的模樣。雖然她的目光越是專注,鐵籠裡的狼狗就越是暴躁,直欲撲出來咬她。

  「這女的是什麼人啊……」

  一部分進出廚房的工作人員看著在鐵籠前已經蹲了半天的少女,有些疑惑地交頭接耳,低聲交換著意見。

  「看她在這裡蹲了快十分鐘了,看把那狗逗得……」

  「主管的親戚?」

  「好像不是,剛才說是躲什麼人進來的吧,一進來就蹲在那裡看得很有趣的樣子,好像是不想出去了……」

  「廚房規矩不允許外人進來的吧,叫主管看見了准得扣錢……」

  「今天張家生日宴的客人,估計家裡也是什麼億萬富翁,說不定跟老闆還認識呢,你敢去趕她出去啊?反正她也沒做什麼……」

  「你又知道她家裡是富翁了……」

  「打賭。你們這些男人當然不清楚,自己看吧,她身上的衣服全是最高檔的名牌,她那個看起來沒什麼的小手袋,是今年卡地亞出的最新限量款,至少幾萬塊,還得有身份才能買得到……」

  一群廚房打雜、酒店服務員的竊竊私語聲中,沒什麼人敢上去對少女的行為提出質疑,女生們則望著那一身名牌而驚歎。過不多時,一名十七八歲的帥氣少年從門口走了進來,首先被那狗吠聲所吸引,隨後卻是笑了一笑,與那少女一同蹲在了鐵籠前。

  「幹嘛呢?雷慶把你逼到走投無路啦?」

  「……哦,哥。」扭頭望了一眼身邊的男子,少女望了望腕上的手錶,「我看能不能嚇到它。不過不管怎麼盯著,它只是越來越暴躁……」

  「我聽許毅婷說過那次的事情,這個……也是有技巧的吧?」

  「什麼技巧?」少女瞪大了眼睛。

  「呃,這個嘛……我怎麼知道。你不去問一下顧家明?聽說你又找他假扮你男朋友了……」名叫東方路的少年笑著揮了揮手,隨後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別在這裡做無聊的事情了。」

  「喔……」在兄長的催促下,東方婉站了起來,隨後兩人朝廚房外走去。出門時,有些遺憾地回頭望了望那條依舊在狂暴狀態的狼狗,「只是看見了狗,突然想起來,所以才想要試一下。問顧家明那傢伙……切,我才懶得問呢。」

  「你們關係還是這麼不好啊?」東方路不由得笑了起來,「那你還找他當擋箭牌?」

  「擋箭牌嘛……當然是找不怎麼看得順眼的人當。」東方婉抬了抬手,動作之中倒還有些優雅的味道,「何況每次他當擋箭牌,都是雷慶吃虧,他的鬼點子很多的……其實我也不是對他有很大意見啦,只要不看見他,老實說想起來我的確很佩服他的。只不過我就是受不了他那種把所有人都不當一回事的態度,這種感覺已經潛移默化了,他肯定也改不過來,所以每次一遇上,看到那種完全自我中心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發火……」

  東方路挑了挑眉毛:「歡喜冤家?」

  「冤家這個詞是不是有些曖昧啊,你妹妹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跟顧家明……咦……」她臉上露出可怕的神情,渾身一顫。

  「不過書上說,電影上演,這樣互相看不順眼的人很有可能走到一起啊。」

  「拜託,哥!」見東方路說得理所當然地攤了攤手,東方婉不由得極為女性化地嬌嗔了起來,「研究愛情故事是我們女生的事情吧,你來湊什麼熱鬧啊,而且就算是再沒腦的女人,也知道電視裡的事情只能拿來幻想,放到現實裡是不可能的,性格完全不搭的兩個人就算湊到一起,也不可能生活下去的好不好。」

  「可是,你看啊……」東方路笑了起來,「我有個性格好強,完全不喜歡看言情小說的妹妹,我當然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幫她看了,其實有的言情小說也挺有意思的,至少可以讓人把握到一部分女性的心理……」

  「哥……」

  自從星夢號那次相依為命的經歷之後,這對兄妹的感情便一直很好,此時打鬧說笑一番,東方路收斂了笑容:「最近玩具廠的生意不好吧?」

  「嗯,」東方婉點了點頭,「雷慶那傢伙一直在從中作梗,不過他喜歡拿錢砸,我就跟他拼到底,切,這樣的二世祖,我現在是越來越看不起他了,算什麼嘛……」說起雷慶,少女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東方路稍稍沉默了一下:「其實家裡的意思,倒是不希望你太好強了……」言下之意,卻是家族裡並不看好她的玩具廠。這件事東方婉自然也明白,只是翻了個白眼:「我明白,老爸他們更喜歡看到我乖乖地跟雷慶談戀愛嘛,現在看雷慶擺明車馬要擋我的生意了,那些老傢伙也就有些害怕了。怎麼不希望我好強,如果沒有雷慶,他們巴不得我有多厲害呢。」

  東方路一笑:「雷慶畢竟不是雷家的接班人,就算你們兩個在江海硬碰硬,對兩家關係的影響,其實也算不了有多大,畢竟大家都是在賺錢而已。只不過董事會的那些人習慣了謹慎,仗著大家是親戚就想要管過來,我也是看不慣。不過只是私下裡說,明裡可別跟他們發脾氣。至於雷慶,呵……他本來對你也沒多大的興趣。我看也是啊,你看你,脾氣又差,好強又任性,不會煮飯不會煲湯不會洗衣服,也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女……」

  「喂,東方路!再說我跟你翻臉啊!」東方婉笑著吼了起來。

  「OK、OK……」東方路舉手退讓,「好吧,他本來對你的興趣也算不上大,或許對於兩家有可能聯姻這件事情也是反感的,但是到後來,你一步一步地對他冷淡,這就事關面子問題了。他這個人從小就在最好的環境裡長大,跟人談戀愛估計也是用錢一砸就過來,少爺嘛,手段肯定是沒什麼的。開始的時候跟你保持紳士風度,可惜沒效果,現在就跟你對著幹,最主要的原因,當然還是要引起你的注意,好感惡感都行,你去罵他,他多半還會覺得得意……」

  東方婉拿眼角不懷好意地瞄他:「哥,你不會是建議我跟他做一次那什麼,讓他得逞之後他就會放過我了吧……」

  「當然不是!如果真要做到那一步,我可以直接去找他老爸聊天了。我的想法是,如果你覺得困難,有一個比較簡單的法子……」

  東方婉眼前一亮:「是什麼?快說快說。」

  「你罵他一頓,我是說,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他。你想想,我拿自己的私房錢辛辛苦苦地辦個玩具廠是希望得到家裡的認同,堅持了這麼久我容易嗎我,你這傢伙亂七八糟追不到女孩子就拿錢來砸人,有錢了不起啊……當然他有錢的確是了不起的,你罵他的時候,要表現得委屈,哭出來也沒關係,最重要的,眼淚一定要有,表現出你的倔強,表現出你的委屈,你甚至可以拿酒潑他,我保證他不會有任何不高興,然後……」東方路笑了笑,「然後他就會覺得自己不對了,因為他的目的達到了,你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了你軟弱的一面,是因為他而出現的。在這之後,我保證他不光不會騷擾你,或許還會幫你把所有生意都拿回來,雷慶嘛,呵,也就是個這樣的人了……」

  如果家明在這裡,或許仍舊會感到東方路後來成為炎黃覺醒的領導人並非偶然,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壓迫感的中正與平和,熟悉人性,能屈能伸,從某種意義上,或許也能稱得上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是因為這樣的性格與才能,即便炎黃覺醒的最高層家族中有應子嵐這樣看似驚才絕豔的人物,在這些年輕一代彼此的爭權奪利勾心鬥角之中,東方路卻無聲地坐上了最高的位置。

  不過,稍微考慮了一下之後,東方婉卻是堅決地搖了搖頭:「我不要,這個樣子……哼,哥,我想先試試,我會在正面打倒那個只會吃家裡軟飯的傢伙的,如果實在不行,再用這樣的辦法吧。」

  「當然。」東方路一笑,「我早猜到,以你好強的性格是不會用這個辦法的,其實只要你和雷慶之間的仇怨不會升級到深仇大恨的程度,這個辦法隨便什麼時候用都能發揮效果,當然,如果需要其它方面的幫忙,儘管開口好了。其實兄妹啊、親戚啊之類的關係網本身就是資本的一種,你完全想不借助家裡的力量,實際上也把自己限制得太多了。」

  「這樣才能讓人心服口服嘛!」東方婉自信地一笑。

  兩人慢慢地走,這時也已經接近了宴會大廳,東方路驀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望著她的雙眼:「那麼,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

  「顧家明已經有女朋友了,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他,切記、切記……」

  「哥!」

  霎時間,東方婉又已經是一副橫眉嬌嗔的樣子,舉起手便要打他。不過東方路的身手何其迅捷,在她揮手的同時,便已經笑著跑出了好遠,揮手道:「一定要記住啊!」留下東方婉在原地生氣地跺著腳。

  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這對兄妹自然是要坐在一起的。不過現在雖然都是高中生,但各自都有自己的天地,東方路作為東方家的接班人要認識一大批老闆,東方婉的玩具公司則會面向另一些銷售商。進入宴會廳,兩人便揮揮手分散開來。

  宴會廳中氣氛熱烈,人聲嘈雜。這時剛過五點,賓客大約到了一半,整個規模也已經相當龐大。一群一群地都在跟各自有關係的人說話,也有的人占了桌子在打撲克消磨時間。東方婉對附近幾名認識的人打過了招呼,滿宴會廳裡搜索著顧家明的身影,擋箭牌沒能找到,雷慶的身影倒是落入了她的眼中,那傢伙就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裡與他的那群狐朋狗友聊天,見她望過來,卻是笑著揮了揮手,東方婉嫌惡地將目光轉到一邊。

  雷慶結交的這批人,大多都是江海市里的一些幹部、富豪子女,雖然都是些紈絝子弟,但關係網卻異常龐大,並且許多事情做起來,甚至不用考慮真正的經濟影響。譬如雷慶說一句:「我喜歡東方婉,但她不喜歡我。」這些人或許就兩肋插刀一般地作出回應:「沒關係,我們幫你泡。」然後在東方家一部分人默許的情況下,玩具廠的銷量就在這幾個月內迅速地縮水。東方婉完全可以想像得出來,自己付出了全部心血的一件事,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泡妞的道具。

  她的性子向來好強,不願意接受家裡的幫助也要一條路走到底,但在這樣的壓迫下,終究還是有了有力難施的感覺。雷慶可以找一群男孩子當兄弟,而她就算有一群女孩子當姐妹,這些姐妹們頂多也只能幫她消耗掉香奈兒的高級香水,普拉達的名貴大衣以及無數瘋狂逛街購物的時間。

  雷慶現在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自己嫌惡的目光他只會習慣性地忽略,待會多半還會過來打招呼。或許真如哥哥說的一樣,他是想要自己罵他,更重要的是讓自己哭出來……喜歡一個女孩子就欺負到她哭,簡直跟幼稚園大班的男生一個樣,幼稚透頂……心中咬牙切齒地罵著,她轉身搜尋擋箭牌的蹤跡,卻仍舊是一無所獲。

  今天是來賀壽,東方婉作為晚輩而來,只是穿一身暖色調的裙裝,高挑優美的身影看起來猶如淡雅的菊花,但她心中生氣,整個人的氣質便仿佛是帶了刺的冰薔薇。一時間找不到家明,她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微微地皺著眉頭。

  東方婉從小性子耿直,但因為一貫的訓練,除了被家明挑逗,便極少有爆發失控的情況。對於雷慶的不爽,對家明那傢伙的不爽,都只是化作了一臉的冰寒,偶爾有熟悉人走過,卻也能立即堆出燦爛笑容,打個招呼。過得不久,一個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這不是小婉嗎?好久不見了。」

  站起身來,東方婉在記憶中搜索著眼前這名微有些傲氣的面孔,立即便得到了答案,隨後也笑起來:「嗨,你是……應子豐吧?」

  「只見過幾面,想不到小婉你還認識我。」那應子豐笑得燦爛。說起來,應家最出名的自然是應海生,應子嵐在青年一代中頗為著名,應子豐一直被兄長的光芒所掩蓋,卻也曾到東方家拜訪過幾次,不過跟東方婉之間只是有人介紹過,卻沒有任何談話,想不到這人竟然還認識她。「東南地王」的家族實力比起東方家要大好幾倍,她自然也不敢怠慢,笑道:「當然記得的,你也過來賀壽啊?」

  「陪許默老師過來的。」

  應子豐笑著指了指身後不遠處,東方婉也明白過來,應子豐與許老師是好朋友,而許老師一直喜歡雅涵老師,這已經是聖心學院公開的秘密了。兩人聊得幾句,應子豐問道:「對了,小路呢?」以他的身份,真正會關注的,自然便是東方路這個家族接班人。東方婉還沒有回答,只見雷慶已經笑著走近了:「嗨,子豐,好久不見了,上個月沒見你在江海了啊?」

  「嗨,阿慶。」

  應子豐笑著,熟稔地與雷慶握了個手。一瞬間,東方婉微微眯起了雙眼,回頭望去,人群之中,家明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14
第二八七節 打賭

  「上個月去了一趟香港,所以不在江海,幾天前才趕回來。呵呵,你知道的,當然是為了那件事……」

  「席德集團的投資代表?」

  壽宴的喜慶旋律在大廳中流轉,東方婉的身邊,應子豐與雷慶也在說著感興趣的話題,另一側,雷慶的那幫狐朋狗友也已經靠了過來。心中雖然有些不屑與這幫人為伍,但東方婉一時間也不好離開,再者,這兩人說的東西,也的確是江海富豪圈中最近最為熱門的話題之一。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家族,羅斯切爾德名下的席德集團即將進入江海,進行一系列的發展和投資專案,在這樣的情形下,無論是誰恐怕都在期望與席德集團的代表搭上線。眼前的利益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與羅斯切爾德家族這個世界金融巨無霸拉上關係之後的前景,開拓中國市場、或者進軍歐洲、美國市場都會有極大的便利,那絕對是任何商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

  這樣的局勢下,幾乎在一個多月以前,就傳出了方之天將會再臨江海,親自與席德集團的代表碰面的事情,雷家、應家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應子豐的光芒一向被兄長應子嵐所掩蓋,這次回去一個月,想必就是為了說服父親讓他來負責眼前的事情。紈絝子弟誠然好當,但要更上一步,終究還得無比努力地證明自己。而一旦能夠打通羅斯切爾德的這條關係線,無論是這群紈絝中的誰,身價都必將倍增,這時候聽到應子豐談起,也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席德集團啊,他這次的投資代表究竟是誰,一直都沒能查出來啊。」

  「的確,這次的事情也未免太神秘了。原本以為他們會大張旗鼓地做,誰知道從開始到現在都保持著低調,我們家在歐洲也有些朋友,但是關於這次的事情,卻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無論如何,這畢竟也是席德公司進入中國的一大步,應該會派個有實力的人才對……會不會是總裁阿方索直接過來?」

  「最近聽說席德公司在美國那邊有很大的人事變動,美國分部負責人布蘭登據說有可能讓位,你們要知道,這位布蘭登可是一名貿易拓展的天才,他九四年策劃的那次紅酒企劃案足以成為經典……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讓他來拓展中國市場?」

  雖然已經傳出了消息,但席德集團最近行動低調,這位考察和投資代表的身份也就成了大家猜疑的中心問題。雷慶與應子豐聊著這些,一時間倒沒有來煩東方婉,只是偶爾望向東方婉的目光中有些得意。這種層次的事情,他或許也有一定的資格參與其中,但以東方婉目前在家族裡的位置,那小得可憐的玩具廠,卻顯然是不行的。

  無聊的回頭間,東方婉終於看到了家明等人,顧家明、葉靈靜、柳懷沙與張雅涵四人剛從門口進來,張老師揮了揮手跑去招呼其他賓客了,顧家明與葉靈靜、柳懷沙站在一起說著話,隨後似乎也看到了她在這邊,靈靜隱蔽地揮手打了個招呼,接著,家明也望了過來。

  臉上像是抽筋一般動了幾下,示意家明過來,不過那傢伙只是目光掃過,完全裝成了沒有看到。隨後,那三人組似乎發生了一些分歧,在原地說了一陣,沙沙推了家明一把,一腳掃在他屁股上,家明才聳了聳肩朝這邊過來。東方婉捂著嘴「撲哧」一笑,果然事先跟柳懷沙、葉靈靜打過招呼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的樣貌自然比不上薰那樣天生的美麗,但也絕對稱得上是性格美女,高傲的性子格外能引起雷慶這種自認有能力男人的征服欲,擺了半天的冰塊臉突然笑出來,正在滔滔不絕說著席德集團事情的雷慶也愣了一下,注意到了正走過來的家明。淡淡地一笑,家明伸出右手直接往東方婉腰上攬去,才伸到一半,卻被東方婉雙手一把抱住,豆腐沒吃到,少女小鳥依人般地靠了過來,在家明看來,這的確是很噁心的演技。

  冰山解凍,東方婉笑得燦爛:「等你好久了,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啊。」

  「抱歉,有點事情耽誤了,大家好。」他與雷慶倒也算得上熟人了,笑著揮手打了個招呼,雷慶的臉上表情有些複雜,隨後卻是笑著介紹:「對了,我來介紹,這位是應子豐,他是……」

  「我知道,顧家明嘛。」沒等雷慶介紹完,應子豐卻是笑了起來,「雅涵老師的好朋友,許默跟我說過,聽過很多次了。你好,我是應子豐。」

  「你好。」雙手握了握便又放開,那應子豐笑得爽朗,家明卻隱約感覺到深藏在那笑容下的一絲鄙夷。如果是許默的介紹,這種感情倒也算得上正常,只是淡淡一笑,說句客套話:「大家聊什麼呢?」

  「席德集團的事情。」東方婉挽著他的手,笑著回答。

  「席德……集團……」家明眨了眨眼睛,「哇喔,那是什麼,席德梅爾的海盜?」

  聽他牛頭不對馬嘴的應對,東方婉臉上一黑,其餘人愣了一愣,隨後雷慶那群朋友的臉上也露出了嘲諷的冷笑。雷慶卻是笑得更加燦爛了:「不會吧,家明你不知道席德集團的事情?黃家現在雖然……呃,遇上了一點點的小困難,但黃氏集團也一向是江海市數一數二的大集團之一,這次席德集團的投資,你們肯定也會分一杯羹吧?」

  這段話看似吹捧實為諷刺,黃家如果真的是那種結構嚴謹、根系深厚的大家族,這次的事情當然還有參與的餘地,可惜黃炳翔下臺之後,所謂的五大家族的地位也就如浮雲飄散,如今的黃家還在一大堆債務與困境中掙扎,哪裡有力量涉及發展。再者家明在黃家基本上也是沒有任何地位,這些人中,許多都是明白家明身份的,當場就笑了起來。東方婉陰沉著臉在一邊解釋。

  「席德集團是羅斯切爾德名下的企業之一,最近派了代表來江海考察投資……」

  「喔……羅斯切爾德……」家明睜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早說嘛,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代表,我當然認識啊,還跟她很熟呢……」

  「你少蓋了,顧家明,席德集團現在會派誰過來都沒有公佈,你從哪裡知道來的是誰的?」說話這人以前也算是認識家明的,那時候不怎麼在意,現在當然也沒必要給面子。聽他胡蓋,直接就笑了出來,打斷他的話。

  「可是……」家明理所當然地攤了攤手,「我既然跟她很熟,當然會知道啊。」

  東方婉將目光轉向一邊,對這無恥的傢伙有點絕望。

  「切,那你說來的是誰?」

  「我既然跟她很熟,她要保密我當然就不能說出去了。反正她到了,你們也就認識了啊。」

  「聽你吹……」

  跟著雷慶的那群人一臉的不屑,多到幾乎都要噗噗噗掉下來。應子豐卻是笑道:「這麼說來,對於這次的合作投資計畫,以家明你的關係,黃家已經是志在必得了吧?」

  「對於家族、生意這些事情,我不參與。」

  雷慶也是笑:「那麼家明你一定知道這次來的人有什麼興趣愛好吧?不妨透露一點,讓我們跟他打交道的時候也可以容易一些啊?」

  「她是個同性戀。」仿佛所有說謊說成習慣的人一般,家明的回答相當乾脆,在一群人目瞪口呆之中,繼續說下去,「不過對於伴侶的選擇也非常嚴格。她有精神上的潔癖,雖然一個人的時候,她也的確有些亂七八糟,但那都只是表面上的,另外她也喜歡天真純潔的小男孩,不過說句實在話,你們如果想要接近她,年紀上……呃,恐怕都大了一點……」

  面前一群人表情古怪,有的在冷笑,類似應子豐這種想要保持風度的,則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家明的感覺。雷慶捂著額頭望向天花板,似乎覺得不該跟瘋子說話,片刻後,倒還是他第一個找到了話題:「呵呵,太誇張了吧,我可不信這個。這樣吧,顧家明,我們來打個賭,看誰能首先成為那位投資代表的朋友怎麼樣?我想那一定不是你,賭十萬。」

  「打賭嗎?我也來!」

  「我壓雷慶這邊,二十萬。」

  聽得雷慶說出了那樣的話,後方一群人跟著起哄。無論如何,對上這種企業的投資代表,以雷慶的家世至少有跟對方接觸的資格,至於家明,那是想都不要想。應子豐笑道:「如果家明想玩,那不如我做個公證人?」

  這些大家子弟平日裡為某件事情打賭並不算少見。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東方婉一方面暗罵家明實在有些亂來,一方面又冷冷地望著這幫起哄的傢伙,正想要找個藉口拉人離開,家明卻是聳了聳肩:「我沒關係啊,不過十萬太少了吧,大家都這麼有錢,一億美金怎麼樣?」

  「一億……呵……」雷慶望著他,不由得笑了出來,也不知是冷笑還是被氣的,應子豐也是搖頭輕笑,就算家裡有錢,也沒見過人拿一億美金打個小賭的,又不是有殺父之仇?何況以他的身份,根本擺明瞭拿不出來這麼多的錢。眾人都認定了家明是不敢打賭,故意胡說一個數字,這次連跟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冷笑著懶得理他。東方婉揮了揮手,笑道:「開玩笑的,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拉了家明落荒而逃,到了人群之中,方才放開他的手。

  「你秀逗啦?故意讓我出醜是不是?我是讓你來對付雷慶的,又不是讓你來給人笑的!」

  「雷慶不是還沒惹你,我說的是實話而已。」家明笑道,「不騙你,那傢伙真的是同性戀。」

  「戀你個頭!」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對了,靈靜的爸爸媽媽坐在哪裡?已經跟他們說了我們演戲的事情了吧?」

  「靈靜熱心,早就打過招呼了,你不用怕被拆穿。」家明向著大廳邊緣靠近窗戶的一張圓桌指了指,坐到那邊的沙沙也站起來揮了揮手,在她們身邊坐著的,自然便是到達不久的葉爸葉媽。東方婉點了點頭:「那我先跟你坐到那一桌去,然後……我大概查了幾個跟那幫紈絝子弟沒什麼關係的經銷商,你如果看到雷慶過來煩我,就準備幫忙好了。」她說著,率先向葉爸葉媽那邊走了過去,臉上堆起笑容,準備打招呼。

  宴會廳另一邊,待到家明與東方婉離開,一群人表示了不屑和鄙夷之後,雷慶與應子豐一面說著話,一面信步而行,偶爾與人打個招呼。

  「那個顧家明,或許是東方婉找過來氣你的,不用太在意。」應子豐笑著,一語中的。

  「我知道。」雷慶黑著一張臉,「不過我不喜歡那小子。」

  「我也不喜歡,不過……對了,席德的投資代表,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當然聽說了,不過跟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那個女人叫……凱莉·佛尼姆吧?這次席德的全權代表?」

  「嗯,她不是席德集團編制內的人,唯一得到的情報,英國威斯敏斯特公爵的養女納塔麗·安妮絲跟她是好朋友,那麼……她真的是有精神潔癖和同性戀?」應子豐笑道。

  「呵,怎麼可能。」雷慶也笑了起來,隨後又搖了搖頭,「不過,很難辦啊,這個女人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是公爵養女的朋友,所以很可能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那麼真要說起投資計畫,很大一部分都掌握在她的好惡當中,有可能根本不按經濟實力來,子豐,我看最好的辦法,你去泡她吧。」

  「如果她長得夠漂亮,可以考慮。」隨後,兩人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20:15
第二八八節 四兩撥千斤

  對於應子豐、雷慶等人的輕蔑或是不屑,家明自然不會有任何感覺,只是在說起席德集團的片刻時間裡,他的心思倒是真的被這個消息挑動了起來。與凱莉·佛尼姆在網路上的交流不曾斷過,他自然知道凱莉一直在尋找他的線索,但領先幾十年的電腦技術就算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兩三年時間裡超越,也是因此,這次凱莉將中國行程的目的地特別選在江海,態度就頗堪玩味了。

  應子豐等人或許將她的到來當成一次難得的投資發展機會,但家明自然明白,幽暗天琴之所以派人過來,歸根結底就是對東方若的異常超能力有興趣。如果來的是別人,或許還可以說主要目的是東方若,另外羅斯切爾德家族也看中了江海的發展潛力,因此附帶著弄出一個江海的投資項目來。但以凱莉·佛尼姆的性格,家明卻知道她絕不可能對什麼正常人的投資發展計畫有興趣,甚至也不可能作出任何妥協,連帶著「看看」。

  這個女人可以瘋狂、可以冷靜,可以眼睜睜地看著納塔麗·安妮絲死去,隨後又以一人之力面對著裴羅嘉接踵而至的瘋狂暗殺,周旋於各個黑暗組織之間,將對抗裴羅嘉統一戰線的雛形聯合起來。歸根結底,她就像是一個最任性的小孩子,只做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那麼,她之所以會放棄峨嵋山這個直接目的地而選擇江海,很可能就有著其他的目的。

  無論如何,家明算不上那種腦筋非常靈活地天才人士。如果是在戰場,小範圍內的運籌帷幄他可以依靠經驗做到十拿九穩,但大局觀上就絕對算不得有多傑出。當初或許也是因為對凱莉的佩服才試圖接近她,做成自己的一條後路,但被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每天惦記著,也絕對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

  默默地坐在圓桌邊嗑瓜子,在旁人看來,自然又已經恢復了他木訥沉默的樣子。過了五點四十,這次來賀壽的人仍然陸續有來,東方婉在一旁跟葉爸葉媽說著她去年寒假去香港的見聞趣事之類的,居然也聊得笑語融融。東方婉對於同齡人或許有些居高臨下的心理,但對於長輩,卻還是相當地謙和有禮。

  「……你們知道啦,銅鑼灣那邊人又多,地形又複雜,看見人不見了,也把我們嚇得夠嗆,當時就趕快打電話。找員警啊,找這裡那裡,還以為銅鑼灣真的有個洪興社,是幹什麼事被他們綁架了呢……當時是我組織他們去的嘛,趕快打電話回來,又轉到一個在香港很有勢力的老闆那裡,準備讓他幫忙……還好晚上的時候,他居然自己找回來了,那天夜裡我後怕得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頂著兩個熊貓眼,戴上墨鏡又跟他們去太平山看蠟像館了……」

  嘰嘰喳喳地說起遊香港的事情,東方婉倒也頗有些可愛的樣子。段靜嫻笑道:「小婉很厲害啊,能組織那麼多人去旅遊,特別是出了事情的時候可以鎮定下來。我們家靈靜可就差多了,叫她去買醬油她都能把醬油落在小賣部,然後拼命在家裡找剛買的醬油去哪了。如果旅遊時發現走丟了人,指不定急成什麼樣呢。」

  「哪裡鎮定了,我也是被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心裡害怕得跟什麼一樣,打電話的時候手都在抖來抖去,如果哭有用的話,我一定坐在大街上就哭一天了……」

  東方婉跟段靜嫻笑著聊天,沙沙跟靈靜則在那邊說著學校裡的一些小八卦,大概是某某女生跟誰戀愛了,跟誰分手了之類的無聊傳聞,她們就喜歡這個。葉涵的話向來不多,在一旁笑著聽人聊天,隨後倒是與家明聊了幾句黃家最近的狀況。他跟黃家畢竟也是遠親,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倒也是幫不了什麼忙。黃炳翔昨天結束了雙規,即將被起訴的事情他不知道,聽家明說起,才有些惋惜地歎了幾口氣,道:

  「對家裡人他一向是很好的,前幾年過年的時候遇上,他跟我說他最近在鬧市區拿到一塊地,問我要不要,可以把武館搬過去,因為跟你葉媽的醫院太遠,我就拒絕了,不過人真的是很好。」

  家明點頭道:「唔,是啊。」

  在旁人看來,家明此時表現出來稍顯沉默的性格,倒與同樣沉默穩重的葉涵更像是一對父子。

  宴會廳中人已經滿了八成,不過大多都有自己認識的朋友。家明這一桌坐了六個人,一時間沒有更多的人來。雅涵倒是笑著過來了一次,與葉爸葉媽打個招呼,隨後讓靈靜幫她占住身邊的位置:「待會跟家裡人打過招呼,敬幾個長輩的酒,我就偷偷到這邊來吃東西,如果要一桌桌地陪酒到底,我可是受不了,靈靜一定要幫我留下位置啊。」

  偷偷朝家明拋了個媚眼,她踏著優雅的步子,又朝人多的宴會中心走過去了。

  又過了幾分鐘,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這張圓桌邊,文從易帶著和煦的笑容問道:「抱歉,請問這裡都有人坐了嗎?我可以坐下嗎?」按照他走過來的方向,恰好是有意無意地選擇了靈靜身邊的那個座位。靈靜還未回答,葉涵笑著說道:「哦,那個位置有人了,旁邊的幾個倒還是空的。」

  「哦,謝謝。」抽開雅涵旁邊的椅子坐下,笑著環顧了一圈,靈靜、沙沙明顯沒有理會他的想法,他自然也沒必要去跟家明聊天,東方婉與段靜嫻已經在說話了,他一時間也插不進去,倒是笑著又站了起來,向葉涵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文從易。」

  「哦,我是葉涵。」文從易姿態擺得很好,自然也給葉涵造成了好印象,握過了手,笑道:「文先生一直有在鍛煉吧。」

  「叫我小文就可以了,在美國的時候一直有堅持健身,葉先生是健身教練嗎?」

  葉涵本就是大塊頭一名,一直在練武,也使得身體健美而結實,這個問題算是問到了地方,不一會兒,文從易已經跟葉涵請教起練武的事情來。靈靜和沙沙雖然不爽,倒也懶得理會他,只是在一旁聊天,不多時,文從易與葉涵倒也算是聊得熟絡了,他起身拿起茶壺給每個人的杯子添加茶水,看似隨意地對靈靜笑道:「對了,剛才的智力問答,沒能過去,不過已經到了倒數第三關了。」

  靈靜沒打算答他,不過倒已經引起了葉涵的注意,就連段靜嫻,說話也微微停了一下:「文先生跟靈靜認識?」

  「呃,先前就已經有人介紹過。」文從易隨意地點點頭,「剛才還一起在遊戲室玩智力問答,葉先生跟她……哦,葉靈靜……」

  「我們是一家人。」葉涵手指轉了個圈,「靈靜是我女兒,沙沙和家明跟我們的兒女也差不多,小婉是她們的同學和好朋友。」

  從小跟沙沙、家明玩在一起,在葉涵與段靜嫻面前,靈靜很少有異性朋友出現。文從易方才說得輕描淡寫,但那種故意露出的親昵感卻足以令人感受到,不光是葉涵,甚至段靜嫻也忍不住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文從易幾秒鐘,家明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目光中屬於丈母娘看女婿的成分有多少。原本他們理想的女婿人選自然是家明,不過家明跟沙沙成了一對,沒什麼好說的了,文從易形象氣質都很不錯,方才的談吐也算得上得體,會被夫婦兩人這樣評價,當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這邊家明還沒開頭說話,靈靜倒是悅然一笑。

  「剛剛雅涵姐的小媽帶著他跟雅涵姐相親的,順便也給我們介紹了,剛才在遊戲室遇上,他玩智力問答很厲害的,不過我們還有事,就沒在那裡看熱鬧,先過來了。」

  「哦。」葉涵點了點頭,臉上笑容不改,心裡卻知道是自己會錯了意,段靜嫻收回目光繼續與東方婉聊天,不再胡思亂想。另一邊,靈靜與家明交換了一個狡黠的眼神,只是簡單一句話,文從易在葉涵面前營造了半天的好感,就完全變成「好人卡」一般的東西了。

  文從易笑了笑,對相親的事情沒有否認,只是簡單聊起自己剛從美國回國的事情。不多時,又有一對夫妻坐到了這邊的空位上,大約六點二十的時候,人群開始安靜,燈光暗了下來,張敬安走上宴會廳前方的主席臺,開始對前來參與宴會的人表示感謝,一名名女服務員托著盤子陸續進入大廳。

  宴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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