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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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414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06
第一九九節 火花

  「阿嚏——」

  「感冒了嗎?」靈靜微涼的小手貼了上來。

  「沒有,也許又有人在念叨我了吧,最近幾天老這樣……」

  「是想你了?」

  「一般來說是有人恨我了吧……」

  「誰啊?」靈靜睜大了眼睛,隨後家明無奈地攤手:

  「誰知道,嫌疑人太多了……」

  人群熙攘的菜市場裡,兩人站在一個蔬果攤前,一面說話,一面看著頭戴圍巾、面色不善的大嬸稱好選定的反季節黃瓜,隨後付錢,等著找錢。農村人聚集的小市場,也沒什麼行銷理念,自然沒必要要求對方的臉色,反正應該不是針對他們。揉了揉鼻子,家明總覺得最近有些不舒服,這鬼天氣……

  事實上,冬天倒是家明目前比較喜歡的季節,相對於夏季的炎熱,冬天裡三人可以在洗澡之後裹著一床被子躺在床上,看電視、看書、聊天或者打撲克。天氣變冷,窗外冷風呼嘯的時候,那種擠在一塊兒的溫暖感覺是其它任何時候都比不上的。恰如此時在初冬的傍晚,路燈剛剛亮起時,在熱鬧的街市上依偎在一起買菜、散步的感覺,燈火通明,人群熙攘中,兩個人一個世界。

  「幹嘛要買黃瓜……」

  「黃瓜對肝臟有好處,而且防腫瘤,嗯,還可以切片敷臉呢。」

  「沒見你和沙沙敷過。」

  「呵呵,麻煩嘛,黏黏的感覺我也不喜歡。」

  「我覺得你的皮膚已經夠好了。」

  「真的?」

  「嗯。」

  「幹嘛笑成這樣子。」

  「高興……」

  接過了找的錢,兩人提著塑膠袋轉身離開,走出幾步,聽見另一個蔬果攤的老闆在問這邊的大嬸:「嘿,新進的黃瓜還好賣嗎?說是反季節蔬菜,好賣我明天也進點。」

  「黃瓜?現在不好賣了。」

  「怎麼了?」

  「現在的小女生都知道早戀了……」

  對於早戀這個詞很是敏感,靈靜回過了頭,片刻後方才轉回來,吐了吐舌頭:「家明,黃瓜不好賣關早戀什麼事?」

  家明面無表情:「你別理她,競爭對手問問題,當然把好賣的說成不好賣。看那副德性,就知道是個欲求不滿的老太婆……」

  一面走,靈靜一面想著有關黃瓜的問題,由於思考的方式太過正經,最後反而將自己繞了進去,腦中有些迷糊。家明笑著解釋了兩句,隨後被靈靜在菜市場中追殺了二十多米,笑笑鬧鬧地出了菜市場,是一條小店鋪比較多的街道,前方是一個巨大的三角狀廣場,百貨商店外的大螢幕正播放著廣告,車來人往。

  一路走向公車的停靠點,靈靜忽然跳了起來,指著路邊停著的小車說道:「家明你看,那是不是雅涵姐的車啊。」循著靈靜的目光望向另一邊,裹著灰色風衣,長髮飄逸的雅涵也正站在一家店鋪的玻璃窗外,下一刻,她也發現了他們。

  「雅涵姐。」靈靜叫了一聲,首先跑了過去,家明慢慢地跟著。那是一家賣小寵物的店子,從雅涵站的位置向裡看,櫃檯中陳列的是成雙成對的小烏龜,爬在鋪滿了漂亮鵝卵石的透明箱子裡。「好可愛啊,雅涵姐你想買烏龜嗎?」

  「呵,還只是看看,你們一塊出來買菜。」這其實是陳述句而並非問句。盯著烏龜的靈靜點了點頭,家明笑著晃動了手中的袋子。雅涵望了他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向靈靜觀看的方向。

  「說到寵物,我想到阿醜了呢,以前我們在沙沙家養過的那只白貓,雅涵姐你還記得吧,養了一年半。去年上高中了,把它交給柳叔叔照顧,後來就跑掉了,我有些想它……」靈靜口中說著話,指向玻璃窗裡的兩隻烏龜,「雅涵姐,我覺得這兩隻很好看啊。」

  「你覺得好看嗎……阿嚏!那就買這兩隻吧」伸手揉了揉鼻子,雅涵有些落寞地笑了起來,「我們的品味差不多,剛才也喜歡這兩隻……」

  「呵,雅涵姐你感冒了?」

  「沒有。」鼻頭微微有些紅,「大概是有人在罵我吧。」

  「誰會罵雅涵姐你啊。」靈靜不以為然地笑道。

  「想不到。」雅涵聳了聳肩,俏皮一笑,「因為嫌疑人太多了。走,我們進去買烏龜吧。」

  雅涵在學校裡處理事務過於較真,被她所得罪然後在心中腹誹的人恐怕算不上少數,跟在她的身後,靈靜轉過頭來皺起鼻子,小聲笑道:「跟你說的一樣。」

  「因為我們一早串通好了的啊。」

  「切……」

  買下兩隻寵物龜,問清楚餵養習性,自然也買了一隻鋪有鵝卵石的玻璃箱一塊放到小車的後座上,原本擔心她搬不動這些東西,提議讓家明跟著一塊過去幫忙,但自然被雅涵回絕了。其實這裡離出租屋只有兩站路,離雅涵的別墅也算不上遠,說起來,似乎恰巧是在一個半圓的頂點上。家明與靈靜朝著公共汽車站走去,雅涵坐到了小車之中,將玻璃關得嚴嚴實實的,望著那並肩而去的身影。

  不多時,他們朝著這邊揮揮手,上了車,離開這片視線。

  兩隻小烏龜在小車後座的箱子裡悠閒地爬著。其實雅涵並沒有多喜歡這兩隻烏龜,她沒有養寵物的習慣,只是……那間大別墅,現在真的是太冷清了。

  人並非一開始就討厭失望,只是因為曾經有過希望,人也並非天生就害怕孤獨,怕只怕曾經有過不那麼孤獨的時候。

  一個人住著那樣寬敞的別墅,特別是在冬季到來的現在,縱然有空調,有時候她進門,她晚上站在那兒,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回音,除了她自己一個人都沒有,她便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

  她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寵物,也不是其他的誰,而是她一直試圖忘掉卻從未成功的某人。今天走到這寵物店前,卻不由自主地停下,望著那些一雙一對,打扮美麗的寵物發呆,正好靈靜過來,兩隻烏龜也順理成章地買了下來。罷了罷了,或許放在房間裡,也的確能夠稍稍增加一點生氣吧……那樣空的大房子,晚上會不會反而嚇到它們呢……

  吸了吸鼻子,她笑了出來,額頭輕輕地抵著方向盤,隨後從身上拿出紙巾,拼命地揩著有可能流出來的液體。有些累、有些冷、有些不舒服,是感冒了吧……

  她試了下體溫,還好,不算嚴重。今晚吃些藥,然後加床被子出點汗,應該沒問題了。

  心中想著,小車緩緩地發動了,朝著方才公車的另一個方向駛去。片刻後,消失在了人群熙攘的街頭。

  深夜,南中國海。

  風力不大,但海上的浪頭依舊不可小視,漆黑的視野中,兩艘外表有些破爛的船隻一前一後地搖晃在波濤上。船上沒有太多的燈光,仿似兩艘海上的幽靈。

  船艙內部,便是格外現代化的景象,厚實的金屬隔層,各種先進的儀器、雷達在駕駛員的操縱下發揮著相應的功能。一個船艙裡,幾個人圍繞桌子坐著,桌上有一幅海圖,另一幅則是某個地方的規劃圖。為首的人正是諸神無念,其餘三名則是曾經去過江海的坦克、白娜娜以及毒蛇納卡。

  「計畫已經說完了,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我覺得也已經很完善,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諸神無念笑著出聲,坦克堅決地搖了搖頭,納卡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虛劃著,依舊在對計畫作著推演,但結果終究沒多少變化:「沒有多少勝算,我們還是在賭而已。」

  「我們當然是在賭。」諸神無念笑著強調,「對方的最強者根本就無法確定,而且她既然打敗過源賴朝創,那麼無論怎樣地計畫,我們都是在賭,而且……這次的行動無論成功或失敗,違抗上面的決議,我們都將成為組織的敵人,我想這才是這次行動的意義所在……兩個小時以前我們已經進入中國海域,納卡,我聽說過你的謹慎,但我希望這種謹慎不會成為你想退出的理由。」

  面對諸神無念帶著威脅的說話,納卡抬起了頭,毫不示弱地望著他:「我希望你能明白,即使是賭局,我也希望能夠將勝率盡可能地增加一些。不要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否則我會立刻動手殺你。」

  「喔,我道歉。」諸神無念笑著聳了聳肩,「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想我會喜歡你的這種謹慎。」

  一旁,白娜娜面無表情地低頭擦拭著手上的槍,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個叫顧家明的孩子是我的。」

  「當然,只要你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呢。」諸神無念顯然很大度,笑得燦爛,「不過,我們現在雖然已經可以確定月池薰與那位顧家明是簡素言小姐的弟子,當時也應該是給他們兩人的一次試練,但最後將你們逼到那一步的,絕對應該是簡素言小姐本人。」

  「我應該打不過她,她是你的事情了。」將手槍放到桌上,白娜娜目光一冷,「我只要那個男孩……」

  「OK,當然,如果你需要……」諸神無念笑道,「我還可以給你們準備一個溫暖的房間。」

  一瞬間,白娜娜也跟著笑了起來,冰冷之中帶了一絲妖異的嫵媚:「為什麼不呢?」

  幾人的笑聲之中,警報聲突然從船艙裡響了起來。走出船艙,一個人也正在那頭過來,見到這些人揮了揮手:「中國水警,原本以為可以穿插過去,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那人一面說,一面拍了拍周圍的船艙,隨後走出來的,是背了火箭筒或是提著各類槍械的傭兵。

  納卡搖頭說道:「出師不利……」

  諸神無念卻笑了笑:「我喜歡這種刺激。走,出去看看。」

  從樓梯來到甲板,明亮的投光燈已經朝這邊射了過來,夾著大聲的廣播。

  「我們是中國公安,前方不明船隻聽著,你們已經進入中國海域,請立即停船接受檢查,請立即停船接受檢查……我們是中國公安……」

  廣播持續了兩遍。甲板上的幾人對望一眼,諸神無念望著前方的海關船隻笑道:「我就喜歡這種感覺……」走到樓梯口,對著下方一名持著火箭筒的雇傭兵伸出了手:「嘿,兄弟,那個好用嗎?」

  「美國M72E4式66毫米火箭筒,裝備高性能破甲彈,兩百米每秒的速度可以輕鬆打穿三十公分厚的鋼板,清掃令你不順眼的垃圾,我一直很喜歡。你想試試?」

  「真的很想!」

  下一刻,穿著花色上衣,微有些瘋狂的男子在燈光中扛起了火箭筒,隨著「呀呼——」的一聲喊叫,赤紅色的光柱劃破了海面的平靜。下一刻,燃燒起最昂貴的煙花……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07
第二○○節 啟幕

  「喂喂喂,聽說了嗎?前幾天在南海那邊,走私船配火箭筒,把水警的船都打沉掉的消息。」

  「我看新聞也聽說了,聽說是越南還是泰國哪裡來的走私船吧。嘖嘖,真是太猛了,死了七個人呢,現在還沒找到吧……」

  「哪裡找得到,估計都已經上岸了,我老爸有分公司在香港,聽說那邊的員警最近幾天把偷渡客又來了次大掃蕩,員警跟人蛇、販毒的發生了好幾次持槍火拼,不過還是沒能確定那批人,會不會是直接去廣東還是哪裡了……」

  「中國又不是美國,誰會想跑到內地來啊……」

  「總比越南、泰國好吧,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偷渡客,我看還是販毒的可能居多。」

  「……」

  中午時分,天空有些陰鬱,教室之中嘰嘰喳喳的,七八個男生聚在一塊兒聊天。趴在窗臺上,家明看著下方操場上活動的人群,足球場的兩端是兩個簡單的排球場,紮著馬尾,活力十足的沙沙在奔跑著,偶爾得分之後,朝著這邊揮揮手。

  「嗨,顧家明。」

  「嗯?」

  回過頭時,東方婉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坐到了薰的座位上:「問你個事。」

  「幹嘛?」

  「放了寒假有什麼打算嗎?」

  「寒假?拜託,那怎麼知道……今天才十二月二號。」

  「那也只有一個多月了啊。是這樣的……」東方婉遲疑了一陣,「目前是初步準備。寒假我們興趣社去香港旅遊,差不多全班同學都過去玩上一個星期,旅費不用自己出的。嗯……我們班上也只有你和薰同學不在旅遊興趣社啊。你看,你是玩具廠的股東之一,許毅婷當然也會一塊跟著去玩,那就乾脆叫上葉靈靜啊、柳懷沙她們,一塊過去,這就相當於我們兩個社團拼在一塊兒了。對了,薰同學她肯定要回日本的吧?」

  「哇哦。」家明讚歎一聲。「大手筆啊,全都不用自己付錢。去香港旅遊一星期……你可真夠財大氣粗的。」

  「每個學期都會有!」東方婉頗為自得地揚了揚下巴,「只要我給得起,這次去香港,下個暑假去歐洲,然後美國啊,日本啊都可以去玩……其實這次打算去香港也是想打通一下那邊的市場,我纏著老爸給了我幾個關係。而且……我可不算是只打算請大家玩而已,這是長期投資知不知道。你看,我們班上五十多個人,家裡的產業有一定規模的有將近二十個,而且既然在聖心學院裡,誰知道會交上什麼樣的朋友呢。現在我每年出錢請他們玩玩鬧鬧,等到幾年以後他們大學畢業了,只要這其中有幾個人的關係可以用得上,我收回的何止百倍……」

  「呵,那幹嘛要我去。我在黃家可沒什麼地位,黃浩兵比我可靠多了。」

  「巴結你啊。我們的玩具廠不只是賺一點點錢就夠了,為了在東方家能說得上話,我一定要讓它快速發展才行,前面這一年我扎扎實實地打基礎,明年也就要開始準備第二樣產品了啊,拜託你認真點好不好,廠裡去都不去,虧我還替你買了那麼多設備……」

  遲疑一會兒,東方婉無奈地聳了聳肩:「而且最主要的,這次旅行雷慶也要跟著。這半年多他一直耗在這,我都快煩死了,你過去的話,重要的是要幫忙當下擋箭牌。」

  「找浩兵不行嗎?」

  「我要找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

  東方婉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家明笑著翻了個白眼:「看情況吧。如果靈靜跟沙沙想去玩玩,那我也一塊兒去好了。」

  「太誇張了,你是她們的朋友還是她們的保姆啊。」

  「我是她們一塊養的小白臉。」

  東方婉噗嗤一笑,在家明肩上拍了拍,不知道為什麼,這是東方婉第一次拍家明的肩,感覺竟然相當流暢:「決定了告訴我。」說完,起身走開。這半年以來的忙碌和鍛煉,令得東方婉的身上已經漸漸有了股女強人般的瀟灑和成熟,家明不由得搖了搖頭,姑且不論這種成熟在同齡人之間是否有些生長於大家庭的無奈,但很顯然,身處其中的東方婉明顯地感到了充實和滿足,她正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並且感受著幸福。

  聊過之後,趴在窗上繼續看沙沙跟人打排球。不一會兒,提著一隻塑膠袋的靈靜也出現在操場附近,眼見比賽仍在繼續,便朝教學樓這邊揮了揮手,待到家明下去,遞給他一隻洗過的大紅蘋果,她自己也捧著一隻。

  「剛才在外面買的,真的很漂亮啊,給沙沙也買了一個,然後……還有礦泉水,給她們喝的,我發現我真的有當球隊經理人的天分哦。」

  「就是動畫片裡在旁邊拼命喊加油,然後遞毛巾、買礦泉水的女生嗎?我覺得這種天分誰都有。」

  「切,不跟你說……沙沙,好球啊!」正見到沙沙一個扣球得分,靈靜跳起來大叫道,沙沙一面後退,一面回過頭來笑著揮手,靈靜衝著她舉起手中的蘋果,隨即卻變了臉色:「當心。」

  沙沙一轉頭,飛過來的排球砰地砸在了她的臉上,隨後,她捂著鼻子蹲了下來。

  比賽中分神,這樣的結果也是沒得抱怨。一時間,沙沙流著鼻血下場,最近天氣乾燥,沙沙平日裡又比較挑食,因此有些上火,靈靜擰開一瓶礦泉水衝了一下,讓她仰著臉在操場邊坐著,但一時間竟沒有止住的跡象,家明連忙跑去醫務室拿藥棉。

  由於是中午時分,通往醫務室的通道中靜悄悄的,醫務室的門口開了一條縫,家明走近時,正聽見校醫李雲秀在裡面說話。

  「……最好還是去醫院吧,畢竟你以前就有病例,雖然是小感冒,但最怕引起大病。嗯,我是可以給你拿些藥……」

  敲門之時,家明才看見房間中的另一個人竟是雅涵。坐在桌前,她用一隻手撐著額角,鼻頭紅紅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團紙巾,顯然是因為感冒而在流鼻涕。

  「請進。」李雲秀說著,家明將門完全推開,眼見他進來,房間裡的雅涵明顯有些不太自然,李雲秀笑道:「什麼事?」

  「哦,李老師。我想要些藥棉,有個朋友流鼻血了。」

  「稍等,他偷看女生換衣服了嗎?」一面走到里間去拿藥棉,李雲秀一面開著玩笑,她的年紀其實跟雅涵差不多大,平日裡的打扮不算老氣,說起話來也很平易,在學生中的口碑很好。家明笑了笑,對著旁邊的雅涵小聲說道:「感冒?」

  「沒什麼,不嚴重的。」雅涵輕聲回答。

  「有可能導致你的腎病復發,最好還是去醫院……」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家明話沒說完,雅涵已經突然出聲打斷,從里間出來的李雲秀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微微停了一下。雅涵語氣轉緩:「沒事的……」

  家明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接過李雲秀拿出來的藥棉,轉身離開,隱隱聽見裡面兩人的對話:「我聽說張老師你跟他算是師姐弟啊。」

  「以前在一個武館鍛煉,見了面打個招呼,也不是很熟……」

  「喔……」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日下午三點五十,諸神無念正處於極度鬱悶的狀態當中。

  這次一路來江海,除了屬於裴羅嘉的他們四人,事實上,另外還有一支四十多人的國際傭兵團隊。這支傭兵參與過去年的星夢號事件,其後人員大減,這支傭兵一向活躍在靠近中國邊境的一些地方,之所以選擇他們,主要是因為這支傭兵的大半成員都對中國有著一定的敵意,但他們瞭解中國,基本上都會中文,這樣一來,也就便於偽裝。

  進入中國海域是幹掉了一艘海關船隻,雖然諸神無念的本質上是個瘋子,但卻並不是魯莽的混蛋,其後兩艘船或進或退,一路都謹慎小心,最終在江海市南方一百多裡外的海邊上了岸。將近五十人的隊伍終究有些惹眼,他們分為了三組,一方面為了減少注意,另一方面,三組人各自做好完備的撤離方案,進行一些調查,畢竟就算能夠在江海把事情順利做好,要從偌大的中國離開,依舊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不過,事情的發展,事實上卻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順利,首先遇到的一次意外,委實充滿了中國特色。

  三組人中,人比較少的那一組多是些精通偽裝、電子設備的輔助人員,他們在今天中午就已經順利到達了聖心學院,並且進行了初步的實地勘察,這一點很順利。不過,乘坐火車過來的第二組人,卻遇上了一些麻煩,這些人基本上都算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身手敏捷感覺敏銳,然而或許可以說是術業有專攻,當他們在擁擠的火車站接受兩名巡警隨意的盤問時,被他們帶在身邊的其中一個旅行包,被人順手牽走了。

  因此,當電話打到諸神無念所在的第三組時,他遲疑了半分鐘,方才不可置信地吼了出來:

  「開、開什麼玩笑!你們是雇傭兵、雇傭兵啊!居然被一個小偷偷走了包!我的天哪、我的天哪,等等……那個包裡,裝了槍?」

  「一半是槍,另一半是醫療用具……」

  「……你們以前遇到這樣的事情是怎麼處理的?」

  「找到那個地區的黑道老大,讓他吐出來。」

  「很好,你們還真的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我喜歡這種做法,不過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你們最好先離開火車站,去聖心學院附近準備。」

  上一次坦克等人在江海市呆了好些天,準備伺機行動,結果被鬱金香揪了出來,當成訓練學生的考試,被打得落荒而逃,因此,在根本不清楚鬱金香在本地的觸手有多廣的現在,諸神無念不打算慢慢來,畢竟在江海市他也有一兩個可以相信又不會被懷疑的線人,只要事先探知了必要的情報,就可以抓准重點,以雷霆手段將事情一次性解決。只要能夠首先搞定鬱金香,那麼就算之後在江海市弄得天翻地覆,一時間炎黃覺醒的力量也反應不過來。

  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感覺,一方面不知道另一方面的情況,另一方面則是措手不及,轟的一下,碰撞,結束。

  「是,我們立刻前往目標,請問什麼時候可以會和。」

  「我不知道。」被說到這個問題,諸神無念啪的一聲恨恨地掛掉了電話,另一隻手在方向盤上猛拍。不過,此時空氣中此起彼伏的都是汽車喇叭聲,也不差他這一個。

  目光有些呆滯地朝前望去,陰霾的空氣中,汽車堵成了一條長龍,此時,他們正滯留在距離聖心學院四公里外的街道上,承受著堵車的煎熬。

  「和我們當初的計畫有些出入……等到我們抵達聖心,已經是學校放學或者是自由活動的最後一節課時間,幾個主要目標的位置並不像其它時間那樣好確定……」坐在副駕駛座上,毒蛇納卡說道。

  「我們有半個背包的武器流了出去,如果弄得不好,今天半夜,就會有中國公安鬧哄哄地搜索全市……她媽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你們有在旅行中丟過自己的武器嗎?你有嗎?你有嗎?」前方這輛小車上只坐了他們四個自己人,待到其餘三人都沒好氣地搖頭,諸神無念恨恨地罵道:「這幫傢伙簡直是傭兵界的恥辱!」

  坦克點了點頭,沉聲道:「所以我們沒有時間了,主要目標只要能夠控制一兩個其實就行了,鬱金香總會出來的……如果她不出來,有一個晚上的寬裕時間,足夠我們殺光整個學校裡的人了。」

  「喔、喔。」諸神無念高興地晃著腦袋,「想想就令人興奮呐,不是嗎?」

  下一刻,喇叭在他歇斯底里的拍打下再次怒吼起來。

  與此同時,聖心學院的大門前,背了一個裝手提電腦的挎包,名叫付嚴傑的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邁步向裡走。

  「這次一定要把你揪出來……白雪公豬……」

  當天下午四點二十,走出校門的家明察覺到了身後跟蹤者的目光。冬季天黑較早,日光已隱隱有了頹廢的跡象。

  聖心學院有史以來最瘋狂的一個夜晚,就此拉開了帷幕。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07
第二○一節 我上面有人,你惹不起

  十二月二日下午,沙竹幫總部。

  「老大、老大,快出來看看,我們弄到了什麼……」

  隨著手下的叫喊聲,正在內廳打麻將的柳正有些不耐煩地跑了出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子正在湊七巧對,你最好給我看點有用的。」

  「當然有用,絕對有用。今天在火車站那邊,下面有個小子偷了個包,看過之後被嚇得半死,趕快給我們送過來了,快來看看。」

  「什麼東西,外星人?呃……」走到外間,一眼望見從那旅行提包中拿出來的東西,柳正首先愣了五秒鐘,隨後指著說道:「玩具?」

  「不,全都是真傢伙,我的天哪,你看,這個零件是不是很熟悉,美國M16A2自動步槍的零件,這一個,顏色有些老,但絕對是身經百戰,經過使用者自己調試的AK47,這把手槍,西班牙A80,9毫米自動,配雙排十五發子彈,簡潔實用……還有這個……」

  雖然在中國混黑社會最常用的武器是砍刀,但其中也不乏軍事狂人,地位高了,偶爾能見到一把點38就已經不錯,哪有此時眼前擺了個軍火庫一般地令人激動,將這些介紹完,柳正也走了過來,拿著幾把槍慢慢把玩。

  「……槍就這麼多了。另外還有些醫療用具,基本上是治療外傷,紗布啊、麻醉藥之類的應有盡有,如果有誰中了槍傷,這些人絕對能夠第一時間進行救治。對了,還有旅遊手冊和地圖之類的,他們有做標注,不過上面是越南文,我們這裡沒人能看懂……老大,那小子會不會是順手牽了個雇傭兵的袋子啊?」

  「她媽的,這麼重,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提走的。」儘管眼前擺著這些對黑道來說十分有用的傢伙,但柳正的臉色有些陰沉:「還笑,這下問題大了,如果真是雇傭兵,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人家就能找上門來。地圖和手冊在哪裡,我看看……」

  「那……老大,這件事要不要報警……」

  柳正擺弄著包裡的東西,大概沉默了兩分鐘,方才揮了揮手。

  「先不要,檢查一下,如果包裡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東西,沒有他們非要不可的東西,對方應該就不會找上來。這批貨我們自己要了。另外……真的沒有會越南文的傢伙嗎?你們這幫東西不是一直喜歡吹自己以前是從越南砍人回來……」

  「我去過泰國……」

  「我去過緬甸……」

  「我手下有個去過越南的,不過他也看不懂……」周圍的人面面相覷。

  「日。」柳正恨恨地罵了一句,翻看著地圖與旅遊手冊,上面的許多地方都有過標注,但他關心的不多。「他們現在丟了手術用具,很可能要到醫院做準備……這一家,猛子,你知道的,葉夫人在那裡,就是靈靜她老媽,而且正好當的是外科主任,你立刻帶人過去,一發現不對勁立即報警,如果沒什麼不對勁就算了,別嚇到人,阿虎,你在警察局有熟人,稍微放點消息出去,含糊一點沒關係,反正這些東西到了我們這裡是絕對不會吐出去了,小孟,這裡……」

  他點著幾張圖:「這裡好像是聖心學院的圖啊,你快帶人過去,看看沙沙、靈靜啊、家明啊那幾個孩子怎麼樣,沒事就別驚動他們,幹……這些雇傭兵的目標不會就是聖心吧……」

  「不會這麼巧吧。」旁邊的一個小頭目說道,「也許只是來度假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事就別動,有事了首先報警,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讓沙沙她們有事情,明白了嗎。立刻去,還有,立刻找個會越南文的傢伙過來。嗯,這些上面的標注似乎是日文,會日文的也要……我們馬上走,去警察局旁邊的那個點,多叫些人,如果他們真的找來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在學校門口做了簡單的登記,付嚴傑走進學校大門。

  心中有些緊張,但面上自然不能表現出來,身邊的挎包鼓鼓的,不僅帶了電腦,還有類似○○七一般修整電腦設備的小工具盒,以及許多的零食。今天過來,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今年上半年聖心校慶時來到這裡,原本想要出出風頭,攻擊網站結果卻引來大反擊,到最後白雪公豬的介入,神級的電腦病毒「熊貓燒香」席捲全世界的電腦網路,委實稱得上電腦史上的一件盛世。不過,作為事件的導火索,付嚴傑僅僅將這件事情視為生平中的奇恥大辱。

  從小由於體形肥胖,許多方面又有些笨拙,他向來不怎麼受人待見。不過,上帝關了一扇門,卻往往會打開另一扇窗,這句話似乎真有其道理,接觸了電腦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在電子、資訊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在這裡,他的能力能夠令所有人驚歎。其後他以減肥超人的名義襲擊諸多江海市的網路公司,待到對方交了錢,他又會盡心盡力地維護著這片網路。他收的錢不多,這也並非重點,他享受的是那種能夠自己制定規則,令所有人都敬畏的感覺。因此,當那次校慶他遇到了生平中最大的挫折,佩服白雪公豬的同時,他也將對方當成了今生最大的敵人與對手。

  那一次網路戰爭的後期,其他人基本上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付嚴傑同樣也參與不進去,然而他不愧是天才,在白雪公豬努力操控著瞬間膨脹到恐怖的「熊貓燒香」病毒之時,他做了很多的工作。其後結合許多的線索,他震驚地發現,傳說中的白雪公豬,很可能就是在聖心學院內的某人。他們的最初網路資料,似乎是來自於同一個區域的寬頻伺服器。

  九八年的這個時候,電腦和網路都幾乎處於起步階段,上網的費用昂貴,然而財大氣粗的聖心學院卻可以完全地引入光纜,建起高性能的局域網。於是,經過了半年多的準備,感覺有了充分把握的付嚴傑出手了。

  計畫是這樣的:他設計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小裝置,找到網路機房。首先以自己新設計的一個病毒癱瘓掉整個網路,感染上局域網內的每一台電腦,病毒的破壞力不大,這自然只是他的挑釁,簡單一點會比較好感染,他發出了信號,也不至於令自己看起來太過蠻橫。這是一次友好的切磋。然後,這個簡單而特殊的小裝置安放在機房內,它會令這個小病毒變得根本無法清除——至少在他目前的認知中無法做到,只能來機房手動停止或拆除。再之後,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如果白雪公豬發覺了這個事實——他當然會發覺——然後親自過來,付嚴傑當然就可以將對方揪出來,假如對方打電話讓維護員來拆除,這個時候他已經監控了整個聖心學院範圍內座機的信號,只要確定過來的人,他就可以順藤摸瓜地找出白雪公豬的線索。在他的推測中,能夠在那時有自己的電腦可玩的,應該會是學校裡的老師或者家屬之類的人物。

  當然,最壞的結果是白雪公豬此時已經不在聖心學院——不過那次返校的人多半都有些身份,他已經七七八八地基本排除掉,若白雪公豬這次完全不在,他至少還可以進一步縮小範圍——已經畢業的上屆高三學生,以及最近離開了聖心學院的老師家屬。

  為了打這次硬仗,他決定在學校裡埋伏至少一天一夜。

  仍是下午第二節課的時間,校園裡靜悄悄的,胖子鬼鬼祟祟地穿過了學校的宿舍區,那是靠近學校週邊的一處小樹林,其中雜草叢生,學校的電房和網路機房都一同建在這裡。

  遠遠看去是三間牢房般的混凝土結構小屋,大概長期沒什麼人來,上面長了青苔、藤蔓。外面卻是圍了一圈鐵絲網牆,門上有「閒人勿入」「高壓危險」的警示牌。瞅瞅左右無人,付嚴傑一面從口袋裡找著開鎖工具,一面靠了過去。

  出乎意料,鎖是打開的。

  心中有些納悶,不過想想也明白了,這裡又沒什麼人來,多半是維護員嫌麻煩,乾脆就沒有關上。從門口進去,鐵絲網與牆壁之間的距離大概只有一米寬,他小心地挪動身子,不讓自己在牆壁上摩擦出新的痕跡來——電視裡的特工都這樣幹,他們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走到中心機房的門口,鐵門竟然也沒有上鎖。

  感謝人類偷懶的劣根性!因為能不能打開門,本就是付嚴傑最擔心的一件事。

  進了機房,其餘的也就順利了。熟練地連接上網路,開始最初的試探、入侵,十多分鐘後,他才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已經有人在網路裡動了手腳了,手法竟然還相當高明。

  思考了幾分鐘,他檢查著有關的設備,有了初步的結論。

  對方已經在機房和網路裡埋下了伏筆,此後可以遠端控制監控視頻,控制網路,手法極其高明。這個事先到來的人若不是白雪公豬,肯定也是個高手。擾亂監控錄影這種事情他常幹,往往就是將一些A片發過去,讓保安看得目瞪口呆。想了一會兒,他悄悄地修改了指令,做好了準備工作,收拾東西,閃身出門。

  還沒出鐵絲網的小門,人聲從一旁傳了過來,他連忙躲閃到機房轉角,此時要出去和進去都來不及了,恐怕也只能在小屋四面跟人轉圈。懷著忐忑的心情,側前方傳來咿咿嗚嗚的聲音,偷偷望了一眼,竟然是兩個早戀的學生在接吻。

  心中暗罵一句,看著兩人一時間竟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被困在鐵絲網與牆壁之間的付嚴傑悄悄地繞向後方,隨即,卻發現了能夠爬上樓頂的鐵扶梯。這房子只有三米多高的一層,上方有個大水箱。他想了想,沿著扶梯爬上樓頂,隨後趴在滿是青苔的地上偷看著兩人接吻。

  由於是在樹林裡,這上面沒什麼冷風,半吊子的胖特工當下決定在這裡等待著白雪公豬或者另一個駭客高手過來。那兩名學生吻了一陣兒,男方拉著小女生繞過了鐵絲網,眼見門沒有關,壞笑幾聲,拉著臉紅的女生便閃了進來,似乎想要拉她進機房。那臉上有些雀斑的女孩紅了臉,有些害羞地不肯再走。男生將她按到了牆上,又是一陣深吻,這種行為令得此時還沒有過女朋友的付嚴傑批判不已。

  心中暗罵著姦夫淫婦,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了鐵絲網外,穿著灰色的服裝,身形有些瘦,表情嚴肅,看起來便是這裡的維護員。眼見在裡面接吻的兩人,他走了進來,隨後直接將鐵絲網的門關上。早戀的男孩和女孩被驚醒,同時面對著他:「你、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門是你們打開的?」眼前的男子顯然是外地招來的員工,說話的口音有些生硬。那男生顯然也有些家底,此時獵豔的大計被破壞,女生又在身後,挺起胸膛來說道:「什麼是我打開的啊,我們一來就是開的。」

  這表情嚴肅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白雪公豬。付嚴傑在樓上悄悄地爬了起來,與邊沿稍稍遠離,蹲在那兒聽著下麵的說話。只聽那男子說道:「你們進去了?」

  「進、進去了又怎麼樣?讓開,我們要走了,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不是員警,有什麼資格這樣盤問我!」

  「真的進去了?」

  「讓開啊!」

  「……」

  吵吵鬧鬧中,付嚴傑從手提包中緩緩抽出電腦,準備開始做簡單的準備工作。正在進行慢動作,突然間卻有一條十多公分長的蜈蚣從他的腳邊爬過,手提電腦當即便要脫手砸向地面。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雙手撲出,原本也只是想要用肥大的身軀抱住電腦,腳下踩著青苔,卻突然滑了一下。

  此時,下面男生的吵嚷正處於亢奮狀態,眼見嚴肅男子面色不善地緩緩走近,他從腰上拿出了一把折疊刀晃動著。後方的女生小聲地哭:「對不起,叔叔,我們下次不敢了……」

  「你要幹什麼,我警告你,別亂來!我上面有人!你惹不起的我告訴你……」

  隨著這句說話,男子驀然驚覺,抬起了頭,然而已經晚了。在鐵絲網與牆壁沒有多少躲閃餘地的空間裡,黑影帶著驚叫聲從天而降:「啊——」

  轟——

  如果有防備還好,然而事情發生得著實有些突然,前方的男生揮刀似乎就要刺出,他也準備著出手,正好被足有兩百斤重的胖子猶如泰山壓頂般地飛來。下一刻,體形消瘦的嚴肅男子只剩下一顆頭露出在外面,口中吐著鮮血,渾身骨骼不知道碎了多少。

  「那個……你……你……你上面也有人……啊……呃……」而且……還是個胖子……

  北風從樹林中嗚咽而過,男生與女生眨著眼睛,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09
第二○二節 日落之前的錯亂

  下午四點半,聖心學院大門外廣場。

  「小樣!今天保護費交過了嗎……」

  「孟哥,你知道這一塊的……」

  「喔,我知道這一塊不是我們沙竹幫的地盤,不過業務總是要發展的啊,來吧來吧,大家這麼熟了,你意思意思隨便給點……」

  「拜託……」

  「呵呵,說笑。今天在這邊見到過什麼奇怪的人嗎?大概有十多個,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提著大包小包……」

  「……」

  隨著日光的西斜,幾十名沙竹幫的成員從各處看似隨意地過來,然後便分散到了廣場的各處。為首的小孟是在沙竹幫中地位僅次於柳正的負責人之一,看起來倒有些文質彬彬的樣子,隨時帶著笑,但骨子裡絕對陰狠。

  此時已經是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間。由於多半是自習或者社團活動,敞開的學校大門裡不時有學生走出來。在校門外轉了一圈,某一刻,尋找的目標出現在了視野之中,那是在廣場側面的一家小店附近,幾個帶著旅行包的人在裡面坐著說笑,而分佈在附近的,仔細看時也能發現許多面生的外地人。這些人看來都精擅偽裝,但畢竟瞞不過小孟這樣的地頭蛇。其中一些人的手中似乎拿了照片之類的東西,在對照著從校內出來的學生……

  不過,當小孟發現了他們時,那一群人也都發現了氣氛的不對。

  「不太對勁,那些是什麼人?中國公安?」

  「不像……似乎是這裡的黑社會,收保護費的……」

  「感覺不太好……我們這次來得這麼快,從進入中國就根本沒做任何停留,炎黃覺醒或者鬱金香不可能發現我們……」

  「可能性還是有的。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好幾個目標人物的位置,剛才出來的顧家明,學校裡的陳辜夏,月池薰和葉靈靜以及那名叫做張雅涵的老師。毒龍他們進來已經有兩個多小時,儘管只是鬆散式的監視,但也不排除被發現的可能……」

  「剛才我們還確定過學校裡的狀態,所有人都正常。就算這十多分鐘內有人出了意外被發現,他們也不可能立即查出所有的事情然後做出反應……呼叫一次毒龍,再次確定學校內的狀況……哎,等等,我想我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來的了……」

  四十多人的陣容,配備各種重武器,經歷過中東地區的殘酷戰場,有的甚至參與過越戰,只要是一鼓作氣,他們絕不會畏懼這座城市裡的黑幫、員警之類的機構。說話聲中,其中一人揮了揮手,向著前方示意:「看,那個人,在火車站我對他有印象。很顯然……他偷了我們的包。」

  那自然便是順手提走這些傭兵東西的小偷,由於聖心學院的嫌疑較大,柳正派他跟隨著小孟過來找人。本來看見一提包武器就已經被嚇得半死的,此時被強迫著過來,看到了正主,當時便被嚇得站在了原地,臉色蒼白。能夠在中國帶一大袋武器走的,那一準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啊……更可怕的是,還沒做好轉身逃跑的心理準備,對方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其中一名男子看似隨意地朝他走了過來。

  冷意在一瞬間席捲全身,雙腿打著哆嗦,不知道是該跪下來道歉還是該轉身逃跑。下一刻,一隻手輕輕拍在了他的肩上,帶著友好的笑容,小孟首先迎了上去:「呵,你好、你好,我沒有惡意。」

  隨著他走過去,分散在廣場各處的幾十人也大都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紛紛朝這邊集合而來。走到那傭兵的身前,小孟笑著點了點頭:「是這樣的。我的這位朋友今天在火車站不小心拿錯了各位的東西,所以我們只是想出面,能夠找到你們。我們可以將東西還回來,你們看怎麼樣……請放心,除了我們,沒有多餘的人知道這件事。」

  小孟的話說得流利,但那人自然是聽得懂的,微微皺了皺眉,一時間卻沒有開口。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這次時間又緊張,被提包的事情雖然有些烏龍,但如果就此解決,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煩。不過大家都是出來混的,總是靠實力說話,不可能你這邊說我們和解吧,那邊就說好,沒問題,然後雙方各走各路。他們能將包送回來,肯定也是希望交個朋友,以後有些好處。然而這段交情該怎樣開始,中間就有著相當多的問題要處理。

  這邊的遲疑和高姿態是預料中的事情,小孟笑容燦爛地說著好話,目光早已將全場掃視清楚,記住這些人的樣貌,評估著他們的厲害。無意中,卻瞥見了眼前男子拿在手中的那張照片……

  「……因為不知道你們在這裡,所以包還放在我們幫會的總部裡。哦,忘記說了,我們在江海叫做三青幫,我們大哥叫做華為,絕對是很熱情、很好客、很講義氣的人,下次你們如果再來江海,我們一定砍你媽的大西瓜啦!」

  語氣毫無徵兆地轉折,那一刻,小孟突然間拔出了身後的砍刀,朝著那人的頭上猛砍下去。不過,對方也不會是那種會被語言蒙蔽的人,倉促間的一揮手,擋開了小孟的這記劈砍。下一刻,小孟一記頭槌狠狠地砸了過來,膝蓋猛地頂出,在同時卻也挨了對方兇狠的一腿。

  在旁人眼中,那就僅僅是在眨眼間發生的事情。小孟揮刀砍人、頭槌、膝撞,隨後兩人的身體便突然分開。那雇傭兵頭腦暈眩地退出幾步,小孟的身體幾乎就是朝後直飛了出去。下一刻,早已形成條件反射的黑幫成員們從四面八方衝了過來,幾十把明晃晃的砍刀在夕陽下成豔麗的緋紅,異常激烈的景象在廣場一側爆發開來。

  此時的大廣場上人說多不多,說少也是不少。周圍的店鋪都在開著門。一見這邊爆發了黑社會的群架,近處的人連忙四散逃竄,有些人遠遠地看著熱鬧,其中夾雜著小孩的哭聲與女生的尖叫。沙竹幫的這幾十人都算是身經百戰的刀手了,打起架來悍不畏死,狠勁十足,然而卻依舊不是眼前這十多名傭兵的對手。衝在前面的幾人首先便被打倒,其後不時有人帶著鮮血飛出去,砸爛了旁邊店鋪中的東西。不過,猛虎架不住群狼,砍刀亂飛之中,傭兵方面也有兩三個人身上被砍中,造成了不算太嚴重的血口。

  被一腳踢飛的小孟吐出一口淤血,從地上爬起來,首先揪住一名手下讓他去報警,隨後從身上拿出大哥大,躲在一個角落裡打給柳正。

  「老大,出事了……這些人真的在聖心學院門口。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來的,但是我看見其中一個人手上有沙沙的照片。我們打起來了,這裡人多,估計他們不敢用槍,但他們很厲害,我們這邊扛不住的。老大,趕快派人過來。哦,還有,我已經報警了,最好是逼得他們在員警面前用槍。這一次把他們全都幹掉……」

  打完了電話,他從懷中拿出一卷布條,將砍刀迅速地綁在了手中,抹掉嘴角的鮮血,雙目之中凶光畢露。

  「他媽的……這次插了你們後面,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了……砍啊——」

  隨著眾人衝過去,然而才跑到一半,只見前方的一名雇傭兵從店門裡走出來,手中拿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噗」的一聲,一個人被子彈射得飛了起來。怎麼也料不到,他們竟然真的在這種公眾場合開槍了。

  作為普通人來說,在槍的面前,刀無論如何難以起到作用。鮮血飛濺,又一個人的身體飛了出去。前方有人依舊在拼命劈砍,後方也有人隨著小孟的命令開始恐懼地退散。轉身跑向旁邊的小巷,小孟側頭看時,那人的槍口也已經對準了他。隨後,開槍。

  肩上仿佛承受了重錘的一擊,猛然襲來的暈眩感中,他衝進那漆黑的巷子。

  廣場之上,附近只是拼命奔逃的人。那在火車站偷包的男子跑在最前面,離了老遠,才敢回頭看看那邊鮮血肆流的景象。剛回過頭,一輛小車飛速駛來,將他直接撞飛了出去。

  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全身的骨骼都仿佛沒有了,聲音失去意義,目光中的景象也帶了一層迷離的灰色,然而那小車竟在他面前停下來。首先下來的,是一名穿著花色外套的男人,他從懷裡掏出了……槍。

  有幾個人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然而隨著血花,那幾人的身體飛了起來。花衣男子揪住一名持刀者的衣領,似乎在問話,那話語過了好久才在他的腦海裡形成具體訊息:「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攻擊我們?」

  這男子,自然便是堵了半天車後匆匆趕到的諸神無念。進度相對滯後的兩支隊伍,此時終於在聖心學院前的廣場上會合了。

  沙竹幫成員們過來的理由自然很簡單便問了出來,然而小孟為什麼突然便要砍人,弄個你死我活,卻是誰也不知道。問了幾句,諸神無念也感到在浪費時間,順手將槍口指向了不遠處學校門口的保安室。此時,足有兩層的大門正在遙控之下緩緩關閉。

  「我有些傷感、有些沮喪,但我不想多說了。現在的問題是要麼承認失敗,馬上離開,要麼繼續做下去,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了離開……各位,我們開始吧……」

  隨著兩聲槍響,保安室裡染上了血跡,大門停止了關閉。廣場之上一片肅殺,衝鋒槍、手槍、手雷,各種各樣的武器掛在了人們的身上、手上。在員警到來之前,六七輛汽車朝著聖心學院呼嘯而入,隨後大門終於緊閉,抬著金屬箱的幾名傭兵開始在學校內側佈置大量的炸彈、地雷,築起新的防線。

  夕陽西下,緊閉著的華麗校園之中響起了警報,偶爾傳來恐懼的尖叫聲……

  聖心學院校外,家明所在的出租房後巷。

  有些昏暗的巷子裡,漸漸地出現了一男一女的兩道人影。從家明離開校園開始,他們兩人就遠遠地跟著那個看來平凡無奇的小男孩,看著他一路逛到菜市場買菜,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跟那些大嬸大叔們殺價,逛完一圈之後,提著不多的幾包東西一路回到這裡。此時,兩人還在等待著那邊的命令,以決定什麼時候展開對目標的直接行動。

  「真是溫馨悠閒的生活哦……」倚在牆上,身材健美、神情剛毅的女子斜望著二樓的窗口,笑著說道。

  「喜歡嗎,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也可以考慮這樣的生活啊,呵呵……」

  「你?還是算了吧……你知道嗎?從我出生時開始,就一直在經歷著戰爭。我的國家沒有能夠這樣悠閒生活的小孩子,所有人都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突然就捲入了戰爭。很多人死了,就算活下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看到明天的太陽。所以每次看到這樣的孩子,我都在想,要是他突然也有一天失去了這樣的生活,他是會死呢,還是會活下來,會走上一條怎樣的路……你說,經歷了這次的事情,這個孩子會死掉還是會活下來?如果他失去了某些東西,他會走上怎樣的一條復仇的道路?你不覺得這樣的想法很有意思嗎?一個孩子,看著他走向的路……」

  「呃……我不知道……你幹嘛突然變得這麼多愁善感……」

  「沒什麼……我只是嫉妒了而已。聯繫一下那邊吧,看看怎麼樣了?我覺得他們也該到了,那位白娜娜小姐……」

  點了點頭,男子拿起身上的對講機:「……目標已經回家,現在正在準備晚飯。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遇到一些意外。不過沒關係,我們已經開始進入,白娜娜小姐正趕往你們的方向,一切聽她的指示。」

  「是……看來我們還要等待一陣子了。」將對講機放回衣服裡,男子點頭笑了笑。也在此時,一個聲音毫無徵兆地從後方響了起來:「喔,既然還要等一陣子,不如到我家喝杯茶啊。」語音之中帶了絲男孩變聲期上的沙啞,用的卻是他們兩人方才對話時的正宗泰文。

  來不及過多的思考,男子突然間拔刀、轉身,在眨眼間揮刀、踢腿,然而也不知遇上了什麼,他的身體卻在下一刻失去平衡,撲了出去。後方的女子還來不及反應,同伴的身體已經有如炮彈般地飛過她的身側,摔倒在後方兩米的位置,似乎已經暈了過去。

  隨後,女子才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他們兩人跟隨了半個小時的男孩,此時正面帶笑容地站在那片黑暗中,身前圍著做菜時的圍裙,上面畫的是蠟筆小新的滑稽卡通圖案。此時此刻,這一幕令她感到了說不出的詭異。

  緩緩地朝她走來,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男生開了口,依舊是正宗的泰文:「嗨,美女姐姐,見過中國功夫嗎?我有幾招你一定會很喜歡……歡迎來到中國。」

  上面的命令是要讓這名男孩由白娜娜活捉。而作為傭兵隊的一員,她的搏鬥技巧比身邊的同伴更加高明。退後一步,她抽出了身上的匕首,擺出防禦姿勢。面前的男生當即停下了腳步,望著她手中的刀,神情悵然。

  「你不夠乖,讓我有些為難……」

  突然間,男孩的身影鬼魅般地移動過兩米的距離,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下一刻,揮刀的動作被直接扔開,膝撞撞中了空氣,男孩的身體已經出現在她的側面,抓住了她的一隻手。猛地一掙沒有效果,隨即,足以置普通人於死地的一系列肘擊、揮斬、衝撞連環而出,然而兩秒鐘後,兩人糾纏的身影由極動化為極靜,一切仿佛是夢幻般,女子的雙手已經被對方抓住,反剪在了身後,隨著猛的一次用力,她的左膝不由自主地跪向了地面,右腿向前一伸,艱難地維持住半跪的姿勢。

  眨眼間的變故只能以條件反射來應對,形成這種局面時,女子心中甚至還有些弄不清楚情況。一個小孩……不,就算承認他已經是少年人,又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毫不留情地一腳踏上她的後背。這一招的後果,她卻可以明白地知道。

  「不……」

  下一刻,在她雙手被反剪拉直的情況下,對方直接跺了下去。隨著「哢哢」的聲音與劇烈的疼痛,兩條手臂被直接拉斷,失去了活動能力。不過一切並未這樣完結,男孩俯下身,一隻手捏住她的下顎直接卸掉,方才拍了拍手。

  「我知道你衣服裡帶了顆炸彈,這是為你好,自殺是不對的,以後上不了天堂。而且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們,待會幫你把下巴裝上,記得乖乖的,要不然就敲掉你們所有的牙。當然……假如你現在就願意跟我說你們過來的目的就更好……呃,我就知道你不會說……等等……」

  似乎收到了什麼信號,名叫顧家明的少年拉開衣袖,隨後拿出一副耳機插在自己的手錶上:「喂,哦,柳叔叔……我是家明啊,我到家了,正準備煮飯呢。買了兩隻田雞,打算殺掉。我也不知道這種天氣為什麼會有田雞的……沙沙?她還沒回來啊,有事嗎……是有事吧?你別想瞞我了,柳叔叔……喂!喂——」

  吼了幾聲,似乎對方也處於焦慮狀態,讓他別擔心別亂來之後就直接掛掉了電話。摘下耳機,家明搖了搖頭,衝著一旁說了一聲:「小孟哥,出來吧。」

  悉悉索索的聲音,旁邊的黑暗中,捂著肩膀的小孟掙扎著走了出來。左邊身子沾滿了鮮血,臉色有些蒼白:「你……家明,那個……你怎麼……」

  淡淡地笑了笑,家明望向他:「你替我保密,我就相信你,好嗎?柳叔叔也別告訴。」

  「呃……」遲疑了一會兒,小孟點了點頭,家明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清楚。他們的人守在聖心學院的門口,我看到其中一個人手上有沙沙的照片……」

  「跟我來,我替你先把子彈取出來,包紮一下。」沒有太多的遲疑,家明點了點頭,伸手抓起地上男女每人一條腿,就那樣拖著他們沿著昏暗的小巷向前走去了,「看起來,真得跟你們兩個好好聊聊……」

  黃昏、小巷、鮮血、傷者、在地上拖動、微微呻吟的男女身體,將一切似乎都變得有些冰冷而詭異起來……

  夜晚,即將降臨。

  學校之中,付嚴傑睜開了眼睛。昏暗的樹林中,冷風正從眼前吹過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15
第二○三節 逃亡時間

  學校之中,付嚴傑睜開了眼睛,昏暗的樹林裡,冷風正從眼前吹過去……

  胸口有些悶,意識有些模糊,稍稍的遲疑之後,他才發覺了身下被壓著的人體。片刻之後,肥胖的身軀砰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後背撞上生銹的鐵絲網牆。

  「怎、怎怎怎……」

  雖說日暮降臨,但樹林中終究還有些光芒,胖子的牙關打戰中,只見地上那人全身手足似乎都有些扭曲,嘴邊的地上滲著一大灘鮮血,此時已然凝結成暗紅色。游目四顧,方才在這裡接吻的那對男女學生卻已經不見了。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了好一陣子,他伸手到地上那人的鼻下探了探,隨後試著按了頸部動脈,很顯然,這人已經死了。

  「怎麼辦、怎麼辦……」

  昏暗之中,胖子一時間幾乎要哭出來,在鐵絲網裡咿咿嗚嗚了好一陣子,他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他這台手提電腦是軍用式的,方才從上面隨著他摔下來,此時竟然還沒有壞。偷偷地跑出了鐵門,在樹林僻靜處修改了一下信號,他拿起大哥大撥通醫院的電話號碼。

  「喂、喂喂……」

  等了半天,電話居然打不出去,大約是從上面摔下來時,將手機摔壞掉了。

  那人看來是死了,撥到醫院也沒什麼意義,胖子心中想著,至於打110自首,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他以往以減肥超人的名義勒索網路公司,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犯法,對於員警的敬畏也就沒有一般人那樣深,相反甚至很是討厭。第一次殺了個人,心亂如麻、哭喪著臉向著樹林處走去,對白雪公豬的興趣是不可能再有了。

  失魂落魄地朝著前方走了一陣子,恍恍惚惚地又停下來,或許不能從正門出去,被人看到,被抓住了怎麼辦,不過依山而建的聖心學院可不存在什麼後門,高聳的圍牆之外往往草坡陡峭,也很危險。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決定走大門。穿出樹林時,隱隱聽見校園內有人在放鞭炮,有人尖叫歡呼,他聽了這反差的聲音,心中不勝悲苦。

  出了那片茂密樹林,陽光在西方的天際仍有一抹餘暉。為了不讓人看見,他躲躲閃閃地沿著僻靜的地方去往校外的方向,偶爾有人影跑動過來,便立即躲著,他的胸口上還沾了許多的鮮血,此時自然不能讓人看見。偷偷摸摸地還沒出校園,遠遠地便聽見校外響起了警笛聲,心中一個激靈:不好,那兩個學生報警了!

  望望這偌大的校園,他心中升起一股絕望的感覺。大門那邊是怎麼也不敢過去的了,似乎又沒有多少好地方可以逃跑,在相對稀疏的樹林間踉踉蹌蹌地走了一陣,忽然間,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動了一下沒有。低頭看時,雙眼都鼓了起來。

  那是一名穿著校警服裝,渾身鮮血,似乎僅剩了最後一口氣的人。假如付嚴傑此時還有些清醒,必然會發現眼前的男子渾身上下都是槍傷,然而他此時正沉浸於自己殺了一個人的恐懼感中,滿腦都是那人死後的扭曲模樣。下一刻,他「啊——」地尖叫一聲,隨後,整座肉山如同火車一般地衝了出去。

  一棵棵樹幹、風聲在耳邊飛馳而過,胖子沒命地奔跑著。某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從旁邊襲來,他還來不及反應,白璧般的小手刷地伸來,抓住了他的衣領,某個輕盈的身影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做了一次三百六十度的飛速旋轉,寒芒閃過!

  砰!胖子一頭撞在前方的樹幹上。

  迷迷糊糊地,他的目光轉向一邊,那是兩道身影,一高一矮。個子稍矮的是一名美麗少女,清麗雅致的面孔,淡淡的沒有多少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個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洋娃娃。方才顯然就是她最先衝來,轉眼間旋轉過三百六十度的圓圈,將一把匕首從側面刺入了緊追而來的高個男子頸項。

  樹林昏暗,頭腦不清,因此畫面也令他感到有些玄幻。下一刻,少女拔出了匕首,鮮血有如噴泉般地從男子頸項中噴了出來,噴啊、噴啊、噴啊……

  「呃……」鼻中流著鮮血,雙眼一翻,胖子再次暈厥過去。

  ……

  聖心學院之中,此時正陷入一片巨大的混亂。

  說起來,能夠將學校做到這麼大,搜刮了江海附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適齡富家子弟入學,聖心學院的保安系統絕對有著一定的規模,所選取的保安大多是退伍軍人,甚至也有退役下來的特種兵,只在中國,對付一兩個黑道幫派是絕對沒有問題。不過,之所以從一開始便潰敗如山,一方面是這邊的火力太過強大,二來也是因為諸神無念等人所進行的攻擊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縱然參與過軍隊,參與過特種部隊,沒有經歷過太多戰爭的隊伍與長期在血與火之中掙扎求存的隊伍,絕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聖心學院之中雖然也有些人能夠合理合法地弄到槍支等武器,但也不可能真給一個學校內的保安配備人手一把;再者由於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太大的事情,當大門口處的警報響起,內部的人員根本就沒有提起應有的重視,待到諸神無念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來,一切卻已經晚了。

  當然,僅僅四十多個人的隊伍,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整個學校的數千名師生。當槍聲響起,與第一批保安開始交火,傭兵們就主要堵住了教學樓、活動樓、辦公樓的幾個出入口,自然也有人前往其他的地方,抓捕他們事先預定要抓捕的幾個人。這其中包括了炎黃覺醒的陳辜夏,包括了雅涵、靈靜、薰,其中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各有不同。總之,在夜晚降臨的這一兩個小時內,整個校園就處於一片鬧哄哄的混亂之中。

  搜捕、圍堵、戰鬥、奔逃、藏匿……事實上,槍聲響起時,一直到有人被射殺在眼前,或許大多數的人都還沒能弄清楚狀況,最開始的一些校警就是這樣子失去了性命。四十多人自然涵蓋不了全校偌大的範圍,主要的建築出入口被控制之後,其餘地方的師生便開始作鳥獸散,逃跑的、呼救的、找地方藏起來的應有盡有,也有的人幹掉了分散開來的雇傭兵,搶到了幾把武器,便自行逃跑,或帶著人組織抵抗、逃亡。

  直到二十多分鐘後,許多人才終於明白了這一幕不現實的場景並非電影大片,而是的的確確正在發生的事實。想從大門逃出去的人被射殺或炸死了幾十名之後,初期的混亂終於開始平靜下來。傭兵們控制了規模最大的幾棟樓,隨後分出了人手朝四面八方展開搜索。狙擊手在制高點上盯住每一個逃跑的人。一部分人憑藉學校複雜的建築群藏身其中,展開對抗,也有一部分人,便在學校的邊緣尋找著逃離的機會……

  ……

  黃昏斂去,零星的槍聲與呼救聲遠遠傳來,後山的樹林之中,幾個人正悉悉索索地朝前走。為首的是臉上被擦出一道血痕的東方路,跟在他身後大概有十多名學生,東方婉跟靈靜兩人也混在其中,跟隨著他緩緩前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其中一名學生恐懼地說道。

  東方路揮了揮手:「閉嘴。」

  「這邊我們出不去的……」

  「閉嘴……」

  低罵聲中,圍牆的輪廓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當中。東方路遲疑了一陣:「我們從這裡出去。」

  「不可能,這裡太高了……」

  「下面是水泥地啊……」

  「坡度好陡,起碼有幾十米……」

  在聖心學院裡呆得久了,對於這一段的地形倒也熟悉。首先眼前這堵圍牆就有三米多高,外面不僅有著危險的坡度,下面還有水泥圍牆與一條偏僻的馬路,一般人若是直接滑下去,無法有效減速,摔也得摔個半死。隊伍中的幾人當下就有些遲疑,東方路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靈靜首先吸了一口氣,朝著前方衝出,縱身一躍,在圍牆上蹬了一下,隨後雙手已經攀住了圍牆的上沿,身手敏捷得完全不像平常那個性格乖巧、學習出色的葉靈靜。

  眼見她的身體翻了過去,東方路點了點頭:「這裡是現在最可能出去的地方,誰要走的,我拉你上來,不走的我也沒辦法了。」他說著,一個翻身隨著靈靜躍了上去,身體掛在另一邊,大半的身體俯了過來,伸出一隻手。靈靜雖然沒有說話,此時也向著這邊的人伸出了手來。圍牆比較高,他們兩人的動作,一般人究竟很難做到。

  跟在東方路身後的,自然便是東方婉,叫了一聲:「哥。」首先跳起來抓住了他伸出的手,雖然在眾人心目中從這裡跳出去有可能摔斷腿,但總好過被打死,當下一名原本有恐高症的女生跟著衝了過來,抓住了靈靜的手。然而,還沒來得及用力拉,只聽見一聲喊聲從不遠處響起,隨後便是啪啪的子彈聲,在牆上拉出了金黃的火花。

  「啊——」的一聲尖叫,拉住靈靜手腕的那名女生已經鬆開了手,掉回地下,這邊突然失去力量,掛在牆外靈靜的身體也在突然間失去了平衡,猛然掉落,隨後,整個身體沿著陡峭的山壁飛速滑下,雙手一抓地上的短草,下一刻,便是火辣辣的痛感襲來,她伸直雙腿,拼命地減緩速度,然而眼前的景物一泄而過,幾十米的距離轉眼便滑了下去。

  「靈靜……小婉快上來!」彈痕在牆壁上斜劃而來,一名手持衝鋒槍的傭兵越追越近。牆上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東方路使盡了力氣,一時間竟無法將妹妹的身體提上來,東方婉也是恐懼地叫著,雙腿在牆上拼命地蹬。突然,火花線的痕跡似乎劃過了兩人牽在一起的雙手,下一刻,東方婉大叫道:「哥!放開我!放開我啊!」

  眼見傭兵過來,十多人竟被嚇得無人敢動彈,東方婉放開手,掉落在地,東方路的身體也在突然間掉落到聖心學院之外,噗的一聲,在身體還未滑動之前,他雙手狠狠地揪住了陡坡上的草皮、泥土。抬起頭時,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圍牆上,對著他舉起了槍。

  「哥,快走啊——啊……」隨著東方婉的大叫聲,衝上圍牆的雇傭兵被拉了回去,偏離目標的子彈射向天空,隨後便是東方婉的慘叫聲。

  「小婉——」東方路心中一震,整個身體已經無可抑制地向下滑去,雙手拼命地掀起地上的草皮、石礫,一時間也是無濟於事,轉眼間便已接近下方的圍牆頂部,隨後,整個身體狠狠地摔下了水泥路面……

  傭兵的身影出現在圍牆上,舉著槍向下方巡視了片刻,隨後,再次沒入那圍牆之中。

  「不是被槍打中的,不是被槍打中的……時間不對、時間不對,她應該只是被踢了一下。沒事的……小婉沒事的……」

  圍牆之下,兩道身影並排坐著,東方路搖著頭,喃喃地進行著自己心中的分析。靈靜喘了一會兒氣,望了東方路一眼:「謝謝你救了我。你沒事吧?」

  「呃,沒事……」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啊,這麼多人拿著槍,還殺人……又不是拍電影……」眼中滲出了淚水,靈靜被草莖割傷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方才的一路上看似從容,實際上根本就是緊張害怕得說不出話來。東方路又是搖頭,方才大家都在參加社團的活動,都快接近放學了,突然響起槍聲,隨後便有人衝進來,開槍殺了人,東方路也是條件反射般地帶了身邊的幾個人逃跑——他雖然明白了靈靜跟家明的關係,但愛慕之心總是不減,眼見靈靜在場,總是離得近近的,此時便無意中救下了她。

  兩人再坐了片刻,靈靜忍住身上的疼痛站了起來:「那個……你沒事的話,沙沙還沒有出來,我去找人想辦法救她了。」

  「我也要救小婉……學校裡電話什麼的都不通,肯定是被他們破壞掉了,但外面總能打通的。」東方路跟著站起來,「所以,如果是打電話給顧家明,我們一塊去,可以嗎?」

  「呃……」聽了他的這句話,靈靜突然間回過頭來,愣在了那兒……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16
第二○四節 冷血

  燈火通明,聖心學院緊閉的大門前,鳴笛的員警匯成了一片,為首之人正拿著大喇叭向學校之內喊話,多餘的警力迅速朝著聖心學院周圍包抄過去。一輛輛小車從各個方向彙集過來,從上面下來的多半是有孩子在學院裡讀書的富商們,此時帶著大批的保鏢趕了過來。而在此之後不久,以柳正為首,數十輛載滿人的卡車陸續而來,成百人、上千人,沙竹幫的幫眾開始大量的彙集,他們手中拿著報紙包好的砍刀,有的人手中提著獵槍,整個廣場上聚成人山人海,一時間令得員警方面頭疼不已。

  「拜託,柳老大,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這樣的情況,我們會很難做的。」將柳正拉到一邊,此時已然趕到的市警察局長皺著眉頭,商量著讓柳正將手下先叫回去一些,收斂一點。事實上本也可以不用這樣低姿態,不過自從葉蓮等人出面擺平三青幫與沙竹幫的矛盾之後,在這些人的心目中,沙竹幫多半有著國安方面的後盾,還是謹慎些好,「聖心中學是我們江海市最重要的地點之一,現在被恐怖分子佔領,所有人都在看著這邊。你看那些記者,要是拍到整個廣場上的人都拿著砍刀,這個……」

  「誰他媽敢亂拍我直接砍死他!我看哪個報社敢亂登東西的!」紅著眼睛衝不遠處的記者大聲吼了幾句,柳正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的女兒現在在學校裡面,還沒有消息,我現在只想知道,裡面到底怎麼樣了!」

  「我們原本是打算立即衝進去,不過他們的速度太快了,大門內雖然設置了很多炸彈,但也不算是太大的問題。問題是他們已經直接控制了學校中心的幾座教學樓、辦公樓,並且發了話,只要發現有員警進去就立即開始大屠殺,所以我們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學校周圍的幾處地方還陸續有學生逃出來。不過不多,雇傭兵裡有狙擊手,現在已經看好了大部分地勢稍微好點的逃離點,能夠逃出來的越來越少了……」

  「不許員警進去嗎?好,我可以叫我的人直接衝進去,看看他們有多少狙擊手可以封鎖這些地方!」

  「柳老大,你知道這是在做傻事。」

  「我要救我的女兒!」柳正吼了一句,隨後那警察局長也低吼起來:「你給我理智點,柳正,你明白的,你幫我,我也幫你!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這句話令得柳正稍微清醒了些。無論如何,這邊是黑道,那邊是員警,對方的語氣已經給足自己面子了。愣了半晌,他回過頭來:「好,我的人不會只留在這裡。只要有需要,直接說話。裡面的事情拜託了。」

  「你放心。」點了點頭,望著柳正轉身,那局長也舒了一口氣,轉身走向那聚成一塊的富商們,途中對一名員警說道:「把那些記者趕開,告訴他們,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另一邊,柳正走向身後的眾人,對著幫中的一名負責人吩咐道:「叫兄弟們散開,所有人……把學校圍起來,別聚在一塊了。對了,小孟有消息了嗎?」

  「小孟還沒有。對了,我們的人去了那邊的出租屋,沒有找到顧家明,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柳正遲疑了一會兒:「讓兄弟們多留意下吧,那小子有自己的主見,估計也是找人幫忙,他不在裡面就好。」

  ……

  另一方面,學校之中。

  「什麼?跑掉了?」走在燈火通明的大禮堂上層邊緣,諸神無念瞪大了眼睛。在禮堂中央,數十名學生抱著頭蹲在地上,擠成了一團,有的女生嚶嚶地哭泣著,不過諸神無念並沒有阻止,他喜歡這種聲音,「月池薰你們抓不住她是我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事情,所以我叫你們多派幾個人,那個叫葉靈靜的小姑娘有手有腳,一片混亂的時候她能趁機跑掉算我認了,反正今天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那個張雅涵……不是說她病了嗎?她怎麼跑掉的?」

  「不清楚,月池薰那邊我們的人已經死死地咬住了她,她已經受了傷,逃不出去。張雅涵那邊……我們的人確定她發病已經比較嚴重了,整個下午都在學校的醫務室裡睡覺,然而當我們的人開始行動的時候,她和醫務室裡的女醫生卻都不見了。」

  「女醫生?」諸神無念皺了皺眉,「說起來,警報響起的時候,第一個做出反應的聽說是陳辜夏是吧?」

  「沒錯,警報第一聲響起的時候,他發現了我們的人,所以他才能及時抽身,辦公樓附近那一片的範圍有些大,現在他們又弄了幾把槍,我們只能慢慢把他們逼出來。不過,我可以保證,他們逃不了。」

  「唔,我知道……對了,那個女醫生的照片,可以找張來給我看看嗎,我記起了一個人,很有可能她也是炎黃覺醒的一份子,當陳辜夏察覺了不對,他以特珠的手段通知了學校裡炎黃覺醒的成員,這個時間距離我們抵達大概只有兩三分鐘。操場邊的那棟樓我們一來就已經守住了出入口,就算她們可以藏起來,帶著一個有病的同伴,不可能輕鬆地逃出去,很有可能她們還在裡面,想辦法把她們揪出來……」

  ……

  疼痛,喘息……肩上纏了厚厚的紗布,小孟臉色蒼白地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在他的身邊,一對男女已經暈厥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鮮血,原本應該正常的四肢,此時如同棉花一般呈現出扭曲的狀態。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即使心狠手辣的他此時都有些想要反胃,方才,就在他的面前,這兩人的手腳被直接一寸寸地捏斷,如今骨髓已經完全碎成粉末。

  也不知道家明使用了怎樣的方法,幾根長長的鋼針插入兩人的後腦,此後他們不僅無法大聲叫喊,甚至連暈厥都無法做到,不過,兩人的意志力也實在是堅強,在這樣的拷問之下,僅僅是說出了幾個名字,顯然沒有透露出太多的情報。

  這是離出租屋不遠的一間老房子,以前永盛幫在這裡收樓,這一家的主人搬走了,但其後不久黎永盛父子便失蹤,永盛幫解體,計畫也擱置下來,於是這裡便成了一間廢棄房。此時警笛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家明在前方擺弄著一台老舊電視機,在滿是雪花點的畫面中尋找著資訊,雖然不夠清晰,卻也能夠知道聖心學院此時被劫持的事情。

  「信號差成這個樣子,說明他們遮罩了一切電子信號……諸神無念,他還真的幹了……」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家明望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學校輪廓,這邊雖然也說是在學校附近,但是離正門有十分鐘左右的距離。方才審問這兩名傭兵用了一段時間,他實在沒料到,對方竟然會做直接劫持整所學校這樣的事情。

  「他們兩個已經廢了。雖然時間久一點還能問出一些東西,不過沒時間了……」聽著這淡淡的話語,小孟抬起頭,只見家明從口袋裡順手拔出了槍,旋上消音器,隨後毫不猶豫地開了兩槍。血花濺出,地上兩人的額頭上準確地現出一個彈孔。

  他以前開始混黑社會的時候,聽人說起那些冷血的黑道老大的傳說,說起那些瘋狂的行為,此後自己也見到了許多那樣冷血的人,連帶他自己,都在朝著這種心狠手辣的方向而努力著。然而在此時,看著眼前少年隨意的樣子,他才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殺人不眨眼。

  「聽他們的對話,應該還有個叫白娜娜的女人過來,本來是想在這裡等著她的,不過現在沒時間了,學校裡情況緊急。孟哥,能走嗎?我送你過去到員警那裡,柳叔叔應該馬上可以過來,然後你趕快去醫院。」

  一面將手槍放回自己的口袋,家明隨口說著話,語氣淡然。望著他臉上有些柔和的笑意,小孟一時間幾乎覺得整個世界都有些不現實。以往家明時常陪著沙沙去見柳正,與這些人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少,在這些習慣了刀口舔血的黑道人眼中,名叫顧家明的這少年脾氣顯然是很好的。雖然看起來很弱,但畢竟有禮貌,一口一個孟哥、老大,對誰都恭恭敬敬,因此這些人倒也很喜歡他。有一次大家聊天,說道若是懷沙將來嫁給他,還不知道會把他給欺負成什麼樣子。這樣的推測,時常成為沙竹幫高層的笑料,偶爾甚至連柳正都會參與其中。

  而就在剛才,見到他從容地用刑,徒手將兩人的四肢一寸寸捏碎時,兩人臉上那種扭曲的表情連小孟看了都有些變色,然而家明卻依舊保持著那種淡淡的微笑,平淡、謙和、有禮,望著兩人臉上的痛苦、一寸一寸地繼續捏下去,隨著骨骼碎裂的響聲安靜地提出各種問題,再加上他最後猶如踩死一隻螞蟻的從容殺人動作,小孟才知道,以前的那種笑料,此刻看來有多麼的愚蠢。

  從沙發上掙扎起來,他試探著笑了笑:「是真懷疑你是不是以前的那個顧家明……」

  「呵,有些事情必須要偽裝起來,否則會很麻煩。」家明抓了抓頭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形象與以前的顧家明已經完全重合了起來,「小孟哥你記得替我保密就可以了,謝謝……呃,等等……」

  眼見家明拉開衣袖看著手錶螢幕,小孟靠了過去:「怎麼了?」

  「哦,靈靜跟沙沙身上都有個信號發送器,方便我隨時找到她們,只不過校園的信號被干擾了,只能在短距離內接收到,這個方向……靈靜已經出來了,謝天謝地……」

  他說著,從後門出了房間,朝著信號的方向趕過去,小孟連忙在後面跟著。出了那條無人的深巷,警車鳴著笛從路邊飛馳而過,家明拿出了耳機插在手錶上:「喂……靈靜,出來了嗎……沙沙怎麼樣了……別哭,我馬上過來了,沒事的,沒事了,我到了,你朝後看……」

  一面說著話,折過道路的轉角,馬路對面的一個電話亭下方,東方路與靈靜也正朝著這邊望過來。一見到他,靈靜立刻扔掉了話筒,猛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家明,隨後大哭起來:「嗚,家明……我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他們有槍,一進來就亂殺人,現在整個學校都被他們佔領了……當時好亂,我沒能找到沙沙,學校裡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們一路逃出來,東方婉她們沒有逃掉,有人開槍了……嗚,沙沙呢,沙沙在哪裡,家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的……」

  拍著靈靜的肩膀輕聲安慰著,家明朝走來的東方路點了點頭:「謝謝你救了靈靜。」

  望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東方路此時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歎了口氣,他望著家明點了點頭:「我要進去救小婉。我可以跟你一塊進去嗎?」

  「呃?」

  「靈靜沒有跟我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你就是鬱金香、簡素言。呵,似乎靈靜她也不知道你的這個身份……」

  靈靜努力抑制住哭泣,抬起頭來:「家明,鬱金香,簡素言是什麼?」

  家明笑了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說。」

  「不久之前許毅婷同學跟我說了一件事。你那次和小婉她們在一起,只憑氣勢嚇跑了兩隻扭玻利頓。身手或許可以學習,但殺氣不行,上次因為小若的事情請求你幫助,你說簡素言不是自然進化者,但是經歷很離奇,呵……而且簡素言雖然看起來比較高,你有點矮,但那是因為她是女人,給人的印象不同而已,我找人問了一下,沒有先入為主的感覺反而比較客觀,你們倆的身高其實差不多……」他頓了一頓,「放心,這個推測暫時只有我知道,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聽起來我似乎可以趁機殺你滅口。」

  「那麼帶我進學校吧。」東方路深吸了一口氣,「至少看在我救了葉靈靜的份上。」

  兩邊的氣氛都有些沉默。過得片刻,家明點了點頭:「事先說好,我不保證你可以活著出來……現在在學校裡的人以日本的諸神無念為首,如果知道這個名字代表的含義,你後悔還來得及,關於這個情報,你最好趁現在打電話給炎黃覺醒的其他人,我得先回去換件衣服……靈靜,你跟小孟哥去找柳叔叔,千萬別回家……」

  他說完了話,與靈靜、小孟轉身離開。東方路的臉色變了變,想著諸神無念這個名字的份量,跑向一旁的電話亭。

  幾分鐘後,穿了一件灰色外套的家明再次出現在道路那頭,走過來時,順手將另一件暗灰色衣服扔給東方路:「路邊攤買的,價格不貴,但是顏色不錯,衣服裡有把槍,我希望你會用。幹嘛這樣看著我,以為我不會再過來?」

  「呃,手槍會用……我以為你會扮成簡素言的樣子才過來,你知道……那個身份現在在炎黃覺醒裡幾乎是一個神話,我妹妹見過你好幾次了,但我一次都沒看到過,呵呵……」

  「你以為是美少女戰士嗎?說變裝就立刻可以變。現在學校裡的局勢每一分鐘都有可能出現變化,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從哪裡進去了……」沒有理會東方路話語中的調侃意味,家明皺了眉頭望著前方的山體,隨後朝著學校走了過去,「要想進去,我希望你能跟得上……」

  夜幕之下,視線向天空拉上去,燈光彙集的校園輪廓,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明亮清晰,在它的周圍,各種的車輛圍繞著這巨大校園的週邊織成明亮的封鎖線,幾架直升飛機在空中盤旋。學校之中,被當成人質的師生們彙集在教學樓、體育館中,有哭泣的,有議論的,有焦慮的,也有的人憑藉著本身對校園地形的熟悉,在嘗試著希望渺茫的逃離。在校園更大的範圍內,有人搜索,有人獵殺,有人奔逃,有人躲藏,有人展開反擊,槍聲偶爾在夜空中響起,牽動聞者的心弦。員警也好、黑道也好、富商也好、官員也好、教師也好、學生也好……對於江海市的許多人來說,這都將是一個懷揣著血腥與動亂的不眠之夜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24
第二○五節 讚美愛

  大概是混亂中截斷了部分電纜,此時這一小片的建築都在一片黑暗之中。隱隱的火光照進來時,她蜷著身子靜靜地坐在房屋的角落裡,撕開貼身的褲筒,用紗布包紮著小腿上正在流血的傷口,身邊是已經射完了子彈的機槍,口中咬著鋒刃上依舊帶有血跡的匕首。包紮完畢之後,她從身旁的架子上順手拿了兩瓶酒精,揪開瓶蓋,堵上沙土團,耳聽著外面搜索的響聲以及廣播裡諸神無念略有些神經質的語調。

  「……今天,我們因為如此特殊的事情,在一個如此特殊的場合,以如此特殊的方式歡聚一堂,按照中國人的說法,這就是我們大家的緣分。為了讓大家感受我心中的誠意,更好地表達我心中的激動與榮幸,我在這裡將帶給大家一首優美的法國歌曲,《愛情是生命永遠的點飾》獻給大家,讓我們在歌聲中一起來讚美愛,讚美這有愛的世界。好了,讓我們開始吧……」

  之後,隨著「這個東西該怎麼弄」、「那位同學……就是你,美女,麻煩你幫忙播一下這首歌,嗯,謝謝,非常感謝……」間中夾雜著女孩壓抑的哭聲。輕靈而富有節奏感的旋律響了起來,覆蓋了整個學校的巨大範圍,槍聲、殺戮、哭泣伴隨著輕靈的音樂,聽起來真有幾分瘋狂的意味。此時圍在學校外束手無策的人們都有些目瞪口呆,警察局長一拳打在警車的頂蓋上:「他媽的……這個瘋子……」

  隨即,一張有些女性化的面孔出現在他身邊,望著校園的輪廓,贊同地點了點頭:「嗯,你的看法很正確,王局長……這傢伙的確是世界級的重症病人,我們這次有麻煩了……」

  而在接近學校邊緣的某個樹林當中,一身灰色偽裝的東方路聽著音樂聲抬起了頭:「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是瘋的……」

  在他身邊的顧家明倒也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過贊同的明顯是另一邊的觀點:「哦,說的沒錯……讚美愛……」

  兩人此時已然接近一條穿過林間的小路,下一刻,東方路驀地警覺,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家明的肩膀,讓他別再前進。然而也是在同一瞬間,家明的身體已經直接衝了出去,極靜化為極動的感覺有如怒雷閃電。只聽得轟的一聲響,小路另一側一人多高的電纜線路箱直接凹陷了下去,整片區域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著。隨意地退後了一步,放下手,家明的口中才淡淡地說出話語的下半句:「……讓我們歡聚一堂……」

  滋滋的聲音隨著電火花從那凹陷的鐵箱中傳出來。家明的身前,一名傭兵口中吐著白沫、血液,緩緩地從那凹陷處滑倒在地……

  「……我認為這的確是一首好歌,它能夠給我一種都市般的存在感。如果你們仔細品味,應該可以很輕鬆地感覺到,那仿佛是在東京街頭的某個咖啡店。下班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人,大家小聲禮貌地與自己的同伴交談,外面下了小雨,街道上的車輛井然有序,都開了雨刷,左右擺動……紅綠燈轉變時,擁擠的人群,熙來攘往,有人打著雨傘,有人用公事包遮住頭一路小跑,女孩子們或許會在玻璃窗前的屋簷下停一會兒,說笑幾句又跑走了……總之,有著各種各樣,完全不同的幾千幾萬人在同一個城市過著自己的生活,一切卻能夠井然有序。擁擠中你會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組成這個城市的一員,跟大家生活在一起……我最喜歡的是那些穿著絲襪、高跟剛剛下班的女人,在雨中有些狼狽的樣子讓她們顯得更加性感……我討厭蘿莉,最討厭蘿莉控……抱歉,這僅僅是我私人的一些感覺,大家請當作沒有聽到……」

  諸神無念的話語和著音樂繼續響起,仿佛是映照他的說法,在那百葉窗外,搜查的人似乎也是越來越近了。下一刻,喊話聲響起來。

  「月池薰,我們知道你在這棟房子,快出來投降,否則就等著火箭筒的滋味吧!」

  光柱閃過,轟的一聲,旁邊的一棟兩層小樓中開起了毀滅的花朵:「喔,我喜歡這樣的感覺……下一間,我們繼續……」

  隨著劇烈的震動,隔壁的一棟小屋再次被氣浪與火焰掀開。猛地一咬牙,她提起手中的酒精瓶,朝著門口衝了出去。

  幾乎是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前方的兩人直接將武器對準了過來,一人肩上扛著火箭筒,另一人則是手槍。月池薰身影撲出,轟的一聲,金黃的火柱從她的後背掠了過去,射入身後的房屋,巨大的爆炸隨即發生,氣浪席捲開來。

  單手在地上一撐,她的身體在光暗交錯中飛出離奇的軌跡,手中的玻璃瓶則是直接扔了過來,另一人下意識地舉槍射擊。下一刻,酒精在空中爆出漫天火雨,撲灑過來。

  「躲開!」

  火箭筒一扔,那人猛地撞向還在開槍的同伴,兩人一同摔了出去,手臂、肩頭、後背沾上點點火光。縱然被同伴壓在地下,手上燃燒著火焰,正在開槍的那人依舊舉著槍對準逃離的月池薰不斷扣動著板機。

  砰砰的聲響中,無數木葉飛折、水泥剝落的痕跡,追趕著那道飛速奔跑的少女身影,片刻間,便已到了另一棟房屋的轉角處,只要跑過去,這邊的射擊就不能再威脅到她了。

  子彈的聲響從轉角的另一端射來!

  依舊是兩個人,堵在了她想要逃離的路線上。

  那一瞬間,身體已經跑出了這邊的轉角,依舊維持著向前飛奔的速度,身後的左手卻突然抓住了房屋邊緣的一根水管,仿佛身體與左手分為了完全不同的兩個部分,一部分向前跑,一部分向後拉。但終於還是左手占了上風,下一步,踏在了空中。

  子彈在前方飛射而過,那一瞬間,少女的身體以左手為軸,在空中劃出一個飽含力度與美感的半圓,衝天飛起,直接翻上了二樓的陽臺。

  微有些昏暗的環境中,池櫻千幻的多變與高速發揮到了極致。子彈跟隨在她身後發出轟鳴聲,玻璃、窗臺、欄杆上的水泥瘋狂濺射,前方,圍堵兩人中的那名大漢竟然也是兩步衝刺,跳著抓住了二樓的欄杆,直接翻上了陽臺。她在同一時間衝了過去。

  重拳呼嘯而來,右手迎上這一拳的正前方,使盡了柔力用單手架住,後拉的同時左手也按上了他的臂膀。身體黏著他的手臂,詭異地飛了起來。與此同時,大漢一記猛烈的掃腿從下方掠過,淩空的小腿被掃中。半空之中,整個身體都失去重心地選抓起來,只能用雙手緊緊扣住對方的手臂。

  那一瞬間的感覺,仿佛是怪獸與蝴蝶展開的大戰。兩道身影猛地交錯在一起,半空中的薰狠狠地蹬上側面房間的牆壁,隨後,身體借力旋回來,一記膝撞正中大漢的面門。隨即,大漢的身體撞破了水泥欄杆,飛落向下方,薰的肩膀中了狠狠的一記勾拳,整個人打著狼狽的螺旋撞破了二樓的房門。兩秒鐘之後,樓房的那一側傳來砰的一聲響,那是窗戶被撞破的聲音。

  方才撲滅了身上火焰的兩人原本是從前後包抄過去,此時眼見她從另一側逃跑,其中一人飛快地追趕過去。片刻間,便進入了前方修建有公園的小樹林。開了幾槍沒有中,但很顯然,薰的速度已經開始慢下來了。

  飛快地拉近了距離,某一刻,少女的身影突然在前方消失,隨即,攻擊從左面襲來,反手開槍,薰狼狽地閃了開去,原本想要反守為攻反而變成了拙劣的想法,被平白拉近了距離。舉著槍猛地逼近兩步,咚的一聲突兀地響了起來,男子的身形定了一定。

  半截板磚掉在了地下,在他身邊的樹幹旁,一個不知道在這裡躲了多久的女孩子舉著板磚的另外半截,雙唇微張地站在了那兒,目光中有些恐懼,隨即下意識地後退。

  反轉了槍口便想要殺人,與此同時,薰的身影再度躍出。對於池櫻千幻來說,這個位置其實並不理想,距離太近了,風險也是更大。但男子猛地開了兩槍,竟然沒有打中。下一刻,他聽到旁邊的女孩子喊道:「你你你……你別動,再動我開槍了!」目光之中,這個拿著板磚敲人的女孩手中竟然也拿了一把手槍。

  霎時間,身體有些僵硬,頭上的痛感開始出現。趁著這個機會,薰從樹後閃了出來,一把奪過了他的武器。緩緩地舉起了手,男子的額頭上開始大肆流血了,方才那一板磚,敲得還是很結實的。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他忽然覺得身側的這個少女有些眼熟。只聽得兩人互相點了點頭:「沙沙。」

  「那個……薰,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道……呃,這把槍……」

  「哦,呵呵,是家明做的那幾把,還好我帶在身上了。」男子的目光中,少女笑了起來,「跟真的一樣呢。」隨後,直接扣動了板機。

  隨著滋滋的聲音,幾道水柱準確地落到了男子的臉上……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28
第二○六節 狂奔

  涼風吹過時,第二次從暈厥中醒了過來,空氣中正飄蕩著輕靈的歌聲。

  不久之前撞在樹上的額頭和鼻樑都痛得厲害,他扶住樹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燈光從前方的樹隙中傳過來,遠遠近近似乎依舊能聽到一些喧囂聲,歌聲的意境將周圍的一切渲染得仿佛嘉年華晚會。

  他站在那兒喘息了一陣,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沒錯,自己來尋找白雪公豬,然後……壓死了人,員警來了,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死人,然後沒命地往這邊跑。有人拉著他的衣領像是雜技演員一樣地飛舞,再然後……匕首刺入那人的頸項,鮮血像噴泉一樣地噴出……

  會不會……太不現實了……

  目光有些呆滯地望向一旁,林中雖然比較暗,但也能看清楚地上有沒有人。果然,沒有屍體之類的東西。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清醒些,付嚴傑!這些都是幻覺,嚇不倒你的!

  反反復複地想著,反反復複地轉圈,地下沒有屍體,這一點顯而易見,然而自己身上有血,看起來那個人真的是被自己給壓死了,另外那對狗男女也是真的報了警。不過……自己後來看到的多半是幻覺——無論到底是不是,自己現在總是殺了人了,員警也會過來抓住自己。這些員警,壞人不去抓就會抓他這樣的好人……當然,他覺得自己現在也稱不上什麼好人。腦子裡亂成一團。

  說起來,雖然在江海市的網路上是近乎惡霸的減肥超人,但就本質來說,這胖子不過是個膽小怕事而又有著過度虛榮心的可憐宅男,雖然經歷過星夢號的事件,但那一次的事情他並沒有參與到太多的血腥的場面裡去,現在想來似乎更像是一次驚險刺激的冒險旅程。如今卻是自己確確實實地殺了人,想到緊接下來便該是背上殺人的罪名全國通緝的後果,心中慌張得無以復加。

  儘管膽小怯弱,但由於對員警的厭惡,類似殺人之後就要投案自首的想法卻並未存在他腦海的任何一處。稍稍定下神來,他已經在想著到底該如何逃跑,駭客之神米特尼克不也在聯邦調查局的通緝之下當過逃犯嗎。首先要想辦法離開江海,然後籍著電腦的能力掌握警方的調查軌跡,電影裡還有怎樣的鏡頭?

  首先,逃出聖心學院,立刻離開江海是首要的任務,然後不能跟任何熟人聯繫。大門出不去了,自然也不能倉促地爬牆下去。自己身上有血,先換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為了避免讓警犬嗅到,最好再噴上濃郁的香水,掩蓋自己本身的味道,這些東西只有去……去借了……

  你已經殺了一個人,從此以後能夠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在國家龐大的力量之下,你不會再有犯錯誤的機會,你將孤身一人踏上戰鬥,成為一名鬥士,你終將勝利……帶著複雜的心緒,他鼓勵著自己,但害怕依舊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偷偷摸摸地向前走去,飄蕩的歌聲中,此時的學校已經顯得比較寧靜。該被抓出來的多半已經被抓了出來,仍舊躲藏著的多半也躲在了很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就算有許多人在進行著某些行動,也都盡可能地保持著安靜,不被人發現。遠遠地傳來槍聲……聖心學院在放電影麼,他心中煩躁地想到。

  ……

  仍舊是漆黑的房間,地上放著左右收集來的一些空瓶,薰正坐在那兒,將漂白劑往裡面倒,做成一個個的土炸彈。沙沙在旁邊看著,望了望窗外,隨後又歎了口氣:「還在放歌,好難聽……這個瘋子是什麼人啊……平白無故的,怎麼又弄出這種事情了,那次星夢號也一樣……薰,你說家明會找到我們嗎?」

  頓了一頓,她拿起戴在胸前的墜子說道:「家明說過這裡面有信號發射器,我在哪裡他都能找到我的。薰,他現在還沒有找來,會不會……」

  「不會的。」淡淡地打斷了沙沙的話,薰臉上的神色卻有了絲絲的變動,目光望向前方,「要控制這裡,他們安置了干擾電子信號的東西,所以顧君才沒有找過來,我想現在他一定已經進來了……現在放歌的那個人叫諸神無念,是個神經病。他雖然很厲害,但比他更厲害的人,顧君也打敗過兩次……顧君不會有問題的……」

  說完這些,她方才低下頭,繼續倒著漂白劑。

  「可是子彈亂飛的……」沙沙說了一句,又覺得彩頭不太好,連忙閉嘴,「薰,你既然知道那個到底是什麼人,你應該也知道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吧……」

  「他們……諸神無念是為了打敗顧君而過來的……」

  房間裡沉默了好一陣子,沙沙望向依舊安靜的外面:「薰,你身上的傷嚴重嗎?要是有人過來,我們分頭逃吧……我覺得我們現在可以商量一下……」

  「我不會跟你分開。」薰望了沙沙一眼,「你在我後面就可以了。」

  「可是那樣一來……」

  「我會保護你,如果我做不到……他不會饒了我的……」

  這個他顯然是指家明,又是一陣沉默,沙沙低下頭,遲疑著說道:「其實……薰,你是自願來江海的嗎?」

  半空中的手驀地一震,隨後,一股漂白劑全都倒在了她的左手之上。放下了漂白劑,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有些猶豫地望著沙沙,終於點了頭說道:「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沙沙有些不解地望她一眼,隨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家明啊,他很少說起關於你的事情,不過倒也有幾次提了一下,他說你是被一個叫天雨什麼的人給扔過來的,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人當棋子的感覺當然不好吧,我知道你很少逛街,很少跟人接觸,家明他對你……也不太關心……」

  「呃……他……」黑暗中,那對清澈的眸子突然失去了焦距,咚咚咚的,心忽然跳得好快。過得許久,那眼神才再度清澈了起來,右手一傾,漂白劑準確無誤地注入下方的玻璃瓶:「其實我過來,是為了拉顧君下水的。」

  「呃?」

  「如果不是因為顧君教了我東西,裴羅嘉……或許也不會將他視為敵人,也不會有這次……諸神無念的事情了……」

  「天雨君當然也希望我這樣,可是我……也只有……我……」薄唇微啟,一時間似乎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語。沙沙的目光在空氣中滑動,輕輕地咬了咬下唇:「那個……薰,你喜歡家明嗎?」

  「我不配的……」沒有多少猶豫,薰眼睛也不眨地答了出來。料不到她會說得這麼嚴重,沙沙略有些尷尬地撓著頭髮,笑了起來:「呵呵,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你,嗯……那傢伙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有什麼配不配的。哈哈……我看看有沒有人過來啊。」

  她說著,又是轉身爬到了窗邊,趴在那兒細細地看了半天。一轉過頭,卻見薰伸手將一個手雷遞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得嚇了一跳:「呃,這個……」

  「用法很簡單,拉掉這裡的拉環,近距離內,沒有人能夠活下來,我給自己留了一顆……待會如果有事了,我會在你前面,如果我保護不了你了,也逃不掉的時候,就用它。」薰那不怎麼流暢的中文帶著饒舌的口音,總給人慢悠悠的感覺,此時這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別讓他們威脅到他,好嗎?」

  ……

  推開門時,胖子的心情有些複雜。

  已經不僅僅是殺人後準備逃亡的心情了。這一路過來,他躲躲藏藏的,沒有見到人,然而整個學校此時給人的感覺相當詭異。音樂聲在方才的時候止住了,警笛聲似乎遠遠地傳了來,一直沒有斷過。偶爾的砰砰聲響令他的心中升起了很不好的感覺,他還看到了一棟垮塌著火的二層小樓。雖然一直在存心躲避,然而半道中一個人也見不到,未免也太詭異了一些。更詭異的是,在某些時候,他甚至覺得暗中有好多的視線在注意著他,看得他全身都在起著雞皮疙瘩。

  他哪裡知道,此時學校內的人不是被集中在中央的教學區便是分散躲了起來,四處進行搜索抓捕的不過二十多名傭兵,又被幹掉了幾個,此時沒有撞到他們只能說是不錯的運氣。而那些暗中躲起來的人,途中至少有兩撥發現了這名鬼鬼祟祟的胖子,由於沒有人認識他,幾次隔的距離又比較遠,也就沒有開口喊他,這便是他察覺到視線的原因了。

  由於覺得奇怪,他幾乎也是下意識地靠向了燈光比較密集的校園中心區,還沒有被傭兵們發現,他首先看到了這一排兩層的住房,躲躲閃閃地在視窗望了望。的確很詭異,一個人都沒有,其中一間房屋的門甚至還沒有上鎖。觀察到裡面有一個大衣櫃之後,他閃身進去,不多時又沮喪地走了出來——很顯然,住在這裡的人是個瘦子。

  摸到第二間房間裡,他很幸運地找到了自己可以用的全套裝備。比較合身的衣物,甚至連內衣內褲都包括了,並且還找到需要的男式香水。只是一路以來房間的確很離奇,東西比較亂,仿佛一夜之間,有外星人或者鬼怪跑來騷擾了一番,然後人就全都不見了。

  帶著種種天馬行空的猜測與心虛,他迅速脫掉了衣褲。想了片刻,連內衣褲也一塊脫掉了,拿起香水在自己的身上猛噴,大冷天的被凍得瑟瑟發抖。可是要應對員警,就得一點疏失都不留下,這些帶有自己氣味的衣服褲子他決定全部燒掉,他並不是十分清楚員警的查案方法,因此就得更加謹慎——可惜沒有時間了,否則他還要洗個澡,因為據說狗對味覺的跟蹤只要進過水裡也就會無能為力。

  噴完了上半身,正拿著香水往雙腿之間猛噴,只聽見砰的一聲響,門突然被撞開了,有人操著古怪的中文喝道:「別動!」胖子猛地抬起頭,整個姿勢僵硬在了那兒,門口那持槍的黑影顯然也是怔了一怔,看著這個正在向自己的下身猛噴香水的裸體胖子。

  兩人在那兒大眼瞪小眼地僵了兩秒種,還是門口的持槍黑影首先反應過來,晃動著槍口,警惕著房間其他的角落會不會有人,隨後朝著胖子緩緩地走了過去,滿臉狐疑。

  在同一時刻,房屋前庭二十米外的灌木叢中,出現了兩個黑影,他們正從這裡走過去。目光一瞥,家明順手舉起了裝著消音器的手槍,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輕響,胖子看到了這輩子最詭異最噁心最恐怖也是最難以形容的一幕。就在他的面前,那人的半個腦袋如同西瓜一般爆開了,子彈從他的頭頂掠過,頭髮、碎裂的頭骨混合著無數粘稠的漿體飛濺,灑了他滿頭滿臉。然後,那具身體向他倒了下來,下意識地雙手一撐,正好撐到那個人的頭上,雙手之中,一時間全是噁心的蠕動……

  咕——

  惡——

  「啊——」

  驚人的嗓門撕裂了夜空的平靜,胖子突然間瞳孔凸出,揮舞著雙手,如同戰車一般地從門口衝了出去!一邊飛快地跑,一邊沒命地大叫著。

  原本被這喊聲嚇了一跳,家明正要順手再開一槍,然而看著從門口衝出的這具肥碩裸體,灌木叢中的兩人都愣在了那兒,眼望著他越跑越遠。過了好半晌,東方路才呐呐地問道:「這個……這個是什麼?」

  「很顯然,一個男人……呃,在裸奔……」

  「呃,這個……我也知道是,但是為什麼會在現在……」

  「房間裡既然有兩個男人,很顯然……被我打爆的這個是同性戀,這應該是一起強姦案……雇傭兵裡很多搞基的,陳辜夏沒告訴你?」

  「呃……沒有……」

  「你應該加強學習,增廣見聞……」

  「呃……」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6 09:34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34
第二○七節 她來了

  走進房間時,諸神無念的手上拿著一盤剛找出來的音樂磁帶,被他放在桌上的對講機裡傳來了似乎是「殺不殺……」的請示聲,坦克站在窗前,舉著一隻望遠鏡在看小廣場上的情況。

  「怎麼了?」對他來說,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殺死簡素言,若是順手,幹掉陳辜夏自然是最好不過,其餘的事情就全部找給其他人負責。隨口問了一句,只見坦克放下望遠鏡,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有個胖子在那邊裸奔。」

  「呃……是我喜歡的類型嗎?」這樣的話自然是沒人信的,諸神無念隨口回答,隨後拿著望遠鏡也站到了窗前,當即便愣了一愣,「哇喔,真的有個胖子……真豪放啊,這樣的天氣……」語氣之中,佩服不已。

  「這個人有可能是為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誘餌,他胸上和身上沾了的是些什麼……」

  「看起來黏黏的,又是在臉上,你這孤陋寡聞的泰國蠻子……按照我們大日本國的說法,那叫顏X……」

  「至少有一半是血。」

  「當然是血,量那麼大,一看就知道X了很多次,如果是你,X啊X啊的,最後噴的當然也都是血了……」

  看著諸神無念專注觀察的樣子,坦克一時間有些無語,耳聽著他佩服地吹了聲口哨。

  「這就是愛啊,能夠為了愛而做不光捐精還大批量捐血的程度,那一邊肯定是個猛男,同性之間的愛情果然比異性之間更牢固。狙擊手……」嘴角掛著難言的笑意,諸神無念拿起對講機,「不管是不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直接殺了他再說……讓他為愛而死吧。」

  下一刻,槍聲響起。

  ……

  冬天的寒風中,胖子依舊剽悍地裸奔。

  左邊一棟辦公樓的五樓之上,玻璃砰的一聲碎了,鮮血濺滿了一地。在另一側的屋頂上,一道人影帶著狙擊槍直接摔了下來。當然,在落地之前,他便已經失去了生命。

  片刻的沉寂後,激烈的槍聲便突然響了起來,十餘人的火力落在了邊緣一棟樓房的角落裡,諸神無念笑了起來:「有高手過來了,盯好他!」下一刻,這邊房間的玻璃砰的一聲碎裂開去,這間位於大禮堂左上一角的播音室足有四層樓高,諸神無念竟然直接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冷風呼嘯著突然撲了進來,坦克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伸出頭去看時,半空中諸神無念的下降姿勢竟然憑空地減了一減,隨後安全落地,飛快地朝著被火力籠罩的範圍跑了過去。

  風吹過來,諸神無念奔跑姿勢看來著實有些怪異,但速度卻快得異常,轉眼間便已奔過前方的花壇,翻身上了兩米多高的臺階,由側面朝著那邊繞過去。他的動作迅捷流暢,但是這些受過訓練的傭兵似乎也能做得到,然而在某些細節上看起來,卻總是給人一種無比詭異的感覺,就仿佛在某些時候,有什麼人在無形中托了他一把或者拉了他一下,將所有的事情調整到最好。

  火箭筒發射的光柱斜斜劃過夜空,隨後,已經被子彈瘋狂蹂躪過的地方轟的一聲炸開,爆出三米多高的火焰,碎石亂飛。然而能夠在黑夜中那樣精確地找出兩名狙擊手的位置並且在瞬間射殺的人,當然不會自開槍後便等在原地。隨著諸神無念,數名傭兵迅速包抄過來。

  此時,諸神無念已經進了房屋側面,籍著奔跑的高速猛地跳起,抓住側面的一根水管,躍上二樓陽臺,在陽臺欄杆上一蹬,再度抓住水管,翻身上了頂樓。

  雙手向身後一抄,將兩把MP5衝鋒槍拿在手上,朝著頂樓邊緣走了過去,然而才剛要看見下方的校舍,危險的感覺猛地襲至。下意識地止住腳步,砰的一聲,前方的屋簷邊緣爆裂開來,狙擊槍的子彈斜劃而上,幾乎就是在他的眼前飛入了夜空,激射的碎石打上臉頰,頓時間火辣辣地疼。

  下一刻,他毫不遲疑地朝著樓下跳了下去。

  雙手之中火舌噴吐,將子彈瘋狂地射向右下方的一間房間。縱然此時是從兩層樓房的頂層縱身跳下,他落地之後一個翻滾,卻是毫無傷害地滾入了前方的一處灌木叢。與此同時,後方的傭兵也都已經越過了那處小樓,朝這邊衝了過來。

  激烈的戰鬥,再次響徹了夜空。

  ……

  氣流混亂,子彈橫飛,房間四周,牆壁上的水泥或是瓷片碎裂飛濺,無數物品被絞成了碎片,整片視線之中都充滿了危險的氣氛。東方路儘量俯低了身子,跟隨著前方跑動的那道身影,與後方的傭兵在簡單的幾棟樓房之間捉著迷藏。作為第一次親自參與到這種戰鬥中來的人,他此時真的有一種幾乎窒息的感覺。

  「前面就是教學區,大部分人都被困在裡面,他們人數不夠,所以應該只是讓人守住了幾個關鍵的出入口。東方婉如果不在裡面,就應該是被關在其它的幾棟樓裡。諸神無念一開始在的播音室,也就是說有可能被關在了禮堂……」匿身在一邊,家明順手將狙擊槍扔給了東方路,隨後從腰上拔出兩把手槍,冷冷地望過來,「你替我保密,我把你送到這裡,你覺得可以了嗎?」

  「嗯……」吸了一口氣,東方路點了點頭,「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很好,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點了點頭,家明站了起來。

  面對那槍林彈雨,舉起手中的槍,隨後,扣動扳機。

  越過兩扇窗口,幾十米的距離,衝來的兩名傭兵的額頭突然間出現了血洞,手中扣動扳機的動作還未停下,身體便已經滾倒在地。其後,旁邊的一名傭兵緊接著倒地,另一名傭兵在身體躍出時手臂上便爆出了血花。眨眼間,前方衝來的傭兵們幾乎就折損了小半,其餘的人連忙向四周躲閃開去。有時候,火力的強大與否並不只是由喧鬧代表,作為最職業的隊伍,他們便能按照事實來衡量對方的力量水準。

  轉眼間,兩夾子彈直接射完,彈夾從槍上掉下,還未落地,另外的兩夾子彈便裝了上去。東方路正悄悄地移出沒有多遠,眼見著這神乎其技的槍法,幾乎是在他出現的瞬間,其餘人的槍聲就都已經啞了下去。這樣的能力,他只聽說過一個人擁有,那是殺手之王源賴朝創的火力壓制。

  「那麼……你自求多福了……」朝這邊望了一眼,家明的身影消失在了另一側的黑暗中。

  還沒來得及感動,火箭筒發射的炮彈轟的一聲射入旁邊的房間。隨後,驚人的火力朝著他的方向鋪天蓋地地包圍了過來,石塊亂飛之中,他連忙朝前跑了過去。

  一眾傭兵緊跟而上。

  開什麼玩笑……撲入一個黑暗的角落,東方路握著手中的槍,臉色蒼白,手足無措。縱然從小對什麼事情都很有天分,在經商、用人、管理之類的課題上受到無數誇獎,但在戰場上,他依舊是個毫無經驗的菜鳥。突然間,死亡的壓迫感便四面八方地壓過來……

  但是……為什麼只追我……

  在東方路欲哭無淚的同時,方才躲閃得也有些狼狽的諸神無念此時在對講機中的話語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火力壓制,這樣的實力……是她到了……」

  ……

  嗡嗡嗡、嗡嗡嗡……

  四周傳來的聲音像是蚊子一樣地在腦海中飛旋著,依稀見似乎聽到了槍聲、有人的喊叫聲,但又無法弄得清楚。她蜷縮在雜物包圍的角落裡,全身都沒有力氣,冰涼的牆壁令她感覺到無比的難受。額頭很熱,又似乎很冷,從頸上開始,身體上下的淋巴結似乎都難受得鼓鼓漲漲的。病終於復發了,她心中有些明白。

  目光之中,光與影在流動,費了很大的力氣聚起精神,她才能夠看清楚李老師所在的位置。此時她正踩在雜亂堆放的一些東西上,攀爬在上方通氣的窗戶往外看。片刻之後,外面的嘈雜聲似乎更加劇烈了,李雲秀連忙下來,坐在她的身邊,先是用帆布輕輕蓋住了兩人,隨後才伸手探了探她冰涼的額頭:「我早說過你應該去醫院的,腎病綜合症本來就頑固,一點小病就復發……一早去了醫院的話,現在也不會被困在這裡了吧。」

  「那……就是我活該了吧……」額頭抵著冰冷的牆壁,雅涵苦笑了一聲。待到李雲秀抱歉地辯解著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她才虛弱地問道:「李老師,外面怎麼樣了?」

  「還不是很清楚,搜索的人還有呢。剛才……呃,有個裸體的胖子大叫著從這邊跑過去,然後打起來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趁機出去……」

  「抱歉了,連累了你……」

  「哪有,放廣播的那個瘋子我認識,在日本的時候我壞過他的事情,他這次來的目的多半也有要殺我吧,倒是我會連累你才對。不過……簡素言小姐是你的朋友,她會過來救你……呃……」話說出了口,李雲秀才尷尬地閉嘴。自己雖然也屬於炎黃覺醒,但對外可沒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若不是那方面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簡素言這個名字……糟了,該怎麼解釋呢……

  不過,雅涵此時倒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心中想起家明的事情,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眼淚無聲地劃過臉龐。

  「我們吵架了……」好半晌,她有些哽咽地說道。

  一陣沉默,忽然間,門外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6 09:38
第二○八節 血色嘉年華(一)

  後方的槍聲不斷追趕,心中想著曾經受過的訓練,他繞著障礙物不斷奔跑,越過又一個視窗時,他躲在牆下隨手開了兩槍,左手上被碎石劃出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稍一停留,對自己還活著的這一事實感到疑惑和慶倖,才發現身後的火力似乎少了許多,或者說,根本就只有一兩個在後方追趕了。

  難道都被我隨手開槍幹掉了?

  這是個現實的世界,以前陳辜夏教他東西時,偶爾也會說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趣聞。在某些特殊的例子中,的確有能夠用運氣壓倒一切,小嘍囉莫名其妙就幹掉大BOSS的情況發生。不過,幾十億人的世界裡,幾十年都未必會出現一次的奇跡,作為理智派的東方路自然沒理由認為自己就有這樣的運氣。果然,片刻之後,槍聲沉寂下來,一個聲音向這邊靠近。

  「我想,沒有躲藏的必要了吧……故意裝得狼狽,故意放水,我想我應該沒有理解錯誤,你想單獨向我挑戰吧。不,或者說是接受我的挑戰……呵,其實你殺掉他們也沒關係,我和他們並不熟……」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在日本裴羅嘉裡,有兩個人我是很佩服的。一個是源賴朝創,他各方面的能力都相當平衡,曾經跟他有過一次交手,明明任何方面我似乎都占了優勢,但到了最後,我卻不得不承認失敗。他的搭檔大內長督,幾乎已經將身體的狀況鍛煉到了人類的極致,特別是在靈活與速度上,他的身手令人驚歎,也有過幾次的交手,利用異能,我的速度明明可以超過他,可是到了最後,反而會因為太快的速度敗下來,明明是普通人,卻將身體鍛煉得不輸給任何有異能天賦的人……從那時候開始,我決定忘掉自己的異能,然後再與他一戰,不過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所以這次從日本過來,雖然很冒昧,但我也知道,不用這樣的方法,根本不可能逼得你出來……陳辜夏並不重要,至於那個叫李雲秀的女孩子,就算她在日本的確騙了我一次,我也並非為她而來,我只是希望印證一下自己的修為是否達到了期待中的程度……啊,雖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既然是在這樣正式且神聖的場合,我想我還是得自我介紹一次。你好,我是諸神無念……」

  念你母親,我才不是什麼狗屁鬱金香,你認錯人了……

  「請多指教……」

  淡淡的話音緩緩在空氣中逸散。或許瘋狂的人皆有其相似之處,這一刻,東方路忽然發現諸神無念那瘋狂又冷靜的語氣與家明在槍林彈雨中對自己說話的氣氛有些類似。還沒來得及多想,下一刻,隨著轟的一聲響,身後的牆壁爆開了。

  朝著前方猛地衝了出去,幾乎在此同時,又是砰的一聲響,東方路緊急回頭,一張桌子砸破了窗戶。倉促間,雙手猛地一架,諸神無念的身影已經衝了出來,整張桌子被踢散成滿天飆飛的碎片。

  在整張桌子上劈下的巨力頓時給了東方路雙手都要斷裂一般的疼痛,身體隨著股大力飛出去,一半是由於自己的飛退,另一半卻也是身不由己。不過,這樣的退後並不能給他爭取到多少時間,諸神無念已經如影隨形而至。

  下意識地舉手揮擋只是給手臂增加了更大的痛感,幾乎是在一瞬間,小腹挨了一拳,手臂上的同一處地方連續中了四拳,幾乎就要斷裂。下一拳,朝著再無防備的左臉猛擊而來。

  砰的一下,東方路的身體飛旋了起來。

  血從胃裡湧出,籍著一瞬間的清醒,失去平衡的左腿在第一時間借力甩向諸神無念的頭部,然而,僅僅是在這片刻,左腿已經承受了一次猛烈的肘擊,胸口則被猛地踢中,整個身體都朝著後方飛了出去。

  「你不是簡素言……」

  黑暗中,諸神無念的聲音淡淡的,卻孕育了一股無法言喻的憤怒。鮮血噴出,東方路渾身劇痛地摔落在地下,掙扎了一次,卻沒能站起來,眼見著諸神無念緩緩走了過來,從身上拔出手槍。

  「既然這樣,你該……唔……」話音未完,諸神無念的身體停了一下,隨後如同魅影般地飛躍向後,幾次騰挪,撲入方才的房間之內。也在他躲閃的同時,機槍的聲音響了起來,黑暗中,子彈射出的光芒緊隨著諸神無念的身體劃了過去。隨後,持著衝鋒槍的那人趕到東方路的身邊。

  「唔……」強抑住喉中的腥甜,再掙扎了幾次,終於搖搖晃晃地站穩。與此同時,身前的那人對準在側面繞圓弧狀疾奔的身影猛地扣動了扳機,片刻間,子彈射盡,諸神無念從一側的花壇裡兇猛地撲了過來,兩道身影猛地碰撞在一起。救下東方路的那道身影退後兩步,諸神無念竟被借力扔飛了出去,身體摔在地下,翻滾幾次,擦起老高的灰塵。

  奇異的風力盤旋而過,灰塵吹開時,現出了諸神無念半蹲的身形,一手按著膝蓋,一手在空中柔軟地揮動,嘴角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很好,終於有點意思了……」

  遠遠的燈光如水流動,乾燥的夜風中,這邊的身影扔掉手中的槍,踏出一步,做好了迎戰的姿勢……

  ……

  開門的聲音有些粗暴,不久,隨著砰的一聲響,那門鎖顯然被對方粗暴地砸了開來。

  心中升上了不好的預感,李雲秀屏住呼吸,擔心地望了望身邊的雅涵一眼。不過此時的雅涵身體正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蜷縮著身子坐在那兒,並沒有發出多少聲音的可能。這是學校裡很大的一間儲藏室,一開始兩人是從上方的通風管道中爬過來,此時躲在髒亂的帆布之中,也只能默默地期待對方不會將這間堆滿雜物的大房間徹底地翻一遍。

  不過,幸運之神顯然沒有回應李雲秀的祈求,開門之後,房間裡哐哐當當地開始響起來。雖然只是一個人,卻似乎在進行大面積的搜索,踢落堆高的椅子,翻上堆砌的雜物。一會兒,老鼠的聲音突然從房間裡傳來,李雲秀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另一隻手捂緊了雅涵。隨即,砰砰砰砰的機槍聲響徹整間雜物室,待看清楚了是老鼠,那人才用李雲秀聽不懂的話狠狠地罵了一句。

  好像是泰文……

  心中這樣想著,外面踢踢打打的搜索聲不斷持續著,朝裡面靠近。過了大概五分鐘的樣子,那人「咦」了一聲,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隨後,踏著雜物堆徑直朝這邊過來。李雲秀心中一緊,忽然知道到底出現了怎樣的遺漏。

  自己踩在雜物上從透氣窗向外看的灰塵怎麼可能避得過這種人的搜查。

  全身緊繃,氣氛一時間凝固到極點。李雲秀悄悄地將手移到腰間,拔出唯一帶出來的一把手術刀藏在袖中。下一刻,帆布被突然掀開,兩方的人終於打了照面。

  「出來!」居高臨下地用槍口對準下方的兩人,那人用生硬的中文說著話。待看清了雅涵的樣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從腰上拿起對講機,朝那邊說了一段泰文,隨後,那邊也有回音傳來。待到這人第二次叫「出來」,李雲秀扶著雅涵無奈地站了起來,緊張地望著他。

  將衝鋒槍掛在了身上,那人拿出兩副手銬,首先將雅涵的雙手反轉銬上,隨後同樣讓李雲秀轉過身去,背起雙手,手銬才要伸過來,李雲秀右手一動,寒芒刷地吐出,隨後,回身持著手術刀刺了過去。

  並不算專業的手法,速度也算不得有多快。那名雇傭兵隨便地向後一退,其後猛地將李雲秀踢了出去。身體撞在牆上,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衝過來,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將她的手反剪在了背後。當的一聲,手術刀掉在了地上。

  「啊……呀——」

  劇烈的疼痛從反剪的右手傳上,李雲秀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身體緊貼著前方髒兮兮的牆壁,身子掙扎了幾下,卻只能無力地反抓住對方的手腕,用不上力氣,也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眼見著李雲秀叫出來,雅涵虛弱地喊了一聲:「放開她。」直接撞了過來。如果在平時或許還有些反應的能力,然而病到這種程度,雙手又被銬在身後,這一撞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意義,被那傭兵一推便倒在了地下。拿出手銬銬好李雲秀的雙手,忽然之間,那傭兵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嘴唇嘗到了黏黏的液體。

  不知不覺間,心臟不明所以地快速跳動著,呼吸也變得急促,一隻手仍舊抓住李雲秀,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擦拭了嘴唇。那是血,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竟然在流鼻血。

  無論如何,李雲秀也算得上美女一名,雅涵此時病懨懨的,似乎又更加符合嬌弱美人的標準,莫非最近憋得太久,此時見到美女竟然忍不住?那傭兵想了想,隨後望著那鮮血自嘲地一笑,正想要走人,才發現頭也已經暈眩起來,身體在搖晃,心跳如擂鼓。

  砰砰砰砰砰砰砰……到底怎麼了,突如其來的異狀,在任何人看來都會有些詭異,隨著那猛烈的心跳,他才驚恐地發覺,手上的血管都已經可怖地鼓脹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或許是直覺的敏銳,他突然間察覺到了李雲秀反握住他左腕的雙手,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

  倉促之間猛的一掙,此時左手手腕卻已經被李雲秀拼了命地拉住,根本掙不開,在李雲秀腰上用力踢了一腳,但李雲秀此時竟也是苦苦咬牙撐著。待到再次拿起衝鋒槍,想要扣動扳機時,卻已然晚了。緊繃的心弦,似乎便在這一刻,砰地斷裂。

  倒在地上的雅涵,虛弱而驚駭地看著這一幕:那傭兵突如其來地流出鼻血,顫抖起來;片刻之後,狠狠地踢了李雲秀一腳;待到拿起槍,雙眼之中竟然已經殷紅如血,額頭上青筋鼓起,哇的一下噴出大口的鮮血。

  搖晃幾次,那身體砰地倒在了地上,李雲秀忍住腰間的痛苦,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快……快找鑰匙……」

  「怎……怎麼了……」爬到那傭兵身邊,雅涵才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之前那傭兵的臉上,手上,此時都沾滿了鮮血,便如同皮膚之下的所有血管在同一時間被擠爆了一般。雅涵也並非醫學上的白癡,此時就算病得一塌糊塗,也能進行勉強的思考。這樣詭異的死法,她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

  回頭望向李雲秀時,只見她依舊在劇烈地喘息,額頭上滿是汗珠,望著那屍體喃喃說道:「想不到真的可以這樣……」目光移到對講機上,才突然反應了過來:「不行,他通知了他的同伴,雅涵,我們得趕快走,快……」

  衝出門口時,外邊長廊的另一側,人聲已經隱隱傳了過來。兩人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朝著長廊的另一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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