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帝國之主 作者:奧丁信使(連載中)

 
mk2258 2015-10-21 21:13:3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0 186537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27
   第十章戰利品
  典勇可以說是天生的將才,陳武在帝國中也是一流水準的玩家,很快便注意到了兩側的動靜。先前陳武的出色表現,已經讓典勇起了爭勝之心。他指了指陳武那邊的黑巾賊,道:“一人負責一邊,看誰先殺完!”
  “好!”

  陳武不驚反喜,一口應承下來。

  有這樣的挑戰,證明典勇已經把他當成可以平等對待的合作者。

  大事可期啊!

  欣喜之下,他反手從箭袋中抽出羽箭,瞄準右側那個緩緩移動的人影,片刻後突然鬆手。

  打頭的那名黑巾賊已經十分小心了,行進間一直彎著腰,並利用樹木掩護。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的確不是容易事。只不過,他的動作終究還是太有規律了一些。陳武把握了一個提前量,預判射了一箭。

  箭矢出手的那一刻,那黑巾賊剛好從樹後冒出頭。

  “噗”的一聲悶響,箭從胸口射入,當場擊殺。

  另外一邊,典勇以更快的速度射殺了一名對手,不等剩下的兩名黑巾賊靠近,直接拋下弓箭,抽刀主動殺了上去。這把白天被他精心磨過的刀,在月光下散發著冰冷的殺機。那黑巾賊心驚於典勇的箭術,根本不敢露頭。等注意到典勇持刀衝上來時,倉促間再想起身迎敵已經來不及了。

  黑暗中,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

  那名黑巾賊連哼都沒哼一聲,頭顱就被割掉,血液沖天而起。

  片刻後,失去支撐的無頭屍身才無力的撲倒在地。

  典勇的方向上,一共摸上來了三名黑巾賊。其中一人被射殺,另外一名被斬首,最後一人已然被典勇的凶悍嚇破了膽,哪裡還敢戰。大喊一聲,掉頭就逃。可惜驚慌之下,被露出地面的樹根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典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一刀砍下。

  “拼了!”

  見自己躲不過去了,倒在地上的黑巾賊死中求活,抽出腰刀,竭盡全力想要招架這一擊。可惜,他倉促間的力量跟典勇的天生神力完全沒法比。那把品質還算不錯的腰刀直接被劈飛,連稍稍阻擋一下都沒辦到。

  血光四濺。

  頃刻間,三人全滅!

  如此悍勇,別說剩下的黑巾賊了,就連準備跟他一較高下的陳武都被嚇到了。以典勇剛才展現的閑庭信步,絕對沒有動用全部實力。而這期間,陳武自己才剛射殺一人,簡直沒法比啊。

  “該死,哪裡冒出來的煞星?”

  “快逃吧……再待下去大家全要死在這裡了,老子還沒活夠呢!”

  黑暗中,不知道誰趴在地上說了起來,立即引起了其他黑巾賊的附和。黑巾賊頭目大概也意識到,想要幹掉敵人不可能了。這才多久功夫,帶出來的人手就損失了三分之一。若是再耗下去,只怕會被人家一個個擊殺,最後連渣都不剩。

  “我數一聲,大家一起跑!”

  他壓低聲音招呼了剩下的黑巾賊,也顧不上那兩名還在跟陳武對峙的人了。做了個手勢後,突然一起從地上躍起,翻身上馬,狂奔而去。有些黑巾賊生怕跑的慢被殺了,倉惶到連馬背上馱著的戰利品都不要了,推下來輕裝逃離。

  偷襲他們的人,畢竟只有兩個!

  之前的那段時間,黑巾賊們也已經摸清,這附近只佈置了一條絆馬索。十七八人一起逃的話,就算敵人再射殺兩輪,頂多也就死​​四個,剩下的大多數還是能逃走的。

  然而,陳武的佈置生效了。

  看似不起眼的一點手段,足足坑了三名黑巾賊。這幾個慌不擇路的倒霉蛋,只顧及暗處的兩個殺神,壓根就沒有註意腳下。飛奔的馬蹄踩到落葉下的坑洼和石塊上,直接失去平衡,墜馬都是輕的,有一個甚至被整個掀飛出去,一頭撞到了樹上。

  摸不清頭腦的黑巾賊們頓時大亂。

  看剩下的黑巾賊奪路而逃、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典勇臉上多了幾分譏笑意味。他從容拾起弓箭,鎖定了那名黑巾賊的頭目。倒不是因為什麼擒賊先擒王,而是他的青驄馬就在對方身下。

  這是招致那頭目死亡的唯一原因。

  由於浪費了一點時間,這個時候黑巾賊頭目已經跑出了六十步的距離。若是一箭不能射中,對方借助夜幕掩護說不定還真能逃出生天。別人不敢說,最起碼陳武自己是沒信心在這個距離上必中的。

  典勇卻很鎮定。

  眼看著敵人距離越來越遠,他並沒急著出手,而是忍耐了兩息左右,這才將弓弦拉滿。

  “嗖!”

  羽箭跟空氣高速摩擦的聲音響起,彷彿是告死的宣言,在黑巾賊頭目恰好回頭、滿臉驚恐的注視中,一箭將他射穿,旋即墜馬而亡。

  頭目的死亡,讓其餘黑巾賊的士氣徹底崩潰。

  典勇跟黑巾賊沒什麼恩怨,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他不緊不慢的趕了過去,將落馬受傷的幾名賊人幹掉,然後一聲唿哨招回了青驄馬。聽到主人的熟悉聲音,青驄馬不由有些興奮,四蹄撒歡跑到了典勇身邊,拿馬頭撞他。

  而這個時候,陳武才堪堪射殺了第二人。

  這還是因為看到同伴逃離,跟他對峙的兩名黑巾賊慌了,也忍不住轉身逃跑。陳武反應也算很快了,但只來得及抓住一個機會。最後一人卻無論如何也殺不掉了,被他僥倖逃進了山林深處。

  “無妨!”

  區區一個被嚇破膽的小賊,典勇並沒放在心上。就算事後黑巾賊真的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典勇也無所謂。

  敢來報復,就再殺一遍!

  而且,這一次他們得罪了官府,又被殺的元氣大傷,接下來敢不敢繼續停留在隆​​山府還是個問題。

  “看來是我贏了。”

  一切結束,踩著滿地的屍體,典勇看了陳武一眼,無聲宣告了自己才是比試的勝者。

  陳武能回應的只有無奈,以及一聲苦笑。

  《帝國》後期的頂級武將中,十個有九個是NPC,想跟他們比武力值,簡直難如登天。反倒是謀略和勢力上,玩家們站了絕對的優勢。各大超級公會和少數神級玩家、捨得一擲千金的土豪,聯手統治了《帝國》的大陸版圖。

  當然,那個橫跨中、西大陸的太陽王朝除外……

  隨著山林重新平靜下來,陳武顧不上頭上傷口的疼痛,開始跟典勇一起打掃戰場。先抹除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隨後清點戰果。由於打了黑巾賊一個出其不意,兩人的戰果堪稱輝煌。先後射殺了十五名黑巾賊,其中還包括一名黑巾賊頭目。至於戰利品,除了追回了典勇的青驄馬外,兩人還收攏了九匹普通馬。另外有四匹馬受傷或者索性廢掉,還有三匹馬混亂中受驚,脫韁逃走。

  整個隆山府甚至是太平郡都不產馬,黑巾賊慌亂中留下的這些馬,不僅僅是意味著財富,更有著重要的作用和價值。

  比如,組建一支馬隊。

  除了馬匹外,兩人還收穫了七八頭被捆好的活羊,以及至少五六百斤的豬牛等肉食,邊角處甚至還隱隱有新鮮的血漬滲出。武器的話,各色粗製的鐵劍、朴刀、鐵尺等一共十六件。金錢反倒不多,畢竟黑巾賊是出門搶掠,肯定是空手出發。身上僅有的這些,估計都是從衙役們和徵​​調官身上搶來的。

  最後清點,金幣二十五枚;銀幣和銅幣就多了,折算一下總價值約百金幣。

  陳武去採石場做工,每天僅有五銅幣酬勞,一個月也才一個半金幣。

  一百金幣,需要他不吃不喝五六年時間才能攢夠。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28
   第十一章祈雨法(會)
  對沒什麼見識的長山鎮普通鄉民來說,一百多枚金幣,無疑是一筆巨款。但對見過玩家的超級公會運作的陳武來說,這些錢不算什麼。到了遊戲後期,《神話》公會賬目上的金幣動輒幾千萬甚至上億。而且,遠了不說,就典勇追回來的那匹青驄就價值千金。
  遠遠超過眼前這些金燦燦的玩意!

  雖說一天之前,他還在為每天五銅幣動用吃奶的力氣,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眼光。

  然而,戰利品太多了有時也不是好事。

  黑巾賊近乎傾巢出動搶掠到的東西,哪怕被繳獲的不足一半,也不是區區兩個人可以搬完的。甚至,為了不暴露身份和行踪,兩人只能帶走很少一部分,其他的都要捨棄。一番忙碌後,看著帶不走的馬、家畜和兵器,以及幾百斤會很快腐爛的肉食,穿越後窮得叮噹響的陳武挪不開腿了。

  那些肉食倒沒什麼,幾匹受傷的馬也失去了價值,但其他的馬還有兵器都是造反的本錢。就這麼放了,實在太可惜。

  偏偏,陳武現在又不能說。

  好在,他很快注意到,典勇其實也有點動心。

  黑巾賊用的普通兵器他看不上,但那些馬在隆山府可是好東西。儘管典勇自己有了青驄,但也不介意家裡再多養幾匹。再者,現在旱災和飢荒如此嚴重,糧價飛漲,典勇雖然家境不錯,但畢竟比不過沒落之前。就算單從殺了吃肉的角度,這麼放了也實在可惜。

  他擔心的,只是帶回去後可能暴露,惹來麻煩。

  意識到這點,陳武有了主意,提議道:“要不,先把馬和羊栓在附近,避避風頭,等過些日子再說?這里人跡罕至,又有黑巾賊出沒,平日里根本沒人來。”

  過幾天,等機會來了,順勢揭竿而起……都扯旗造反了,自然不用掩飾這些東西的來歷了。至於那些黑巾賊是否會去而復返,陳武並不擔心,畢竟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何況,就算黑巾賊真的派人回來打探情況,那也沒什麼。反正這些東西本就帶不走,無非是白費些手腳,又不會額外損失什麼。

  典勇不知道陳武真正的打算,心想就算藏幾天又能如何,終究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帶回去。可看了半天后,他心裡過不去,最終還是同意了陳武的提議。

  ………

  來的時候,兩人背著刀弓一路步行,回去的時候可就輕鬆多了。

  將馬、羊栓到附近的樹林,刀劍等武器用布包了就地掩埋後,陳武跟典勇共乘一騎,連夜返回了長山鎮。不得不說,典勇這匹青驄馬的確是神駿驍勇。兩人重量加起來近四百斤,後面還放了一搭足有幾十斤的牛肉,青驄馬居然若無其事。哪怕典勇已經刻意放緩了速度,仍舊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順利返回。

  凌晨的長山鎮,一片寧靜,根本沒人注意到偷偷離​​開、又偷偷返回的兩人。

  當兩人在典家老宅外下馬、一路疾行進了後院,到了絕對安全的地方,陳武和典勇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到了現在,他們才可以說今夜的行動圓滿完成了。

  典勇的兇名在外,一般人輕易不會來竄門,再加上有一個不小的前院擋著,青驄馬的秘密可以藏好久。典勇只消染一下馬的毛色,就可以在過了這段風頭後重新牽出來,保管沒有人能認出。

  典勇的算計不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陳武暗暗想了想幾天后發生的事,不由嘆息一聲。任憑計劃做的再周密,奈何家賊難防啊。如果他只想要一場小富貴,那有了今晚的收穫,憑藉《帝國》中的經驗,陳武最起碼也能混個吃喝不愁、安穩善終。那樣的話,他今晚只需要提醒一下典勇,一切就不會出紕漏。但既然已經做出決定,要舉大事……

  玩家們獨有的不安分的心,讓他壓下了提醒典勇的想法。

  再者,陳武跟典勇終究今天才認識,貿然提醒,對方十有八九不會相信,而且他也拿不出任何可靠的依據。

  這樣看來,之後的事情倒是天定了。

  心思幾番變化後,陳武打定了主意,叮囑幾句後,放下了弓箭準備起身離開。不過,先前拿的那把護身用的短刀,他假裝忘了,並沒有交出。典勇或許是沒注意,或許注意到了但覺得無所謂,並沒有提,反而道了聲謝,並把帶回來的肉排割了一半給他。

  陳武沒有推辭。

  穿越後,他附身的人身子骨還不錯,但受營養限制,跟典勇這樣的沒法比。考慮到頭上受了傷、幾天后還有大事要做,的確需要加強伙食。這些鮮活的牛肉,就是長山鎮的村民現階段能接觸的最好的食物了。

  沒什麼好說的,他換回先前的衣物,拎著近二十斤重的鮮牛肉返回了自己的破院子。連夜燒了一鍋水,將牛肉切成塊丟了進去。雖說沒什麼調料,但僅僅撒了一點粗鹽、放了幾個乾辣椒,味道就已經很棒。隨著濃郁肉汁的翻滾,噴香的肉味瀰漫了整個院子。穿越後就沒吃過一頓好飯、又連夜奔襲殺人的陳武,立即開始了大快朵頤。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不需要為吃食犯愁了。

  ………

  陳武、典勇的行動,還有黑巾賊襲擊官差的事,並沒有對長山鎮的鎮民們造成什麼影響。幾千越發焦躁、瘦弱和飢餓的人,就這麼麻木的度過了三天。一切跟過去的幾個月一樣,每天早上起來先看天色。只可惜,任憑眼力再好的人,也沒法從天上找到半片雲彩,下雨更是絕不可能。相反,太陽反倒越發的明亮,不停的炙烤著大地。

  從甘定府南下的流民已經越來越多,以至於隆山府的老爺們都按耐不住了,不得不派兵在兩府沿線處攔截,甚至還出動了一個大隊的輕騎兵。

  但是,這依舊不能阻止那些沒有了活路的難民。

  據陳武不怎麼精確的估計,這三天的時間,整個隆山府就湧入了數以千計的流民,是過去半個月的總和。這其中,又有四分之一逃進了長山鎮。這些流民的到來,反過來加重了長山鎮的負擔。很多本就只是勉強維持的鎮民,也終於到了崩潰的邊緣。更大的問題是,他們根本看不到希望!

  至於糧價,相比於這個月初已經漲了一倍還多,而且首次開始限量買賣。

  長山鎮本地的鄉親和周圍的村子,也開始出現吃光了糧食的逃荒者。這些人有一些變成了小偷、強盜,夥同甘定府的流民,讓長山鎮的治安急劇惡化。

  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預感到了什麼,臉上浮現了不安和擔憂。

  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根本沒人注意到陳武。自從跟典勇合作搶了黑巾賊後,他就窩在自己的院子裡再沒出去。採石場的差事也不干了,專心的養傷、重溫《帝國》中修習的武技,並為即將發生的事做詳細的謀劃。

  事關身家性命和將來富貴,又不像《帝國》中可以無限復活重來,容不得他有半點馬虎。

  徵調官被黑巾賊襲​​擊、一把火燒了山神廟的事,現在估計已經在沂城內發酵了。雖說隻死了兩個衙役,其他人被黑巾賊扒光後放走了,但徵調來的大批畜力被掠奪,官府的臉面蕩然無存,沂城縣令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再者,那些有通天背景和能量、免費提供了大車的牛馬商人和商行,也不會允許他們的生意受損。

  就快要來了!

  陳武數著日子,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終於,二天后的早上,記憶中那個歷史性的時刻到來。面對前所未有的大旱,不甘心坐以待斃的數千長山鎮鄉民自發集合起來,在鎮上有頭有臉的鄉紳,以及諸如孫家、李家等大姓的號召下,湊錢請來了隆山府上有名的法師——虛雲道長,來做祈雨法(會)。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28
   第十二章征西稅
  虛雲道長,可是隆山府大有名氣的得道高人。
  據說,這位道長法力精深,深得龍虎道的真傳。想要請他做法事,一趟最低也得兩百金的車馬費,而且還要視路途遠近加價。再加上做法(會)用的祭品和香燭材料,花的金幣絕對是一個驚人數字。由此可見,長山鎮的人對於旱情已經絕望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平日里,這些苦哈哈的農民可捨不得把錢扔在這上面。

  由於關係全鎮人的生計,幾乎整個長山鎮都被驚動了。早晨天不亮,超過三千名長山鎮的鄉民就湧到鎮東頭的空地上,將本來挺大的地方擠得水洩不通。若是算上還沒起來的以及看熱鬧的甘定府流民,總數量只怕要超過四千!

  對長山鎮來說,一年也未必能像這樣熱鬧一兩回。

  受大旱的影響,趕來的長山鎮鄉民們並沒有什麼歡喜之意,面黃肌瘦的臉上滿是悲苦,帶著一點希望翹首往空地的中央看。在那裡,一個嚴格按規制來的道場已經搭建完成,各色瓜果香燭等祭品都已經就位,只等虛雲道長和他的徒弟趕來。

  半個小時前回來報信的人說,虛雲道長的車馬距離這邊已經不足十里。

  所有人都希望這位道術精深的道長能夠溝通自然,真的給鎮子帶來一場大雨。但也有一些通曉事理的人心裡明白,下不下雨,全看老天爺的心意,所謂法(會),不過是求個心安。只是這樣的情形中,有些話並不能說,只能耐心等結果。

  陳武也跟孫田一起,站在人群中等待。

  作為一個重要的日子,他今天早早起來,做足了準備。衣衫和布鞋都換了新的,從典勇那裡弄到的短刀也揣在了腰間。由於好生修養了幾天、吃的也好,他整個​​人看上去跟之前截然不同,多了一股子彪悍的味道。

  看上去陳武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孫田閒聊,心思實際上全都放在了鎮子外。

  他跟其他人一樣,同樣是在等。只不過,幾千長山鎮民等的是奔波幾十里趕來祈雨的虛雲道長,而陳武等的卻是沂城派下來的捕快和官兵。

  徵調官和衙役們雖然是被黑巾賊襲​​擊的,但那些損失,官府可沒辦法找黑巾賊索回。為了找回損失,他們能夠採取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加稅!

  而且是往死裡加!

  至於名頭,這個就太多了。帝國要對西北的瓦刺用兵,就叫做“征西稅”吧。一個不夠怎麼辦?找個理由拉民夫去邊關,輾轉千里,自備乾糧。有人怕死不想去?再加收“免夫稅”。隨隨便便找幾個理由,就能逼得這些樸實而又懦弱的鎮民乖乖出錢,將壓箱底的一點家財也交出去。

  《帝國》的歷史中,這個計劃由於新手玩家們滿世界的折騰而最終夭折。

  但這一次,沒有成百上千正義感爆棚又能無限復活的正義使者了。

  有的是,一個幾天前就打定主意、狠下心,要利用這些可憐鎮民當踏腳石的玩家!

  ………

  隆山府這個地界,盛夏的驕陽有著可怕的熱度。

  哪怕現在還沒到上午,外面的溫度就已經超過了三十度,熾烈的陽光更是讓人睜不開眼。人群中的孫田一邊跺了跺腳,一邊暗暗懊悔,出來時居然忘了戴草帽。陳武的身上也被汗水浸濕,只是這個時候,他不好貿然離開,只能用袖子擦了擦汗,繼續耐心等待。

  “來了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等候已久的鎮民騷動起來,爭先恐後的朝外面湧了過去。

  苦等了近兩個時辰後,在幾千長山鎮民的翹首以待中,鎮東頭的驛道上終於出現了虛雲法師的車架。看到這位被寄予了祈雨重任和厚望的道長出現,鎮民們又是一陣歡呼,少數虔誠的信徒更是面帶喜色,默默念起了道文。

  有虛雲道長出面,大旱的長山鎮總算有救了。

  很多已經幾天沒吃頓飽飯的鎮民和流民們樂觀的想著。

  來自另外一個異世界文明的陳武,自然不會相信這愚昧的一套。如果真的做場法(會)就能下雨,那先後舉辦了六七場祈雨法事的甘定府就不會有那麼多流民了,更加不會有席捲四郡的五斗米道起義。他只是抱著玩家超然的態度,在人群中跟著看熱鬧。

  作為長山鎮有數的頭臉人物之一,典勇自然也在列,而且位置比較靠前前排。

  這位受到標準的東大陸式精英教育的豪強,同樣對這一套不感冒。由於兇名在外,他甚至沒有刻意掩飾無謂的態度。不過誰都知道他不好惹,倒也沒有人敢說道什麼。而且典勇也沒破壞規矩,其他頭面上的人物做什麼,他也跟著照做,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很快,隨著一身青衣道袍的虛雲道長在弟子攙扶下登上法壇,焚香燃燭,點燃事先寫滿了祈雨禱文的黃紙,開始了法事。

  按照預定的流程,這場祈雨法事持續時間至少要兩個時辰,最後虛雲道長還要動用龍虎道的“秘藏”符籙,幫長山鎮的地界呼風喚雨。看上去很像是那麼一回事,但在場的人只有陳武知道,這場法(會)最多再要一刻鐘,就要被迫中止。

  官府的人,要來了!

  雖說陳武的活動,不可避免的要影響這方世界,進而造成方方面面的變動。但《帝國》的大勢,不是那麼容易被影響的。而且,從重生到現在,他所做的事情連長山鎮這個小小的地方都沒影響到,自然不會牽連到幾十里外的沂城。

  大隊捕快如期而至,就是最好​​的明證。

  畢竟不久前才發生了黑巾賊夜襲官府衙役的大案,這次派下來的沂城典吏,特地加強了防衛,帶了比上次多了一倍的人手,而且其中還有一隊城防營的官軍。

  帝國的軍制受西大陸影響頗重,十人一隊、百人一大隊、千人一聯隊。沂城是小縣,人口不過幾萬,既無敵國威脅、又非戰略要地,城防營一共也只有兩個大隊,外加一支四隊的輕騎兵。可就算這樣,仍舊能在地方上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只可惜,帝國承平三百年下來,這兩支城防營的大隊早就糜爛不堪了。說是兩百人,實際的兵丁連一百都不到,其他全部是掛名吃空餉的。

  就這樣,剩下的一百多人中還有不少湊數的老弱病殘。

  四隊騎兵,尚能戰的就更少了,很多甚至連馬都沒有。

  為了這次徵稅、威懾長山鎮的鄉民,典吏這次也是費了不少力氣,從一群不堪一用的大頭兵中精心挑出了十名看上去還有點精神氣的,又從庫房中領了一套衣甲刀劍,打著嶄新的旗幟,連打帶罵,從昨天就出發。總算是趕著他們跑了幾十里地,勉強保持著依仗來到了長山。

  在見多識廣的陳武眼裡,這一隊城防營的兵純粹就是唬人的花架子,連外強中乾這四個字都算不上。但在沒什麼見識的長山鎮民眼中,這一隊兵器衣甲俱全的士兵就是如狼似虎、殺氣騰騰。

  看到這樣一隊官兵和大隊捕快湧了鎮上,聚集在這裡近四千的鎮民,心裡全都浮現了濃烈的不安。徵調畜力的餘波還沒散去,這些鎮民們實在擔心,這些官府的人又來壓迫他們。

  事實上,他們還真的猜對了!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0

   第十三章懸賞和花紅
  跟鎮民們的疑惑和惶恐不同,風塵僕僕趕來的典吏和官兵,看到鎮東頭居然聚集了這麼多人,被嚇了一跳。心虛的他們可不知道長山鎮在搞祈雨法(會),見彷彿整個鎮的人都在,只當徵稅的消息走漏了,這些人要一起抵制,不由心驚膽戰。
  接近二十號人的捕快,連同那隊城防營的官兵,也被嚇壞了。

  他們雖然手持武器,但架不住眼前的鎮民多啊,數量足足是他們的百倍!

  萬一真的鬧大了……

  很多實際上是地痞潑皮、只是披了身官府皮的捕快,當即看向了隊伍中央的典吏。

  然而,面對四千鎮民,典吏心裡也發虛,只是不能在手下面前露怯。他乾咳了幾聲,強忍著發抖的腿肚子,領著官軍走了上去,壯著膽子大喝道:“你們聚眾在這裡意欲何為,是想造反嗎?”

  造反?

  這可是抄家殺頭的大罪啊!

  帝國雖然沒有誅九族這個說法,但真要是敢造反,一家三代滿門抄斬還是少不了的。迎上來的長山鎮民頓時被嚇了一跳,惶恐辯解。

  “什麼?只是在辦法事?”

  聽到為首鎮民的解釋,上到典吏、下到那隊官兵和捕快,全都鬆了口氣。可緊接著,他們的膽子和火氣就上來了。既然不是造反,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區區幾千賤民,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這祈雨法(會)辦的好啊。”典吏捻了捻羊角胡,扯著破鑼嗓音道:“本來官府正有事要跟爾等宣讀,正巧人都在,倒是省得麻煩了。 ”

  他朝手下一揮,那些捕快頓時如狼似虎的衝進了人群,揮舞著刀鞘將攔路的鎮民一通亂打,分開了一條道。隨後,法壇上祈雨的虛雲道長也被叫停。只不過由於城裡的一些貴人也信奉這位名氣頗大的道長​​,這些捕快倒也不敢太過分,將他架下來後便站到了一邊,給典吏騰出了位置。

  很多鎮民心裡,頓時出現了不滿。

  祈雨法(會)被打斷不說,修建的法壇更是讓典吏佔了。若是上天怪罪下來,不肯降雨,那該如何是好?

  只是,被那隊找回了作威作福感覺的官兵瞪著,這些鎮民沒人敢說什麼。

  唯有被架下法壇的虛雲道長,看似一臉憤怒,心裡實際上暗暗開心。本來燒手的兩百帝國金幣,他拿定了。

  “爾等聽著!”

  典吏可不管那麼多,輕咳一聲,示意捕快們讓周圍安靜,這才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大聲道:“帝國要對西北的瓦刺人用兵,為了籌集錢糧,決定加徵'征西稅'。按人頭算,每戶每人一個銀幣!”

  他的聲音還沒落下,長山鎮的鎮民們大嘩,發出了強烈的不滿和怒罵。

  “不是幾天才徵調了畜力嗎?怎麼又加什麼征西稅?”

  “每人一個銀幣……可憐我一家老小十幾口,這是不給我們老周家活路啊!”

  “這些官府的老爺們,是要把咱們往死裡逼!”

  根本不需要誰引導,還沒從前年蝗災中緩過氣、緊接著又被旱災和飢荒壓得無路可走的鎮民們,瞬間民怨沸騰了起來。

  征西稅,每人一個銀幣!

  相比於其他苛捐雜稅,這項賦稅看似不算很多,也就採石場做工兩天的收入,但不要忘了,它是按人頭算的。很多家一戶都有五六口甚至十多口人,一下就讓繳納的總數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如果換個年份,長山鎮民們雖然不滿,但頂多也只敢聒噪幾句,最後還是要乖乖低頭。但今年旱情如此嚴重,就連鎮上的富戶都沒有餘糧、勉強維持生計,這筆要命錢實在是拿不出來。

  更何況,幾天前他們才被強行徵走了牲畜!

  旱災雖然無情,又怎能比得過地方上官僚的刮地三尺?

  一時間,幾千長山鎮民心裡的怨氣,如同雨後田裡的野草,瘋狂的滋生起來。只需要有人出頭,點燃這些怒氣,就能迅速燃起燎原的大火。典吏和捕快們顯然沒料到向來軟弱的鎮民反應會如此強烈,趕緊連聲呵斥,連打帶罵,這才將騷動鎮壓下來。

  那隊披甲持刀的城防營官兵,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效果。

  沒有人慫恿和統領,光靠這些長山鎮民的自發抵制,終究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的。可饒是如此,差點失控的場面也把典吏嚇到了。臨來前沂城縣令交代的其他名目,被他暫時壓了下來,沒敢在這個敏感暴躁的時候一起拋出。

  人群中的陳武抓住機會煽風點火,但並沒有立即將他們徹底挑動起來。熟知歷史的他知道,好戲才剛剛開場。

  幾千鎮民們的第一波騷動,只是一個預演。

  “肅靜!”

  混亂了約幾分鐘後,捕快和城防營官兵終於讓祈雨法事場地周圍的鎮民徹底安靜下來。隨後,宣布完征西稅事宜的典吏,說出了他們此行的另外一個來意。這個舉動得到了大陸上後世史學家的公認,是直接誘發了乾元帝國崩潰的罪魁禍首。

  “數天之前,一夥膽大包天的賊人趁夜燒毀了長山鎮東的山神廟,並且襲擊了官差。得知此事後,上至隆山府的城守大人、下至沂城的縣令,都非常震怒,嚴令查察,並開出花紅。”說著,典吏環視了一圈,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數字:“但凡有提供襲擊者消息的,驗證屬實,賞十金幣。若能提供賊人準確下落,賞五十金幣。若能擒獲賊首的,不論生死,賞兩百金幣!”

  兩百金!

  對大多數長山鎮民來說,一個月的平均收入不到兩金幣。少數有門路肯吃苦的,撐死再加一金。擒獲賊首的懸賞高達兩百金,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那是辛苦十年、不吃不喝才能賺到的巨款。

  幾乎是立刻,數千長山鎮民就發出了吸氣聲,還有嗡嗡的喧嘩。

  先前對加收征西稅的不滿和悲憤,被驚人的賞格暫時壓了下去。或許擒獲賊首這種事對他們來說不現實,可僅僅提供賊人下落就有五十金,這個賞錢拿起來就容易多了。哪怕錢發下來肯定會被經手的人層層盤剝,到手後也能抵上苦幹半年的收入。

  就連鎮上的幾個大戶,比如孫家和李家的人,聽到這個懸賞後都忍不住動心了。

  人群中,站在典勇後排的典康,眼神裡同樣帶著熱切。

  黑巾賊如何夜襲官差、火燒山神廟,他不知道。但洩露消息給黑巾賊,卻是典勇安排他親自經手的。那高額的金幣懸賞,無疑讓典康動心了。只是,典家平日里對他不薄,再加上他某種意義上算是同謀,便強行按捺下了衝動。

  足足一刻鐘時間,始終沒有人出面。

  這個結果,其實不出意外。黑巾賊夜襲官差的行動,進行的非常隱秘,知道的人幾乎沒有,這讓奉命查案的捕快們大皺眉頭。

  先前的案子,由於死了官差,就連隆山府的上官都被驚動了。沂城縣令給他們立下大比期限,若是不能盡快弄到消息破案,他們可是要被追責的。捕快們無可奈何,幾乎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長山鎮的人能提供些有用消息了,誰曾想會是這樣。長山鎮這些鄉民,到底是真的不知道呢,還是怕日後遭到賊人報復?

  又或者,賞格還不夠高?

  捕頭跟手下商量了幾句,又跟典吏爭辯幾句,拿出了被他們吞下的另外一個獎勵:除賞金外,但凡能協助官府破案,家族裡還可以出一人,在縣衙裡任職!此外,就算有案底在,只要不是罪無可赦的七律,也可一筆勾銷。

  這個消息一經公佈,引起的震動遠超先前。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1
   第十四章典勇殺官
  金幣雖然好,層層剋扣後能拿到手一半,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在縣衙中做事則不同。

  哪怕連品級都沒有,好歹也是一個“官”,身份上就不一樣了。將來若是能熬些資歷、送點禮打點一下,弄個正式的吏員身份,那已經是很多長山鎮民想像中光宗耀祖的極限了。

  這個追加的獎勵,對典康的誘惑尤其大!

  典勇對他再好,終究是家主對奴僕。他典康不管再怎麼努力,仍舊要世代為人家的家奴。不客氣的說,哪天典勇喝醉酒將他失手打死,官府也不會拿典勇怎樣。而且,帝國法令也對家奴做了諸多歧視規定,比如不能穿錦衣,不能參加科考,獨自離鄉超過百里會被認為逃奴……

  可若是能抓住這個機會!

  典家一除,他典康就成了自由身,再藉機在縣衙里某個職位!

  晉身之階,就在眼前!

  這個年紀也就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在內心的不安、懸賞的誘惑和幼稚的想法推動下,陷入了陷入天人交戰的狀態。臉色變幻片刻後,典康在陳武的關注中下定了決心。他一握拳,用力分開人群,從後排擠了出來。見有捕快過來要阻攔,趕緊舉手大喊道:“典吏老爺,我知道賊首是誰!”

  這句話有著石破天驚的能量,頓時讓整個場地安靜了下來。

  長山鎮的人也好、甘定府來的流民也好,亦或者沂城下來的典吏和捕快們,不約而同的把視線投了過去。有驚訝、不敢置信,還有妒忌和眼紅。站在前排的典勇聽到熟悉的聲音,更是心中大震,緩緩轉過頭去。

  “我知道賊首是誰!”

  看到捕快們似乎不怎麼相信,典康心中大急,重複了一聲。

  見典康的模樣不似作偽,典吏想了想,對這邊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得到典吏的示意,捕快讓開身放典康進來。見自己已經處身城防營官軍的保護下,典康鬆了口氣,躬著身小跑到了祈雨法(會)的道場前。先對典吏磕了個頭,然後在人群中找到了典勇,指著自家的家主道:“就是他,勾結黑巾賊襲擊了沂城的官差!”

  長山鎮的鎮民們順著他的指向看了過去,不由一個個大驚。

  典勇!

  “居然是他?”

  “這典康不是老典家的家生子麼?我聽說典勇對他不賴的,怎麼指認起自家少爺了?糊塗啊!”

  “別說,還真有可能。”

  聲聲的議論在人群中炸開,有驚訝的,有放馬後砲的,還有很多人搖頭嘆息。跟典勇站在一起的長山鎮鄉紳不動聲色的退開,神色複雜,生怕被典勇牽連。幾乎是頃刻間,典勇周圍十米內就成了空地一片。

  這讓典勇的臉色十分難堪。

  倒不是因為周圍的人如何,又或者做下的大事被發現了,而是因為典康的背叛。儘管在對方站出來的時候,典勇就有了不詳的預感,但真被這個從小一起看大、隱隱當弟弟養的人出面揭發,他還是難以接受。

  “為什麼?”

  典勇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自認對典康一家不薄,月例不少不說,逢年過節還有額外賞賜。沒想到,正是這個被認為最可靠的人出了問題。然而,不知道是心有怨氣還是羞愧,典康並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著腳尖。

  “來了!”

  人群中,看到這決定性的第二幕,陳武臉上不由露出了期盼得逞的笑容。

  預知未來的感覺,真的很好。

  《帝國》中,這一幕也曾經上演。雖說現在被陳武插了一手,讓黑巾賊多死了不少,但關鍵地方並沒有什麼改變。由於典康事後第三天才返回,再加上陳武的叮囑,典康只知道自家老爺的行動成功了,卻並不知道陳武在裡面的作用。

  眼下,一切都在按計劃上演。

  話說回來,對已經打定注意的陳武來說,就算被典康把身份一起洩露出去,他也不會很在意。無論如何,舉旗造反,就在今天!

  ………

  突然爆發的典勇案,不出意外引發了渲染大波。

  “居然是這個凶神幹的!”

  “唉,典家人看走眼了,十幾年養了一頭中山狼。”

  見典勇沒立即反駁,眾人意識到典康的指認居然很可能是真的。不止長山鎮民,典吏和捕快們也十分震驚。這位的兇名,可是十年前就人人皆知了。短暫的驚訝後,隨之到來的就是慌張。儘管典勇現在是赤手空拳,典吏仍舊不敢大意,立即讓城防營的那隊官兵圍了上去。

  捕快們也如臨大敵,小心翼翼的跟在城防營後面形成了第二道包圍圈。

  看典勇似乎已經是甕中之鱉,典吏心下稍安,定了定神,喝問道:“典康,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舉報自家主人,可有實證?”

  “自然有!”

  已經邁出這一步,典康很清楚自己沒了回頭路,當下把典勇的安排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隨後,他拿出了最有力的證據:“之前徵調官當眾將青驄馬牽走,此事人人皆見。現今,那匹本應該被劫走的馬,卻仍舊在我典家老宅的馬厩中,偽裝的毛色還是小人幫忙染的,這就是鐵證!”

  如果只是空口說辭,典吏或許還不會輕信。在官場中打滾了十幾年的他,不止一次的見過無端反咬主家的家奴,何況這次的懸賞規格如此高。然而,典康將來龍去脈說的如此詳盡,又有價值千金的寶馬做實證,這就容不得他不信了。給手下人使了個顏色,隨即就有捕快分開人群,朝典家的老宅跑去。

  頃刻後,兩名捕快牽著濕漉漉的青驄馬趕回。

  少數沒有洗乾淨的部位,依稀可以看到殘留的染色劑,但這匹神駿的坐騎毫無疑問就是典家的青驄馬,這一點所有長山鎮的人都可以作證。

  人證物證俱在,看來夜襲官差、火燒山神廟的大案可以結案了。

  被派下來的捕快們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又升起了濃烈的不安。典勇的兇名人盡皆知,而襲殺官差又是砍頭抄家的大罪,萬一這個煞神走投無路殺人拒捕……

  就憑這隊官軍,真的能擋住嗎?

  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城防營,根底到底有多爛,再沒有人比他們這幫沂城下來的捕快更清楚了。這幫樣子貨,也就能唬唬鄉下沒見識的,真要是打起硬仗,跑得一個比一個快。指望他們跟典勇這樣的煞神拼命,只怕見血就會被打出原型。

  典吏也知道自己拉來的這幫人有多不靠譜,並不敢太催促他們,而是先喝問道:“典勇,你家的家奴指認你勾結黑巾賊,連夜襲殺官差,你可認罪?”

  “是某家做的!”

  典勇低下頭,很乾脆的承認了。

  有典康的指認,又有物證,否認也沒有意義,他典勇還沒慫到連當眾承認的膽氣都沒有。

  “認罪就好!”大概是覺得典勇不打算反抗了,典吏冷笑一聲,對手下使了個眼色,道:“來啊,將他給我拿下!”

  得到上官命令,城防營和捕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著頭皮湧了上來。

  然而,典勇並沒有束手就擒的想法。

  雖說的確赤手空拳,沒有準備,但就憑這些銀樣蠟槍頭的膿包,想要拿下他根本不可能。看似沒有動作,不過是在麻痺那隊城防營。等最前面的兩名官軍持刀到他身前時,典勇暴起發難,伴隨著一聲雷霆般的怒喝,突然出手奪刀。兩人被怒喝聲嚇得魂飛膽破,沒等反應過來,手中刀已經被典勇奪下,然後隔著牛皮鞣製的皮甲一拳擊碎了肋骨,打得倒飛出去。

  不等另外一名官軍反應過來,典勇就揮刀順勢往左一劈,鋒銳的刀光避開了身上的皮甲,劃破了那名城防營步兵的咽喉。

  溫熱的血液噴射而出。

  短短瞬間,暴起奪刀,一死一傷!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1
   第十五章大罪
  帝國軍制,一隊士兵是十人編制,可在典勇面前卻轉眼間就失去了五分之一的戰力。
  剩下的城防營官軍看到典勇悍然出手,頓時被嚇破了膽。別說拼死一搏了,下意識的開始連連後退。平日里也就對付一些普通蟊賊的捕快們更是驚慌失措,若不是還有城防營頂在前面、還有典吏看著,只怕他們立刻就要掉頭逃跑。

  哪怕數量有著二三十比一的懸殊,仍舊沒有絲毫安全感!

  典吏也被這一幕驚呆了,看到那名被割破喉嚨的城防營士兵發出嗬嗬聲音,轉眼間嚥氣,他只覺得渾身一陣冰冷。被典勇那冷冽銳利的目光一掃,忍不住踉蹌後退,催促道:“反了天了!快給本官一起上,拿下他!”

  典吏的呵斥,再加上絕對的人數優勢,似乎起到了一點效果。

  然而,不等剩下的城防營再次圍上來,典勇就主動開始了衝殺。他身形一閃,避開了迎面的攻擊,反手一刀割破了對方喉嚨。不等另一名官軍從背後撲上來偷襲,典勇迅速轉身,揮刀架住對方兵器,左腳出其不意的踢出。只聽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那名官軍的小腿骨被踢斷,慘叫一聲,再也握不住刀把,翻倒在地抱著腿哀嚎起來。

  典勇倒沒有趕盡殺絕,隨意一腳將他踢開,提刀往前一揮。

  刀上的血珠在慣性下灑到他面前的地上,形成了一道醒目的弧形血痕。

  短短時間,又是一死一傷!

  這下子,城防營的官軍和捕快們再也維持不住了,驚駭的連連後退。哪怕典吏再怎麼呵斥,也沒人敢跟這樣的煞星拼命了。

  在這樣的勇力面前,他們上去根本就是送死。

  “殺人了!”

  趕來祈雨的長山鎮民,反應要比沂城下來的捕快們慢一拍,這個時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由嘩然。一些沒見過血的鎮民,被這可怕的一幕差點沒嚇暈過去。但也有一些在飢荒中食不果腹、或是飽受官府欺壓的人,見看上去難以戰勝​​的官軍就這麼輕易被擊殺,心中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眼神裡似乎閃爍起了什麼。

  至於舉報了典勇的典康,在這一幕前則是面如土色,渾身戰栗。

  他這才意識到,自家家主的實力究竟有多可怕。

  “哼,一群廢物!”

  看再沒有人敢攔自己,典勇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打了個唿哨,騎上了捕快幫忙牽來的、本用來當罪證的青驄馬——接連犯下如此的大案,隆山府已經待不下去了,他只能趕在海捕公文下發前潛逃。《帝國》的歷史中,他也是這麼做的,從此默默無聞。

  不過在那之前,他首先要殺掉典康。

  見典勇驅馬上前,城防營和捕快們根本不敢阻攔,忙不迭的退開,任憑典勇長驅直入駕馬衝到典康之前。

  “老爺,我……饒命啊……”

  意識到大禍臨頭,渾身抖成篩子的典康腿一軟,不由自主的癱倒在地上,企圖讓典勇看在多年情分上放他一條生路。然而,馬上的典勇只冷冷看了自己的家奴一眼,嘆息一聲,手中的刀猛的揮下。

  這位沒落的豪強之子不是濫殺之人,但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血濺三尺!

  典康臨死前的一聲慘叫,把沂城的這位典吏嚇的猛一哆嗦,忍不住道:“你這賊子,居然還敢殺人!”

  騎在馬上的典勇回頭看了他一眼,渾不經意的隨手拋下奪來的刀,反問道:“典康是我典家的家生子,我身為家主,處置自家的家奴,有何不可?”

  被這話一噎,典吏一時間竟然無言。

  雖說帝國法令上有相應的規定,但實際上,各地的貴族和世家們對自家的家奴的確有生殺大權。哪怕鬧到縣衙之上,頂多也不過責罰賠償少許,早已成了各地默認的規矩。從這個角度講,典勇當眾擊殺典康,他還真不能說什麼。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典勇分開人群,打馬揚長離開。

  得得的馬蹄聲中,典勇身影漸行漸遠。

  瞧他的方向,居然不是第一時間逃離,而是先返回了自家老宅,收拾東西後再從容離開。這樣放肆的行徑,分明是沒把在場的捕快和剩下的半隊城防營士兵放在眼裡。但地上幾具還沒冷卻的屍體,以及兩名傷者的呻吟,就是典勇敢這樣做的最大底氣。

  沒一個人敢追上去。

  甚至,連象徵性的攔截都沒有!

  祈雨****的會場周圍,再度安靜了下來。鎮民們是因為祈雨****被攪,又出現一連串的變故,以至於不知所措。典吏跟手下的捕快則相顧無言,內心裡又驚又怒,還有深深的苦澀。

  事情演變成這樣,已然超出了他們的掌控。

  典勇案出現,官府的尊嚴和麵子已經不是首要的問題了,擺在典吏和捕快們面前的是回去後該如何跟上官交代。為了彌補過失,急得滿身汗的典吏思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可以稍稍平息縣令怒火的辦法——將吩咐下來的第一件事盡可能辦得更好。

  也就是說,繼續加稅,搜刮更多的錢財!

  僅僅只徵收一個征西稅,根本無法滿足老爺們的貪婪胃口。若是再把典勇殺人後揚長離去的消息報上去,那典吏可以肯定,自己前程完蛋了。下定決心後,典吏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招呼了周圍的捕快,伸手一指,大喝道:“來啊,將這些跟賊首典勇勾結的黑巾賊餘孽抓起來,一個也不要放過。”

  他的手指在長山鎮的那群頭面人物身上劃過,將孫家、李家等大姓全部圈了進去。

  這一下,因為典勇離去才剛靜下來的會場,再度掀起了滔天的波瀾。被典吏指到的孫家家主孫壽、李家的族老李東青,頓時面色大變。兩人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典吏圖謀的是什麼,以為對方真的將他們當成黑巾賊餘孽,不由慌慌張張的跪倒在地上,高聲喊冤。

  “典吏老爺明鑑,我孫家世代忠良,怎麼可能跟黑巾賊勾結?”

  “冤枉啊!”

  “我們李家也從沒跟典勇有過任何交情,這勾結二字從何談起?”

  僅僅是孫家,在長山鎮就有上下幾百口人。李家雖然住的​​散一些,但規模絲毫不比孫家差。看到自家族老被誣衊跟賊人勾結,兩家人頓時激憤起來,紛紛跟著喊冤叫屈。跟黑巾賊勾結可是大罪,搞不好是要破家滅族的,他們沒有誰擔得起。

  然而,典吏早已經下定決心,要拿這些人開刀。

  他根本沒有理會孫李兩家人,連證據都不講了,一揮衣袖道:“那典勇如此橫行作惡,你們身為同鎮之人,平日里怎麼可能不知不覺?事前知曉卻不上報,看到賊首逃走又不阻攔,這不是勾結通賊又能是什麼?休要狡辯了,有話到大牢裡再說吧!”

  這個時候,捕快們已經明白典吏的意思了,一擁而上,將這幾位在長山鎮頗有能量和威望的人抓住,套上了鐐銬。有孫、李兩家的族人想要上前阻攔,被這些捕快蠻橫砸倒。孫田熱血上湧之下也憤怒的想要衝上去,只不過被陳武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回來。

  就憑這幾個赤手空拳的年輕人,上去也沒用,只能白挨一頓打。

  讓那些捕快對付典勇這樣的凶人,他們不敢。可欺負普通百姓的話,他們卻不會手下留情,一個比一個厲害。

  “有他們在,孫李兩家想要把人撈出來,非要大出血一次不可了。可光憑這個,似乎還不夠分量……”典吏暗暗想著。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4
   第十六章煽動!
  燥熱的天氣,再加上典勇案的刺激,讓這位在沂城威風慣了的典吏,忽略了法事道場周圍那些長山鎮民們的過激情緒。看到捕快已經將這幾個素有名望的抓住,他一狠心,厲聲道:“帝國的徵調,其他地方都很順利,唯獨你們這裡犯了案。隨後又有悍匪兩度襲殺官差,足以證明你們鎮有大問題。”
  “作為跟賊人勾結的懲罰,長山鎮今後兩年的賦稅將會加五成!”

  “另外,每戶需出一壯丁,自備乾糧,在兩個月內趕到西北的武威郡充當夫役。過期不至者,皆斬!有不想出人的也可以,但必須繳納一金幣的免夫稅!”

  稅賦加五成!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長山鎮的人眼前一黑,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找身邊人確認後,不由嚎啕大哭。而之後每戶出壯丁、違期者斬的命令,更是讓這些鎮民們心裡生出了深深的絕望。飢荒和旱災到現在,鎮裡很多人每天只有一頓飯勉強度日。帝國遲遲沒有賑災,家裡的餘錢又全都用於購糧,哪裡拿得出一金?而交不起免夫稅,就等於是坐視家裡的青壯送死——且不說歷年來抽取當征夫的有幾個能活著回來,單說自備乾糧趕赴千里之外的西北,又要在兩月內抵達,就同樣是一個要命的差事。

  “官府不給大家活路啦!”

  “這樣下去,我等難道也只能背井離鄉逃荒了麼……”

  “典吏老爺發發慈悲,放過我們長山吧。”

  一時間,咒罵、哭號、乞求聲,不絕於耳,足以打動鐵石心腸的人。但典吏為了自己的前程,根本不為所動。他冷漠的看著這些悲憤絕望的鎮民,就像是看圈裡已經養肥可以宰殺的家畜。只要能夠撈到足夠多的錢,看在多年辛勞的情分上,沂城的縣令大人或許會給他一個機會,不計較這次的罪過。

  對!

  光一個長山鎮還不夠,接下來要去的鄉黃村和興家寨等地方也不能放過,全部加徵!

  ………

  若是沒有外力干擾,長山鎮的鎮民們在絕望悲憤後,最終還是只能無奈接受苦果。其中大多數人的下場,是跟甘定府的流民一起背井離鄉、顛沛流離。之後的幾年戰亂,會讓九成的逃荒者客死他鄉,甚至屍骨無存。

  但是,陳武之前在人群中的煽風點火,終於起到了效果。

  “左右也是死,大家反了吧!”

  一個絕望的石匠發洩似的喊了一聲,儘管在人潮中顯得如此不起眼,但那個刺耳的詞彙有著超乎想像的力量,立即讓眾人安靜了下來。

  “誰喊的?”

  詭異的安靜,讓典吏也注意到了剛才的喊聲,不由勃然大怒。

  “該死的賤民們,你們居然敢造反!不怕帝國大軍趕來將你們抄家殺頭嗎?”

  血腥味十足的威脅,嚇住了不少蠢蠢欲動的鎮民。但陳武不僅沒有因此而沮喪,反倒驚喜不已:還沒等他親自站出來挑頭,長山鎮就已經有人起了反心!

  是時候登高一呼了。

  下定決心的陳武,分開混亂的人群,籠著袖子衝出,靠近了一名捕快。或許是輕視,對方並沒發現陳武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下一刻,陳武急沖幾步,撞進他的懷裡,短刀順勢捅進了對方心臟。提前打磨過的鋒銳刀刃,即便是帝國輕步兵的製式皮甲都能穿透,何況這些捕快壓根就無甲。

  悄無聲息的,一擊斃命!

  由於他發動太快,再加上到處是罵聲和喧嘩,其他捕快和城防營士兵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陳武的舉動。直到他一把撈起被殺捕快的腰刀,趁亂砍死了第二人,其他捕快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殺官了!”

  典勇才剛走沒多久,這邊居然又出了兇案!!

  眼瞅著又是兩名手下被殺,典吏幾乎是離奇憤怒了。過激的情緒,讓他感覺彷彿有什麼在腦中炸開,轟隆做響,一時間竟然呆住了。幾千長山鎮民也被陳武的舉動驚呆了,但那殷紅的鮮血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起妖豔的光芒,激起了很多人埋在心底的惡念。

  看到諸多長山鎮民的反應,陳武知道機會來了。

  “沂城的官府不給大家活路!大家一起舉事造反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大喝起來,聲音傳遍了整個場地。見所有人都已經看過來,陳武索性一躍跳到了祈雨****的道場高台上,伸手高舉起了奪來的刀。

  上午熾烈的陽光,在明晃晃的刀刃上反射出殺機凜然的寒光。

  “鄉親們還有所不知吧?帝國中樞得知太平郡大旱,已經下撥了二十萬石賑災糧食。但這些糧食,發到隆山府和沂城之後,直接被這些狗官吞了,一滴糧食都沒留給咱們。相反,本用來賑災的糧食被他們轉手高價倒賣出來,喝盡了咱們的血汗錢!”

  他做出一副義憤的樣子,用早就想好的謠言中傷起了官府。

  事實上,帝國中樞的確有賑災的計劃,不過要到幾個月以後、太平郡局勢徹底糜爛失控的時候。現在,帝國正忙著籌備對西北的瓦刺之戰呢,根本沒閒心關心這邊。

  “你說什麼?”

  “二十萬石賑災糧食被狗官們吞了?”

  陳武的說辭,不出意外引爆了鎮民的憤怒。這些淳樸的農民,早就在期待帝國的賑災了,所以對陳武那拙劣但有效的謠言沒有絲毫懷疑。其實,只要動腦子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這樣的消息必然會被嚴格保密,陳武一個普通農民是如何得知的?但是,這些農民們的內心已經被憤怒充滿,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們下意識的相信,是那些狗官們把本應該給他們的賑災糧食私吞了,並且高價倒賣!

  看到民心可用,陳武再無猶豫,放聲高喊了出來。

  “賑災的糧食被私吞,耕地的家畜被強徵,接下來兩年的賦稅加五成,孫老、李老又被無辜抓走,現在還要拉壯丁交免夫稅,官府這是鐵了心要把咱們往死裡逼!天災人禍在前,與其當個餓死鬼,不如拼命一搏。大家跟我一起舉事,殺了這些狗官,打下沂城,開倉吃糧!二十萬石糧食堆在那裡,保證家家有飯吃,人人有富貴!”

  “伐無道!開沂城!放糧倉!”

  陳武那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的吶喊,帶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甚至是一種魔性,飄入了這些面黃肌瘦的長山鎮民心中。最開始的時候,很多老實的農民聽到“造反”這兩個刺耳的字眼,顯得十分驚慌。可隨著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很多人的眼睛紅了起來。

  “造反!”

  “活不下去了!”

  “開了沂城!二十萬石賑災糧!”

  不知道誰先橫下心跟著喊了出來,鎮子裡有血性的年輕人接二連三的跟著呼應。飢餓、壓迫、貧苦,這一刻徹底爆炸,讓他們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到後來,就連那些忠厚懦弱的老農,也被這狂熱的氛圍煽動。扔下頭上的草帽和頭巾,跟著振臂高呼起來。這一刻,大家忘記了帝國的威嚴和鐵血,被陳武的話蠱惑了心神。

  “打下沂城,開倉吃糧!”

  四千長山鎮人和甘定府的流民混在一起,發出了震天的吶喊。

  在這如潮的吼聲中,被團團包圍的典吏、捕快和半隊城防營士兵面色如土,瑟瑟發抖。他們的眼裡早沒有了先前的高傲和蔑視,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驚慌。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不久前還是任憑他們欺凌的對象,轉眼間卻變成了吞噬他們的猛虎。

  這種變化太不可思議、太過迅速,以至於這些沂城官府派下來的人完全無法理解。

  究竟發生了什麼?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5
   第十七章暴亂
  披甲持刀的城防營士兵們,還在徒勞的揮著武器,企圖威嚇這些緩緩逼近的人們。但那充滿了軟弱和驚慌的聲音,在這足以吞噬一切的呼喊聲中被淹沒。不僅沒有嚇退長山鎮的人,反倒越發暴露了他們的虛張聲勢。
  “該死!該死!還愣著幹什麼,快給我殺!”

  看著四千人從四面八方圍上來,那一道道如刀似劍、彷彿可以殺人的眼神,讓典吏的心不停往下沉。他強撐身體,大聲呵斥著手下,驅趕他們對付這些已經瘋了的人們。然而,區區十幾名捕快和五六名城防營士兵,在勢不可擋的人潮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超過一百比一的比例,實在是太懸殊了!

  終於,這些捕快們再也沒有了一寸可以後退的地方。

  “跟他們拼了!”

  城防營的人終究是見過血的,被逼到這個份上,知道這次只怕沒法善了。在他們的帶領下,捕快們也抽出武器跟著迎了上來。他們的內心深處還抱著幾分僥倖想法:拼死殺掉幾人後,能夠嚇阻這些被煽動到狂熱的村民。

  然而,陳武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再度帶頭殺了一人。

  鎮民們雖然赤手空拳,但絕對的人數優勢下,他們並不缺乏力量,唯一少的只是一個帶頭人。而身先士卒的陳武,就成了那個堅定長山鎮人反抗決心的籌碼。看到他悍不怕死,附近的年輕人也怒吼著撲了上來。更有聰明人撿起了之前捕快掉的刀,憑著一腔血勇,跟捕快們無畏的廝殺起來。

  到了這個地步,局勢已然一發不可收拾,徹底落入陳武的預期中。

  “快住手!”

  “李家人都停下,不許參與!”

  人群中,少數幾個明白人,包括被扣住的孫家和李家的族老,多少還保持一定理智,拼命想要阻止族人對官差們動手。奈何,陳武大勢已成,暴亂不可避免。幾個老人的聲音如此不起眼,以至於輕而易舉的被廝殺叫罵聲湮沒。縱然有少數人被喝止,但在後面人群的推攘下,最終還是身不由己的朝中央衝去。

  混亂中,一名捕快驚慌的揮刀砍倒了一人,可緊接著他就被四五名年輕人撲倒,然後再也沒有站起來。

  地上的磚石、拳頭、甚至是牙齒,都可以成為殺人的武器。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十幾名捕快就死得死、傷得傷,再沒有一個能站著。剩下的半隊城防營士兵也沒好到哪去,被團團圍住,無法脫身;有個老兵油子見勢不妙,想要衝出去回沂城報信,可惜被眼觀六路的陳武一聲招呼,最終還是沒能逃掉,被鎮裡的獵戶遠遠用隨身的繩套捆住,硬生生拖了回來。

  “打死這些狗東西!”

  “叫你們強奪我家耕牛!”

  憤怒的叫罵毆打和哀嚎聲響徹了整個鎮東頭,目睹這一幕,親手煽動了他們的陳武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對熟知歷史大勢的他來說,順利起事後的發展不是問題,最困難的反而是如何把這些鎮民煽動起來。現在,他成功了。有了這四千人在手,整個沂城、甚至是整個隆山府,都會在很短時間內落到他的手中。

  到那時,有一府的人口在,他甚至敢嘗試攻占太平郡的郡城!

  大事可期!

  想到那個美好的未來,陳武的心情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好。不過,在《帝國》中摸爬了十幾年的他很快冷靜下來,知道現在還不是得意的時候。這幾千號的暴民,敢於叫出造反口號,只不過是一時之勇。等那股熱血勁頭冷卻下來,馬上會變得畏懼動搖。官府鎮壓的大軍一到,就會化作鳥獸四散而逃,不足為憑。

  想要利用他們成事,必須要把這些人逼到絕路,不能給他們絲毫後悔的機會。

  早在幾天前做出決定的時候,陳武就有詳細的計劃。眼見時候差不多了,他分開人群,找到了一臉絕望的孫家和李家的族老,請他們幫忙。沾染血漬的刀刃在手,連殺數人的煞氣猶在,兩人沒敢違抗陳武的意思,木然招呼起兩家族人。

  “安靜!”

  “都停下!”

  很快,隨著幾十名青壯陸續發聲,再加上捕快、典吏們都已經被打倒,暴亂的長山鎮人被聲音驚動,逐漸冷靜了一些。只不過,大多數人的眼中仍舊可以看到戾氣,還有飽受欺壓後一朝打破秩序的暢快。這時,祈雨****的場地上,已經沒有了能站著的官府中人,就連披甲的城防營士兵都看不到了影子。

  這二十多人中,只怕已經有大半被這些村民活活打死。

  但是,陳武根本不在意。

  他叫停,可不是為了救下這些人,而是要將已經站到懸崖上的村民徹底推下去,讓他們萬劫不復。

  “大家還記得嗎?官府下來的人,能那麼順利奪走咱們的牲口,其中就有男爵家奴僕的指引。這次的官府行動,也是跟錢家提前勾結好的。這些該死的傢伙吃裡扒外,跟狗官沆瀣一氣,還黑心的把本用來賑災的糧食賣得那麼貴,賺咱們的血汗錢。如此奸賊,怎能放過!大家跟我一起燒了錢家,開了他家的糧倉,搶回帝國的賑災糧!”

  陳武的這番話,猶如火上澆油,進一步引爆了暴民們的怒火。

  錢記糧鋪!

  飢荒和旱災到現在,已經翻了幾番的糧價,成了所有長山鎮人心口的痛。連日的飢餓,和分糧的誘惑,更是助長了內心的衝動。被陳武這麼一攛掇,新恨舊仇加到一起,讓暴民們沒有了任何顧忌。幾乎是立刻,人群蜂擁朝鎮中央跑去,恨不得立即將那位男爵碎屍萬段。

  至於未完成的祈雨****,已然被這些健忘的鎮民拋到了腦後。

  報仇!糧食!

  這兩件事,盤旋在幾千人的心口,成為了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

  頃刻間,諾大的祈雨****道場附近就成了一片空地,只剩下一地不成人形的屍體。這其中,也不知道還有幾個最後殘留了一口氣。李家的族老李東青和孫家家主孫壽也還在,在幾個家族孫輩的攙扶下解開了鐐銬。只是,兩人看向陳武的眼神裡滿是忌憚和驚懼,甚至是憤恨。

  先前的事,他們看的分明,整個就是陳武煽動起來的,將長山鎮上下幾千人拖進了無底的深淵!

  造反殺官,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啊!

  面對這樣一個人,兩人心裡如何能不恨。但事已至此,想要回頭也難了。看著那些沖向了鎮中錢家的人,李冬青和孫壽對望一眼,最終只能發出一聲悲苦的嘆息。

  今日一過,孫家和李家完了。

  整個長山鎮的人都完了!

  “好手段!”

  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

  不知何時,典勇已經牽著馬趕了過來。一會功夫不見,他已經換了一身裝扮,馬背上還馱了兩個包裹。其中一個大約是些金銀、乾糧,或許還有幾件換洗衣物;另外一個看形狀就知道,是包好的弓和箭袋。

  此刻,他看向陳武的眼裡,充滿了欽佩和驚訝。

  “你怎麼又回來了?”

  看到典勇這個凶神,李東青和孫壽都吃了一驚。

  比起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的陳武,十年前就名揚隆山的典勇無疑更讓他們忌憚。兩人甚至覺得,如果沒有典勇殺官在前,陳武也未必能惹出這麼大的災禍。

  “本來是準備遠走他鄉的。”典勇平淡的說著,掃了一眼遍地的屍體:“只是剛要走,就听到這邊的動靜,忍不住好奇,這才趕回來看看。陳武兄弟,不得不說,我之前還是小看你了。”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5
   第十八章願聽將軍驅使
  典勇本以為,幾天前的那個夜晚,陳武展現出的嫻熟箭術就是全部了。但見到陳武煽動長山鎮人造反的一幕,典勇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比他想的更大膽、更有能耐。
  只是,這樣注定不凡的年輕人,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有被他注意到呢?

  他認真看著陳武,片刻後壓下了心中的疑惑,肅然問道:“陳武兄弟,我想問你一件事。”

  陳武點了點頭:“請講。”

  “某家雖然是後來遷入這裡,但好歹也算半個長山人了。臨走之前,不得不為這幾千鄉親打算。我想問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帶著他們舉事造反?”說到這裡,典勇的眼中浮現了陳武曾經見過的銳利,顯然是想從陳武這裡得到真心的解答。

  “很簡單。”

  早就在等著典勇發問的陳武,用聽上去最真摯的話說到:“官府逼得大家活不下去了,我就想辦法找一條活路出來,就這麼一回事。”

  “活路?”

  典勇的臉上多了幾分譏諷意味,搖頭道:“不管怎麼看,你都在把他們往死路上帶。”

  “我不覺得。”陳武否定了典勇的話,隨後斷然道:“帝國看似強大,實則已經內憂外患、日薄西山!西北年年寇邊的瓦刺人,北面勵精圖治的勒拿王朝,南面曾經是下邦藩國、現今蠢蠢欲動的阿曼王國,甚至是東大洋上棲居在尖閣列島的東夷海寇……光這些,就夠帝國疲於招架了,更何況這幾年帝國各郡起義連連,雖然還沒有成大氣候,但最多幾年時間……”

  這番話,哪怕是整個隆山府最有見地的人,都未必能說得出。典勇雖然能模糊感覺到,但也只是一個隱隱的感覺,沒有系統的想法。被陳武這麼幹練簡潔的點出來,典勇不由心頭大震。

  “你,真的是一個打小沒離開過長山鎮的農民麼……”

  典勇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嚴重懷疑。

  他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這個平日里從沒關注過的青年,是哪個大貴族或者頂級世家的私生子。唯有這樣,才能解釋這個人的眼界和見識。至於李東青和孫壽,更是被陳武的話驚呆了。以兩人活了半輩子的年紀,西北的瓦刺、北面的勒拿王朝,還多少聽說過一些。可像是什麼尖閣列島的海寇,兩人就聞所未聞了。

  畢竟,太平郡處於​​帝國的腹地,東面是漫長的巴延山脈。有這道先天的屏障,東大洋上的消息對這邊幾乎是隔絕的。

  面對幾人的震驚和疑問,陳武的回應仍舊是神秘的、高深莫測的表情。

  有的時候,什麼都不說,比費盡心思講一百句話更有效。

  典勇明顯有些動搖了,但心裡的判斷一時仍舊難以改變,悶聲道:“可就算這樣,我也不覺得你能成功。莫說郡城武安的兩個警備旅團了,就算隆山府的城守派下隨便半支聯隊,就不是這些農民能抵抗的。而且,這終究是造反啊,帝國有大義在手……”

  帝國三百多年的統治,已經深入人心。典勇已經算是比較桀驁,不怎麼在意帝國權威了,但內心深處,仍舊有著一點對這個龐大帝國和統治階層的敬畏。

  陳武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他只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則被列為《帝國》中十大被玩家們用濫台詞之首。在遊戲開服的初期,幾乎無往而不利,越是有大才而又鬱鬱不得志的NPC,就越容易被觸動。只可惜,由於被用的實在太濫,以至於到後來就連NPC們都麻木了,被帝國的財務大臣狄弘明在朝會上傳著當笑話講。

  這句話就是……

  “典勇兄弟,我曾聽聞,壯士不死則以,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對於穿越前的那個文明世界,這句話幾乎人盡皆知,完全沒什麼感覺。可在這方大陸的乾元帝國,卻有著振聾發聵般的意義。彷彿是黃鐘大呂,轟然擊中了典勇。讓他想起了自己拜師學藝的辛苦、想起了一直以來的鬱鬱不得志、想起了身為一地豪強的父輩因為得罪一方大員被打壓、想起因為一匹馬不得不殺官潛逃……

  嘔心瀝血十餘載讀書習武,難道就這麼甘心淪為一個被通緝的逃犯?隱姓埋名淪落他鄉?

  莫說他的師傅了,就算典家的歷代先祖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某家改變主意了。”

  似乎是突然下定了決心,典勇臉色變得堅毅起來。原本內心深處,對帝國的一絲畏懼,在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碰撞下,消失的無影無踪。取而代之的,是對於建功立業、光耀門楣的渴望。

  在原本的《帝國》中,陳勇在太多不甘心平凡的NPC上見過這種表情了。

  “不介意的話,起事造反的人算上我一個。我想看看,你最後能做到什麼​​程度。”

  等的就是這句話!

  兩個最大的目的都已經達成,陳武本以為自己這一刻會很高興。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的內心反而很平靜。他閉上眼,記憶和現實在這一刻混合。從今往後,東大陸的歷史將被一個現在看上去還微不足道的人改寫。

  “多謝典勇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這樣說著,他向典勇伸出手,說出了自己從異世文明剽竊拼湊來的章程、以及聽上去很美實則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口號:“既如此,我欲自立為天公將軍,典勇兄弟為地公將軍,就以這太平郡為號,創立太平義軍,起事伐無道。最終建立一個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保暖、無處不太平的地上天國。”

  太平天國!

  這個所謂的天國,不過是一個玩家們的惡趣味罷了。

  《帝國》中,造反的玩家們幾乎把異世界文明歷史上所有有名有號的起義軍全部盜用了。饒是如此,也遠遠不足以滿足那龐大的需求,不得不加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前綴以區分。陳武所用的太平天國,亦是遊戲中被用濫的名號之一。至於喊出的口號,更是為了吸引那些流民的幌子。

  有田同耕,有錢同使?

  這麼烏托邦的生活,有問過那些門閥世家和貴族們同意嗎?

  但至少這一刻,孫壽、李東青他們被觸動了​​。

  或者說,他們內心裡,一直期望能有這樣一個王朝:“無處不保暖、無處不太平……真好啊。”

  只不過,有乾元帝國這個東大陸最大帝國攔在前路,這樣的理想,真的能夠實現嗎?

  那可是想想都能讓人絕望的敵人。

  典勇對這口號倒是不置可否,但陳武已經有所準備,並且創立了義軍和名號,無疑是他樂於見到的。這意味著,陳武是真的有精心準備過,而不是一場無聊的鬧劇。對陳武隨口允諾的那個地公將軍,他只是略一遲疑便接受了,並問道:“那麼,將軍接下來要如何做?先去做掉那位男爵?”

  “不急。”

  陳武擺了擺手,有那些暴民在,區區一個二等男爵逃不掉。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這之後的事,如何能夠有效的控制、領導這些暴民。

  這固然需要典勇的幫忙,但更加離不開孫家和李家的支持。

  “兩位,按鎮子裡的輩分,都是我的爺爺輩。事到如今,不知有何決斷?”陳武看向孫壽和李東青,用狀似詢問但實則命令似的態度問道。

  官差被殺了,起義的名號已經起好,連典勇這樣的凶人都被其驅使,還能如何?

  孫壽和李東青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只能苦笑一聲,齊齊拱手道:“願聽將軍吩咐。”
mk2258 發表於 2015-10-21 21:37
   第十九章攻破男爵府
  陳武如此順利的獲得了承認,固然有他跟典勇展現出的武力威懾,但內裡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在兩個老人看來,既然暴亂已經不可避免,那就盡可能把別人推出去。這樣朝廷平叛後追究下來,首惡也只是陳武和典勇承擔,輪不到他們孫李兩家。雖說只要從賊,肯定會在官府檔案中留下不可勾除的記錄,但多半能保住一命,至多判個流放。

  這幾年來,帝國對於其他地方的叛亂處理大都是如此,一般不會趕盡殺絕。唯有賊首才會被嚴判,抄家滅門。

  對孫壽和李東青的想法,陳武並非一無所知,但這樣的妥協正是他需要的。

  一拍即合後,陳武接納了兩個鎮子裡的大姓投靠。隨後,他吩咐孫、李兩家的人,把還留著口氣的捕快、城防營士兵關起來,等待之後處理,屍體則在剝去衣甲之後拖到鎮外掩埋。辦妥後,他叫上幾個孫、李兩家的青壯,和典勇一起追上了暴亂的人群。

  殺官造反這麼大的事,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瞞過錢家人。

  此刻,錢記糧鋪已經大門緊鎖,門後用填了土的糧袋封死,伙計和掌櫃拿著棍棒和鐵刀躲在裡面嚴防死守。長山鎮的暴民們幾次試探,都沒能取得什麼效果,反而有人被砍傷了手。

  就在這種情況下,陳武帶人抵達。

  面對錢家糧舖的死守,這些不久前還是農民的暴民沒什麼好辦法。但玩家的手段,對付這種小場面辦法不要太多。陳武分開人群,來到前面只看了一眼,便說出了一個簡易實用的法子。很快,大堆樹葉和引火物被搬到屋外。糧舖裡的人誤以為外面的暴民要放火燒屋,不由大驚失色,連聲叫罵。

  但是,有錢家的掌櫃坐鎮,裡面的人雖然慌亂,倒也沒有敢跑出來。

  陳武沒有真的燒掉整個糧舖的意思,示意其他人點燃火堆後,在上面灑了水,又添了些如馬糞之類的常見發煙物。很快,幾個李家的青壯被叫了上來,用濕布捂著口鼻,拿著大號的蒲扇開始拼命往裡扇。

  滾熱的濃煙,還有熏蒸牲口糞便的怪味,在酷暑天絕對有著可怕的殺傷力。

  當外面的人忍著咳嗽流淚,換了三茬之後,錢記糧舖裡的人終於忍不住了,從裡面搬開遮擋物、拼命衝了出來,趴在地上大口的呼吸。接下來的事不用多說,暴民們歡呼一聲,不等滅火就蜂擁衝了進去,爭先恐後的搶糧。

  很快,裡面響起了歡呼和爭搶糧食的打鬥聲,夾雜著他們自己被殘存煙霧嗆到的咳嗽。

  看著這一幕,陳武並沒有製止。

  準確的說,在沒有初步整合這些暴民、確立自己的地位之前,他想制止也制止不了。話說回來,就算這糧舖裡的糧食被搶走也沒什麼。錢家糧鋪自從上個月被流民搶過一次後,裡面存的糧食就很少了,只夠兩天賣的。真正的大頭,被錢家的那位男爵存在了自己府上的地窖中,每天現運現賣。

  面對這足足幾千號的流民,錢記糧舖裡的糧食也就夠他們每人喝幾口稀米湯的。

  一切跟他預料的相同。

  衝進去的暴民們,很快發現裡面庫存的糧食只有十幾袋,而且或多或少都摻了麥糠甚至是細沙。這些糧食,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錢家的全部,更加不夠他們度過這個飢荒。被陳武稍加提點,沒搶到糧食的人就蜂擁轉向,沖向了男爵府。

  這位憑藉祖上遺澤受封的二等男爵,在帝國的貴族和世家中算是比較低級的了。可就算這樣,憑藉貴族的特權,錢家仍舊把持了鎮上唯一的採石場、糧鋪,甚至還經營了一家酒坊。憑藉這些生意和放租,這位二等男爵得以維持他花天酒地的生活,並安然度過了二十餘年。

  但今天,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雖說這位男爵自己因為去外鄉探親,僥倖避過了一難,但他的家眷子侄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如果果斷一些,在得到暴亂消息後立即乘馬車逃走,他們還是有機會的。但男爵夫人的貪婪和猶豫,斷送了錢家人僅有的逃生可能。在錢記糧鋪被搶後不久,剛要乘上馬車的男爵夫人一家,被暴民們團團圍在了府中。

  一同被困住的,還有男爵的兩個兒子、管事、門房以及五六個僕從和護院。

  相比於錢家糧鋪,男爵府的防禦嚴密得多。僕從和護院們手持棍棒刀劍,甚至還有兩張獵弓,心驚膽戰的退守到了內院圍牆的高台上,居高臨下跟暴民們對峙。接連幾箭射傷數人、射死一人後,不少暴民被短暫的嚇退。

  但是,已經嚐到了搶糧的甜頭,幾千長山鎮人並沒有輕易被嚇退。

  他們很清楚,錢家的防禦力量十分有限。只要捨得多死傷幾人,攻下男爵府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之所以逡巡不前,是因為大家都不想當那幾個死傷的人,而是想在後面撿便宜。

  “就憑這些烏合之眾,真的能夠成事嗎?”

  看到大群亂民在男爵府的前院肆意搶掠,不時因為一兩件不值錢的物品大打出手,剩下的則被區區一道磚牆、兩張獵弓嚇住,趕來的典勇有些不屑,還有著濃濃的憂慮。他曾數次前往太平郡的郡城武安遊歷,很清楚真正的帝國軍隊究竟有怎樣的戰力。哪怕地方上的部隊疏於訓練、戰意低迷、武備鬆弛,仍舊不是這些連散沙都算不上的農戶能抵擋的。

  “就憑這幾千人,當然擋不住。”

  看著眼前的一幕,陳武並不感到意外,對典勇道:“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人,並要盡可能把他們逼到絕境上。整個隆山府人口有百萬之眾,只要有三成能變成流民,被咱們控制,就足以攻破郡城!”

  至於現在麼……

  有典勇一個人出手就夠了!

  得到陳武吩咐,典勇拱手接令。從馬背上解開包裹,取下了攜帶的二石硬弓。

  內院土牆上站著的男爵府護院,已經被無數暴民晃花了眼。他們沒想到這些手無寸鐵的暴民居然會有硬弓,一個個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就像是固定的草靶。別說典勇這樣的箭術了,就連陳武都能十發十中!

  幾個呼吸的時間後,銳物破空的聲音接連響起。

  如果是訓練有數的帝國士兵,這個時候會立即躲到牆後或者舉盾。但拿著土製獵弓的兩個護院,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被可怕的力道一箭穿心,在慣性下從土牆的台子上跌落下去。

  短暫的驚愕後,發現典勇出手的暴民們爆發出了猛烈的歡呼聲。

  少了這兩張獵弓的威脅,男爵府幾乎喪失了反抗的能力。在前面暴民開始砸門的同時,一些膽大的傢伙從後面搭人牆翻了進去。兩面夾攻,在男爵府僕從中的驚呼中輕而易舉的攻破了府邸。一群人蜂擁衝了進去,見人就打,更多的則直接闖進內院堂屋,開始翻箱倒櫃的搶奪金銀古玩和珠寶。

  就連男爵夫人身上帶的首飾,都沒能倖免。

  總算這些長山鎮人才被煽動不久,內心裡多少還有幾分善念。只是搶掠值錢的東西,並沒有做更進一步的惡事。

  “你們這些賤民……竟然敢如此無禮!”

  男爵的兩個兒子嚇得瑟瑟發抖,但看到暴民們肆意搶掠自己的家財,又忍不住罵了出來。可惜還沒說幾句,就被一名恰好路過的、他們家的佃戶,一巴掌抽掉了門牙。

  “真是解氣,早就想這麼做了!”

  佃戶咧著嘴笑著,臉上滿是毫不遮掩的戾氣和報復的暢快,看的男爵的家人們心中直發涼。或許是還覺得不夠,他打量片刻,上前用力將兩人身上的絲綢短衫強行剝下來,在手裡掂了掂、又摸了一把柔順的料子,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被如此羞辱,幾位男爵府的貴人終於意識到,這個世道似乎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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