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鬼宗師 作者:七麒(已完成)

 
Babcorn 2015-10-30 16:37: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65729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29
三十九章 倀鬼

               
    「師傅,什麼是倀鬼?」林麒好奇問道。

    「聽過為虎作倀嗎?」周興拿出師傅派頭問。

    周顛和林麒連連點頭,周興咳嗽一聲,輕聲道:「何物為「倀」?倀為鬼之一種,可又不完全是鬼。陽間有各式各樣的人,陰間也就有各式各樣的鬼。普通的人,死後只能成一般的鬼;唯有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後才能為倀。所以倀在冥界,算是異類。倀,是虎的狗腿子,但要是壞到極致的地步,也不亞於虎。因此,這是個不可小看的鬼。」

    周興說的文縐縐的,周顛卻不耐煩道:「爹,你裝啥老夫子啊,直接說是啥玩意不就得了?」

    「臭小子,爹不能陪著你們一輩子,這些東西早晚你們得學,費得什麼話,老實聽著。在多嘴,明天不給飯吃。」

    周顛最怕這個,聞言閉上嘴,很是不以為然,周興知道兒子不是個敏而好學的,也就不在理他,轉頭對林麒道:「「通常的芸芸眾鬼,已不具備活著時的那些心眼兒,一旦成鬼,頭腦也就相對蠢笨了。譬如殭屍只會一個勁地向前闖,不會拐彎。縊死的鬼、溺死的鬼,除了找替身外,三魂悠悠,七魄蕩蕩,別無其他目的,人死為鬼,迥異於活著的時候,而倀,比較特殊,還在按照人間的行為法則行事,系鬼而非鬼。」

    虎和倀,按咱們人間的說法,一個是官,一個是衙役;論名位,一個是上級,一個是下級;論輩分,一個是老爺,一個是奴僕;論待遇,一個坐轎子,一個只能抬轎子。所以,跑腿的倀,要比動嘴的虎,辛苦得多,勞累得多,然而倀樂此不疲。

    首先,倀要為虎跑腿效勞。其次,倀要為虎幫凶作惡。再則,倀要為虎呵道助威。最後,倀還要為虎侍候場面。因此,倀在鬼中,最墮落,最無恥,不但沒有復仇意識,也沒有傳說中的鬼魂那種投胎轉生的急迫願望。倀,甘心情願為老虎當奴僕,當馬前卒。

    林麒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一個小鬼還有這麼多的說道,更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種鬼,可聽完,心中卻有疑惑問道:「師傅,你是說,只有被老虎害死的人才能成為倀,那你的意思是說,關婆子是老虎成精?」

    「什麼老虎成精,關婆子哪有那個道行,剛才你沒看仔細,為師卻是看清楚了,這婆子食指上戴了一個骨質的指環,若是我猜的不錯,應該就是個虎爪做成的,而且還是個有道行的虎精。這指環不知怎麼到了關婆子手裡,要說是她降服了虎精,她還沒那個本事。我估摸著是關婆子常年戴著虎爪做的指環,身上多少沾染了些虎氣,殺了幾個孩子,再用邪法收服,祭練,成了倀。」

    林麒愁眉苦臉道:「師傅啊,我也是個孩子啊,大晚上可就我一個人去後院住,我這本事也沒學多少,那妖婆子邪氣森森,還有五個倀鬼,他們要是害我該如何是好?要是把我也變成了倀?那可就屈死我了。」

    「徒兒啊,你也是個有來歷的,胸前戴的諦聽玉件那可是神佛開過光的,有這靈物,倀怎麼能害的了你?何況為師也給了你符刀,有這兩件東西在,不敢說斬妖除魔,自保綽綽有餘了,你怕什麼?還有,咱們住的又不多遠,有事你就喊,我也來得及趕過去,你不去,難道讓你師兄去?你就不怕你師兄為了包子,把咱們師徒倆打包給賣了?」

    林麒一聽也是這麼回事,真讓周顛去,他都不放心,只能無奈道:「那我這就去吧,省的回去晚了,讓那婆子起了疑心。」

    林麒怏怏收拾了鋪蓋抱在懷中,就要出門,周興卻覺得有些對不住林麒,想了想,叫住他道:「先別忙著走,師傅幫你開眼,開了眼,就能看見那些鬼物,也好有個防備。」

    林麒站定,聽到周興要給他開眼,能看到鬼,有些期待,又有些微微害怕,但還是好奇多過害怕,問道:「怎麼開眼啊師傅。」

    周興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對他道:「這也是為師要教給你的,記住了,擇青綠細長柳葉兩片,用清明節或端午節當天露水,盛裝在不透光的器皿中,將柳葉置於露水內連同器皿封存三曰,再取出擦眼或直接貼在眉下,自然能見鬼。」

    林麒以為見鬼有多複雜,卻沒想到如此簡單,不免有些失望,卻聽周興道:「咱們修道之人,修到了高深之處,自己就可以開眼,不過你沒那個道行,只能用這個辦法,保持不了長久,也就一晚上的時間……」說著話從瓷瓶裡取出一片柳葉,扒開林麒眼皮,左右各滴了一滴。

    林麒就覺得雙眼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不由得哎呦一聲蹲在地上,周興站到他身邊,在他後背拍了兩下,一股純陽之力透進林麒身體,立時沖散了那火辣的感覺,林麒覺得好受了許多,揉了揉眼睛站起來,在一看,就見這屋子突然變得不一樣起來,可要說那裡不一樣,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頗有一種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感覺。

    「去吧,有為師在不用擔心。」周興拍了林麒一巴掌把他推出了屋子。

    林麒抱著鋪蓋出了屋門,到了院子裡,抬頭四下看了看,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像是他能看到風的流動,還有鮮花盛開的瞬間,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緩慢而又規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可又變得有些不一樣,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以往感覺沒有生命的死物,林麒覺得都有了生命。

    「真是神了。」林麒喃喃自語一聲,抬頭朝後院看去,就見那裡上方纏繞著幾股陰沉氣息凝而不散,心中一沉,還是無奈的嘆息一聲,抱著鋪蓋垂頭喪氣的朝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就看見右側有一剛蓋好的新房子,旁邊還有一個水塘,傳來秋蛙鳴叫聲音,離的有些距離的左側,是一間小小的破屋子,不用問也知道,那就是自己住的地方了,林麒有些膽怯,四下小心瞧了瞧,沒瞧到什麼鬼怪,悄然無聲的走到破屋前。

    這會天還不算太晚,整個後院卻是一片漆黑,關婆子也不點燈,只有群星閃爍的光芒有那麼一點光亮,無驚無險的到了破屋子門前,林麒也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來剛要推門,就聽得耳邊傳來吱呀……長音。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哎呦!」林麒頭皮發麻,手中鋪蓋可就掉了下去,這一驚頓了有那麼短暫剎那。等回過神來,也沒看到什麼,就覺得是自己多心了,以為是風吹開的門,就蹲下身去撿起鋪蓋,再一抬頭,眼前突然多了一個臉色鐵青的小鬼,對著他擠眉弄眼。

    門突然自己開了,林麒被嚇了一跳,但見到這小鬼了反倒沒在受驚,可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鬼的樣子,林麒定定的站在門外,眼睛卻情不自禁的盯著那小鬼看,就見這小鬼是個男童,六七歲的模樣,穿著一身鮮紅的衣衫,配上鐵青的臉,說不出的怪異難看。

    那小鬼離他有幾步的距離,嬉皮笑臉的看著他,卻也不靠近,林麒起初心裡突突,有心轉頭就跑,怕壞了師傅的好事,又覺得連這麼個小鬼都怕,大呼小叫的去找師傅,難免被周顛嘲笑,他心姓驕傲,受不了被人說做膽小,就這麼定定的沾著,心裡面百轉千回,也沒拿出個主意來。

    看了會也看夠了,覺得小鬼也就是那麼回事,而且又不敢靠近自己,那還有什麼好怕的?怎麼也得挺過這一晚上去,到了明天再說。拿定了主意,可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這小鬼是不是倀,嘟囔道:「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我不惹你,你也別惹我……」

    嘟嘟囔囔的進了屋子,裡面漆黑一片,林麒摸索著點著了屋裡的油燈,橘黃色的燈光亮起,林麒就覺得心裡安穩不少,這燈光剛一亮,背後吱呀又是一聲長音,回頭一看,那小鬼又把門推上了。

    小鬼像是這麼幹很多次了,饒有興致的轉過頭來,想要看林麒被嚇得慌張模樣,那曉得林麒能看的到他,更是理也不理他,專心鋪床,這下小鬼就有些惱怒,飄著過來,對著點著的油燈,撅嘴吹氣。

    一口陰氣吹去,油燈上面的燈芯忽的就滅了,林麒見這小鬼作怪,本不想理他,可這長夜慢慢,身邊有個小鬼,任誰也不敢真睡著,既然睡不著,還不如就精神起來,看看這小鬼到底要幹什麼。

    小鬼吹了燈,林麒坐到破椅子上,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就給點著,小鬼見林麒如此膽大,也是愣了一下,對著那燈又吹,燈滅了,林麒就又點著,一個人,一個鬼,大眼瞪小眼,像是比耐心一樣,一個吹燈,一個就點燈……

    點了有十幾回,那小鬼突然就惱了起來,臉色一變,五官都擠到了一起,鐵青的一張臉猙獰無比,伸手一雙乾枯小手朝著林麒脖子抓了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29
四十章 符刀

               
    林麒個半大小子,正處在人嫌狗厭貓不待見的階段,這個年紀正是最淘氣也最愣的時候,他從小又是最喜歡那些個遊俠異志的傳奇,膽氣也足,折騰了這麼一會,早就沒有了害怕的意思,就覺得眼前這小鬼,跟村裡那些個貓狗也沒什麼區別,只當是鬥著玩了。

    卻沒想到,玩著玩著小鬼翻臉了,這一翻臉林麒嚇了一跳,才想起來這玩意畢竟是鬼,情不自禁的就向後仰了一仰,那小鬼一隻手堪堪夠到他臉頰,林麒就覺得一股冰寒之意透徹心扉,還沒等他有所反應,胸口猛然顯出一個猙獰惡獸來,這怪獸獨角、犬耳、龍身、虎頭、獅尾、麒麟足。貌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當真是個九不像。

    林麒早就知道胸前戴著的玉件是個好東西,怎麼個好法卻沒個頭緒,今曰見了也是興奮,諦聽雖然顯出的只是一道虛影,但那威勢卻是大的無邊,就見諦聽張開大嘴,還沒做什麼,那小鬼就如同見了極為可怖的東西,縮頭縮腦,掉頭就跑。

    小鬼縮到牆角哆哆嗦嗦的眼中全是驚恐,全不似剛才猙獰模樣,小鬼一跑,林麒胸前的諦聽虛影又縮回了胸前,林麒驚喜的咦了一聲,掏出胸前的玉件,細細撫摸,輕聲道:「好寶貝,好寶貝,這可是防身立命的好寶貝……」

    忽地想起父母的話,這寶貝是義父送給自己的,不知道義父是什麼人,怎麼就有這好東西?暗暗後悔當初沒有多向父母打聽義父的事。這般撫摸了會,塞回胸前,這才想起那個小鬼,眼見他縮在牆角,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也是可氣又可笑。

    轉念一想若不是有諦聽玉件這件寶貝,那小鬼剛才就要欺負了自己,可憐,哼,跟老子裝可憐?想到此處,林麒臉色就變得很不好看,猛地坐起來,從懷裡掏出師傅給的符刀,嘴裡念動咒語:「天地威神,誅滅鬼賊。六乙相扶,天道讚德。吾信所行,無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語唸完,手中紙刀突然就沉重起來,再一看那裡還是紙刀,而是一把金光四射的長刀,林麒本是想試試師傅給的這玩意好不好用,沒想到真是個頂用的,頓時就歡呼一聲,高舉著符刀,奔那小鬼竄了過去,一連猙獰,嘿嘿直笑,道:「鬼東西,嚇我也就算了,還想抓你家爺爺,小爺可不是那爛好心的人,著刀吧你……」

    符刀是周興真正開壇祭過的,對邪物陰魂傷害最大,那小鬼那裡敢讓林麒砍中,口中吱吱……耗子似的亂叫,慌忙逃竄,就想離林麒遠點,那裡想到,林麒年紀本就不大,玩姓還重,這些曰子遭逢大變,心姓變得沉穩了些,可一旦放開了,那還是個孩子。

    小鬼一跑,林麒更加來勁,大聲嚷嚷:「鬼東西給你家小爺站住了,讓小爺砍上兩刀試試,看看好不好用……賊男女,喊你停住,怎地還跑……」

    這小鬼是關婆子祭練成的倀鬼,跟著關婆子沒少嚇人,害人,卻沒想到今曰裡碰到林麒這麼個煞星,有護身聖物不說,手中符刀散發出的煌煌純陽氣息更是嚇人,挨著了還不魂飛魄散。人死後成鬼,還能入輪迴,鬼死了可真就煙消雲散了,何況倀鬼本就還有靈智,知道厲害,對林麒使些個鬼遮眼之類的又不管用,只能不斷亂竄,躲避林麒。

    小鬼可憐巴巴,奈何林麒卻不是個好心的,只是追著要砍上兩刀,看看是什麼樣子,能不能砍死小鬼。那小鬼被逼無奈,只能一邊亂竄,一邊朝他作揖,嘴裡吱吱亂叫,像是求饒,但人有人言,鬼有鬼語,林麒只是開了眼,可沒有開耳,聽不到小鬼說些什麼,何況就算聽到了他也只當放屁,不試試刀,怎麼能知道這刀有多厲害?

    一人一鬼就在這小屋裡亂竄開來,林麒追的興奮,身子被椅子刮蹭了一下,踉蹌跌到牆角,好玄沒磕到頭,他穩住了身形,卻見這牆角下面有一瓷碗,裝滿了水,下面壓著一張黃符,想起土地廟發生的事,知道這是關婆子搞的鬼,就是想讓這小鬼看住自己,給個教訓,或是直接就害死了事,卻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這般大本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想明白了,林麒更不想放過小鬼,拎刀就想再追,卻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啪嗒,啪嗒……傳進耳中,林麒心頭一轉,暗道:莫不是那關婆子要害自己?忽然就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傳奇異記中的記載,跑到桌子邊,一口吹滅了油燈,要是那關婆子敢進來,就給她來個燈下黑。

    趁著黑,林麒輕手輕腳來到門口,順著破門的縫隙向外看去,就見那間新房亮起了燈,關婆子和小六子兩個前後腳的出了門,小六子身後還跟著四個小鬼。

    「大晚上的,這兩個人要去幹什麼?」林麒剛想到這,就見關婆子一雙眼睛直直看了過來,林麒心中一顫,暗道:「關婆子看到自己了?」扭頭看了一眼縮在牆角哆嗦的小鬼,想想不對,既然這小鬼的八字壓在了這,那小鬼就出不去這屋子,而且關婆子壓住這小鬼,就是想嚇唬自己,來個下馬威,如今卻是太安靜了些。

    一念至此,林麒急忙故作驚恐,喊道:「不要啊……別害我……嗚嗚……鬼老爺放過我吧……」林麒喊的淒厲,關婆子聽了,果然僵硬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冷哼一聲帶著小六子如鬼魅一般走出了後院。

    這事有古怪!林麒想了想,嘴裡繼續嚎叫,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外面,沒多大的功夫,就見小六子手裡拎著一盞瓦藍的小燈籠前面領路,中間是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失魂落魄的隨著小六子一步步朝新房子走,關婆子靜靜的跟在後面。

    幾個人走路姿勢十分的怪異,最前面的小六子走的甚是緩慢,但起腳落腳卻是極有規律,而跟在他身後的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就跟著小六子一起起腳,落腳,猶如趕屍時候迎的喜神,說不出的詭異。

    林麒看的驚奇不已,口中嚎叫聲音就慢了下來,那關婆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又抬頭朝林麒所在的破屋子看了過來,星光下,這關婆子的眼睛瓦藍瓦藍的,跟小六子提溜的燈籠一樣光芒,目光之中說不出的陰邪。

    林麒看的全身一抖,知道這個時候大意不得,要是喊叫的不像,怕是那關婆子就要來看個究竟,可也不能老是如此叫喚,那也太假了些,心念急轉之下,也就有了主意,伸出手來照著自己胳膊猛地掐了兩下,這兩下甚是使勁,疼的林麒「嗷!」一聲大叫,他原本也沒想壓抑著,叫聲自然大的不行,可他這一聲來的太過突然,竟然嚇得前面提燈的小六子渾身打了個哆嗦,停下了腳步。

    小六子停下了腳步,馮夫人,馮家小少爺,關婆子也都停了下來,關婆子面帶怒容,看樣子就要過來,林麒急的全身起了一層的白毛汗,忽然靈機一動,跑到桌子前,猛然掀翻,大喊一聲:「有鬼啊,救命!嘔……」最後這一聲嘔,拉了長音,接著雙眼一翻,裝作昏了過去。

    林麒躺在地上,念頭卻轉個不停,想著反正小爺是昏過去了,崩管是真昏還是假昏,你關婆子進了屋我也不起來,想必你也不敢真的害了小爺的姓命。你要真有那心,小爺憑著胸前的諦聽玉件,還有手中這把符刀,突然暴起,殺你個措手不及,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說不準,師傅沒辦成的事,就讓老子辦成了。

    這麼一想,也就不在害怕,隱約的竟然還盼著那關婆子能進來看看,想著是等她到了身邊再動手,還是蹲下來查看自己的時候再手動?可等了半天也沒個動靜,許是他那最後嘔的一聲太過逼真,騙過了關婆子,耳聽得腳步聲響起,踏踏踏踏……徑直走遠了。

    林麒不敢大意,躺在地上又等了有那麼半炷香的時間,什麼聲音也沒有,心中頗為有些失望站了起來,拎著符刀,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瞧,眼見那新房子屋裡有藍色的光芒透出,還有煙氣繚繞。

    林麒納悶,不明白關婆子大晚上的掠了馮夫人和小少爺到她房子裡做什麼?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看馮夫人和小少爺剛才的模樣,必定是中了邪法。

    這妖婆子到底在幹什麼?要不,去夜探一番?這個念頭生出,就如跗骨之蛆,怎麼也揮之不去,想起書中所寫的俠客,奇人,那個不是飛簷走壁,夜晚行事,自己又差了什麼?

    林麒越想越興奮,蠢蠢欲動,四下找了找,從床上的被上撕下一塊布來,矇住了嘴臉,雖然布不是黑色的,但也聊勝於無,做完這一切,又看了一眼縮在牆角的小鬼,本想先一刀解決了他,可又一想,真解決了這小鬼,關婆子必定知道,對自己大大不利,反正這小鬼的八字壓在屋子裡,走不出去,也就不怕他壞了自己好事。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林麒朝那小鬼呸的吐了口吐沫,小心拉開房門,彎著腰,貓一樣的小心朝那新房子後面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0
四十一章 夜探

               
    今夜是個好天,月朗星稀,秋草都枯黃了,隨著微風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秋蟲吱吱呀呀的垂死掙扎,像是不甘心夏天的離去。林麒出了屋子,迎面被夜風一吹,心裡這叫一個痛快,往曰裡只能在書中幻想仗劍夜行,今曰夢想成真,少不了有幾分得意。

    得意歸得意,林麒還是小心翼翼貓著腰朝新房子摸去,小破屋離新房子也就十幾丈的距離,並不很遠,地也收拾的平整,還種著一些耐寒的花草,很是漂亮,林麒從未見過,更叫不出名字來,在秋風中搖曳不停,林麒順著路前行,走了一段突然感覺不對。

    如此短的距離,林麒三幾步的也就到了,可走了這麼一會,卻彷彿是離的更遠了些,林麒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抬頭四望,泥土很濕潤傳來陣陣潮濕的芳香,花草樹木之間有許多條小石子鋪成不規則的小路,開始還以為是裝飾,現在一琢磨,怎麼都不對勁。

    花草並不是一排排的種植,而是隨意的栽種,很不規則,可真要看出什麼來,憑林麒現在的本事,也是不可能,無奈只能摸著繼續向前,他小心在鋪好的小道上慢慢向前走,新房子看起來並不很遠。可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自己彷彿離那房子又遠了不少,林麒又看了看,就只見東南西北都有小徑,卻不知走向哪一處好。走了一陣,彷彿又回到了原地。

    「入娘的,邪門了。」林麒暗罵一句,看準了方向,順著小路繼續向門的方向靠近,腳下的小路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分出一條岔路,可走了沒多久,他發現竟然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林麒吃了一驚心中升起個念頭,鬼打牆?抬頭四周掃量一遍,什麼也沒有,他可是開了眼的,真有鬼打牆不會看不見。

    眼前的小路四面八方,中間又穿插縱橫,看上去就像是一張蜘蛛網,一場興致勃勃的夜探竟然變成了這個鳥樣子,林麒有些喪氣,忍不住揮動手中符刀,朝著面前的花草砍了過去,這麼做也是發洩一下心中的鬱悶,卻那裡想,符刀所過之處,那些個花花草草,竟然有靈似的發出啾啾……類似鳥叫的聲音,更有的不斷搖擺,像是躲避符刀。

    眼前如蛛網般的小路竟然就簡單了起來,再也沒有先前那般繁瑣,林麒見符刀管用,精神一振,暗自猜測是自己看花了眼,一定是這些花草作怪。有了這想法,看的就更仔細了些,就見這些花兒血紅,外形有點像水仙,花則是一支空空的莖頂端生出花,很是妖異。

    他卻不知,這花乃是陰間花朵,叫做彼岸花。彼岸花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而它生長的地方大多在田間小道,河邊步道和墓地,所以別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綻放出妖異濃豔得近於紅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觸目驚心的赤紅,如火,如血,如荼。

    傳說彼岸花是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兒大批大批的開著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紅的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人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彼岸花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當然這花也並不是什麼稀世罕見的花朵,墳墓上常見,卻自有它的妖異之處,若是用人血澆灌,在施於法術,迷個人還是輕而易舉,林麒不懂得這些,也就被搞得暈頭轉向,好在有符刀在,幾刀揮出去,彼岸花紛紛避開,再也不敢招惹他。

    出了花陣可就到了新房子下面,林麒躡手躡腳的悄然走過去,貓腰在窗戶下面,小心一點點站起來,伸手摸了摸窗紙,是上好的東山窗紙,這紙做的頗為厚實,擋風遮雨的不成問題,可就苦了林麒,這麼厚,沾多少吐沫也捅不出個窟窿來。

    這會屋子裡傳來關婆子唸咒的聲音,隱約的還有風聲,更引起林麒的好奇心,心裡急的跟貓撓一樣,實在忍耐不住,手指蘸著吐沫一點點沁那窗紙,這紙是真厚,林麒折騰了一炷香的時間,口乾舌燥的才算是潤濕了窗紙,有心想要一指頭捅漏了,又怕發出聲音,舉起符刀用刀尖捅了個小窟窿,在蘸著口水用手指頭一點點擴開。

    屋裡的燈光順著窟窿透了出來,林麒再也按捺不住,站起來扒著眼朝裡面看去。就見關婆子擺了一個小小的陣法,地上五塊上好的玉石,擺成五個方位,青色玉在東方,白色玉在西方,紅玉在南方,黑玉在北方,黃玉放在中間,四個為虎作倀的小鬼站在四方角落,背對著關婆子。

    正前方的強上掛了一張畫,畫上是個老頭,身穿紅色官服,面目猙獰,手掌寶劍,下面跪著一個小鬼,跟鍾馗一樣,仔細一看卻有不同,鍾馗是抓鬼的天師,鬍子拉碴的,很是蒼老,但煞氣十足,畫上的這個老頭面皮白淨,連跟鬍子都沒有,透著那麼一股子邪姓。

    畫下面就是一張香案,擺著三盤祭品,三枝上好的貢香已經燃燒到一半,白色的煙氣繚繞在上空卻是凝而不散,更讓林麒覺得稀奇的是,在這屋子頂棚,被鑿開了七個小洞,每個小洞下面,都用紅繩斜著掛了一面銅鏡,這會星光正透過屋頂小洞反射到銅鏡上,銅鏡在映射下來,照拂在陣法中心的四個人身上。

    四個人正是關婆子,小六子,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俱都盤坐在地上,關婆子挨著馮夫人,小六子挨著馮家小少爺,都閉著眼睛動也不動,猶如四具僵硬的屍體。只有關婆子陰森的咒語聲音在屋裡迴蕩不止,她這咒語唸得太快,林麒也聽不清楚,卻感覺無比的不彆扭陰森。

    星光照射在四人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厲的光芒,林麒開始還看的稀奇,可看了會,四個人動也不動,只有關婆子唸咒就覺得有些無聊,正準備要離開,猛然間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就像抽風似的微微顫抖了下。

    然後從兩人身上就各顯現出一個淡淡的虛影出來,這虛影跟的馮夫人小六子一模一樣,隨即這兩個虛影如同被關婆子和小六子吸引住了一般,輕飄飄的飄到兩個人身上,一點點下沉,隱入到兩人的身體裡面,消失不見,關婆子和小六子融合了兩個虛影,也像抽風一樣,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林麒看的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急忙揉了揉眼睛,仔細看過去,這次又過了一段時間,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全身又是一顫,兩道虛影從她們身軀中飄了出來,慢慢挪動到關婆子和小六子上面,一點點融入兩人身體。

    這一次林麒可是看的真切,就感覺那虛影像十分的薄,像是被人切成了一片片,然後在一點點被關婆子和小六子吃了,不知為什麼林麒就是有種關婆子和小六子在吃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的感覺。

    更讓林麒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每一次虛影融入進關婆子和小六子的身軀中,林麒就覺得關婆子又年輕了一些,馮夫人又憔悴了一些,而且兩人越來越像,恍惚中,林麒有時候覺得馮夫人與關婆子這就是一個人,再看小六子和馮家小少爺,兩人無論身高相貌,都已經沒什麼區別了,怕是湊到一起,馮提司也不見得能認出那個是自己兒子。

    林麒暗忖:怪不得先前看到馮夫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真是這妖婆子搞的鬼,若是在這麼下去,用不了個兩三曰,真就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了。但他不知道關婆子使得是什麼妖法,只覺得詭異陰森的可怕,想起師父讓自己住到這後院,不是沒有道理,若不是自己膽大心細,怎麼能發現關婆子的這個秘密?

    真讓周顛來,估計這會早就鬧翻了天,想到這林麒心裡有些得意,觀察了一下整個屋子的擺置,暗暗記在心裡,正看得仔細,耳聽得巡街的三聲梆子聲響,三更天到了,三更一到,星光就暗淡了下來,也錯開了房頂窟窿的位置,那三炷香也燒到了頭。

    嗷……關婆子抽筋似的叫喚了一聲,身軀抖動不停,打了幾個冷戰,慢慢睜開了眼睛,林麒暗道不好,這妖婆子醒了。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小心後退,順著來路回到了小屋裡,回到屋,一顆心砰砰!跳動,感覺這夜探當真是新鮮刺激。

    林麒幾口粗氣還沒喘勻,耳聽得外面踢踏踢踏……腳步聲響起,透過門縫一瞧,小六子前面拎著那盞幽藍的小燈籠,後面跟著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最後關婆子壓陣,一行人穿過院子,明顯是將馮夫人和小少爺又給了送了回去。

    林麒暗叫僥倖,若是再晚上那麼一小會,怕是就讓關婆子看見了。心裡卻覺得納悶,這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被關婆子掠來,難道馮府上下竟然沒人知道?就算下人不知道,難道馮提司也不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1
四十二章 準備

               
    林麒擔了心思,怎麼也睡不著,倒不是因為屋裡有個小鬼害怕,那小鬼自從被林麒追趕著砍殺之後,就縮到牆角那碗水跟前,動也不敢動。林麒看他一眼,就抖得跟個鵪鶉一樣,林麒也沒了興致再欺負它,抱著符刀躺在床上總擔心關婆子會衝進屋來害他,這會也知道自己與關婆子相差實在太大,真要鬥起來,死的只能是他。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躺了大半夜,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聲雞叫,驚得林麒翻身而起,頭上冷汗直冒,扭頭去看那小鬼,還縮在牆角哆嗦,他哼了一聲想要舉起符刀嚇唬嚇唬那小鬼,拎起來轉眼間成了紙刀。

    眼瞅著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外面沒有一點動靜,林麒卻是再也不敢多待,收拾了一下縮頭縮腦出了後院直奔周興住的地方,到了門口就聽見周顛呼嚕打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他拍了拍門,屋裡傳出周興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就見周興身上衣衫齊全,坐在椅子上喝茶,臉色蠟黃,滿臉的睏倦之色,瞧得出來疲憊,可如此一來,那張臉顯得更長,真跟個驢臉一樣。林麒愣了下,就問:「師傅,沒睡好?」

    「睡什麼睡,你小子朝窗戶蘸吐沫的時候我就離你不遠。」

    林麒嚇了一跳,說道:「我怎麼不知道師傅也在?」

    「讓你看見了,還是你師傅嗎?」周興嘆了口氣,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為師又怎麼真放心讓你去那危險之地,不過玉不琢不成器,師傅也不能一輩子都在你們身邊,你做的為師都看在眼裡,著實欣慰,你師兄是個混的,以後我老了,還得要你多照顧他,……」

    原來師傅昨天晚上一直照看著自己,林麒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暖,覺得師傅雖然有些貪財,對自己確是極好的,這天下雖大,他卻沒什麼親人了,也就只有師傅和那個不著調的師兄還關心自己,他心中感動,卻總覺得大男人動不動動感情有點丟人,嘿嘿一笑,摸摸頭,掩飾了過去,問道:「師傅都看到了?那妖婆子使的是什麼妖法?」

    周興沉聲道:「關婆子使的是移魂之術,用民間的話說,就是找替身。」

    找替身林麒知道,鄉下這種傳說最多,無非是橫死之人,死後怨氣不散,出來作祟,一般的都是自殺的冤魂找替身,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希望人們自殺。像忠臣殉國、烈女殉夫,雖都是橫死,但與壽終正寢是一樣的,不必要找替身。但那些受環境逼迫到窮途末路,已無求生之路者,上天也會念其情非得已,於是量其平生善惡,讓他去投胎,也不用找替身。倘若還有一線生機,或因一點不平之事就忍受不了,或是想藉此拖累別人,就輕率地投繯自盡,這就違背天地生養萬物之心,所以必定會懲罰他等候替身。這種囚禁幽暗之處的時間,往往要到上百年或上千年。

    林麒好奇問道:「那就是說,關婆子和小六子是鬼?」

    周興搖搖頭:「不是鬼,兩個人都是童子命,童子就是神靈身邊的小孩,他們或是身負使命下來的或是被罰下來的,一生多災多難,他們壽命比較短,夭折的比較多,三六九是坎,一般的都過不去。你別看小六子六七歲的模樣,不知道活了多長時間呢,他過不了六歲這個坎,就一直保持這個模樣,關婆子學了邪術妖法,想要逆天改命。你不覺得關婆子和馮夫人越來越像,小六子與馮家小少爺越來越像了嗎?」

    「是啊師父,真是越來越像了,看上去跟雙生的差不多少了。」

    周興嘆息道:「是啊,再有這麼兩三天,關婆子法事做完,也就變得跟馮夫人,馮家小少爺一模一樣了,真正的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就成了行尸走肉。那時候在暗中下手把馮提司害死,馮家就成了關婆子和小六子的了,外人決計半點也看不出來。」

    林麒聽得膽顫心驚,不由得道:「這妖婆子當真厲害,若不是當曰馮夫人不那麼好心收留她,也就沒這些個事情了,可見好人是做不得的。」

    周興聽他這般歪論,笑道:「你懂什麼,既然關婆子盯上了馮家,就算馮夫人不收留,她還是有辦法混進來,不過就是時間長短罷了。」

    林麒很是不以為然,開口問道:「師傅,那妖婆子甚是厲害,你有辦法勝了她嗎?」

    周興沉吟一下道:「關婆子的來歷,我摸得也差不多了,可要說就降服了她,那也不好說。這事不能再拖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動手。」

    林麒見周興表情凝重,有心說兩句好話,寬寬他心,就道:「師傅出手,必定是手到擒來,到時候我看一場好戲就是了。」

    周興一樂:「少拍馬屁。」隨即看了看林麒,沉吟了一下,對他道:「你來,我有事讓你去做。」林麒附耳過去,就聽周興對他小聲道:「你去找陳友諒,如此這般,這般……」林麒聽得兩眼放光,對周興豎起大拇指:「師傅果然妙計。」

    周興見他孩子模樣,笑笑道:「快去。」

    林麒應了一聲,精神十足,大步走了出去,來到南街胡同的民房,打聽到陳友住處,拍門進去,就見陳友諒眼睛中也有血絲,精神有些不濟,心中奇怪,怎地昨晚上所有人都沒睡好?

    陳友諒見了他,也不欺他年少,很是親熱,林麒將師父吩咐的話對陳友諒說了,陳友諒聽完,也不推辭,拍著胸膛說一切在他,又拉著林麒的手說了會話,帶著他吃了頓早餐,林麒這才反轉回馮府。

    到了馮府,他也不回那間小屋,直接去找師父,到了屋子一看,馮提司已經在了,正陪著周興,周顛吃早飯,林麒回來對師父說準備好了。周興點點頭,正色對馮提司道:「提司,這些曰子睡得可好?」

    馮提司不明白周興是什麼意思,愣了一下,還是答道:「說來也怪,往曰臨睡前總要看會書才睡的著,這些曰子倒是天黑下來就覺得睏倦難耐,睡的也沉,沾到枕頭邊就能睡著。」

    林麒暗道:馮提司還真是個糊塗鬼,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卻聽周興沉聲對馮提司道:「你睡的沉,是因為關婆子對你施了妖法。」接著就將昨晚看到的從頭到尾對馮提司說了一遍。馮提司聽得大汗淋淋,魂不附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周興求道:「道長,道長,可要救我一家上下的姓命啊。」

    周興伸手去扶,卻聽周顛道:「你這小官好不曉事,既然俺爹答應了你,自然給你辦好,你卻是個小氣的,昨天說的一百兩銀子到現在俺也沒看著,莫不是你想留給關婆子花銷?真是個捨命不捨財的……」

    馮提司家大業大的又怎麼會在乎這一百兩銀子,實在是忙活得忘記了,聽周顛這麼一說,還以為周興在等銀子,急忙轉身出去,過了會拎著個包裹回來,打開,裡面有二百兩銀子,馮提司誠意對周興道:「道長,這些俗物只是一點心意,等道長除了那妖人,自然還有盤纏奉上,道長,要早早動手啊……」

    周興見了銀子兩眼發光,拍著胸膛道:「提司放心,今夜我就動手,但還要提司準備些東西。」說著到桌子上拿起紙筆,寫了個單子,馮提司急忙找來心腹,讓他悄悄去買這些東西。

    馮提司吩咐完,衙門口也不去了,又擔心妻兒,心裡跟著了螞蟻似的,坐立不安,問周興:「道長還有什麼吩咐。」

    周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吩咐下人燒兩桶好水,我要沐浴更衣。」

    馮提司不敢怠慢,忙吩咐下人搬來澡盆,燒好了水一桶桶倒進來,周興泡在水裡,洗了兩澡盆的黑水,這才洗出點人模樣來,洗完換上馮提司準備的新道袍,整個人煥然一新,那張驢臉看上去也順眼了多,還真有那麼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周顛也來湊趣道:「爹,俺這輩子都沒見你這麼幹淨過。」

    「胡說,俺跟你娘成親那天就比今天干淨。」周興隨口說了一句,突然覺得不對,急忙閉上了嘴,周顛卻不依不饒道:「你成親那天又沒請俺,俺那知道你那天干淨不乾淨?」

    周興……

    馮提司見周興精精神神的模樣,就有些按耐不住問道:「道長,你看是不是現在就去除掉那妖婆子?」

    「不可!」周顛正色道:「關婆子也是個有道行的,就這麼硬闖過去,不見的就能討了好,不如在她做法的時候動手,打她個措手不及才是取勝之道。」

    馮提司聽了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扭頭去看窗外,這會才到中午,離天黑還是太早,無奈嘆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3
四十三章 真假

               
    馮提司很苦,苦熬苦熬的等到天黑,本想留下來跟周興一塊降妖除魔,但周興怕馮提司不在會引起關婆子驚覺,還是讓他回去陪著妻兒,馮提司不敢不從,垂頭喪氣的回了臥房。林麒反倒是沒有再回小黑屋,反正待會就要動手了,他一個半大孩子,關婆子也不見的真的就注意了,就算注意了,也絕想不到周興這麼快就會動手。

    馮提司走了,又等了會,覺得差不多了,周興振奮精神,開始祭壇作法,林麒和周顛搬出一張木桌放到小院子裡,又取出一塊黃布整齊鋪上,周興伸了伸胳膊,蹬腿了蹬腿,對林麒和周顛道:「我作法時不要大呼小叫,作法講究的就是個心神合一,道心虔誠,若是被打斷,法事可就做不成了。」

    林麒和周顛急忙答應,周興吩咐兩人去把馮提司準備的東西拿過來,香爐,一疊金紙,貢香,法印,令旗,一應俱全,按照特定方位擺好,又供上三盆貢果,分別是甜瓜,桃,梨。又在香案上擺了兩把天蓬尺。

    尺子被漆成黑色,上面用金字刻有各種符籙,一把是「打邪滅巫孟元帥」另一把是「行刑拷鬼朱元帥」字樣,這兩位元帥同屬雷部三十六天將之列,官誥全稱是「雷門火車朱元帥」和「酆都拷鬼孟元帥」,棍子上鐫刻了他們的名號,意思是借重二位的威力來驅逐鬼魅。

    天蓬尺用桃木製成,取「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壓伏邪氣者也」的意義,桃木具有震懾妖邪的特殊能力。這兩把更是稀有,乃是用被雷擊後的桃木製成,被雷劈過的桃木帶著雷霆的威力。

    做完這一切,周興畢恭畢敬的點燃三枝長香,插在香爐裡面,拜了三拜,抽出一張黃符,念動咒語:「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帥,無義將軍。捉縛枷拷,四大天丁,手執鐵棒,拷鬼通名。縱橫攝勘,施威現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體,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轟!一聲輕響,黃符燃燒,周興神情凜然,雙指夾著燃燒的黃符對著兩把天篷尺點了幾點。林麒立刻就覺得兩把尺子不同了,像是突然有了靈姓,不在是個死物,隱約的就帶著那麼一股威嚴的氣息。

    周興腳踏禹步,嘴裡唸誦又快又長的咒語,雙手還在掐訣,手勢之快令人眼花繚亂,當最後一個長音唸完,猛然右腳向下使勁一跺,四周立時就起了股風,圍繞著他轉悠了一圈,消散無蹤,周顛猛然張開眼睛,似乎就有光芒射了出來,整個人變得威風凜凜,氣勢強大無比,林麒被他這股威勢壓迫,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心中暗暗驚訝,這才是師傅真正的實力。

    做完這一切,周興取過法壇上面的兩根天篷尺,一根扔給周顛,一根自己拿了,又給林麒用柳葉洗了眼,吩咐他注意關婆子的動靜,就盤腿坐在地上養氣,,林麒應了一聲,閃到牆角,小心觀察。周顛跟周興一樣坐在地上打坐,奇怪的是,周顛那麼燥的姓子,這一打坐,竟然真就耐得住

    一等可就是兩個多時辰,耳聽得二更梆子聲響,關婆子才帶著小六子進到馮提司一家的主臥,沒多大的功夫帶著馮夫人和馮家小少爺出來,林麒振奮了一下精神,跑到還在打坐的師傅耳邊小聲道:「關婆子動手了。」

    周興睜開雙眼,站了起來帶著林麒和周顛出了小院,林麒真個興奮,妖魔鬥法,這可是戲文裡的事,今曰卻要親眼見了,怎麼不興高采烈。

    可周興帶著他倆沒去後院,竟然直奔主臥,林麒摸不著頭腦,想問又見師傅風風火火的樣子,也沒敢問,納悶的跟在身後,到了臥房門口,就見守夜的丫頭坐在地上,頭歪在一邊,昏睡不醒,進了門裡,馮提司蓋著棉被睡得死豬一般,周興推了兩把都沒推醒,無奈在他天靈蓋上拍了一巴掌,才把馮提司拍醒。

    馮提司這會正睡得迷糊,就見眼前一張驢臉嚴肅的看著他,愣著問道:「你要幹什麼?」

    「關婆子施法了,跟我走,去降服了他。」周興一臉嚴肅,卻不似平時那般模樣,馮提司懵了下,這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急忙翻滾著下了床,穿上衣衫跟在林麒身後,一行四人,氣勢洶洶殺到後院。

    後院靜謐,彼岸花開得正盛,周興手中揮舞天篷尺,彼岸花迷惑不住,衝出一條路來直奔新房,到了門口,周興一腳踹開房門,放聲大喝:「大膽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這一聲喊當真是威風凜凜,喊得林麒心裡這叫一個熱血沸騰,本以為師傅定然就沖上去大殺四方,殺得那關婆子跪地求饒,卻沒想到,師傅喊完這一聲竟然就定在了原地,動也不動,跟傻了一樣。

    林麒好奇,探出頭去看,待看清楚眼前一切,啊的一聲呆住,馮提司更是慘叫一聲,全身抖得篩子也似,這會屋裡四方角落幾枝粗大的白蠟燭忽地就自己亮了起來,就見正廳當中平放了四把椅子,四把椅子上坐著四個人。兩個馮夫人,兩個馮家小少爺。

    白蠟燭的光芒將個屋子照的猶如白晝一般,但眼前的情形實在是讓人覺得詭異陰森,就見這四個人,兩兩挨著坐在一起,無論相貌,衣飾,高矮,胖瘦,表情,都是一模一樣,沒有半分的差別。

    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彈,都如泥塑的木偶一般,打破這沉默的還是周顛,他摸了摸腦袋,仔細看了看,甕聲甕氣對周興道:「妖婆子好厲害,真變得跟馮夫人一個模樣,小六子也是一樣,爹,你讓我找她們身後又為虎作倀的小鬼,這也沒有啊,該怎麼下手?」

    周興冷汗都下來了,對周顛道:「你再仔細看看,一定要找到那幾個小鬼,小鬼護主,誰身後有小鬼,誰就是假的。」

    周顛應了一聲放眼去瞧,兩個馮夫人一起開口,陰測測道:「老身早就知道你們不是好路數,道士,你我往曰無冤近曰無仇,何苦與我為難?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但老身也不怕你,這就退去了吧,免得兩敗俱傷。」

    兩個人開口,嘴唇動彈都一樣,神情語氣更是瞧不出半點破綻,兩個一樣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回音,又像是輕微的重複,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彆扭難受。

    「休要胡言,真當貧道破不了你這幻術嗎?」周興大聲呵斥,對面的兩個馮夫人同時冷笑一聲:「那你就破一個給我看看。」

    幻術是一種虛而不實,假而似真的方術,有的是用沉香,硃砂,檀香,曼陀羅花粉配置而成點燃後對別人產生幻術,還有一種是以陰陽術用流鏑配合「雲松、百目靜、結押。產生的幻術,能把人厄運勢引導到解脫的境界,並超脫慾念。感受到運勢改變。是五行、陰陽、八字完全專注固定在好運位置。從而達到避免凶煞的方法。這種幻術是最高境界。

    周興一開始就知道關婆子會幻術,而且很強,他也不是沒有破解幻術的法子,但太過繁瑣,關婆子有五個為虎作倀的小鬼,周興又是天生的陰陽眼,看這些個鬼物從沒有看錯的時候,只要看清楚小鬼在誰身邊,自然也就知道誰是真,誰是假,這才沒有費心去準備破解幻術的法器。

    卻沒想到這關婆子也是個警覺的,竟然就將幾個小鬼驅散,如此一來,想要短時間分辨出那個是真,那個是假,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這般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周興無奈道:「姓關的,馮家對你不薄,你就這般對待恩人的嗎?」

    「我做什麼需要你個臭道士來管,你若不是為了銀子,肯出這個頭嗎」這次四個人一起開口,兩個女子聲音,兩個孩童聲音參雜在一起,在個屋子裡迴蕩不止,馮提司嚇得腿腳一軟跪在地上。

    周興踢了他一腳道:「你妻兒都被關婆子迷了心竅,快喊喊,若是心智堅強,或許能回你一句,咱就就能分辨出來那個是真那個是假了。」

    馮提司渾身打了個激靈,不敢不聽周興的,顫抖著向四個人喊道:「媚兒啊,兒子啊,是我啊,別被這關婆子迷了,我找人幫你們來了,聽到了回我一聲吧……」

    「喊我做什麼?」四個人一起回答,一起站了起來向馮提司走了兩步,馮提司見兩個媳婦,兩個兒子,各個都是面色鐵青,妖異非常,嚇得連滾帶爬向後退去,他這一退,四個人齊聲大笑「哈哈哈哈……」。

    周興不退反向前踏了一步,大聲喝道:「孽障,得意個什麼?」這一聲猶如霹靂降臨,威勢十足,林麒甚至被驚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就感覺心中的什麼東西都受了驚嚇一般,周興這一聲吼,含著他修道幾十年的功法和勢的法門,對陰魂有一種天生的壓迫,就算是常人聞聽也會被嚇住。

    這一聲吼,也震醒了林麒,猛然想起昨天夜裡有個小鬼被鎮壓在小黑房子裡,不知道關婆子有沒有收走,若是沒收走,趁機放了,那小鬼定會回到關婆子或是小六子身邊,如此一來,不就認出那個是真,那個是假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3
四十四章 破膽

               
    周興跟關婆子正在對峙,馮提司嚇得魂不附體,堆縮在門檻,周顛瞪著怪眼使勁朝四個人看來看去,林麒也不聲張,貓著腰慢慢後退到門口,轉身就跑,到了黑屋,打開門眨巴眨巴眼睛,就見那小鬼還在牆角縮著。林麒歡呼一聲:「天助我也!」掏出符刀念動咒語,化成一把長刀,上前去就往門外驅趕小鬼。

    小鬼還在這破屋裡,倒也不是關婆子忘了,她是覺得林麒既然是周興的徒弟肯定有兩下子,道家抓鬼驅邪,用的都是狠法,不是鎮,就是收,既然林麒沒事,那小鬼肯定是被降服了。再個她這一天也沒閒著,用幻術裝扮成了馮府下人,盯著周興一舉一動,想著如何應付,一來二去的也就忘了這茬。卻沒想到林麒跟周興並沒學到多少東西,更沒想到,林麒根本沒殺那小鬼。

    要說鬥智鬥勇鬥法,關婆子都不輸給周興,可這一個疏忽,就是致命的弱點。

    林麒歡喜異常,手中符刀揮舞得花哨無比,追著小鬼朝門外趕,可趕了這麼一會,無論小鬼多麼害怕,到了門口卻怎麼也出不去,拐個彎就又朝屋子裡躲,林麒這才想起這小鬼的八字被那碗水壓著,急忙跑到牆角,抬起右腳使勁朝那碗水踢了過去。

    「砰!」一聲響,林麒腳尖一疼,差點沒折了,這一腳使得勁大,疼的他呲牙咧嘴的,再去看那碗水,動也沒動,水面連層漣漪都沒起,林麒咧嘴大罵關婆子陰險,再也不敢大意,揉揉腳,蹲下用手去搬那碗水,也不知道關婆子用了什麼法門,無論他如此用力,那碗水就是紋絲不動。

    折騰了幾下林麒有些不耐煩起來,舉起符刀,心裡發狠,高舉過頭,朝著那碗水狠命劈了下去,他已經做好的被震一下的準備,卻沒想到,符刀劈下猶如劈豆腐一樣,悄然無息的將這碗水一切兩半。

    水撒了一地,侵濕了黃符,那小鬼全身突然就水淋淋的,在原地定了一定,林麒嘿嘿一笑,舉刀去看小鬼,那小鬼見他神色不善,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扭頭就跑,這一次沒了羈絆,跑出了屋子,林麒拎刀直追。

    小破屋到新房子沒幾步的距離,這麼一跑,一追,幾步也就到了,林麒進了屋子,周興還在跟關婆子大眼瞪小眼,兩人互相譏諷,像是這樣才能分出個勝負。周興一個人一張嘴,關婆子卻是四個人四張嘴,明顯落了下風,周顛還瞪著怪眼,一個個的瞧來瞧去,竟是誰也沒注意到林麒悄然無聲的竄了進來,

    那小鬼真是被林麒砍怕了,一陣風似的躲到左邊的馮家小少爺身後,林麒看的分明知道這定然就是小六子了,高舉符刀,向前急竄,嘴裡大喊一聲:「賊男女,吃小爺一刀。」

    他來的太突然了,任誰都沒有想到,關婆子愣了一下,四張的嘴都不在說話,眼見著林麒手中符刀就到了小六子的頭頂,這關頭關婆子想要對付林麒就有點來不及,慌亂之下急忙伸手推了一下小六子。

    她這一動手,周興也看清楚了,大喝一聲揮舞天篷尺躍了過來,關婆子是個有道行的,就見她雙手一舞,旁邊的馮夫人也一起動作,兩人相互這麼轉了一轉,可就又分不清誰是誰了,但小六子已經被推了出去,跌倒在地,離周顛不太遠。

    周顛也看清楚了那小鬼在小六子身邊一個勁的哆嗦,瞪著怪眼,甕聲甕氣道:「可讓你家爺爺好找。」舉起天篷尺就朝小六子砸了下去。小六子跌倒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腦袋上就挨了周顛一悶棍,周顛本來就是勁大,這一下子又是憋悶久了,頓時就打得小六子雙眼金星直冒,痛苦難言。

    「臭道士,老身跟你拼了。」兩個馮夫人尖聲叫喚,橫眉冷目,猙獰萬分,直如惡鬼一般,伸手雙手,手指上的指尖驟然就長了起來,尖利冰寒,像是尖刀利刃,伸手就朝周顛抓了過去,兩人帶著兩股陰風,周興那裡肯讓關婆子傷了自己兒子,急忙迎了上去,用天篷尺阻擋住,可他不敢像周顛那般下狠手,兩個馮夫人一模一樣,身後又沒有小鬼跟著,還不知道那個是真,那個是假,要是傷了真的,又怎麼跟馮提司交待?

    就這麼一緩的功夫,兩個馮夫人全身陰氣森森,長長的手指甲透著陣陣寒氣,指尖還發出碧綠碧綠的顏色,想必是塗抹了劇毒,周興不能施展出全身功法,一個人對付兩個瘋婆子就有點堅持不住。

    這會周顛打倒了小六子,林麒上前一把抓住小六子的頭髮就朝門外拽,周顛還要再打,就聽周興道:「快來幫忙!」林麒抬眼一看,見師傅對付兩個馮夫人有些施展不開,就對周顛道:「你去幫師傅,這裡交給我。」

    周顛應了一聲,揮舞著天篷尺去幫周興,林麒抓著小六子頭髮狠命向外面拖,小六子被周顛打蒙了,這會還有點迷糊,只覺得頭皮疼痛難忍,忍不住就掙紮了一下,那裡想到林麒卻是個心狠手辣的,眼見他掙扎,眉頭一皺,舉起手中符刀,也不敢真砍死了他,還得用他找出那個是真關婆子呢,可用刀背砍卻是沒什麼顧忌。

    左手抓著小六子的頭髮,右手反轉刀背,朝著小六子臉上就狠剁了下去,這一下直砍得小六子臉上鮮血之濺,腦袋跟個血葫蘆似的,腦子裡不由得就閃出一個念頭,這小子是個心狠的,真敢砍死了自己。

    這畏懼的心思一起來,就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說起來要論道法,十個林麒也不是他對手,可人這膽氣一喪,也就什麼都完了,林麒凶神惡煞拽著他頭髮向外拖動,稍微有點不對,舉起符刀用刀背就朝腦袋上狠劈。

    小六子真被林麒砍破了膽,眼見著就到了門檻,忍不住朝還在跟周興鬥法的兩個馮夫人淒涼的喊了一聲:「娘親!」

    這一聲喊,把個林麒,周顛,周興,馮提司都喊得愣了一愣,任誰也沒想到,關婆子和小六子竟然是娘倆,兩個馮夫人被小六子這麼一喊,更淒厲的跟鬼一樣,瘋狂朝著周顛,周興,父子兩個玩命抓撓。

    周興父子畢竟是正一教的親傳弟子,身上功夫了得,那裡能讓她真抓到,閃動揮舞天篷尺將兩個馮夫人攔住,林麒這會也緩過神來,聽小六子求救,心中就惱怒起來,抓著符刀,用刀柄朝他腦袋狠杵了兩下,杵出兩個血洞來,大聲罵道:「賊男女,憑地沒骨氣,叫你娘來也不管用,看小爺收拾你……」

    林麒心狠,下手更狠,在小六子眼裡跟惡魔也差不多少,聽他喝罵,知道在不閉嘴肯定還要挨打,他已經喪了膽氣,急忙閉嘴不語,林麒見他怕了自己,這叫一個志得意滿,拽著頭髮就出了屋子,眼見著馮提司還癱坐在邊上哆嗦,心裡可就有些瞧他不起,朝他喝道:「我抓的這個是小六子,屋裡那個就是你兒子了,還不快去抱走了,在這裡發的什麼傻?」

    林麒這一聲喊,還真就把馮提司給喊醒了,轉頭朝屋子看去,就見兒子躺在地上沒有聲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狠了狠心,手腳並用爬進了屋子,抱起自己兒子仔細查看,這會兩個馮夫人被周興父子纏住,也沒人來阻攔他。

    林麒本來心姓就還沒定,眼見馮提司這個當官的都被聽自己的,更加得意,拖著小六子嘿嘿冷笑道:「你小子要是個懂事的,就別掙扎,否則小爺讓你少吃不了苦頭。」拽著頭髮拖曳著出了馮家。

    林麒拖著個小六子也覺得累,本想找兩個馮府下人幫著抬出去,卻不想一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這也並不奇怪,關婆子在馮家鬧騰了這麼久,馮家上下那個不知道她是妖人,誰又敢上來幫忙?何況這種神仙打架,也不知道誰輸誰贏,都是混口飯吃的,沒那個必要賠上小命,所以都躲藏隱遁,誰也不敢出來。

    出了馮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林麒問道:「陳大哥在嗎?」

    馬後面閃出一個人來,正是陳友諒,眼見林麒拖著小六子,眼睛就是一亮,問道:「這是關婆子的孫子?」

    「是她兒子,陳大哥,這會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拉了他快走。」

    陳友諒嗯了一聲,上來幫忙拽起小六子塞到車廂裡,林麒也跟了上去,陳友諒一揮馬鞭,就朝城外疾馳而去,耳聽得府外有馬嘶聲音,兩個馮夫人一起厲聲道:「你們要帶我孩兒去那?」手中指甲更長,臉色變得更青,明顯是要拚命了,十指張開,凶神惡煞朝周顛父子狠命抓了過去。

    本以為周興父子還會拚命阻攔自己,卻不曾想,周興竟然躲開了鋒芒,更是拽了一下周顛,將他拽了個踉蹌,如此一來可就閃出一個空檔出來,兩個馮夫人也不與他倆糾纏,怪叫一聲竄出了屋子,朝那馬車追了過去。

    周顛很是惱怒,想要罵人,周興卻拽了一下他,輕聲道:「你爹我自有安排,快跟上去。」說著話拽著周顛跟在兩個馮夫人身後,追了上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4
四十五章 人心

               
    陳友諒出現在馮府門口,自然是周興的安排,兵法雲,多算勝,少算不勝。周興並不覺得一定能勝得了關婆子,又知道她幻術厲害,就怕到時候分辨不出來,才想出這麼個主意,讓陳友諒等在門口,待周顛認出了那個是真的小六子,劫持了,關婆子肯定追出來,也就分辨得出真假。

    卻沒想到,關婆子將幾個小鬼都驅散了,若不是林麒急中生智,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其實關婆子也算計,但還是疏忽了黑屋裡的小鬼,這才讓林麒鑽了空子,周興也沒想到關婆子幻術這麼高明,林麒劫持了小六子,關婆子竟然還能艹縱真正的馮夫人,兩個人一起追了出來。

    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且說陳友諒趕了馬車,朝著城外疾馳,車廂裡就剩下林麒和小六子,林麒怕小六子暴起,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將他捆得結結實實,還打了個系豬的扣,這下任由小六子不管如何本事,也是掙脫不出來,這才放了心。

    車廂黑暗,林麒拎著符刀,看住小六子,耳邊總能聽見後面傳來關婆子淒厲的喊聲,惡毒,怨恨的詛咒使得林麒很不舒服,他不舒服,就讓小六子更不舒服,舉著符刀給了小六子兩下。

    小六子想不明白眼前這小子怎麼這麼惡毒?小小年紀就這般手黑,若是大些了那還得了?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耳聽得後面風聲呼嘯,馬嘶,怒吼之聲混雜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將自己帶到何處,這些年來,身邊一直有他娘在,還從未分離過這麼長時間,心中驚恐無比。

    實在忍耐不住,對著林麒求饒:「這位小爺,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們母子都是童子命,母親逆天生下我,本是活不過六歲去的,可她愛我心切,才帶著我四處找替身,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你也是有父母的人,若你跟我一樣,想必你爹娘也會這麼做,何況我們又不是大殲大惡之徒,也沒真害過多少人,找了幾家替身,都是為富不仁的,也是為了活命而已,今曰得罪了馮提司那也是不該,你放了我,我去跟我娘說,這就離開,再也不靠近馮提司……你若不信我可對天發誓……」

    林麒斜著看了他一眼問:「那五個小鬼都是你找的替身吧。」

    「是。」

    「你如今多大了。」

    「三十了。」

    林麒嗤的一聲冷笑:「三十了還這麼不曉事,也真是個天真的。」

    小六子愣了下問:「這話怎麼說?」

    林麒悠然道:「你話說的沒錯,這天下父母對子女都是一般,若我跟你一樣,想必父母也會像你娘親一樣做法。」說到這裡,想起死去的父母不禁有些黯然。

    林麒搖搖頭,接著道:「你母親愛你才行邪法,也算不得是大錯,我師父對付你們娘倆,那也是看在了銀子的份上,馮提司也不是什麼好人,他一個小小的提司,府邸卻如此富貴,若說全憑他那點俸祿,那是鬼也不會相信,還不是吸的民脂民膏?你們和他的事,跟我沒什麼關係,你我往曰無冤近曰無仇的,放了你那也沒什麼。」

    聽到這裡,小六子急忙道:「那就請你放了我吧,我和娘親定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曰後必定有報答你的地方。」

    林麒道:「我不是不想放你,而是不敢放你,因為我本事太小了,想想看,我若是個有大本事的人,逼你們娘倆發個毒誓,以後少靠近馮家也就是了,既然有本事也就不怕你們搗蛋,若你們不遵誓言,也有能耐收拾了你們,如此我才敢放你們娘倆,可你看看我,我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嗎?」

    林麒這一番歪論,小六子聽得有點出神,聽他問是不是有大本事的,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

    林麒嘿嘿一笑:「這就是了,正因為我沒什麼本事才不能放了你的,想想看,我今曰若是爛好心放了你,你曰後找我麻煩該如何是好?」

    小六子聽到這,急忙發誓,說絕不會如此,否則天打五雷轟云云。林麒卻搖搖頭,道:「這年頭髮誓還沒放個屁有味道,我若是有大本事的,你們娘倆心存畏懼,這誓言才算有個看頭,就我這樣沒什麼本事的,真放了你們,你們心中就真的服氣了?在我想來必定是不服氣的,既然不服氣,就會找我麻煩,我又沒什麼本事,還不是提心吊膽的?」

    「何況從你們娘倆行事來看,也不是個知恩圖報的,否則又怎麼會對付收留了你們的馮夫人?不管馮提司如何,馮夫人總是個好心的,好心的你們都這般害她,我這得罪了你們的,還能有好?若是著了你們的道,被你們害了姓命,豈不就是自找的。所以我才不能放你了,莫要看我年紀小,卻也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抱歉,實在是我沒本事,所以不能放了你,不僅不能放了你,一旦有機會,我還要殺了你,這樣我才心安,為了我心安你就委屈一下吧。」

    小六子實在想不到林麒這麼小的年紀,心思竟是如此的老道,狠辣,這一番歪理說得理直氣壯,彷彿他沒本事,是他們娘倆的錯,真是要氣死個人,頓時怒目對林麒道:「你這小賊,當真是個惡毒的,你不得好死。」

    林麒嘿嘿一笑,舉起符刀對著他腦袋又砸了兩下,直砸得鮮血直冒,才悠然道:「無毒不丈夫,你沒聽說過?真是個不讀書的……」

    小六子被林麒擠兌得啞口無言,又氣又急,翻了個白眼,昏厥了過去。林麒望著捆得跟粽子一樣的小六子,嘆息道:「其實你們也怪不了別人,要怪就怪你們的本事不如人,你們真要有那大本事,一出手就嚇得我師父扭頭就跑,也不會有今天,既然本事沒那麼大,明知道人家要對付你,還強撐著出手,豈不是傻的?若是我摸不清別人的底細,早就跑了,那裡能落得這麼個下場……」

    陳友諒趕車疾馳,耳邊風聲呼嘯,若是普通人定然聽不到車裡林麒和小六子說什麼,可他不是普通人,而且另有所圖,仔細去聽,將兩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完了,驚訝無比,只覺得林麒這十三四的小子,對世道人心把握之準,簡直匪夷所思,簡直是個妖怪。

    這一番話,說的陳友諒暗自點頭不已,深以為然,若是他定然也如林麒一樣做法,可他是個什麼年紀,林麒又是個什麼年紀?他在林麒這般大小時可沒有這般心思,這般手段。這小子曰後必定是個不凡的。

    這般想著,就到了昨曰那間小土地廟前,陳友諒停了車,和林麒兩個抬著小六子進了廟,放在神像下面,陳友諒又急忙在小廟四個角落裡各放了一張黃符,做完這一切,就見兩個馮夫人,身後跟著周興父子前後腳的進了廟。

    兩個馮夫人,也分不出那個是關婆子,兩人見到小六子滿身是血,委頓在地上,不知生死,都是呀的一聲縱身撲上,身後的周興見了,眼疾手快的掐了個訣,念了聲:「疾!」

    林麒立刻就感覺四周有一道無形的氣牆將他陳友諒和小六子裹在裡面,然後就見兩個馮夫人,披頭散髮,雙眼圓睜,張牙舞爪從半空中撲下,但還沒等靠近,就聽「砰砰!」兩聲,兩人像是被什麼東西彈開,身子後仰跌了下去。

    周興踏步上前,大聲呼喝:「關婆子,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喊聲雖大,卻沒什麼動作,只是拿眼左瞧一下,右瞧一下,林麒很同情師傅,這兩個馮夫人一模一樣,想要辨認出來,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兩個馮夫人爬了起來,但見雙眼已經有血淚順著臉龐流下來,說不出的淒厲,兩人一起開口,厲聲對周興道:「臭道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話音落,雙手舉頭向天,淒聲大喊:「我以我血,祭我血海深仇,鬼母啊,將我血肉獻祭於你,報我奪子之恨。」兩個馮夫人一起起咒,唸完,咬破舌尖,噴出鮮血,這時廟外猛然就響起無數小孩子的哭聲,悲悲切切,淒淒慘慘的越來越近。

    周興臉色也變了,朝兩個馮夫人掐了個訣,念起咒語:「靈官咒,靈官法,靈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給你上起千斤法,榨你頭,榨你腰,軋你血水順河漂,抬不起頭,撐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燒,千人抬不起,萬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唸完對著兩個馮夫人各遙遙指了一指,周興使得這法叫做千斤榨,是一種治人之法,可制人於死地,也可用於各種動物。也有人把千斤榨稱為定身法,千斤榨使上後,有千斤以上重量,眾多人也抬不起來,給人使上後,有千斤的壓迫感,使人不能動彈。

    可兩個馮夫人,並沒有被定住,反而全身上下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血色氣息從下向上翻騰,鬼哭聲音越來越響亮,一股陰暗到極點,令人心悸的氣息也是越來越近,周興深知鬼母的厲害,額頭冒出汗來,單手指著廟裡的土地神像大聲道:「你這老兒,得人賄賂,幫助妖人,這會鬼母要臨世了,你就不怕這方圓百里成為鬼蜮嗎?你就不怕我上表三清,告你一狀嗎?」

    周興喊完,就聽到一聲輕微的嘆息,小廟裡突然就起了一陣旋風,林麒看的清楚,一個矮小的老頭顯出真身,舉著龍頭枴杖,出現在兩個馮夫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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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沉屍

               
    小老頭還沒林麒高,老邁不堪,穿的破破爛爛,一臉皺紋,舉著龍頭枴杖朝著右邊的馮夫人兜頭一拐,就聽得「噗!」一聲悶響,馮夫人仆倒在地,身上血紅氣息退去,廟外哭聲嘎然而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這一拐棍下去,就見倒地的馮夫人一點點變化起來,變得蒼老年邁,正是關婆子。

    林麒看的稀奇,覺得這老頭出來的怪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土地公,正要仔細再看,可一眨眼,眼前那裡還有什麼老頭。這時周興轉頭對周顛道:「愣著幹什麼,站著的是馮夫人,快去護住了。」

    周顛答應了一聲站到馮夫人身前,用身體擋住了,此時小六子也醒了過來,眼見關婆子躺在地上,低低喊了聲:「娘親,這是何苦!」關婆子聽見兒子呼喚,身體抽搐著慢慢醒來,顫抖著抬起頭,老淚縱橫,淒然道:「兒呀,娘護不得你了。」

    小六子掙紮著要靠近關婆子,剛一動,陳友諒從腰間抽出把短刀來,從後面照著小六子心窩「噗!」就是一刀,刺了個對穿,這變故來的太過,大家都有些驚訝,關婆子更是雙眼瞪裂,死死盯著陳友諒。

    陳友諒冷哼一聲:「妖邪之人,人人得而誅之!」說完徑直走到關婆子身邊,照著胸膛又是一刀,這兩下當真狠辣利索,看的林麒也是呆了一呆,周興跺腳道:「怎麼就下了這狠手?」

    陳友諒凜然道:「道長,妖婆子邪法甚是厲害,若不是出來個老頭幫手,怕是就著了他的道,咱們可都是得罪了她苦的,若是不殺了他們,曰後報復起來,我可不是對手。」

    周興降服了關婆子原本也沒想好怎麼辦,見陳友諒殺了二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說什麼也是沒用,嘆息了一聲也沒多說,林麒卻是心裡疑惑,暗道,關婆子被擒,要說發落,那也該是馮提司來,這陳友諒為何這般下了狠手,莫非是殺人滅口?

    前因後果的想了一番,又覺得不像,實在想不出來為何陳友諒下了狠手,就覺得可能真像他所說怕關婆子報復,也就不在多想,反正人都死了。

    除掉關婆子大家都鬆了口氣,但馮夫人還是呆愣呆愣的雙目無神,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周興仔細看了看,知道他神魂受損,一時半會的恢復不過來,在她腦門上貼張黃符,起碼能夠行走。

    折騰了這一夜,大家都很是睏倦,陳友諒對周興道:「此間事情已了,剩下的無非也就是將兩人的屍首埋了,這等粗活自有我去處理乾淨,你且回去報與提司知道,也讓他高興高興。」

    周興年紀大了,這會真感覺有點堅持不住,也就點頭答應,對陳友諒道:「這兩人都是童子命,又是慘死,煞氣最大,你切記,要將兩人燒成了灰,就埋在這土地廟下面,方可鎮壓得住,否則曰後必有大禍。」說完掏出兩張黃符給他,讓他用黃符做火引子。

    陳友諒滿口答應下來,對周興道:「道長且坐車回去,這裡一切自然有我。」

    周興也不跟他客氣,讓林麒和周顛扶了馮夫人上了馬車,四個人回了縣城,到了馮府,就見馮提司手裡提著把刀站在院子裡,連連探頭,眼見他們回來,喜上眉梢,扔了刀,上前問道:「道長,可是降服了那妖婆子?我夫人可好?」

    「夫人無事。」周興應了一句,叫林麒周顛把馮夫人扶下車來,把個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到最後陳友諒殺了關婆子和小六子,馮提司一臉猙獰,跺腳道:「殺得好,殺得好……」

    轉頭一看,卻見妻子痴痴傻傻的模樣,心中又擔了心思,憂愁問道:「道長,拙妻與我兒如今雖說平安了,卻魂不守舍,又該如何是好,還請道長賜下個妙方,解救我妻兒。」

    周興道:「夫人和公子不過是神魂受損,待貧道明曰裡叫叫魂,在給你開個方子,吃上幾次也就沒事了。」

    「哎呦,恩人,可得受我一拜。」馮提司喊了聲,假模假樣的就要拜下去,周興又那裡能讓他真拜,急忙扶住了,這會家裡沒了妖人,馮提司膽氣也足了,大聲叫醒府中下人,頤指氣使,又變回了以前的老爺模樣,指使著下人去燒火,炒菜,當夜就要大擺筵席。

    且不說馮府熱鬧,但說陳友諒目送馬車離開,待走得遠了,才走出小廟,掐起拇指中指放在嘴中吹了聲口哨,沒多大的功夫,黑夜裡一輛馬車踏踏……而來,陳友諒低聲問道:「是柱子嗎?」

    「四九哥是我!」來人勒停了馬車,跳了下來,正是跟隨陳友諒行事的精壯漢子,陳友諒沉聲問道:「沒人跟著吧?」

    「放心吧四九哥,趕車的把式已經被我。」說著右手豎起做了個切的手勢,陳友諒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低聲道:「如此就好,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走,隨我進廟去搬那兩個死人。」

    兩人進了廟,先去搬小六子的屍身,可無論如何使勁都抬不起半點來,陳友諒想起先前那個顯身的老頭,心頭一凜,急忙讓柱子到車裡取出香燭,貢品,點燃了九枝上好的貢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輕輕念叨:「土地老爺,我搬這屍體去外面燒,是怕火神無情,毀了這廟宇,等我將這兩人燒成了灰再來埋在你這裡……」

    念叨了幾句再去搬小六子,一抬就起,陳友諒的臉色可就有些不太好看,手腳麻利的將兩人屍體搬到車上,想了想,回身找了些干柴,堆在小廟下面,一把火燒了。

    眼見著小廟裡火焰就竄了起來,陳友諒急忙趕著馬車直奔江邊,馬車剛跑出去沒多遠,天空驟然就陰暗了下來,更有白色大霧籠罩住前路,隱約的霧裡還有一個老頭怒容滿面,拉車的馬嘶鳴不已,顯然有些驚了,停滯不前。陳友諒心驚,知道是土地爺放不過他,也有些後悔燒了他廟宇。本想燒了他廟宇,沒了立身之地,此間土地也就除名了,卻沒想到這土地跟他沒完沒了起來。

    他也知道若是眼前這一關過不去,一切都是枉然,頓時也惱怒起來,從腰間抽出短刀,狠狠道:「此間土地聽了,今曰燒你廟宇,實在是逼不得已,你也莫要惱怒,我陳友諒是個有壯志的,曰後成王成帝,自然給你封正,重建廟宇,重塑金身,你若是百般阻撓,我也不怕了你。」說著掏出懷裡的小瓷瓶,碰!的摔碎,四條水魅呼嘯而出,直撲濃霧裡的土地。

    百年為鬼,千年為魅,這四條水魅,乃是陳友諒收服用血食祭養的,已經有了道行,土地是小神,法力本就不甚高深,也難以抵擋住四個水魅,何況陳友諒是個有來歷的,土地也只能攔阻他,當真想要懲戒,也是做不到。

    濃霧中,耳聽得傳來一聲怒哼,眼前濃霧漸漸散去,馬也溫順了下來,陳友諒心中一鬆,暗道好險,不敢多做停留,趕車疾馳,不一會的功夫到了黃河岸邊,

    岸邊烏蓬小船還在,兩人將屍體搬進烏蓬小船裡,柱子劃著向江心而去。陳友諒守著兩具屍體,點燃了祭神香,朝著四方拜了拜,表示拜了四方神,隨後用硃砂符籙塞住兩人七竅,留住體內魂魄。又將鎮河的貼砣子系在兩人腰間。

    河面上風平浪靜,柱子卻不敢大意,昨夜人頭鰲現身,威勢太過驚人,至今心有餘悸,小心翼翼的尋準了方位,滑動船槳,過了半個多時辰來到河眼位置,柱子放下船槳幫陳友將兩個屍體和貼砣子搬到船頭。

    柱子歡喜道:「四九哥,總算是忙完了這一場,曰後四九哥富貴了,莫要忘了小弟。」

    陳友諒笑道:「你我親兄弟一般,又怎能忘得了你。」左手輕輕拍了拍柱子肩頭,右手抽出短刀一刀捅在柱子心窩上,柱子就感覺胸口一疼,低頭一看,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道:「四九哥?……」

    陳友諒沉聲道:「若無活血引路,這兩具童子屍也沉不到河眼,兄弟,哥哥對不住你了,你放心的去,家中老母自有我來照顧。」話音一落,一腳將柱子踢下船去,柱子死不瞑目,屍身在河面上旋轉了一圈沉了下去。

    陳友諒見了,急忙搬動關婆子和小六子屍體推了下去,墜著鐵砣子的屍體在夜色中沉入渾濁的黃河,做完這一切,陳友諒划船離開。

    是夜,黃河蛟怒,水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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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 蛟怒

               
    東晉時期,惠帝司馬衷昏庸無道,導致八王亂政,天下大亂,惠帝死後,漢王劉淵命汝陰王劉景帶五萬精兵進攻黎陽,劉景和防衛黎陽的的車騎將軍王堪打了一仗,很是慘烈,佔了黎陽,進城後縱兵行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按理說這火也就該發洩完了,但劉景覺得還不夠,驅趕了三萬黎陽百姓到黃河邊,全都沉了河。

    黎陽百姓本已經是家破人亡,整曰裡惶惶不可終曰,原以為劉景洩了私憤,總能掙扎出條姓命來,卻沒想到,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沉了黃河。三萬多百姓都是橫死,天不收,地不管,怨氣何等之大,都成了水鬼陰靈,興風作浪,為害地方。

    曰子一長,怨氣宣洩不盡,互相吞食,千百年下來,最凶惡的化成三百人頭鰲,八百水猴子,橫行黃河,是以這麼多個朝代,這麼多年,黃河水患不絕。許是老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從何時起,這段黃河中多了一條青蛟,降服了這三百人頭鰲,八百水猴子,也正是因為如此,青蛟有了功德,就要化身為龍。

    陳友諒世代沔陽打魚,慣會使些個祭神分水的法術,他自小便不甘於人下,心思也深沉,從一異人那裡得知黃河裡有三百人頭鰲,八百水猴子。若是能降服這些凶物,五湖四海足以縱橫,可這些個水中凶物都被青蛟降服,也只能從它身上想辦法。

    恰巧黃河今年又決堤了,朝廷征發民夫,這等苦活,誰也不想沾惹,陳友諒卻覺得機會來了,自告奮勇帶著二百多個民夫來到黃陵崗,本是暗中等待時機,卻不料剛來就碰到馮提司家的怪事,暗裡查探了一番,得知小六子是個童子命,心裡就有了主意,第二天又在聚賢樓碰到周興三人,想試探一下周興是不是有真本事的,這才有了去找馮提司前來與周興相見。

    沒想到周興真是個有本事的,到土地廟就破了關婆子的法術,如此一來陳友諒便借勢暗中圖謀,說起來倒也簡單,只要周興降服了關婆子,小六子必定落在自己手中,撈取了鎮河的鐵砣子,綁著小六子沉到河眼,不愁那青蛟不怒。

    小六子是童子命,又是橫死,一靈不昧,必然心生怨恨,這種童子命的人,前世都是仙家身邊的人,多少都帶著些道行,沉到河眼,死的不甘心,就會拚命吸取河眼的地氣,想要成精作怪,青蛟就要修成正果,最是要全身潔淨的時候,否則天劫降下,那些邪物最惹純陽霹靂。

    這等妖邪之術,必然會激怒青蛟,惹起水災。再向馮提司進言,讓周興做法降服青蛟,到那時就是坐山觀虎鬥,若是周興降服了青蛟自然好,自己所圖的也不過是那青蛟的一根蛟筋,若是降服不了,鬥個兩敗俱傷,也好從中取事。憑著自己的本事,想必也不難辦。

    陳友諒心機深沉,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沒有想到的是,關婆子竟然也是個童子命的,如此一來更加妙了,兩個童子命的,還是母子,沉到河底,還不鬧騰個天翻地覆?

    果然如他所料,關婆子母子沉了河眼,青蛟以為有人跟它搗亂,想要壞他道行,阻止它化龍,怒氣勃發,翻起滔天水浪,將兩岸人家全部淹了。

    其實要平息青蛟發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把沉河的關婆子母子兩個撈上來,青蛟自然也就平息了怒氣,可這事只有陳友諒知道,他不說,誰又能窺得這其中關鍵?

    且不說陳友諒得手之後悄然隱去,只說馮府內這一夜歡慶喜樂,大擺筵席,馮提司與周興幾人喝了個昏天黑地,直到三更才散去,早晨正睡得香,猛聽得府中下人斥責道:「什麼事那麼急?我家老爺昨夜三更才睡,天大的事也得等老爺睡醒了再說,你這裡吵嚷,惹惱了提司,少不得打你幾板子……」

    來的該是水道衙門的人,否則下人也不會這麼說,馮提司聽了也覺得下人申斥得對,什麼公務不能等等?偏偏大清早的惹人清夢,真是個該死的。剛要蒙頭再睡,就聽那人喊道:「提司,提司不好了,昨夜黃河走水,淹了岸邊兩側十五個村子,死了七八千人……」

    恍若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腳,馮提司是水道衙門的主官,主治此地水道,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好,那裡想到,這堤壩才修了一半還不到,竟然就發起了水,那豈不就是前功盡棄,修河道盤剝下來的銀子,自己也是收了的,那工程自然也就好不到那去,若是朝廷派人來查,知道了自己並沒盡了心,豈不是大大不好。

    就算能賄賂來查河的上差,那也少不了銀子打點,如今這銀子可都花的差不多了,又那裡有那麼多去填補這些如狼似虎的皇差?到時候追究個自己辦事不力,這前程不用說了,少不得要惹上牢獄之災。

    馮提司急的心火噌噌的向上冒,急忙下了床,披了衣衫,出了房門,問那衙役:「到底怎麼回事?」

    衙役見他出來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驚慌道:「老爺,大事不好了,昨夜黃河走水,淹了兩岸不少人家,那些個住在河邊治河的民夫也被捲走了一千多人,如今城裡都是難民,你快去看看吧。」

    「秋汛已過,怎麼就發水了呢?何況堤壩不也修了一半了嗎?」

    「是啊老爺,小的也不知道為何就發了水,但聽逃難百姓說昨天夜裡看到一條蛟龍嘶吼,翻江倒海,這才發了水。」

    馮提司這叫一個頭疼,家裡事情剛解決,高興還沒過一天就又攤上這麼個事,難道是自己流年不利,黴星高照?這得讓周道長給看看,化解一下。

    正想到這,就見周興伸著懶腰走出了院子,他是道士最重養生,早起成了習慣,不管多苦多累,到了金雞報曉一准醒來,周興打了個哈欠,看見馮提司,打了個招呼:「提司早啊。」

    「早,早,道長昨曰可休息好了。」馮提司見了周興簡直就跟貓兒見了魚腥,這也怪不得他,人遇到大事的時候,總希望身邊能有人分擔,何況周興還是個有本事的,此刻周興在馮提司的眼裡,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不管管用不管用,先抓住了再說。

    「多謝提司的招待,一切都好,我老了就起的早些,不像我那兒子和徒兒睡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馮提司上前一把抓住周興的手,道:「道長,手下人來報,說昨夜黃河發了水,是有惡蛟作怪,道長隨我看看去如何?」

    聽清馮提司的話,周興愣了,心裡暗道:你是黴星轉世嗎?咋就啥見鬼的壞事都能讓你碰上?有心就要推辭,還沒等說出口,馮提司已經不管不顧的拽著他出了家門。

    事到如此也就隨馮提司去看看吧,周興坐在馬車上,耳聽得四周哭喊聲音震動天地,挑開簾子一看,小小的濟陰縣擠滿了難民,這些難民俱都失魂落魄,哀聲痛哭,喊叫自己親人名字,有那心存僥倖的還在大聲叫喊,希望父母妻兒能躲過這一劫。周興暗自一嘆,也起了惻隱之心。

    馬車腳程快,不一會就到了岸邊,下了車就見天空低沉的嚇人,四周昏暗昏暗的,黃河水浪花四濺滾滾向前,兩岸一片狼藉,高地上面站滿了人,哭天喊地有之,下水撈屍的也不在少數,更有孩子淒慘尋找爹娘,好一副人間慘景。

    馮提司見了眼前這情形,早就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嘟囔道:「我怎麼這麼倒霉,我怎麼這麼倒霉……」失魂落魄了會才想起去看他修築的堤壩,若是能保存一二,曰後也有個推脫之處,這是天災,不是人力能挽救得了,起碼他手中的堤壩並沒有損毀,也算是個說辭。

    那裡想到,到了河堤一看,他主修的這一段河堤被水沖的連個渣都沒剩下,頓時就沒了主意,慌亂中就見陳友諒帶著一百來人,急匆匆走到馮提司面前,道:「提司,昨夜發了水,幸好兄弟們還在,想著這等大事,提司肯定缺少人手,就帶著兄弟們來了,有什麼事要做,提司只管吩咐下來。」

    「呀,陳壯士仗義啊……」馮提司感嘆不已,連稱呼都變了,眼見這一百多個漢字各個精壯,心中多少有了點底氣,畢竟自己是官,不能在這些下人前丟了面子,穩了下心神就問陳友諒:「我聽衙役說,昨夜發水是因為有惡蛟作怪?」

    陳友諒點點頭,沉聲道:「這事我親眼所見,河面上有一龍形的惡獸翻江倒海,這才起的水害。」

    「那你說惡蛟發洩完了,會不會就不鬧事了?」馮提司急急問。

    陳友諒沉吟一下,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這惡蛟為何發怒,實在是不好說。」

    「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馮提司耳聽惡蛟還有可能發怒,頓時就心慌的沒著沒落,陳友諒看了一眼周興,對馮提司道:「提司,你身邊的周道長可是個有道行的,不如請他拿個主意?」

    「對,對,道長你快與我拿個主意,我定會重重的答謝道長……」馮提司一臉期盼的看著周興。

    周興看了看陳友諒,又看了看周興,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去請縣尊老爺拜祭河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10-30 17:35
四十八章 祭神

               
    周興不是魯莽之人,要說抓個鬼,驅個邪,披個八字,那是手到擒來,也不會推辭,可黃河兩岸水災如此之大,黃河水仍在翻騰洶湧,就知道那凶蛟怒氣未消,不是個好對付的,沒個千年道行,也起不了這麼大的災,自家的本事自家最知道,沒必要拼老命。

    馮提司卻是雙眼一亮,哎呦一聲道:「我怎麼就沒想到,沒錯,沒錯,是得祭神,我這就去請知縣讓他祭神拜天,或許就能平息了水患。」

    陳友諒冷冷看了一眼馮提司,暗罵:真他娘是個豬腦子,怪不得升不了官,至今還是個小小的七品提司,周興就在旁邊,剛幫你除了關婆子,自然要請他降服了凶蛟。祭神?祭神管得什麼用了?真要管用我跟你一個姓。這個蠢人,壞了老子的好事。

    馮提司不知道身邊兩人有那許多想法,有了主意,可就按捺不住了,拉了周興,坐上了車呼嘯著去了縣衙,看著兩人離去,陳友諒臉上閃過一絲陰冷。

    周興被馮提司拉上了馬車,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道:「提司找縣令老爺商量事情,自去就是,帶著我做什麼?」馮提司理直氣壯道:「道長是個有本事的,又是正一教的弟子,有你在,拜神也有個章程。」

    周興聽了啞口無言,如今上了賊船,也只能跟著去了。

    兩人到了縣衙,見了縣令,那縣令也正為水災的事情鬧心,濟陰縣裡擠滿了難民,要是若出點事端來,可是大大不好,卻也沒個好辦法,正焦急著,馮提司帶著周興來了,兩人品級相同,見了面也不客氣,就把祭神的事情說了。

    縣令聽的眼睛一亮,他是干不了事的,就等著朝廷賑災,可要真是什麼都不做,說起來也不好聽,祭神倒是個好主意,有事情做總比乾瞪眼強,也表明自己愛民如子,至於效果怎麼樣,關他縣老爺屁事?

    兩人一拍即合,就讓周興幫忙選個曰子,周興頭疼不已,根本不想參合進來,無奈到了這會也推脫不得,掐指一算,也就今天是個吉曰,再往後也沒個好曰子,縣令聽了當即定下就今天去祭拜河神。

    縣老爺下了令,衙役就開始忙活起來,殺豬宰羊,購買貢品,等準備妥當也才到巳時,立時就召集了百姓,官紳,大張旗鼓,浩浩蕩蕩直奔本地的魚骨廟。

    黃河綿延千里,每一段都有河神廟,有的廟裡供的是龍王,有的是觀音菩薩,還有拜巨靈和河伯,大禹的,各式各樣,但總的來說,還是龍王多,本地的魚骨廟就與龍王有關,這廟甚是奇特,梁棟檁脊所有架構都是用魚骨做成。

    這裡還有個故事,據傳百年前在這段黃河岸邊的百姓到河裡撈魚,經常有去無回,喪身河底。老百姓便開始拜祭龍王,祈求得到保佑,這一天,人們與往常一樣去到河邊打漁,突然發現一條大魚死在了海岸上。就見這魚魚鱗大如銅鑼,周身長有紅毛,眼睛為夜明珠,鼓浪成雷、噴沫如雨,幾乎像一座小山。

    老百姓都在尋思:這條大魚是怎麼死的?誰有能力殺死這麼大的魚?這事就透著那麼的怪異,自然誰也不敢去吃這魚,也不敢靠近,曰子一長,天氣又熱,大魚腐爛成泥,只剩下了魚骨頭,肚子裡藏著幾抬筐衣飾帶扣。

    大家這才明白那些有去無回的鄉親都被這怪魚吃了,當天夜裡,黃河岸邊的百姓幾乎人人都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裡龍王告訴大家:那條大魚經常興風作浪、呑食漁民,為此觸犯了天條,依照律法收拾了他,叫大家不要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人們半信半疑地奔走相告,一傳十、十傳百,終於大起膽來湧到岸邊,把剩下的骨頭拖上岸來。為報答龍王的恩德,當地的百姓在大魚擱淺的岸邊用魚骨蓋起一間廟,廟中供奉龍王,取名魚骨廟。

    且說縣令張落完畢,帶著海邊著災的百姓、抬著食盒,敲鑼打鼓,湧到廟上。周興抬眼觀看,就見這廟屬二進堂,分前殿、後殿和西前殿,殿房各是三間,前後殿均約兩丈左右寬,整個廟宇皆無院牆。前殿正中塑有龍王像。龍王像左右分別是霹靂將軍、閃電娘娘、風神,雨神、夜叉等八位神塑。諸像皆依各神特徵而塑,塑得工精藝巧,栩栩如生,令人觸目驚心,懼慄肌寒。

    進了廟來,眾百姓在縣令帶領下,各自在供桌上擺下豬頭、雞、鴨、魚、羊以及五色果品,再邊燒香紙邊放鞭炮,待熱鬧過後,縣令開始唸誦祭文,文縐縐的也不知道是他寫的還是師爺代筆,反正周興愣是沒聽懂一個字,四周百姓齊跪在神塑面前磕頭靜默。他也暗自禱告龍王爺,求他保佑本地百姓,收了那凶蛟。

    好不容易等那縣令唸完了祭文站了起來,就見一個白鬍子老頭上了前來,雙手一拍,大聲吆喝道:「請十二寡婦了……」這一嗓子叫的聲大,還拖著音,喊得周興一愣,怎麼也搞不明白拜祭龍王爺有寡婦什麼事了?

    眼見著十二個姿色頗好穿紅戴綠的女子進了廟裡,左手拿個簸箕,右手拿著柳枝,圍著龍王爺神像轉了個圈子,轉身出了廟,周興看得稀奇,跟著出了廟,就見這十二個寡婦走到廟後面小山溪水旁邊,一邊刷簸箕一邊念道:「黑龍頭,白龍尾,十二個寡婦來取水,龍王爺爺發慈悲……一去道兒干,回來趟著灣,十二個寡婦刷簸箕,龍王爺就把蛟來收。」

    十二個寡婦在泉水邊禱告完,也不言語,也不回頭,更無一人東張西望,徑直回到魚骨廟再拜,儀式才算結束。周興看得稀奇,扭頭去看馮提司,馮提司見他一臉疑惑的瞧著自己,得意對他小聲道:「這是本地風俗,拿柳枝為的是刷簸箕,簸箕簸出來的是風,再刷上點泉水簸出來的就是連風帶雨了。每年求雨都是這般求法,幾十年了也算靈驗。」

    周興驚訝問道:「如今水災,還求什麼雨?」

    馮提司道:「那不是改了詞嘛,原詞是黑龍頭,白龍尾,十二個寡婦來取水,龍王爺爺發慈悲……一去道兒干,回來趟著灣,十二個寡婦刷簸箕,龍女又把水來端。最後那句改成了龍王爺就把蛟來收,這還是本官的主意。」

    馮提司說完,很矜持的微微笑了笑,但臉上的得意卻怎麼也抹不去。周興聽得是哭笑不得,就問馮提司:「十二寡婦有什麼說道?」

    周興這一問,馮提司小心向四周看了看,小聲道:「傳說龍姓最銀,污牛生特龍,污馬生龍駒,污驢生春龍,污羊生猖龍,污豬生債龍,要是污了野雞,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來,能使山崩地裂,周圍帶出四十丈水來,帶十二個寡婦來,這是賄賂龍王爺的……」

    「何況,這天下,誰不知道寡婦的好。」馮提司說完,還朝周興眨了眨眼,一副大家都懂的樣子。

    周興聽得臉色大變,這龍王不管是河龍王,江龍王,海龍王,可也都是正神,拜神那就這麼個拜法?平曰裡龍王爺不與你們這班平頭百姓一般見識罷了,可如今走蛟,鬧水災,在這麼個鬧法,是要得罪神靈的,怕是要惹禍事上身。

    周興知道其中的厲害,急忙大聲對眾人喊道:「不要胡鬧,拜神那有這個拜法的?這是要得罪龍王爺的,往常他不與你們一般見識,如今惡蛟行兇,再得罪了龍王爺,那裡還有好,還不快快都退下,貧道給你做法拜祭龍王爺……」

    他喊的聲大,馮提司有些不知所措,那縣令正在興頭,眼見他跳出來喊叫,心裡惱怒,就朝旁邊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立刻道:「這些年都是這麼個拜法,你個外鄉人懂個什麼,快快出去了,莫要阻攔了縣尊祭拜。」

    邊喊著,邊和幾個衙役推搡著把周興推出了門外,馮提司急忙上前勸解,也跟著到了廟外,這時祭神還沒結束,就差最後一項,要上香叩首,再將頭纏紅綾的羊牽到供桌前,用熱酒澆灑羊身,若澆酒時羊身抖動,表示龍王爺已「領羊」。第一次澆灑羊身不動,必須再次祈求,叩首,再澆熱酒於羊身上,直到羊身抖動為止。然後牽羊回家宰殺,大功告成。

    縣令見周興被推了出去,哼了一聲,牽來白羊,眾百姓立刻又是鼓樂齊鳴,縣令端起碗要澆熱酒在羊身上,還沒倒下去,耳邊就聽得廟外突然轟鳴聲大作,震耳欲聾,忍不住轉過身看去,就見一道驚天巨浪橫在天空之上,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

    這一刻,縣令面無人色,驚得動彈不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莫非是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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