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五行天 作者:方想(已完成)

   
usb123871192 2015-10-31 22:52:4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9 24989364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5 18:12
第四百九十六章  總攻、鐵簍子、不自量力的話

  又是一天過去,太陽從地平線躍起,把溫暖和陽光帶給了沙丘。

  卻沒有帶給北海之牆。

  此刻北海之牆恍如凜冬,氣氛凝固,每個防守陣地都是如臨大敵,戰士們全身緊繃,不自主瞪大眼珠子,滿臉猙獰地看著前方。

  神之血的營地一片肅靜,黑壓壓的血獸,就像一尊尊雕塑紋絲不動,猩紅的眼睛內是對殺戮的渴望和對生命的漠然。

  在血獸群間,獸蠱宮的神祭手中不斷拋灑出紅色的血光。

  血光如霧,在清冷的陽光映射下,淒迷動人。

  星星點點的血光,沒入血獸體內,血獸猩紅的眼睛,變得愈發紅艷清澈,原始的獸性彷彿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抽走,野性和溫度也隨著眼睛內的紅光而消失。

  它們的眼睛變得像紅寶石一般清澈無瑕,極為美麗。

  親眼目睹這一幕,北海之牆上的北海士兵一陣騷動。

  「全體注意,不要看血獸的眼睛!」

  赫連菲兒大聲提醒,她的神情嚴肅,看上去十分鎮定,這份鎮定也感染了其他的戰士,騷動漸漸平息。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敵人的總攻要開始了!

  葉白衣沒有像之前那樣,用一波波的攻擊來考驗北海之牆,而是彙集了所有的血獸,發起總攻。

  這場攻擊的規模將是空前的,整個防線承受的壓力也空前的,光是漫山遍野的血獸,就讓赫連菲兒心中無比絕望,她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鬆些。計劃都記得嗎?」

  她的身體先是一僵,但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身體放鬆下來。不知為何,所有的壓力和緊張突然之間全都消失不見,她平靜下來。

  沒有回頭,赫連菲兒重重點頭:「嗯,都記下了!」

  師北海拍拍她的肩膀,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他沿著防線巡視,士兵向他行禮,他平靜地回禮,時不時地問「計劃記得麼」,或者點點頭示意。

  說起來也奇怪,只是很平常的問話和動作,但是士兵們心中的緊張和恐懼,大大消除。

  大抵是因為這個魁梧巍峨的身影,值得他們信賴,並願意為之而赴死。

  神之血的營地,葉白衣橫亙在他面前,阻擋他大軍前進的北海之牆。它還是那麼巍峨雄偉,但是許多地方殘破不堪,能夠看到裸露的陣地。

  許多裸露的陣地,是師北海故意為之,那些陣地看上去隨時可能被突破,實際上是死亡絕地。

  葉白衣早就看穿,但是他依然派人不斷進攻,注視著士兵們被那一個個血磨盤絞得粉碎。

  那些裸露的陣地是師北海扔出的誘餌,而那些一波波赴死的士兵,是他葉白衣扔出的誘餌。

  師北海的目的是為後方贏得更多的時間,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師北海!

  這是陛下的命令。

  葉白衣心中不得不承認,陛下看得極準,也異常果決狠辣。陛下根本不關心他到底損失多少士兵,陛下只關心師北海有沒有死。

  北海之牆陣地上士氣的變化,被葉白衣敏銳地捕捉,他心中讚嘆。

  師北海不愧是師北海!

  可惜,此時此刻,士氣能夠發揮的作用,又有多少呢?

  「開始吧。」

  葉白衣的聲音淡然,沒有半點興奮,就像早晨清冷的空氣冷得刺骨。

  一頭黑色血獸騰空而起,就像一個信號,其他血獸紛紛騰空而起,離開地面。

  就像一張鋪在大地的巨大黑色地毯,被一隻無形大手從掀起一角,然後整張黑色地毯離開地面,飛向天空。

  北海之牆的氣氛陡然再度變得壓抑,但是這次,大家心中的恐懼消減許多。

  他們神情堅毅,目光堅決。

  他們之中沒有新手,這些年和神之血不知道戰過多少次,心神早就異常堅韌。

  剛才是被對面的聲勢所奪,如今緩過神來,自然就沒有那麼害怕。大夥都是見慣生死的人,知道這場戰鬥前所未有的嚴峻,神情都很凝重。

  升上天空的血獸,遮天蔽日,天空都暗了下來。

  陸慢慢驀地扯著喉嚨,嘶聲高喊:「準備抵擋衝擊!」

  話音未落,天空的血獸開始俯衝。

  黑壓壓的血獸,就像冰雹般砸下來。

  羽翼扇動空氣的風聲,上百種不同種類、數以萬計的血獸咆哮、嘶鳴,混雜在一起,就像陡然掀起的滔天巨浪,狠狠朝北海之牆砸來。

  哪怕有北海之牆的保護,北海部的士兵們瞬間就感覺到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尾椎直衝而上。

  沉重強壯的血獸,如同小山。

  上萬頭血獸同時俯衝,就像數以萬計的隕石轟然呼嘯砸向北海之牆。

  從天空俯瞰,黑色的巨浪,一波接一波撞擊雪白的北海之牆。五顏六色的元力光芒,在黑色的怒濤之中,不斷閃現。

  不斷有血獸像下餃子般墜落,地面的血獸屍體,鋪上厚厚一層,堆積如山。剩下血獸的黑色怒濤,依然瘋狂、不知疲倦地撞擊防線。

  雄偉的北海之牆,開始龜裂。

  魚背城。

  大家圍著樓蘭辛苦運過來的大劍周圍,嘖嘖稱奇。

  「是不是有點醜?」

  「有點醜?什麼眼光啊!明明醜爆了!一根彎了的扁擔挑了七個鐵簍子,嘿,大小還不一樣!」

  「阿輝的審美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救啊。」

  「好想把它扳直怎麼辦?」

  ……

  雷霆之劍的隊員們,個個都神情尷尬。大家的這些議論嘲諷,簡直說出了他們的心聲。此刻站在一旁,他們臉上通紅,燒得厲害,恨不得地上找條縫鑽進去。

  顧軒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挪到艾輝身邊,小聲道:「老大,咱們不會以後真的就在鐵簍子裡面練劍吧。」

  艾輝糾正道:「什麼鐵簍子,那是劍塔!鐵骨劍塔!」

  顧軒再多看了兩眼,還是沒看出,哪裡像塔,但這不是重點。他低聲問:「是是是,劍塔劍塔,屬下的意思是,我們以後莫非要在這鐵簍子劍塔裡面修煉?」

  「以後?」艾輝搖頭。

  顧軒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便聽到艾輝緊接著道:「是現在!」

  顧軒呆若木雞。

  其他隊員呆成木雞群。

  從此開始,觀看雷霆之劍修煉,便成了重雲之槍隊員們閒暇時的樂趣。就連師雪漫,看到雷霆之劍的修煉,臉上都有時會流露出一絲笑意。

  艾輝的傷勢還沒有好到能夠參加修煉的地步,但是他會坐在一旁,盯著隊員們的修煉。

  誰要是慢了半拍,或者有些走神,艾輝的聲音馬上就會響起。

  很快,隊員們就顧不得滿滿的羞恥感。被艾輝盯上了,就意味著加罰,艾輝總能想出稀奇古怪的辦法,來折磨他們。比起生不如死的加罰,那點點羞恥感,完全不需要在意。

  余叔看著形狀奇怪的大鐵件,也露出好奇之色。

  他從來沒有見過形狀如此奇怪的東西,也猜不到它的用法。可是鐵簍子裡面的隊員,修煉卻是一絲不茍,半點都不像是在鬧著玩。

  反而是周圍圍觀的人群,嘻嘻哈哈像是在看熱鬧。

  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艾輝身上,卻滿是愧疚,真不知道回去該怎麼面對小姐。被關押這麼多天,他沒有半點怨氣,松間派沒有直接把他殺了,就已經非常理智。

  他恭恭敬敬道:「艾師。」

  艾輝這才注意到余叔,連忙道:「余叔過來坐,這些天委屈余叔了。」

  余叔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哽咽道:「老奴該死!害得艾師……」

  「現在沒什麼艾師了。」艾輝擺擺纏滿繃帶的手。

  余叔這才發現,艾輝渾身竟然沒有半點元力波動,他先是一呆,下一刻老淚縱橫,痛哭流涕。他一生為陸府效力,從未出現過什麼紕漏,沒想到在晚年闖下如此大禍。

  「余叔不必介懷,大師沒了就沒了。天無絕人之路,樂不冷前輩不就換了七八種大師之道?」

  艾輝語氣輕鬆,露在繃帶外面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像黑夜中璀璨的星辰。

  余叔楞住,他沒想到艾輝不僅沒有半點失落,依然充滿鬥志。

  他忽然覺得,小姐的這位師弟,將來一定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此時此刻,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

  上一次他有這種感覺,是他跟著家主去拜訪岱綱。岱綱舉手投足,渾然天成,沒有半點煙火氣息,就像天上的仙人。

  當時的岱綱,遠遠沒有後來的聲望和實力。

  當時的余叔也還非常年輕,只是遠遠一眼,他就生出強烈的預感。

  他沒有想到,在他的晚年,竟然又有人讓他生出同樣的預感。

  艾輝的語氣變得嚴肅:「我喊余叔來,是覺得此事對師姐非常危險。草賊之前就曾對師姐不利,這次隊伍中竟然混入草賊,必然有人做內應。而且我懷疑,之前師姐遭遇草賊襲擊,只怕不是偶然。府中有人想對師姐不利!」

  余叔神情嚴肅,艾輝所說,也是這些天他心中所想。

  「我希望余叔早點回去,提醒師姐,注意安全。明秀是我師姐,她絕不會害我,我不想她出任何意外。」艾輝的語氣變得鋒銳,目光也變得清冷:「但是這件事,陸府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是誰?想要加害於我!加害師姐!余叔覺得呢?」

  余叔心中一凜,沉聲道:「老奴一定會如實稟報家主!相信家主一定會給艾師一個交代!」

  艾輝點點頭,纏滿繃帶的臉看不出喜怒,語氣淡然,目光看著遠方:「大家是一家人,不傷和氣是最好。有些話說起來,是有點不自量力,不過還是早說比較好,省得大家以後不愉快。倘若有人暗中阻撓,試圖蒙混過關,我會自己去陸府找答案。」

  余叔莫名心中一顫,理智告訴他,艾輝說這話有些可笑,但是不知為何,他一點都笑不出來。

  「老奴記得。」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5 18:2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6 20:31
第四百九十七章  白光和暖風

  葉白衣站在只剩下半截的北海之牆上。

  風很大,吹起他黑色的長髮,雪衣飄飄。他遠眺著銀霧海的方向,神情淡然,就彷彿對這場舉世矚目的大勝無動於衷。

  身邊的將領們個個面帶喜色,阻擋大軍征服五行天的最後一道險關,被他們踩在腳下。

  只剩下小半截的北海之牆,白煙裊裊,逐漸消散成絲絲縷縷的雲霧。它們是雲霧所化,如今失去元力,逐漸消散。過不了多久,北海之牆的廢墟將徹底消失不見。

  還能印證這場大戰的,只有白海之牆前方千瘡百孔的焦黑大地,還有那數也不數不盡的累累屍骨,有人有獸。然而,到了明年的春天,野草將會長滿這片飽受戰火的大地,廝殺的痕跡將會淹沒在歲月的枯榮之中。

  英雄終歸塵土,美人難逃枯骨。

  葉白衣凝視著元力枯竭的銀霧海,久久不語。他沒想到,自己會用這種方式,重新踏上曾經熟悉的銀霧海。

  不是他幼時幻想憧憬的英雄凱旋,而是邪惡、令人憎恨的入侵者。

  命運如同天上的雲朵,不知道哪裡的一陣風,就把它吹到另一個方向。

  「報告!屬下無能……沒有找到師北海和北海殘部。」

  屬下無比羞愧,低下的臉幾乎埋在地上。周圍將領們臉上的笑容消失,大家不約而同低下頭,神情緊張。

  師北海才是他們此戰的目標!

  陛下的旨意。

  北海之牆拿下,但是最重要的目標消失,那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北海之牆破碎的時候,大量的血獸湧入,場面極為混亂,完全失控。血獸當時已經殺紅了眼,就連獸蠱宮的神祭都沒有辦法安撫。哪怕血修靠近,都會遭到血獸的攻擊。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血獸像潮水一樣湧入北海之牆,淹沒了敵人。但是事後打掃戰場,卻沒有發現師北海等人的屍骨。

  葉白衣收回目光,語氣平靜:「這是我的失誤。血獸畢竟是血獸,沒那麼聽號令。本以為有獸蠱宮的各位神祭,血獸不會發狂,沒想到戰鬥比預期還要激烈,導致意外發生。不是你們的錯。」

  周圍的將領們齊齊鬆一口氣,陛下威嚴如海,然而懲罰嚴酷。

  葉白衣的軍法森嚴,大家懾於戰神聲望,不敢反對。後來見葉白衣手段狠辣殘酷,視人命如草芥,大家驚懼不已。而從獸蠱宮調來血獸攻城,大大減小各部的傷亡,大家開始對其心生佩服。此時葉白衣挾大勝之威,卻主動把過失攬在自己身上,這份胸襟氣度,讓諸將無不心服口服。

  「我會親自向陛下說明此事。」葉白衣的目光環顧四周,諸將的神情盡收眼底,他接著道:「此戰大勝,將一舉奠定我神國的優勢。從今往後,五行天宛如美人衣衫盡去。況且我們還繳獲三座鎮神峰,是大勝!諸位辛苦了,陛下賞罰分明,如此大功,必然厚賞。」

  諸將臉上都不由浮現喜色,齊齊躬身:「謝大人提攜!」

  北海部之所以能夠阻擋神國步伐如此之久,就是依仗兩大利器,一是北海之牆防禦之利,另一個就是五座鎮神峰恐怖的攻擊力。

  倘若不是借助血獸之威,想要攻破北海之牆,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神國對鎮神峰垂涎已久,這次雖然沒有逮住師北海,但是能夠奪下三座鎮神峰,也是一件大功!

  北海之牆總共有五座鎮神峰,有兩座在爭奪的過程中被鎮守的大師引爆,造成不小的傷亡。被奪下的只有三座,但是葉白衣心滿意足。

  鎮神峰的相關資料,一直是神國費盡心思想要竊取的機密。但是長老會在這方面滴水不漏,神國賠了不少探子,至今一無所獲。

  如今奪下鎮神峰,神國就能好好研究,說不定能夠仿製出神國的鎮神峰。

  鎮神峰是真正的戰爭重器,如果沒有五座鎮神峰,北海之牆的威脅,起碼降低一半。

  倘若神國能煉製自己的鎮神峰,那神國對五行天的優勢將進一步擴大。哪怕那些深入蠻荒的城鎮,都無法阻擋神國的步伐。

  葉白衣笑道:「說起來,還未曾登上過鎮神峰,大家何不一起去見識一番?」

  「大人說得是啊!」「我等榮幸!」「終於可以見識一下鎮神峰,真是好奇了很久。」

  大家七嘴八舌,紛紛響應。

  鎮神峰讓大家吃足了苦頭,大家對其內部構造,也是非常好奇。

  三座鎮神峰安靜地漂浮在空中,上面傷痕累累,那是爭奪時雙方激戰留下的痕跡。但是主體沒有大礙,獸蠱宮的神祭用找來的精元豆,激活了鎮神峰,讓它漂浮起來。

  站得近,鎮神峰的壓迫感更加強烈,一座山峰漂浮在頭頂,投下的陰影令人窒息。

  葉白衣忍不住感慨道:「長老會茍延殘喘,時日無多,但是能夠打造出如此驚世利器,也是有能人啊。」

  將領們有的點頭,有的默不作聲,大家的神情都很複雜。除了最初的「種子」,神之血的血修,都曾經是元修。

  成為血修也有不少年頭,但是曾經身為元修的記憶並未遠去。

  神國的強勢和長老會的急速衰落,讓他們覺得轉換門庭,並沒有那麼痛苦,還有幾分慶幸。可是看到鎮神峰這樣的驚世之作,他們震撼之餘,曾經的記憶也如同潮水般湧來。

  鎮神峰上正在忙活的神祭,看到葉白衣,連忙飛下,行禮:「大人!」

  葉白衣溫聲問道:「怎麼樣?可有什麼心得?」

  獸蠱宮的神祭,學識淵博,這批來的神祭,都是獸蠱宮的骨幹中堅。他們之中不少人,參加過對鎮神峰的仿製。

  鎮神峰一直被帝聖視作心頭之患。

  有大師坐鎮的鎮神峰,就是一個極難被攻破的堡壘,攻防一體,來去自如。若非長老會衰退得實在太厲害,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無法煉製足夠的鎮神峰。

  帝聖懷疑足夠多的鎮神峰,極有可能對宗師構成威脅。

  這位神祭興奮不已,讚不絕口:「巧奪天工!真是巧奪天工!我們之前的一些想法,也並非完全錯誤。大人可是要上去?上面都已經打掃乾淨……」

  就在此時,忽然鎮神峰響起驚呼:「誰,誰躲在裡面!」

  忽然一股強烈的元力波動,驟然爆發。

  所有人臉色大變。

  「保護大人!」

  守在葉白衣身側的侍衛猛地撲倒葉白衣,幾名護衛瘋狂衝到葉白衣身前,撐開血幕。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頓。

  周圍的聲音消失不見,異常安靜,葉白衣隔著護衛肩膀,怔怔地看著朝自己衝來的幾名護衛。這幾名護衛都是當年跟隨他一起加入神之血的冷焰部兄弟。

  他們怒目圓睜,嘴巴張大,像在嘶喊什麼,但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動作遲緩。

  他們身後突然一點點變亮,越來越亮,白茫茫刺眼,刺眼得葉白衣看不清那幾位兄弟的臉。

  刺目的光芒就像傾洩的山洪,把幾個熟悉的身影吞噬。

  葉白衣怔然,眼淚無聲奪眶而出,模糊了視野。

  後背重重撞在地面,眼前一暗。

  刺目的光,吞噬了一切。

  距離北海之牆五十里之外的一處山谷,一處兩丈多高的小瀑布嘩啦嘩啦流個不停。

  齊修遠神情緊張盯著小瀑布。

  嘩啦,一個熟悉魁梧的身影從瀑布中走出來。

  齊修遠激動無比:「大人!」

  從瀑布中走出來的,赫然是師北海。師北海全身都是鮮血,滿面硝煙,鬍子拉碴,頭髮凌亂,但是虎目之中,光芒森寒。

  師北海看到齊修遠也鬆一口氣。

  齊修遠看到老大的模樣嚇一跳:「大人受傷了?」

  「我沒事。」師北海搖頭:「都是敵人的。」

  當初齊修遠去在後方修建工事,這條暗河就是他的成果。暗河連通北海之牆的內部,入口非常隱蔽。當初只想著留一條逃生的道路,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從瀑布中走出來,齊修遠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

  但是,當走出來十七人之後,瀑布半天沒有動靜。

  齊修遠臉色蒼白。

  師北海語氣低沉:「別看了,活下來的只有這麼多。」

  雖然他做好了撤退的計劃,但是當時的情況實在太混亂,洶湧的獸群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撤退的緩衝,幾乎所有的隊員,都淹沒在黑色的獸潮之中。

  只有他們幾個實力強悍,在血獸的衝擊之下,勉強能找到逃生的機會。

  忽然地面震動。

  師北海身軀一震,其他人也猛地抬頭。

  師北海猛地朝山坡衝去,手腳並用,像頭野獸。其他人也像瘋了一樣,朝山坡衝去。

  爬上山坡,師北海朝北海之牆的方向望去。

  巨大而刺目的光團在綻放,升騰而起。

  沒一會,衝擊波形成的風,帶著濃郁的元力波動和熱,吹走北海的雲,吹響樹林沙沙,吹起師北海凌亂的頭髮。從北海之牆而來的暖風,是戰友溫暖爽朗的笑聲,是在述說當年莊重的誓言,是遠行的告別

  ——能夠和各位並肩作戰,此生無憾,到了離別的時候啦,再見了,我走了,還請大家一定要珍重啊。

  師北海怔怔呆立,眼淚沿著佈滿硝煙鮮血的臉頰,無聲流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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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知為何,寫著寫著淚目了。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6 20:4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7 22:14
第四百九十八章  背影

  北海之牆的失陷,震動天外天。

  天心城議事大廳氣氛極為壓抑。

  葉夫人的神情嚴肅,下方各方重要人員赫然在列,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

  年聽風的語氣低沉有力,向大家彙報最近的消息:「從現在得到的消息,駐守在北海之牆的北海部全軍覆沒。葉白衣驅使血獸攻城,北海之牆徹底崩塌,在那樣的獸潮面前,來不及逃脫。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生還的跡象,師北海只怕也……」

  剩下的話,他有些說不出來。

  在場諸人,有許多人和師北海都非常熟悉。他們三個,對師北海都相當認可,曾經大家討論過,希望師北海接替大長老的位子。

  可惜,師北海志不在此,婉言拒絕。

  而另一人葉白衣,也同樣是大家異常熟悉之人。碰巧的是,葉白衣也同樣曾經是下代大長老的候選人之一。

  兩位下代大長老的候選人,都沒有踏上大長老之位,卻彼此廝殺。

  命運在這裡開了一個玩笑,只是這個玩笑殘酷了點。

  葉夫人目光環視諸人,沉聲開口:「現在不是傷懷的時候,我們的時間不多,說說接下來怎麼辦吧。」

  年聽風先向葉夫人躬身,繼續道:「師北海對後續還有安排。」

  葉夫人並不吃驚,她對師北海非常了解,頷首道:「師北海一向謀慮深遠,說說他的安排。」

  「是。」年聽風身體轉過來,面朝大家:「師北海當時已經預料到,北海之牆可能會失守。他把副部首齊修遠,帶領所有的工匠,在北海之牆的後方,建立大量的工事。他當時的計劃,哪怕北海之牆失守之後,帶著北海部,借助這些工事,層層阻擊敵人。只可惜,他沒有想到葉白衣竟然會利用血獸攻城。這些工事已經完工不少,主持此事的齊修遠不知所蹤。」

  西門裁決冷冷道:「這些工事現在落入敵人之手?」

  「還沒有。」年聽風看到大家眼中的疑惑之色,解釋道:「師北海在鎮神峰內埋伏高手,假意把三座鎮神峰讓敵人繳獲。三位北海部的高手,引爆了鎮神峰,場面極為壯觀。葉白衣當時正欲登上鎮神峰,被波及到,至今重傷未醒。」

  「可惜……」

  「太可惜了!」

  「是啊,就差一點,要是能幹掉葉白衣,那敵軍不攻自破!」

  一片惋惜聲響起。

  鐵兵人眼中浮現一抹怒色,身邊的昆侖天鋒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對他微微搖頭。鐵兵人看到昆侖的眼睛,怒火消散不少。

  柔軟的手掌,五指緊扣著鐵兵人手掌,輕紗之下,凜冽的眸子此刻溫柔如水。

  感受到身邊人的柔情,鐵兵人也握緊手中的柔荑。

  始終沒有說話的萬神畏突然開口:「那我們需要抓緊時間。」

  葉夫人的目光看向萬神畏,其他人立即安靜下來。

  萬神畏道:「師北海的方案不錯。」

  夜色如水,天鋒部和兵人部的駐地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大家都異常忙碌,在做出發前最後的檢查和準備。

  兩個時辰後,他們將奔赴前線。

  沿途所有各城,都已經接到長老會的命令,將會為他們提供補給的精元豆、食物和休息之所。就是為了他們能夠更快地抵達前線,現在是和時間賽跑,每一分一秒都異常珍貴。

  兩支兵團都是重建沒有多久的兵團,新人居多。平時的訓練一絲不茍,遇到實戰還是有些手忙腳亂。

  在城主府,從陽臺的位置,恰好能夠俯瞰兩座緊靠在一起的軍營。

  一位大約五六十歲的男子,一動不動,凝視著夜色的軍營,他的身形就像融化在夜色中。身後傳來葉夫人的聲音。

  「你擔心他們?」

  男子的目光恢復清醒,頭也不回淡淡道:「打幾場,自然就好了。為什麼不派中央三部去?」

  堅硬像鐵絲的花白短髮,和更加堅硬的花白短鬚,讓稜角分明的臉龐充滿硬朗雕塑之感。他的眼睛,就像是精心雕琢的寶石,堅硬的質地、豐富複雜的稜角,偶爾閃過的寒光,總是令人一驚。但是倘若想要用心捕捉,卻彷彿躲在夜晚雲霧深處,看不到半點的光。

  衣衫樸素而隨意,苦力常穿的短褲,赤足踩在地上,和華麗雍容的城主府格格不入。

  但是男子神情淡然,渾然未覺。

  「岱綱要來了。」葉夫人走到男子的身邊,凝視著軍營,輕聲道:「你擔心她,我更擔心。」

  「那你不該讓她擔任部首。」

  葉夫人眉毛一挑,冷笑道:「不該讓她擔任部首?那誰來?你來?我一個女人,接手這麼一個爛攤子,孤立無援……」

  說著說著,她就哽咽。

  男子淡淡道:「求仁得仁而已。」

  葉夫人抹了把眼淚:「你就是說這些都是我自己求的是嗎?那你為什麼讓你徒弟過來?為什麼同意我們的女兒接手天鋒?你就是會幫我,對不對?」

  男子看了她一眼,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閃過一絲難言的光芒,像是痛苦,又像是憐憫和悲傷,旋即恢復如常:「我所做的,我心中皆清楚。」

  葉夫人停止哭泣,表情恢復如常:「你到我這,不會就是想站著看看女兒吧。」

  男子搖頭:「不,我只是來警告你,不要插手昆侖和阿鐵的事。」

  葉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你還是那麼多疑,我怎麼會插手他們的事?」

  男子道:「如果你還不思悔改,我會殺了你。」

  葉夫人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聲音變得尖銳:「殺了我?殺啊!你當年不就是要殺了我嗎?橫兵鋒!」

  橫兵鋒就像沒有聽見,自顧自地凝視著軍營駐地。

  葉夫人冷哼:「看在你面子上,我才給那小子一個機會,讓他擔任兵人部首。但是我的女兒,怎麼受這樣的委屈……」

  橫兵鋒驀地回首,目光如電,葉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橫兵鋒淡淡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不會明白,比你生命更重要的感覺。」

  葉夫人直視橫兵鋒的臉龐,良久不語,忽然噗嗤笑出聲來,如花盛開:「這麼久沒見面,何必說些不開心的事,說點開心的事吧。怎麼樣?幫我對付岱綱?我覺得你的實力,一點都不輸於樂不冷。」

  橫兵鋒道:「我很欣賞岱綱,他比你更適合做大長老。」

  「真是小氣。」葉夫人撇了撇嘴:「不幫就不幫,還要說這種怪話氣人。」

  橫兵鋒的目光繼續投向軍營。

  昆侖從小都是橫兵鋒帶大,感情極深。

  葉夫人忽然道:「要不要下去看看昆侖和你的寶貝徒弟?」

  橫兵鋒沒有說話。

  就在葉夫人以為他不準備說話的時候,他開口道:「不用了。亂世之中,不能給他們遮風擋雨,就不給他們添亂了。」

  「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上戰場?」

  橫兵鋒沉默,片刻方道:「阿鐵性格剛烈勇猛,血災之中心懷憤怒和仇恨,不讓他上戰場,他不會痛快的,昆侖捨不得。不管天涯海角,是生是死,她都會陪他。」

  葉夫人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就因為這個狗屁原因?」

  橫兵鋒頭也不回:「她覺得開心就好,求仁得仁,亂世之中,活在當下就好。」

  「是啊,亂世之中,活在當下就好。」

  葉夫人幽幽道,她看著遠處,有些失神。城外是漆黑的野外,曾經銀城那猶如繁星般的盛世燈火,再也看不到。

  驀然,她眼中恢復幾分清醒,冷冷道:「過得了岱綱和葉白衣這關,五行天才能活在當下!」

  行動遲緩的長老會,這次反應異常迅速。

  天鋒、兵人兩大戰部,日夜兼程,朝北海之牆後方的工事撲去。

  與此同時,天心城以長老會的名義發布徵調令,徵調了大量的戰部。但凡各城稍有名氣的戰部,都在徵調之列。

  當徵調令和父親的噩耗同時抵達魚背城,師雪漫很平靜。

  她接過徵調令,看到上面寫著,徵調【重雲之槍】和【雷霆之劍】,立即奔赴前線。

  師雪漫合上徵調令:「只有【重雲之槍】。」

  前來傳令的聽風部元修呆了一下,連忙辯解道:「可是……」

  冰冷的槍刃貼上元修的脖子,此人臉色大變:「大膽!師雪漫,你這是想抗令?你可要想清楚……」

  「只有【重雲之槍】。」

  冰冷的聲音,就像槍刃令人心中發寒。

  聽風部元修辯解道:「這是長老會……」

  師雪漫道:「傳令使有便宜行事之權。」

  傳令使一窒,他這才想起來師雪漫出身大族,對這些規矩很清楚。

  他強自鎮定:「師小姐,您可要想清楚,莫要使令尊的名聲受污。」

  脖子上的槍刃顫動一下,過了一會才聽到師雪漫輕聲說:「人死了,名聲有什麼用?」

  傳令使心中一軟,嘆息道:「原來傳聞是真的。」

  他接過徵調令,把上面的【雷霆之劍】劃掉,蓋上自己的印鑒,重新交給師雪漫。

  他神情莊重:「聽風的兄弟,都給令尊上過香。」

  「謝謝。」師雪漫接過徵調令,提著槍,頭也不回離開。

  傳令使忽然抬起頭,天空不知何時飄起雪花。

  風雪中的身影,單薄而倔強。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7 22:2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1 15:50
第四百九十九章  風雪暖爐和神心

  漫天大雪紛飛,冒著熱氣的黑魚嘴山,就像一個大暖爐,給這個凜冬增添幾分暖意。

  山頂一塊突出懸空的岩石上,兩道身影並肩而坐。插在他們身後岩石之中的雲染天,在風雪中紋絲不動,好像不想打擾寧靜的兩人。

  師雪漫雙手垂下撐在身體兩側岩石,懸空的雙腿輕輕蕩著,腦袋微微地搖晃,馬尾就像秋千一樣蕩阿蕩。她看著遠方的群山,被風雪披上白妝,像海洋一樣的綠色林海,消失不見。

  偶爾轉過臉,看到身邊渾身纏滿繃帶的艾輝,活脫脫一尊木乃伊雕塑,她嘴角不由彎起一道弧線,覺得艾輝這個模樣真是太應景了。艾輝的傷勢還沒有好,全身有大半還處在僵硬的狀態,被她拎著上山。

  看著鐵妞此刻的模樣,艾輝心中就像針扎一樣刺痛。他想說不要難過,但是說不出口,發生這樣的事怎麼能不難過呢?他接著想說未來一定會更好,可是想到鐵妞馬上就要奔赴戰場,九死一生,這句話更像是客套的安慰。

  心裡堵得慌,可是他不想表現出來,自己心中的這點難受,不及鐵妞的萬分之一。

  鐵妞在微笑,艾輝知道自己最好的回應也是微笑。

  幸好有繃帶擋住……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雲淡風輕:「不要死太早,起碼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前死掉。」

  師雪漫歪著頭,看著艾輝,應了聲:「嗯。」

  艾輝說:「不要聽別人的指揮,看到形勢不對,馬上就撤。」

  師雪漫點頭:「嗯。」

  艾輝說:「不要纏鬥,要保持機動,見過狼群捕獵吧,要像那樣。」

  師雪漫再點頭:「嗯。」

  艾輝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自己有點婆媽,說的他媽的都是廢話。莫名地他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對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的怒火。

  忽然,一隻纖細雪白的素手,從身旁伸過來,貼在他的臉頰上。

  艾輝胸中的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隔著繃帶,他都能感受到手掌的溫柔。

  他莫名慌亂:「喂……」

  手掌扳過他的臉,艾輝覺得自己就像木偶,能聽到自己脖子裡頭骨頭咔咔響。

  被轉過臉艾輝看到師雪漫的臉,離他越來越近。

  艾輝呆住,師雪漫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寒風中輕輕顫動,微微羞澀的紅暈像雲霞一樣美麗。

  唇和唇貼在一起。

  隔著繃帶,唇的柔軟和溫熱如此清晰,有些紊亂的鼻息滲入層層繃帶之下,艾輝的臉驀地燒起來。

  他全身僵硬,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些可愛的睫毛在他眼前像水波一樣顫動。

  她睜開眼睛。

  四目對視,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清澈的眸子透著微微羞澀和如水般的溫柔,還有那令人心疼的堅決。

  唇分,師雪漫身體坐直,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就像不願離開天空的晚霞。

  艾輝脫口而出:「活下來。」

  師雪漫心情莫名的開朗,就連這漫天的風雪,都變得可愛了許多。她眨了眨眼睛,嘴角透著一絲狡黠的笑容:「當然不會死,某人欠我的八千萬還沒有還哩。」

  艾輝剛剛理順那麼一點點頭緒的思路,一下子遭受暴擊,徹底懵圈,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你你你是八千萬……」

  師雪漫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撐著岩石站了起來,拔出雲染天在手。

  回頭看著艾輝目瞪口呆的模樣,她心中忽然升起頑皮的念頭,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動作。

  重新在艾輝身邊蹲下來,手指勾起艾輝纏滿繃帶的下巴,在艾輝再次呆滯的目光中,她眨了眨眼睛:「這個秘密我忍了很久哦。」

  說罷,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鎧甲,從岩石上一躍而下。就像一隻空靈曼妙的大鳥,沒入風雪之中,灑脫的聲音穿透風雪遙遙傳來。

  「走了。」

  只見風雪,不見倩影。

  艾輝呆了一呆,過了片刻反應過來。

  莫名的傷感和惆悵在他心中蔓延,他哇哇大叫:「喂喂喂,我怎麼下去?爽過了就甩手不管?過河拆橋的女人!快把我送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隱約聽到風雪中銀鈴般的笑聲。

  風雪落滿群山。

  南宮無憐垂首站在臺階下,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天神】進展怎麼樣?朕記得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從安木達踏空而來,元力風暴壓境之後,今天是陛下第一次露面。

  此時被喊過來,南宮無憐心中自然免不了惴惴。他跟隨陛下時間很久,從時間上甚至比北水生還要長,可他從來不敢在陛下面前擺什麼老資歷。

  莫看他在外面肆意妄為,橫行四方,在陛下面前,他就是一條忠實的老狗。

  北水生孩童時,性命為陛下所救,陛下對其一直心存憐憫,哀其命運多舛,故對其呵護備至。有的時候,南宮無憐都會覺得,兩人之間有些父子之情。

  在斬斷七情六慾的陛下身上,這極為罕見。

  當年他的上司出逃,南宮無憐能夠登上宮主之位,全是陛下一手力推。南宮無憐深知自己的才華平庸,被陛下看中,只因為一點,聽話。

  上任之後,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兢兢業業,終於得到陛下的認同,連宮名都改了。

  不管他在外面何等囂張跋扈,只要他把陛下吩咐的事情辦好,就穩如泰山。

  從神國建立之後,陛下就很少專門喊他過來問詢。

  聽到陛下的話,他心中暗鬆一口氣,臉上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垂首畢恭畢敬稟報:「微臣正要向陛下彙報。邵師臨走之前,銷毀了幾乎所有【天神】的資料,所幸還找到一些殘存的實驗記錄。根據這些殘存的實驗記錄判斷,當時神偶宮的【天神】計劃只是剛剛開始,邵師初步完成了【神心】的設計,還未來得及實踐……」

  帝聖不耐煩地打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朕不想聽,朕問你,進展到什麼地步?」

  南宮無憐連忙道:「有進展有進展。微臣等之前都在不斷嘗試復原,可惜進展甚微。直到紅魔鬼出現,完成前無古人的血煉。微臣全程都記錄了其所有變化,終於推衍出【神心】的結構。托陛下洪福,第一顆【神心】已經完成!正要進獻給陛下。」

  帝聖來了幾分興趣:「哦,那朕要看看。」

  南宮無憐連忙吩咐當值的侍衛,沒多時一個透明的冰棺被抬了進來。

  冰棺放下,御殿的溫度驟然下降,恍如置身冬天。冰棺裡盛滿透明的紅色液體,宛如鮮血。紅色液體之中,一顆心臟在緩緩跳動。心臟伸出許多長短不一的長鬚,就像水母漂浮在鮮血之中。

  咚,咚,咚。

  若有若無的跳動,在眾人心中響起。

  當值的侍衛臉色紛紛大變,一臉驚恐地盯著冰棺。

  上方帝聖輕咦一聲,恍如實質的威壓籠罩整個大殿,眾人只覺得呼吸一窒。南宮無憐的壓力最大,背脊不自主彎下來,陛下的目光就像利劍一般要把他刺穿。

  「做得不錯,此物不凡。」

  帝聖的聲音透著嘉許。

  南宮無憐徹底鬆一口氣,就這麼一小會,他的後背竟然已經濕透。陛下如今威嚴漸重,當真是天威莫測。

  他謙虛道:「全賴陛下英明,獸蠱宮上下全力忘我,微臣不敢居功。」

  「是你的就是你的,朕還會賴你這點功勞?」帝聖話音透著一絲笑意,顯然心情不錯:「其他屬眾,皆有賞賜。」

  南宮無憐連忙拜伏:「謝陛下!」

  帝聖話題一轉:「這第一顆【神心】,愛卿準備用在誰身上?」

  南宮無憐答道:「【神心】之威,平庸之身,難以承受。微臣還在尋找體質出色之輩,陛下的意思是?」

  帝聖淡淡道:「那就用在葉白衣身上吧。」

  南宮無憐心中駭然。

  他猜到陛下可能有屬意的對象,但是萬萬沒想到是葉白衣。葉白衣身份地位與他平齊……難道是前方戰事不利?

  陛下對葉白衣不滿?可如果不滿,又豈會把如此貴重之物用在他身上?可如果是器重,也不應該啊。【神心】初創,從未種入人體,變數之多,就是南宮無憐這個煉製者,也無半點把握。

  南宮無憐想不清楚陛下對葉白衣到底是什麼態度。

  他不敢插話。

  帝聖接著道,像是自言自語:「葉白衣身受重傷,岌岌可危。按理說,大破北海之牆,也算大功一件。然而,師北海、鎮神峰,一無所得,自己被重傷,隊伍損失也不小。朕也不知道該獎他還是罰他,就看他自己的命吧。」

  南宮無憐有些明白,低聲道:「微臣明白。」

  帝聖忽然道:「邵師你還記得吧。」

  南宮無憐有些不太明白:「微臣記得。」

  「是啊,你該記得,你在他手下做了十多年吧。雖然不是最受他器重的一個,但是跟著他最長的一個。」帝聖的聲音中滿是緬懷回憶,突然間變得冰冷:「邵師最近出現了。」

  南宮無憐的腦袋就像被一道閃電劈中,語無倫次:「邵、邵師出現了……」

  帝聖笑吟吟道:「愛卿猜猜他去了哪?」

  南宮無憐有些茫然:「邵師去哪?」

  帝聖語氣森然笑道:「呵呵,他去了牧首會。」

  笑聲冰冷刺骨,但是這也比不上「牧首會」三個字給南宮無憐的衝擊劇烈,他呆呆喃喃:「牧首會……」

  帝聖止住冷笑,神情如常,彷彿隨口道:「愛卿可是想到當年師生之情?」

  南宮一個激靈:「微臣不敢!邵賊背叛陛下,罪該萬死!微臣請命,擒拿老賊!」

  「擒拿?」帝聖哈哈一笑,搖了搖頭,神色轉冷:「不,為什麼要擒拿?朕要看看,邵師和牧首會能搞什麼勾當!朕也想知道,邵師為何背叛朕,朕自問從未虧欠於他!」

  帝聖自言自語,似笑非笑:「邵師啊邵師,你還不肯死,莫非是有什麼話想告訴朕?」

  南宮無憐臉色發白,不自主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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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前兩天沒更是因為在參加起點的年會,致歉。年會已結束,更新恢復正常。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1 16:0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2 16:56
第五百章  二十年、不需要對不起

  南宮無憐看著腳下,深陷的眼眶裡,帶著幾分興趣。

  大軍的營帳,連綿不絕,就像一片黑色和紅色的海洋。

  而在這片黑色和紅色的海洋之中,隱約可見一條斷斷續續、若隱若現的白色線條,那便是北海之牆最後殘留的廢墟。

  一截截斷牆,最高不超過三丈,矮的只有齊腰高,它們沿著昔日的防線矗立在地上。遠遠看去,就像用得太久折斷了齒的老木梳。又像歷經整個冬天,頑強熬到春天,草叢裡零星的殘雪。沾染了一冬天的灰塵,有些髒,零星散落,像被衝散的殘兵敗將。

  輝煌難逃沒落,雄圖霸業總被雨打風吹去,大多數偉大,只有在那些遙遠的傳說中覓得一絲痕跡。

  未來的人們,會怎麼去緬懷這場戰爭?

  他們面對漫山遍野的青草,如何去想像,北海之牆的雄偉和那場戰爭的驚心動魄?

  南宮無憐身為獸蠱宮宮主,地位和葉白衣相當,況且還帶著陛下的旨意而來,大軍所有的將領,全都大早就出來迎接。

  此時看到南宮無憐,紛紛上前行禮。

  南宮無憐渾身衣衫皺皺巴巴,頭髮凌亂,唯獨那雙眼睛,閃動妖異而狂熱的光芒。將領們的目光,和南宮無憐的目光一接觸,立即就像被燒紅的鐵烙燙了一下,下意識地挪開目光。

  南宮無憐笑嘻嘻地問:「葉白衣呢?」

  「大人還未醒來。」

  南宮無憐神經質地笑了一聲,說:「沒有醒來更好。」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南宮宮主口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陛下要問大人的罪?

  大家心中惶惶不安。

  若是大人都要被問罪,他們豈能逃脫?

  南宮無憐注意到這些人流露出的恐懼,也不解釋,臉上笑意更濃:「前面帶路吧。」

  將領們如夢初醒,連忙在前方帶路。

  獸蠱宮在大家心目中異常神秘危險。

  戰神宮的將領,大多都是曾經的冷焰舊部,其他將領,也都是元修轉化而來。獸蠱宮和冷宮,卻是神之血的真正核心,血災之前就有。獸蠱宮的歷史比冷宮更加悠久,因此在大家眼中也更加神秘。

  獸蠱宮宮主南宮無憐的性格怪異,捉摸不定,極為乖張。

  葉白衣曾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們,不得招惹獸蠱宮,可見對南宮無憐的忌憚。

  走進營帳,南宮無憐看到床榻上昏迷中的葉白衣。守在床榻前的神祭見到宮主,連忙過來行禮,彙報葉白衣的傷勢。

  南宮無憐聽著屬下的彙報,目光落在葉白衣身上。

  威風凜凜的神國戰神,此時沒有半點平日的風範。葉白衣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脆弱不堪,生機十分微弱,猶如風中殘燭。

  南宮無憐的眼睛亮了,透著莫名的狂熱,蒼白乾枯的手掌,按在葉白衣的胸口上。葉白衣的衣衫倏地化作一蓬粉塵,消散不見。南宮無憐的手掌在葉白衣全身摸來摸去,目光愈發灼熱,嘴裡發出意味不明的尖笑。

  「好肉,好肉,又白又嫩,葉白衣一身好肉啊……」

  將領們都是百戰之輩,見慣生死,能夠面對刀劍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眼前這個詭異的場景,看得他們毛骨悚然,渾身發毛。

  許多人別過腦袋,不敢直視。

  獸蠱宮神祭們的反應截然相反,他們個個兩眼放光,恨不得衝到床前。

  在葉白衣身上摸索良久,南宮無憐有些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掌,不耐煩道:「獸蠱宮之外其他人都出去。」

  大約有一半的將領聞言退出營帳。

  剩下一半的將領們露出猶豫之色,腳下未動。他們之中不少是葉白衣的部屬,還有許多冷焰舊部下,對葉白衣忠心耿耿。大人如此脆弱之際,他們怎麼放心得下。尤其剛才南宮無憐的舉動,更讓大家擔心不已。

  要是南宮無憐對大人做了什麼事情……

  大人的性子又那麼驕傲……

  南宮無憐歪著腦袋,凌亂的頭髮就像鳥窩,桀桀笑道:「葉白衣今天再不救治,這最後一口氣就要散了。你們可要想清楚。」

  幾名將領對視一眼,為首一人咬牙道:「都退出去!」

  將領們如同潮水般退出去。

  南宮無憐目光緊緊盯著昏迷中的葉白衣,目光狂熱,自言自語:「老師啊老師,您沒死實在太好了。學生的第一位【天神】,要來了。」

  在他身後,冰棺放下,鮮紅的藥水裡,水母般的心臟在緩緩游動。

  乾枯瘦長的手指劃過葉白衣的胸膛,就像一把利刃剖開胸膛,露出葉白衣正在跳動的鮮紅心臟。南宮無憐嘖嘖兩聲,欣賞片刻,才把開了膛的葉白衣扔進冰棺內。

  透過透明的冰棺,葉白衣沉入鮮紅的藥水,剛剛還像水母一樣悠閒游動的神心,突然動了。

  所有的觸鬚陡然收攏,殘影一閃,它就像一道凌厲的標槍,沒入葉白衣的胸膛。

  南宮無憐看得目不轉睛,滿臉狂熱,喃喃自語:「完美,真是完美!」

  咚咚,咚咚,咚咚。

  兩股心跳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在營帳內響起。實力稍差的神祭,臉色發白,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混雜在一起的兩股心跳,讓他們體內氣血翻騰。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股心跳之間的間隔,開始逐漸變小。

  當兩股會合成一股心跳,心跳也變得不一樣。沉緩有力,就像慢慢敲打重鼓,每一次跳動,都能引發周圍諸人體內血靈力的波動。

  葉白衣胸膛觸目驚心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

  懸浮在鮮紅藥水中的葉白衣,如同灌鉛了一般,緩緩沉入棺底。

  他就像睡著了。

  南宮無憐呆呆地看著冰棺,凌亂的頭髮紋絲不動,瘦削的臉頰表情僵硬,眼眶卻是一下子紅了。

  快二十年了啊。

  玉樹城外的臨時營地。

  周圍一片狼吞虎咽的聲音,大家都不顧形象。連續飛了一夜,每個人都是精疲力盡,又冷又餓。營地早就準備好吃食,當他們降落,立即就吃上了熱騰騰的元力湯。

  鐵兵人還沒有吃,玉樹城城主聽說他們來了,專門趕過來。出於禮貌,鐵兵人還是和對方寒暄了幾句。

  應付完城主,他回到營地,一屁股坐在昆侖身旁。

  昆侖遞過來早就準備好的元力湯,他也顧不上客氣,大口大口往嘴裡灌。連續灌了好幾碗,他才緩過神來,沉聲道:「精元豆已經準備好了,足夠我們飛到牆後。」

  牆後,指的就是北海之牆後方,齊修遠所修建的工事區。

  昆侖輕聲道:「阿鐵,你不要太著急。」

  鐵兵人伸出金屬手掌,摸了摸昆侖的長髮,說:「我以前有個好朋友,是北海部,我們住在一起,他比我有趣很多,經常和我說起北海部的事。」

  昆侖有些好奇地問:「後來呢?」

  順滑長髮上的金屬受手掌頓住片刻,輕輕撫摸,他輕聲道:「他帶著學生去萬生園,正好遇到血災爆發,沒能活下來。」

  昆侖滿懷歉意:「對不起,阿鐵。」

  「又不是昆侖的錯,不需要對不起。」溫和的聲音從銀白光滑的兵人面具下傳來,充滿歉意:「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把昆侖拖進戰爭。」

  昆侖搖頭:「阿鐵不要這麼說,昆侖需要實戰,才能完善劍典。」

  鐵兵人沒有反駁,只是緩慢溫柔地撫摸著昆侖的長髮,過了一會說:「要是能早點出發,師北海說不定就能活下來。」

  昆侖柔聲道:「阿鐵,你不要埋怨葉姨。」

  阿鐵好幾次主動請纓,請求增援北海部,但是都被葉姨扣而不發。她也不知道葉姨為什麼不同意,試著跟葉姨說,但是葉姨,每次都避開這個問題。

  鐵兵人遲疑了一下,搖頭:「我不是埋怨她,捫心自問,她做得到的,我都做不到。她肯定有她的難題吧,我不懂這些。我只是在想……」

  他停頓不語,目光望向遠方,彷彿要穿透已經消散的硝煙。

  過了很久,他輕輕說:「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戰鬥。」

  他忽然自嘲一笑:「師傅以前說,我心中執念太深,仇恨太深,戾氣太重,終生無望登上宗師。當時還覺得未必,現在我才明白過來,師傅說得一點都沒錯。一想到戰鬥,我會情不自禁熱血沸騰。成不成宗師我不在意,只要能夠戰鬥,和神之血戰鬥,能和大家一起戰鬥,才能酣暢淋漓。我這種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大概宿命就應該死在戰場上吧。」

  昆侖轉過臉,目光穿透輕紗,清澈如水:「昆侖陪你。」

  鐵兵人一怔,看向昆侖。

  他呆呆地凝視著昆侖被輕紗遮住的臉,絕美的輪廓和清澈堅定的目光,像一把劍刺入他心中,難言的劇痛在他體內瀰漫。

  他無意識地喃喃低語:「對不起,昆侖。」

  面紗後的少女心中一顫,目光卻依然清澈,模仿阿鐵剛才的語氣道:「又不是阿鐵的錯,不需要對不起。」

  鐵兵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哈哈大笑。

  昆侖嘴角微微淺笑。

  鐵兵人的目光恢復堅定,沉聲道:「開始周天吧,早點恢復元力,準備動身。到了牆後,就沒有這麼安全的地方。」

  昆侖嗯了一聲,點頭示意明白。

  鐵兵人拿出精元豆,開始盤膝閉目,運轉周天。

  昆侖清澈如水的目光,深深凝視著阿鐵臉上光滑銀白的面具,薄紗下櫻唇輕啟,口型變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無論哪裡,昆侖陪你。」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2 17:2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3 18:34
第五百零一章  劍雲

  修煉的間隙,正在休息的艾輝,耳邊全是樓蘭的嘀咕。

  「雪漫真的走了,她會不會遇到很厲害的高手?會不會受傷?葉白衣那麼厲害,重雲之槍才剛剛成立沒多久,艾輝不擔心嗎?樓蘭很擔心啊……」

  忍無可忍的艾輝咆哮:「樓蘭,你很閒嗎?很閒就去監督胖子修煉……」

  他忽然停住,胖子也在重雲之槍裡,跟著鐵妞走了。

  默然片刻,艾輝起身,拍拍樓蘭的肩膀:「樓蘭別著急。」

  說罷走到鐵簍劍塔面前,他手上提著一把灰色長劍,劍身寬厚,樸實無華,似木非木似鐵非鐵。劍身刻著兩個古篆「無鋒」。

  入手輕飄飄,輕若無物,艾輝如今這般殘破不堪的身體用起來最為合適。

  無鋒劍是宮府送來的禮物之中,最出色的一件兵器。宮府為了感謝艾輝,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無鋒劍來歷不詳,不知何人所鑄,在宮府珍藏超過三百年。

  揚起無鋒劍拍了拍鐵簍劍塔,艾輝喊道:「準備開始下一輪!」

  艾輝起的【大劍】之名,被大家忘得一乾二淨,反倒是顧軒隨口的【鐵簍劍塔】得到大家認可,就連艾輝自己也都開始習慣用【鐵簍劍塔】來稱呼。

  雷霆之劍的隊員們紛紛站起來,站好位置。

  修煉的時間漸長,大家也沒有什麼不適,雖然大家對這個大傢伙能不能飛起來心存懷疑,但是在修煉上還是一絲不茍。

  看熱鬧的重雲之槍奔赴前線,對雷霆之劍的衝擊很大。熱鬧的魚背城,如今空蕩蕩,異常的冷清,大家也收起嬉鬧之心,更加投入地修煉。

  沒有人再埋怨修煉的強度太高。

  叮!

  一聲劍鳴從艾輝手中的無鋒劍散發開來。

  早就嚴陣以待的隊員們,同時出劍。一片雪亮的劍光,就像陽光下翻騰的浪花,沒有任何元力,但是一股恍若實質的凜冽氣勢,陡然籠罩鐵簍劍塔。

  氣勢凝而不散,周圍的空氣停止流動。

  艾輝神色肅穆,手中的無鋒劍再次劍鳴。

  刷刷刷,三百多道劍光同時閃動,氣勢更加凝實一分。

  用劍鳴代替口令,是艾輝靈機一動的想法,但是效果出奇地好。

  艾輝渾身大汗淋漓,渾身汗水濕透,水汽蒸騰。七座劍塔,兩百五十二道劍之氣息彙集於他一身,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全身的骨頭咔咔咔作響,汗水沿著臉頰蜿蜒而下,艾輝的目光異常明亮。

  濃郁刺骨的劍之氣息,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從四面八方彙集、碾壓而來。

  地宮的【劍雲】,受到刺激,翻騰不休。

  如今艾輝體內的劍雲,比他剛剛醒轉的時候壯大十倍。

  艾輝本以為自己於元力盡失,無法指揮七座劍塔。可是除了他,實力最強大的顧軒也無法擔任這個位置。艾輝硬著頭皮嘗試一下,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彙集的劍之氣息,對他的劍雲有強烈的刺激。

  劍雲就像當年的劍胎,對所有和劍相關的東西,都極為敏感。

  受到刺激的劍雲,逐漸增大。

  艾輝若有所悟,他想到了那些劍典古老的劍典中,經常提到的兩個字,劍意。時代久遠,劍修沒落,劍意到底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沒有人知道,艾輝也無法揣摩想像。

  當排山倒海的劍之氣息,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他忽然想到了「劍意」兩個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體悟,到底是不是劍意。

  艾輝有種錯覺,就彷彿重新回到懸金塔,被無處不在的金風淬煉。

  劍雲在不斷壯大,金屬的光澤也變得愈發強烈。

  艾輝明白自己被淬煉的,實際上是精氣神。

  劍胎,就是精氣神所化。

  當時他絞盡腦汁,尋找淬煉劍胎的辦法,卻一無所得。

  如今才恍然大悟,原來,劍胎是要這樣淬煉!精氣神是要這樣淬煉!

  他的肉體依然孱弱,元力依然枯竭,但是他的精氣神,卻在不斷的淬煉中,變得空前強大。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進步,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他的聽力更加敏銳。遠處微不可察的聲音,在他耳中十分清晰,就像聲弦在他耳旁撥動。他的感知範圍,也要比以前大得多,隔得很遠,他就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但是變化最大的,是他能「看」到元力。

  整個世界變得完全不同,他能夠直接「看」到周圍的元力。

  風中絲絲縷縷綿延不斷的金元力,樹木植物散發如霧氣般的木元力,太陽灑落的火元力和地底洶湧的火海,土元力擴散性很差,幾乎不會擴散到空氣中,天空的雲就像靜止的水,而地底的水就像奔騰的雲。

  不同元力的交匯,會激起絢爛的彩色漩渦。有些地方的元力之間界限卻是涇渭分明,紋絲不動。

  它們的變化是如此豐富、細膩、不可預測。

  元力的世界,第一次如此生動呈現在艾輝面前,讓他大開眼界,也生出無數感悟。如果五府八宮還完好,元力尚存,艾輝能夠模擬出許多許多奇妙的變化。

  偏偏他元力盡失。

  就像一個巨大的寶藏呈現在他面前,但是他卻無法帶走任何東西。

  只能說造化弄人,世事奇妙。

  艾輝苦笑之餘,倒也沒有什麼沮喪和灰心。能夠看到,已經是意外之喜。

  何況艾輝的心思,都在劍塔上。

  劍雲彷彿天生為劍塔所生。

  七座劍塔,艾輝處於最核心的位置,所有的劍芒都在他這裡彙集。換句話說,他所處的位置,是七座劍塔之中最重要最關鍵,也是承受壓力最大的位置。

  沒有元力的他,卻能把七座劍塔納入自己的感知範疇。七座劍塔內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難逃他的法眼。他驚訝地發現,他可以依靠這種「洞徹」來控制劍芒。

  他想到了刺繡,然而不同的是,他現在能夠同時控制兩百多根看不見的「線」。

  他能夠做的控制很微弱,意味著每一根「線」都很容易斷。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以前的他,依靠強大的元力,把這些劍芒通過劍陣捏合在一起。而現在的區別是,他通過梳理這些劍陣,讓它們有序地彙集,合為一體。

  這並不容易,事實上,比起以前難度更高。

  他梳理時能夠使用的力量很低,意味著每一位隊員不能出太大的錯誤,這就要求大家訓練有素。而從劍芒從隊員手中揮出,再到彙集,時間極為短暫。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完成梳理,難度可想而知,對艾輝來說也是極大的挑戰。

  只要有辦法,就足夠了。

  眸子被雪亮的劍光照亮,纖塵不染。

  鐵兵人看著眼前層層疊疊的工事,心頭微鬆一口氣。

  他們終於抵達牆後。

  工事空曠,還有很多地方沒有修建完成。工匠都已經逃離,兵人和天鋒兩部都是純正的戰部,工匠的數量不多。

  天空一道身影匆匆而至,鐵兵人生出不祥的預感。

  「報!前方遭遇敵方探哨!正在交戰!」

  鐵兵人心中一突,但是他反應很鎮定:「多帶幾個人,不要放走一個。」

  昆侖道:「我去。」

  鐵兵人沒有阻攔,點頭沉聲道:「好。」

  按理說,這個級別的衝突,不應該部首親至。但是鐵兵人想到昆侖還沒有上過戰場,先適應一下戰場非常必要。

  昆侖帶著一小隊天鋒精銳沖天而起,朝前方火速馳援。

  看著昆侖消失的背影,鐵兵人冷靜下來。他本身的戰鬥經驗豐富,不是菜鳥。

  遭遇探哨,是一個不好的徵兆,說明對方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占領牆後,但是對這個區域,並沒有放棄警戒。這意味著,他們不可能悄無聲息占據有利的位置。

  而且,來到牆後,發現工事遠遠比他想像的要少許多,也要簡陋許多。

  但是轉念一想,他也就釋然了,北海之牆那麼短的時間被攻破,只怕連師北海也沒有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又能建多少工事?

  簡陋的工事,沒有經驗的新兵菜鳥,這場戰鬥,只怕比他預期得還要慘烈。

  很快,鐵兵人的猜測得到印證。

  連續好幾隊探哨都遭遇到神之血的探哨,雙方發生戰鬥。戰鬥的規模雖然很小,但是極為激烈,從返回的探哨不到一半,就能看得出來。

  昆侖很快回來,她的臉色不是太好。敵人的抵抗頑強,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但是對方沒有一人投降,死戰到底。

  戰鬥血腥程度,完全不是道場比試爭鬥能夠比擬。

  鐵兵人大步上前,沒有安慰,沉聲道:「敵人的大部隊很快就會到,我們要抓緊時間,向前推進,占據有利地形。」

  昆侖點頭:「好!」

  她意識到,戰場是另外一個世界。

  兩支戰部顧不得長途奔襲的疲倦,全速推進,試圖推進到更深的位置。推進了大約五十里,鐵兵人突然下令停止前進,就地防禦。

  並且要求所有人抓緊時間休息,敵人很快將至。

  鐵兵人很清楚,敵人以逸待勞,而己方已經非常疲勞。如果不能恢復一些元力,哪怕有工事的幫助,他們很有可能都無法抵擋敵人的第一波進攻。

  對於新兵來說,第一戰的重要性無以倫比。如果首戰勝利,他們很容易積累信心,如果失敗,他們會當場崩潰。

  事實證明了鐵兵人的安排非常正確。

  兩個時辰後,敵人大軍出現在陣前。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3 18:4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4 16:12
第五百零二章  選擇

  「大人,隊伍中沒有發現余叔。」

  「老賊很奸猾啊。」

  「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

  「為今之計,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

  「螟蛉果?」

  明秀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全身忍不住顫抖,目光驚恐絕望。她本來是想給師弟多準備一些裝備,沒想到卻給師弟帶去一場災難。

  螟蛉果的兇名,她聽大哥說過。大哥曾親口說過,就算是他,想要破解螟蛉果,都非常困難。

  余叔嘆息一聲,看到小姐如此大驚失色,心中更是愧疚:「都是老奴辦事不利,不過小姐不要過於擔憂,艾師性命無憂。」

  他把艾輝如何引天雷轟擊螟蛉果的過程緩緩道來。

  明秀聽到艾輝在承受天雷數個時辰,忍不住露出又緊張又心疼又擔憂的神色。而當她聽到艾輝渾身如同黑炭,纏滿繃帶,腦中浮現師弟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她稍稍放心一些。

  師弟的性子極其堅韌,無風也要折騰出三尺浪,只要性命尚在,就一定會想出辦法。

  余叔又把臨走之前艾輝的一番話說了一遍,他之所以沒有先見府主,而是先見小姐,正是因為艾輝那番話。雖然艾輝如今實力尚弱,但是他卻不敢等閒視之,又擔心府主生氣,思來想去還是先見小姐比較好。

  明秀神色平靜,目光閃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時一名中年人匆匆進來,他是余叔的心腹,跟隨余叔超過二十年。返回途中,余叔悄然率先離開,其他人還按照原計劃返回。

  他一看到余叔,鬆一口氣,連忙道:「余叔,隊伍昨天遭遇襲擊,幸虧穆雷大師在,沒有太大的傷亡!」

  明秀冰雪聰明,聞言道:「看來府內果然有內賊。」

  沉吟片刻,她接著道:「余叔你先回府,向父親彙報此事,我去找大哥商量一下。」

  余叔覺得這是眼下最妥當的辦法,連連點頭:「好,老奴這就向府主彙報,小姐千萬要注意安全!」

  明秀展顏一笑:「我會帶護衛的。」

  余叔帶著隨從離開,明秀坐著思索片刻,起身換好衣服,對丫鬟桃酥說:「我出去一會。」

  走出繡坊,她直奔城外飛去。

  大哥陸辰的靜修之地,位於翡翠城往西兩百多里。而他的老師,翡翠森的真正統治者岱宗,也並不住在翡翠城,而是住在翡翠城以東兩百多里。

  師徒兩人,一東一西,距離五百里。

  陸辰對岱宗頗有抵觸,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這並不影響陸辰的地位,一方面,幾位弟子中,岱宗對陸辰最為喜愛。另一方面,陸辰被稱為當代聖手,他在治療醫術方面的造詣,甚至超過岱宗。岱宗對這一點,深以為傲。

  陸辰為人良善,交友廣闊,不知治好多少高手,聲望極高。無論是在翡翠森,還是在如今的天外天,哪怕在神之血,念他恩情的人非常多。

  隨著遠離翡翠城,人跡逐漸變得稀少。

  忽然,明秀停了下來。

  前方有一隊蒙面人攔住去路,為首之人沉聲道:「明秀小姐,敝主人想邀請您來小住幾天!」

  明秀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她很鎮定:「貴主人是誰?」

  「明秀小姐到時便知。」

  蒙面人輕笑一聲,眾人散開,向明秀包圍。

  明秀眼睛閃過一道光芒,轉過身體,揚聲道:「你還不出來嗎?」

  無可奈何的嘆息傳來:「你是怎麼發現的?」

  虛影一閃,一道高䠷的身影倏忽出現在明秀面前。

  他背上背著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高的大弓,長髮束著紅繩,小小的三角眼帶著幾分昏昏欲睡,那張熟悉的臉龐,多了一圈淡淡鬍茬,平增幾分滄桑。

  明秀看清眼前熟悉的身影,大吃一驚。她睜大眼睛,驚喜莫名:「小秋哥。」

  熟悉的聲音,擊穿了厚厚的記憶之牆,撕裂了模糊朦朧的窗紙。一束陽光像劍一樣刺進他的心房,曾經魂繞夢牽無數個夜晚的少女倩影,從冰冷漆黑的夢境走到他身前,被陽光染上明媚的色彩,對著他巧笑倩兮。

  郁鳴秋忘記了呼吸。

  「我們剛剛抵達牆後,大家都累得夠嗆。這麼遠的長途行軍,戰部重建之後還是第一次。情況比預期更糟糕。該死的!我們只有兩個小時休息!感謝老天,我平時修煉沒有偷懶,雖然元力只恢復了六成,但是起碼沒有變成案板的肉雞。老實說,看到神之血的軍隊時,我都沒想過我能活下來,因為當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請原諒我的膽小。敵人的第一波攻擊,防線就差點崩潰。阿威死了,就在我面前,一根鑲嵌血晶的骨矛,刺穿了他的頭顱。他被骨矛吸成乾屍,我當時好像哭了,是的,我哭了。阿威是個好人,但他死了,我沒死。我砍死了兩個敵人,我已經忘了我怎麼做到的,我當時太害怕了,全身都在發抖。很快我就不害怕了,因為敵人又開始進攻了……」

  ——《牆後之戰》

  三天三夜,戰鬥極為激烈。

  簡陋的工事,無法給兵人和天鋒帶來太多的優勢,他們付出相當大的傷亡。不過兩人擔心的崩潰沒有出現,兩支戰部撐下來了。除了第一天的傷亡最大,後面兩天的情況要好許多。

  「這樣下去不行,」鐵兵人喘著粗氣,對昆侖道:「敵人的數量比我們多太多,我們消耗不起。」

  昆侖渾身纖塵不染,沒有沾染半點硝煙,但是她眼中的光芒黯淡許多。她只是安靜地聽,沒有開口,她知道阿鐵一定想到了什麼辦法。

  鐵兵人的金屬手指,沿著地圖向後一劃:「我們往後撤。」

  「往後撤?」「可是上面讓我們守住牆後啊。」「是啊,大人。您一定要三思啊。」

  昆侖也有些意外,她知道阿鐵是多麼想和神之血戰鬥。

  可是此時阿鐵竟然說後撤?

  鐵兵人臉上銀白面具泛著冰冷的光芒,面具露出的那雙眼睛,光芒閃動。面具眉心處,「兵人」兩個字黑黝深沉。

  鐵兵人沒有理會,徑自道:「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葉白衣還沒有醒轉。從進攻我們的兵力就可以看得出來,看起來戰鬥強度很激烈,但是對方實際投入的兵力其實並不大。說明對方還在試探,動作很小。如果葉白衣已經醒轉,進攻我們的兵力,遠遠不止這麼點。」

  其他人安靜下來。

  鐵兵人沉聲道:「這幾天進攻我們的戰部,分屬不同戰部。他們彼此之間缺乏配合,這也從側面證明葉白衣沒有醒轉,對方內部的意見不統一,這是我們的機會。接下來,我們徐徐後撤,注意,後撤的速度不要太快。盡量把敵人吸引到較深的位置。徵調令已經發出一段時間,後續的戰部也差不多快來了。我們盡量聯絡其他戰部,他們埋伏在後面,形成一個口袋,我們把敵人吸引進口袋,再把孤軍深入的敵軍吃掉。或者從側翼包抄,完成包圍。」

  有人問:「如果對方不上鉤怎麼辦?」

  鐵兵人道:「那我們可以在靠後的位置,重新佈置防線。」

  檸檬營地,滿地屍體,只有兩個站立的身影。

  「還有活口嗎?」

  「沒了。」

  兩人之間的對話,就像在說吃飯喝水,神情淡然,腳下遍地屍體視若無物。兩人身材高大,輪廓很深,相貌有七八分相似,赫然是一對兄弟。

  如果有人看到兩人,一定能認出他們的身份,夏侯兄弟。

  兄長夏侯俊,弟弟夏侯傑,兩人是一對孿生兄弟,從小天賦過人,同時晉升大師。如果是出生名門,那一定是段佳話。奈何兩人都是新民出生,從小飽經坎坷,性格憤世嫉俗,也造成他們喜怒無常的性格。

  「都問清楚了?」

  「問清楚了。」

  「這裡怎麼辦?放火燒了?」

  「容易暴露,還是抓幾隻荒獸吧。」

  兩人的對話非常簡單,沒有廢話。

  過了一會,兩人抓了幾隻荒獸,丟進營地。

  兩人漂浮在半空,看著腳下荒獸在啃食屍體,隨意地聊著。

  夏侯俊冷冷道:「師雪漫已經走了,艾輝重傷未癒,唯一有戰鬥力的,是竇瞎子。千載難逢好機會。」

  夏侯傑伸了個懶腰,興致缺缺道:「早點把正事忙完,還是新光城待得舒服。這次獎勵,夠我們逍遙一陣子。」

  兩人這次是接受了雪熔岩的任務而來。

  師雪漫態度強硬,要求傳令使取消雷霆之劍的消息,已經不是秘密。許多人在心中哀嘆,師雪漫果然對艾輝用情極深。

  有心人卻從中發現更多的信息,艾輝重傷,雷霆之劍只有三百人等等。

  艾輝手上掌握了雪熔岩煉製之法,那可是真正生財利器。

  除了天心城的底蘊深厚,其他諸城,少有不缺錢的。此刻的松間谷,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就像是身懷重寶的幼童,立即引來各方的覬覦。

  「想好怎麼問出雪熔岩的煉製之法嗎?」

  「抓住艾輝就行。」

  「那我們動作要快,打雪熔岩主意的人不少。要是被別人搶了先手,我們就白跑一趟。」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最好別被我們遇到,要不然他們死定了。走吧。」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4 16:4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5 22:51
第五百零三章  敵人來了

  樓蘭小心地把昏迷的艾輝從鐵簍劍塔中抱下來,早就準備好的藥水灌入艾輝的嘴裡。

  漆黑如墨的藥水,散發著濃郁嗆鼻的味道。

  每次看到樓蘭給艾輝灌藥水,其他的隊員都會露出同情之色。和艾輝的藥水比起來,他們食用的元力湯,簡直是人間美味。

  顧軒小口小口地喝著元力湯,目光偶爾會瞥向昏迷中的艾輝,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

  修煉把自己練昏迷,這是什麼境界?

  反正他是做不到。

  不光他做不到,整個雷霆之劍其他人都做不到。大家現在對艾輝徹底心服口服,之前還有人擔心艾輝受傷,他們前途渺茫,如今大家都不擔心。

  儘管艾輝的傷依然沒好,依然沒有半點元力。

  說實話,顧軒無法想像,沒有元力的人如何戰鬥,完全顛覆他的常識。他想得有點出神,美味的元力湯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有吸引力,無意識地一口一口往嘴裡送。

  艾輝確實沒有元力,可是這幾天的修煉,他們卻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的地方。

  七座劍塔的運轉非常流暢,不,比以前更加流暢!

  這才是顧軒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是他覺得最顛覆的地方。

  難道對劍修來說,元力真的不是必須的嗎?

  他覺得難以置信,完全違背常理,可是活生生的實例又擺在他面前。老大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在運轉劍塔?

  「老顧啊,要不要我幫你喝一點?我覺得你喝不太下去啊!」

  一個粗厚的聲音打斷顧軒神遊。

  顧軒回過神來,發現一個亮晃晃的大光頭湊過來,他笑罵一聲:「幹嘛呢?老徐!想從我這蹭元力湯,沒門!」

  老徐被說破企圖,也不生氣,嘿然道:「我這不是看你食不知味嘛!」

  顧軒白了一眼:「那也不能便宜你!」

  老徐有些好奇:「老顧你這兩天在想啥呢?心不在焉的。」

  顧軒在雷霆之劍中的實力僅次於艾輝,也是除了艾輝之外最接近大師的人,大家都非常佩服。最近顧軒的不正常狀態,大家都看在眼裡,有些擔心。

  顧軒雖然有些不諳世事,卻非不識好歹之輩,能夠感受到老徐他們的關心,便解釋道:「我是有個地方沒想明白。你說老大,明明沒有元力,為什麼還能夠控制大家的劍芒?」

  老徐楞了一下,旋即有些好笑:「就這個啊?」

  「對,就這個!」顧軒看著老徐:「難道老徐你也想過?想通沒有?」

  老徐理所當然道:「明明沒有元力,為什麼還能控制大家的劍芒?很簡單啊,因為他是老大嘛,老大不會誰會?」

  顧軒啞然,這個理由他簡直無法反駁。

  老徐繼續道:「老顧你想太多了。你說這劍修吧,從古就有,那個時候還沒元力。所以為什麼劍修一定要有元力?」

  顧軒楞住,沒錯!劍修的歷史比五行天要悠久得多,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元力一說,劍修為什麼一定要有元力?

  他不由失神。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艾輝的聲音:「所有人集合!」

  不知什麼時候,艾輝從昏迷中醒轉。

  大家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他們剛剛休息沒一會,元力體力都沒有恢復。

  大家修煉的劍招都不複雜,但是只要任何一個人不在節奏上,就往往意味著失敗。這也使得他們必須時刻保持高度注意力。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下千百次地揮劍,體力消耗非常驚人。

  每一輪修煉之後,大家必須休息,恢復元力和體力,才能夠繼續下一輪的修煉。

  雷霆之劍的修煉非常枯燥,比他們平時個人修煉要枯燥得多。

  各種抱怨層出不窮,比如劍招,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招。對大家來說,簡直無聊到死。所以有一種說法在雷霆之劍中非常流行。

  「我們真的是劍修嗎?我感覺不是。什麼劍修就來來回回連這麼幾招?你要單獨用,連一隻雞都殺不了。連雞都殺不了的劍修,怎麼也不好意思出去和人說自己是劍修啊!」

  倘若不是上次在檸檬營地的時候,艾輝親自釋放了劍塔的威力多麼強悍,估計沒人能夠堅持下去。

  充分的休息非常關鍵,這是這段時間大家修煉積累的經驗。如果沒有充分休息,根本無法應對這種高強度的修煉,出錯率會大幅度增加,沒有辦法修煉。

  所以當艾輝突然說集合的時候,大家都非常驚訝。

  「有情況。」

  這三個字立即讓大家警醒起來,現在還活著的元修,基本沒有菜鳥,戰鬥經驗都非常豐富。亂世之中,不光需要面對荒獸,還需要面對各種危險,貪婪、財富、爭執等等。

  大家紛紛把手中的碗扔到地上,站了起來。

  渾身纏滿繃帶的艾輝,目光明亮幾乎能夠照亮黑夜。

  剛才他的精神,進入非常特殊的狀態,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從來沒有「看」到那麼遠的地方,他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就彷彿察覺有危險在靠近,然後他「看」到了一些隱藏在夜色中的身影。

  在距離魚背城大約兩百里的地方,夏侯俊忽然停下來。

  身邊的夏侯傑露出警惕之色:「怎麼了?」

  兩人雖然性情無常,但是能夠活到現在,還活得如此滋潤,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夏侯俊低聲道:「剛才好像有人在暗中窺伺我們,你有感覺嗎?」

  「沒有。」夏侯傑搖頭,但是臉上警惕絲毫不減,目光緩緩掃過四周:「有高手?」

  「不太確定。」夏侯俊神情猶豫:「只是一瞬間,很快就消失,我也不太確定。」

  「小心些沒錯。」夏侯傑壓低聲音,目光寒光閃爍:「盯上雪熔岩的可不僅僅是我們,說不定來了高手,不要陰溝裡翻船。」

  夏侯俊嗯了一聲。

  兩人提高戒備,速度慢了下來。

  戰場上任何錯誤,都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亡。高手死於一個不起眼的疏忽,他們見識了太多。雪熔岩沒有得手,對他們來說僅僅是任務失敗,萬萬不至於為此搭上性命。

  魚背城,顧軒帶著一群人在城內來回飛奔。

  老大的命令很奇怪,把城內所有的燈都點亮。有篝火的地方,要把篝火都點著。

  他不太明白這樣能有什麼意義?疑兵之計?可是對方只要來了,就能馬上發現其中的貓膩。

  不過老大的命令,他不折不扣地執行。

  說起來也奇怪,老大是大師的時候,大家都服從命令,那是理所當然。

  可是如今老大重傷未癒,大家還是下意識地服從老大的命令,這就有點奇怪了。

  顧軒走南闖北,在很多城市混過,從來都是靠拳頭說話。任何一位大師,如果境界一旦崩潰,他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沒有人會再聽從他的命令,所有的尊敬都會消失。

  可是在艾輝身上,卻不是這樣。

  顧軒也試著從自己的角度去思索,自己為什麼會還聽艾輝的呢?劍塔自己能夠操控嗎?不能。自己連怎麼修煉都不懂,更別說讓大鐵簍飛起來。自己能代替老大嗎?不能。

  顧軒相信大家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都在艾輝的腦子裡。

  艾輝身上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氣質。

  至於艾輝現在不是大師,顧軒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太介意。在他眼中,艾輝一定會重新回到大師,就像樂不冷前輩那樣,現在只不過是艾輝的一個低谷。

  顧軒對艾輝重回大師信心十足,比自己晉升大師都有信心。

  真他媽的邪門!

  顧軒搖搖頭,他只能安慰自己。能夠做老大的人,身上總是會有一些特別的地方吧。

  魚背城燈火通明,而所有人趁著夜色,來到黑魚嘴山的山頂。在他們身邊,赫然是大鐵簍,那是樓蘭運上來的。

  夜晚的黑魚嘴山,沒有白天的壯觀,火山口的紅光,被冒出來的滾滾濃煙遮擋。

  夜晚的風拂過艾輝的臉頰,他就像剛剛從棺材中爬出來的木乃伊,看著遠方,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

  顧軒等人也順著艾輝的目光望去,什麼都沒有看到。

  「大家抓緊時間休息,敵人很快就來了。」

  艾輝的聲音,讓大家立即緊張起來,紛紛打坐休息。

  火山口安靜下來,只有樓蘭陪伴在艾輝身邊,看著遠方。

  周圍安靜極了。

  艾輝此刻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彷彿融入在夜色之中。他能夠看到從遠處吹來的金風,那微不可察的層層漣漪。腳下的大地和頭頂的蒼穹,都彷彿和他連為一體。他的目光跨越山川,跨越蒼穹,像是在俯瞰大地,又像是在承托萬物。

  沒有人察覺到,空中的風一靠近黑魚嘴山,就變得異常的溫順。只有艾輝身旁的樓蘭,有所察覺,樓蘭轉過臉,眼睛紅光閃爍,片刻之後也安靜下來。

  而在他們身後,翻騰吐泡的熔岩,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撫平了層層褶皺,光滑平整得就像燒紅的鐵鏡。

  艾輝露出癡迷之色,這是妙不可言的體會。

  世界在他眼中,不僅僅是元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若有所覺,立即從奇妙的狀態中脫離。他有些遺憾,如果能夠再多體悟一會多好。

  他把腦海中的雜念拋開,閃閃發亮的眸子,殺機無聲湧動。

  「敵人來了。」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5 23:04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6 20:54
第五百零四章  問心小築

  陸辰在翡翠城外的別院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名字,叫做問心小築。柴扉半掩,籬笆四周遍植喬木,空氣中藥香隱約,就像個世外桃源。

  柴門的左邊寫著「生死有橋」,右邊寫著「陰陽無斷」,上方是兩個挺拔俊秀的大字「手問心」,這亦是問心小築的來歷。

  問心小築平時很少訪客,除了專門而來的求醫者。陸辰的名氣很大,聲望極高,但是近些年處在歸隱狀態,幾乎不接受病人。

  清冷的月光,灑滿院落,三人對坐,淺斟慢飲。

  陸辰眉目間和明秀有幾分形似,只是臉部的線條要稍微硬朗一些,多了一分儒雅的氣質,黑色的長髮隨意披肩,寬鬆的白色長袍搭在身上,腳上穿著木屐,渾然一位灑脫不羈的文士。

  陸辰和郁鳴秋這對師兄弟之間,有著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郁鳴秋對明秀更是腹中萬千話語,卻同樣什麼也說不出口,話到嘴邊都變成酒。

  率先開口的是兄妹倆。

  陸辰有些責備地對明秀說:「小妹你也太冒失了,這是沒出事,如果出事了就危險了。竟然都是死士,我會去查清楚。」

  明秀吐了吐舌頭,露出幾分頑皮的神色:「除了小秋哥,我還有其他準備。」

  她只有在大哥面前才會露出這小女兒姿態。大哥從小對她呵護備至,兩人的感情深厚,比起老謀深算有些疏離的父親,她更信任大哥。

  陸辰也只是習慣性地說一句,他知道小妹不是冒失的人,肯定另有準備後手。他臉上帶著幾分寵溺地笑道:「說吧,小妹你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反正肯定不是來看望大哥的。」

  明秀便把艾輝的事情說了一遍,陸辰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連在喝悶酒的郁鳴秋也不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酒盞。

  「螟蛉果很麻煩。」陸辰沉吟:「借助雷霆之力來對付螟蛉果,這個方法很大膽,我也從未試過想過。從他的效果來看,應該是壓制了螟蛉果。但是天地雷霆太霸道,即使艾輝修煉的是雷霆,只怕身上的傷都不輕。沒有丟掉性命,只怕五府八宮也承受不了。」

  明秀立即露出緊張之色:「那怎麼辦?」

  「五府八宮如果受傷過重,我也沒什麼辦法。」陸辰搖頭,露出遺憾之色:「五府八宮就像人的骨架,倘若受傷的地方不多,還能想辦法治療。如果受損的程度很嚴重,基本就無法修復。五府八宮彼此相連,關係微妙,想要重建,就不是人力能夠做到。」

  從進來就沒說話的郁鳴秋忽然開口:「我倒不這麼看。」

  兩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

  郁鳴秋道:「不要忘了樂不冷前輩,他曾經受過更重的傷。艾輝性格堅韌,不是認輸的人。」

  艾輝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希望如此。」陸辰點頭道,他和艾輝沒有接觸過,對其為人並不了解。他轉過臉對明秀說:「你走的時候,取三根生木枝,有多少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明秀歡喜道:「謝謝大哥。」

  生木枝是大哥壓箱底的寶貝,一口氣給她三枝,真是下了血本。生木枝的名氣比螟蛉果更大,號稱只有一口氣,就能救活過來。每一根生木枝,蘊含一縷本源的生機,是萬物生機之源。

  生木枝是陸辰醫術大成之後的獨創之物。

  便是岱宗,對生木枝亦讚不絕口,認為開一代之新。

  看妹妹滿心歡喜的模樣,陸辰搖搖頭,轉臉看向有些陌生的郁鳴秋:「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年都跑到哪裡去了?」

  「蠻荒深處。」郁鳴秋端起面前酒盞一飲而盡,淡淡的鬍茬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滄桑:「很好奇蠻荒再往裡是什麼,就去看看。」

  陸辰上下打量郁鳴秋,片刻展顏笑道:「不容易啊,活著回來了。」

  郁鳴秋哈地笑出聲,滿懷感慨道:「是啊,活著回來了。」

  大家能夠從他的感慨中聽出來,這些年他在蠻荒深處一定經歷許多的磨難。蠻荒深處,這四個字就像有魔力一樣,吸引著大家的興趣。連一向不問世事的陸辰,都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郁鳴秋本身就不是什麼沉默寡言的人,隨著話閘子打開,人也變得活躍起來。

  講起他在蠻荒深處的一些經歷,眼角的餘光瞥見明秀聽得入神的表情,他講得更賣力,聲情並茂。他天生就頗有幾分搞笑的天份,不一會就逗得大家開懷大笑。

  郁鳴秋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遠處的魚背城在夜色中燈火通明,異常醒目。

  兩人之前還擔心找錯地方,看到魚背城立即鬆了一口氣。

  夏侯兄弟的速度慢下來,在剛才夏侯俊發現異常之後,兩人就特別注意周圍的情況,很快就發現許多競爭對手。

  夏侯傑有些躍躍欲試:「小螞蟻不少,要不要清場?」

  夏侯俊搖頭:「肯定有高手潛伏在裡面,不可大意。而且此事犯忌諱太多,千萬不要暴露身份,否則有命賺也沒命花。」

  夏侯傑嗯了一聲,目光恢復幾分冷靜。

  雪熔岩牽涉到的利益太多,很多大勢力都覬覦已久,蠢蠢欲動。但是沒有人敢公開搶奪雪熔岩,師北海屍骨未寒,師雪漫踏上戰場,此時來搶奪雪熔岩,必然遭到天下人唾棄。

  夏侯兄弟深知其中利害,如果他們兩人偷襲松間谷的事情暴露出去,那絕對沒有一個勢力敢公開接納和庇護他們。

  來之前,他們就被反覆告知這一點。

  夏侯俊低聲道:「我們不用著急,先等等,等別人出手。等場面比較混亂,我們再出手。」

  夏侯傑點頭示意明白。

  他的性格雖然暴躁,但是在戰鬥中卻如同換了一個人,非常沉得住氣。

  兩人小心地避開周圍的競爭對手,悄然靠近魚背城,一直到山腳下,才再次潛伏下來。兩人非常擅長潛行,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們躲在一塊岩石下面,和黑暗融為一體。此處距離魚背城,只有不過數里地。這點距離對兩人來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他們就像老練的獵人,等待其他人先動手。

  時間悄然流逝,但是沒有動靜。

  夏侯兄弟沒有半點焦躁,反而愈發警惕,這恰恰說明這次來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獵物很孱弱,沒有什麼威脅,危險的是其他獵手。

  不光是他倆,其他人也是同樣判斷,否則也不會遲遲沒有人動手。

  夏侯傑忽然道:「大哥,有點不對。」

  夏侯俊聞言精神一振連忙問:「有誰動手了?」

  「不是。」夏侯傑滿臉狐疑:「這座城……好像太安靜了點。」

  夏侯俊先是一楞,旋即心中一突,連忙凝神望去。魚背城依然燈火通明,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一片死寂。

  不對!

  如此近的距離,他們應該聽得到魚背城的人聲,可是哪怕他凝神細聽,也聽不到半個人說話的聲音。

  夏侯俊背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有埋伏!

  他忽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難道松間谷此時還有什麼力量?

  他在心中仔細盤算了一下,整個松間谷只剩下竇先生一位大師。竇先生的實力那是沒話說,和他們兄弟中任何一個人都在伯仲之間。然而雙拳難敵四手,還有那麼多人潛伏在暗處,倘若利用得當,竇先生一個人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浪。

  還是消息有誤?

  他們擔心的是樂不冷突然回來。樂不冷那個怪物,誰也不想碰到。倘若不是上面一再保證,樂不冷正在全力等待岱綱,他們絕對不會接這活。

  忽然,夏侯俊的心中一動,目光看向前方的山脊。

  一團黑影在夜色中悄無聲息蠕動,如果不是他們擅長潛行,注意力又高度集中,只怕都發現不了。

  兩人精神一振,瞪大眼睛。

  有人忍不住動手了!

  正好有人先給他們探探魚背城的深淺。

  不光是夏侯兄弟,在黑暗中還有許多雙目光,齊齊盯著燈火通明的魚背城,他們也發現了魚背城的異常。

  山頂上。

  就在上次鐵妞和自己告別的岩石上,大鐵簍劍塔橫置其上。

  艾輝沒有想到,【大劍】的第一戰會發生這個時候,會發生在這裡,而且第一戰就需要面對如此強勁的對手。

  落滿風雪的群山和風雪中的那道遠去的倩影,在艾輝眼前一閃而過。

  亮如星辰的眸子朝遙遠的某處看了一眼,北海之牆就在那個方向吧。

  他輕輕拍了拍身下的鐵簍。

  早就準備好的隊員們紛紛站起來,他們的元力和體力已經恢復到最巔峰。雖然他們還沒有看到敵人,但是他們知道敵人已經來了。

  包括顧軒在內的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雷霆之劍第一戰!

  從山頂俯瞰,視野絕佳,眼力好的譬如顧軒,捕捉到燈光下的一道虛影,果然有敵人!

  艾輝揮動手中的無鋒劍,一股氣勢頓時瀰漫開來。所用人精神一振,握著手中的長劍,注意力高度集中,這是準備戰鬥的信號。

  黑魚嘴山山頂,一聲悠揚的劍鳴,打破寂靜的黑夜。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6 21:11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7 17:15
第五百零五章  一劍霜寒天曉

  成寧風小心地摸向魚背城。

  他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太安靜了,整座城一點聲音都沒有。城內的燈火綽約,難道是一座空城?他自恃潛行的本領高超,雖然心中警惕,但依然決定一探究竟。

  真是一座小城,顯然是倉促建成,規模小,防禦差。

  成寧風心中暗自搖頭,松間谷的實力果然如外界傳言那般,大半都是師雪漫撐起來。師雪漫一走,就散架了大半,連雪熔岩都保護不了。

  艾輝還受了重傷,只需要小心竇先生就行。在師雪漫的隊伍中,發現了楊笑東和樂不冷的徒弟祖琰。

  成寧風還是不敢大意,神經緊繃,小心翼翼翻過城牆,隨時防備來自城內的襲擊。

  然而什麼都沒有。

  城內的街道空曠無人,所有的燈光都亮著。

  莫名地,成寧風心中升起一縷寒意,空蕩蕩的城市,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等待獵物上門。

  成寧風定了定神,長長吐出一口氣,對方只不過故弄玄虛罷了。擺個空城計,嚇唬誰呢?到最後,還是要看誰的拳頭最大,誰的刀更快。

  就在此時,他隱約聽到一聲劍鳴。

  像是在遙遠的地方傳來。

  上面……是山頂嗎?

  成寧風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抬頭看去,然後他看到一道劍光。

  一道雪亮如銀的劍光從天而降,瞬間的光芒,照亮夜晚的蒼穹,連滿城的燈火,都被壓制得黯淡無光。

  那是什麼!

  成寧風的瞳孔驟然收縮,倒映著一點銀芒。

  銀光一閃,劍光就到了他面前,把他臉上的恐懼絕望照得纖毫畢現。

  這……這是什麼?

  成寧風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無法,把這道像碗口一樣粗細的光芒和劍芒聯想在一起!

  他的身體紋絲不動,粗壯的劍芒,毫不費力的貫穿他的身體。

  他呆呆地站立,就像泥塑木偶一般,胸口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能夠清晰地看到他身後的地面和地面上那個深不見底的深坑。

  全身的血液還沒有來得及從傷口的四周噴湧而出。

  尖銳凌厲的嘯音姍姍來遲,伴隨著狂暴的氣流,轟在成寧風的身體。成寧風的身體就像脆弱的布偶,瞬間被撕裂成數截,血雨噴灑滿牆。

  夜晚重歸萬籟俱寂。

  魚背城的燈火依然通明。

  岩石背後潛伏的夏侯兄弟臉色此時已經徹底變了。

  「山頂,劍芒是從山頂來的!」

  「肯定是一種劍陣!」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懼。剛才那一劍,他們沒有看清楚。對於大師來說,這是異常罕見的。

  經驗豐富的老手,最害怕的就是未知。再厲害的敵人,都會有破綻,都能找到破解的辦法,而未知意味著無法預測。

  山頂上,夜風微涼。

  鐵簍劍塔就像醜陋的鋼鐵怪物,盤踞在巨岩之上,居高臨下冷冷注視著下方的獵物。

  雷霆之劍的隊員們歡呼鼓舞,剛才那道黑影是他們的第一個戰果,大家陷入亢奮之中。之前大家都很擔心雷霆之劍到底有沒有前途,直到現在,他們才徹底放下心來。

  大鐵簍醜是醜了點,但是用得好,也是防守利器啊。

  雖然比不上鎮神峰那麼攻防一體,變化多端,但攻擊力也一樣不小啊。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欣喜之色,有戰鬥力是在亂世之中生存的保證,就連顧軒臉上都忍不住露出喜色。如果他們知道,剛才擊殺的那道黑影是著名的【黑霧狼】成寧風,一定會更加吃驚。

  艾輝看大家有些太興奮,只好輕咳一聲:「準備下一波攻擊。」

  激動的大家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劍鳴再響。

  失敗!

  艾輝暗自搖頭,還是要多訓練啊。大家剛才都太激動,心情沒有平復,竟然有十三個人出現失誤。

  失誤率這麼高,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了。

  但是艾輝並沒有責怪大家,大家的激動他可以理解,所有的精銳都不是一夜能夠練成的。失誤的隊員,也露出訕笑,有些不好意思。

  再來!

  劍鳴響起。

  再次失敗,雖然大家努力地平復,還是有五個人出現了失誤。

  訓練和實戰之間的差別巨大。訓練能夠做到百分之九十的成功,在戰鬥中能做到百分之六七十就已經非常不錯。

  夏侯兄弟對視一眼,光芒閃動。

  「果然是劍陣!威力很強,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失敗三次,成功一次。」

  兩人都是戰鬥經驗豐富之輩,很清楚對付這樣的攻擊,什麼方式比較合適。但是兩人沒有動,他們能想明白,其他人一定也能想明白。

  果然,幾道身影暴起,像閃電一樣朝山頂衝去。

  他們已經看出來,魚背城就是一個誘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而艾輝把劍陣佈置在山頂,居高臨下,位置絕佳。

  但是,只有四分之一成功率的劍陣,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山頂鐵簍劍塔的隊員們,看到沿著山脈疾衝而來的幾道身影,頓時一群騷動。

  就在此時,艾輝冷靜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全體閉眼。」

  大家楞了一下,但是隨即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之後,他們很快安靜下來,氣息也變得平穩下來。

  艾輝裸露在外面的眸子,熠熠發光,就像湧動的星辰。

  劍鳴再次響起。

  刷,長劍整齊揮動,劍芒如水波。

  雪亮的劍芒再次照亮夜晚的蒼穹,照亮遠處的莽莽群山。

  劍芒倏忽破空而去,在夜色中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痕。

  疾衝而來的一道身影若有察覺,拼命地變幻身形,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突然他身邊多了好幾個身影。

  夏侯傑忍不住喊了聲:「好!」

  他已經認出來此人是誰,【千影刀】岳重陽!

  岳重陽是一位大師,他的大師之道是【分身】,他能夠幻化多重分身,這些分身真假難辨。岳重陽把分身和刀術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獨樹一幟的【千影刀】。一旦施展起來,千影重重,刀光如浪,千層萬疊,讓人難辨東西,深陷其中。

  看到岳重陽在如此關鍵時刻,施展出【千影刀】,夏侯傑忍不住喝彩。

  破空而至的劍芒,如同閃電,肉眼難以捕捉。

  洞穿一道身影。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們充滿期待,一定是失敗!天空中身影超過十個,他們根本分辨不出來。

  一定落空……

  下一刻,天空重重身影,就像氣泡般同時湮滅。

  只剩下一道充滿驚愕的身影,男子呆呆看著胸膛碗口大的貫穿傷口,臉上滿是不能置信。他來不及想明白敵人為什麼能夠捕捉到他的真身,遲來的尖銳凌厲劍嘯伴隨著激盪的氣流,就像一把重錘狠狠擊中他的身體。

  轟!

  半空中,岳重陽的身體瞬間被撕裂,血雨炸開,場面極為血腥。

  同時暴起的其他幾道身影不自主一滯,每個人腦袋都出現一個短暫的空白。比起剛才的成寧風,千影刀岳重陽,實力要強勁得多,他是一位大師。

  而且岳重陽還是在施展千影刀的時候被擊殺,給大家帶來的震撼和衝擊,遠比成寧風大得多。

  山頂的艾輝肅立在劍塔之上,俯瞰著下方,眼眸中無悲無喜。

  體內的劍雲,緩緩流轉,周圍的一切,如同倒影般在他心中纖毫畢現。艾輝沒有聽過千影刀岳重陽的名字,但是剛才那些元力幻化的分身,還是讓艾輝驚嘆不已。

  非常有想像力的大師之道!

  如果換做以前的自己,肯定無法分辨哪一個是真身。

  但是如今的他,「看」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元力。

  體內的元力空蕩蕩,但是艾輝卻看到另外一片天空。此刻他的心中,異常的平靜,心神無波,他揚起手中的無鋒劍道:「準備下一波。」

  艾輝的平靜感染其他人,大家心中的雜念消失,閉著眼睛,全神貫注。

  劍鳴再響。

  驚醒下方震驚中的眾人。

  劍芒破空!

  又是一道身影被劍芒貫穿身體,緊接著被接踵而至的劍嘯和氣流撕裂,血灑長空。

  剩下的一道身影,臉上浮現恐懼之色,忽然掉頭就跑。

  他心中只剩下恐懼,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厲害的劍陣。讓他想起了鎮神峰!是的,山頂的劍陣,讓他想起來無可抵禦的鎮神峰。

  然後他剛剛衝回去數里,一道劍芒再度撕裂夜空。

  穿透他的身體,沒入前方的黑夜中。

  啪,身體再度粉碎。

  夏侯兄弟面色如土,他們知道今天撞到鐵板了。

  松間谷竟然有如此厲害的劍陣!

  他們同樣想到了鎮神峰,如此恐怖的威力,只有鎮神峰才能媲美。到目前為止,鎮神峰只有長老會掌握的天心城才能夠煉製,其他城市都無法煉製。

  鎮神峰是天外天最強悍的重器。

  但是現在多了一個競爭對手,這種不知名的劍陣。

  松間谷到底什麼來歷,竟然會有如此恐怖的利器?他們現在才明白,外面所有的勢力,都低估了松間派。

  現在沒有人想著雪熔岩的事情。雪熔岩和這種不知名的劍陣比起來,微不足道。

  他們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安全離開!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7 17: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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