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201
V123210 發表於 2019-1-5 11:49
十四章 成全

    龍雲兒的表現,讓溫去病腦裡「轟」的一聲,浮現出來的想法,就是:妳這出來又是演哪一出?添什麼亂啊?

    自己正嘗試解決的,是修復輪迴通道之事,至於帶著雲兒離開一事,觸及屍龍的根本利益,除非完成條件,否則多言無用,如果自己表現出想在這上頭使力,很可能會觸怒冥界屍龍,讓其認為這邊得隴望蜀,不知好歹,連帶輪迴通道之事一起談崩。

    因此,龍雲兒這時候跑出來提真心相愛,請求成全愛情,是相當犯忌諱,甚至是絕不能碰觸的底線,溫去病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就是事情要糟,說不定,還得立刻就拉著龍雲兒逃跑。

    果然,老嫗的獨眼中,首先綻放出來的,就是一股滔天怒意,凶厲的紅色目光,讓人不寒而慄,饒是溫去病身經百戰,一瞬間都有種被咬在龍嘴裡的顫慄感,懊悔沒有早一步拉著龍雲兒逃遠。

    不過,後面的發展,就有點不太對了……

    老嫗屍軀一震,卻沒有發力出招,而是腳下踉蹌,噌噌噌連退數步,到了桌旁,這才勉強一扶,撐住軟弱無力的身子,幽怨地看著跪在那裡的龍雲兒,伸出她蒼老的手指,激烈顫抖。

    這一幕,完全看傻了一旁的溫去病,要知道,自己賭上性命,或有可能一擊讓屍龍退半步,而剛剛它連退數步,還軟了身子,這換算成力量,怎麼都是永恆者出手的級數了,天曉得龍雲兒到底做了什麼?她到底做了什麼?

    「妳、妳居然為了這小子……」老嫗咬著牙,聲嘶力竭,「這些年,我含辛茹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妳拉拔到這麼大,妳竟然……」

    「姥姥的教養之恩,雲兒終生不忘。」龍雲兒回過頭,望向與自己牽手的男子,眼神無比溫柔,「雲兒只是喜歡哥哥,想幫著他,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與他在一起,看他整天開開心心的……」

    平靜而堅定的聲音,溫去病心中一陣暖熱,剎時間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真?是戲?抑或人生如戲?

    龍雲兒轉頭回望老嫗,眼中隱然有淚,「請姥姥成全。」

    老嫗不住搖頭,長聲嘆息,最後仰首望天,沒有生機的灰白枯發傾落,「冤孽,冤孽,妳這是前生的冤孽……」

    溫去病跪在那裡,腦子里根本是一片空白,雖然很急切地感覺,自己好像應該說點什麼,可腦中千百套路閃過,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定位目前角色?又該說哪樣的對白?

    最後,老嫗屍軀一震,揮手指向外頭,「妳走!給我走!忤逆不孝的東西,我再也不想看到妳,妳有膽子出這個門一步,就永遠也別再回來!」

    聞言,溫去病整個混亂了。

    最初,他還是想誇上一句的,居然用上了趕出門這個套路,姥姥不愧是苦情行家,戲癮大發之下,連本來的約定都全數拋到九霄雲外,什麼靈異現象,什麼九龍塔,全在姥姥心中成了浮雲。

    既然不用完成條件,就可以把人帶走,那自己就不用客氣了,頂多對小白不好意思,但大好機會,如果不把握,帶著龍雲兒自由逍遙,要傻傻留在這裡坐牢,那就真是傻了。

    不過,對白說到最後一句,感覺就不對了,雖然仍是萬古長紅的老套路,但前後兩句話相互衝突,溫去病不光臉綠,還很想上去敲敲這位情緒激動的老太太,問問:導演,妳這樣導戲對嗎?妳到底是要她走?還是要她別走啊?

    溫去病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雖然想要趁機揩油,但是這場戲一個不對,結局很可能就脫出自己的控制,偏到不知道什麼境地去,還是老實做個看客,不要參合到如此神經的腳本裡去。

    但身邊的龍雲兒,完全就是專業演員的素養,聽著那麼自相矛盾的台詞,一點違和感也沒有,昂首無悔地道:「雲兒不會離開黑山的……雖然雲兒愛的是哥哥,但愛並不意味著佔有,只要哥哥平安幸福,雲兒從此就心滿意足了……」

    「……呃,妳這樣講之前,問過我嗎?」在婆媳夾縫中,溫去病很努力地找著自我的定位,「其實我覺得……」

    「如果雲兒走了,姥姥就孤零零一個,在這黑山裡,一定很寂寞。」龍雲兒搶在溫去病之前,微笑說話,「雲兒想要留在黑山,繼續陪著姥姥,那姥姥就不會再無聊了。」

    「妳、妳這孩子……怎麼……怎麼能……」

    老嫗這次沒有再後退,反而是幾下快步,來到龍雲兒身邊,將她牢牢抱住,眼淚不斷從獨眼中流下,放聲悲嚎,「妳怎麼那麼傻?妳怎麼那麼命苦?那麼苦命啊啊啊啊啊啊~~~~~」

    悲傷的慟哭之聲,震動小樓,響徹雲霄,整個黑山之內,一陣陣哭音迴響,愁雲慘霧翻騰,還有溫去病滿滿的無奈嘆息,甘拜下風。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雖然自己壓根無法理解,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思維,但……隨便她們吧,反正她們開心就好了。

    溫去病一直覺得,自己和龍雲兒心有靈犀,很多事情不用開口,彼此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但此時此刻,卻又覺得自己完全就像個路人,徹底被眼前這兩位,旁若無人地排除在外,這感覺……真是怪透了。

    而更怪的事情跟著還有,淚水從來就是人世間最神奇的造物,什麼滔天血仇、千年執念,往往都在一番淚水傾瀉後,就會徹底化為烏有,這素來是非情感類生物最不能理解的東西。

    原本很難談的東西,應該要花費極大代價,甚至冒死,才有可能說動的東西,就在這相擁而泣之後,全都變得不重要,什麼障礙都沒有了。

    ……什麼輪迴通道,什麼千年苦撐,什麼耗損……姥姥大手一揮,通通都不算事了。

    「……溫女婿,那個什麼續接通道的事,就這樣定了吧……什麼?我可能因此要在這支撐通道幾千年?沒事,說得好像我不用撐通道,就可以有別處去似的……反正不能出門,撐撐通道不過順手而已,哈哈哈……」

    「什麼?精氣耗損?我九重天頂,這點小消耗,不過九龍一鱗,壓根不算事,算得上什麼?你是在小看我是嗎?一個連萬古都不是的小蟲子,不把九重天放眼裡?告訴你,我們的能為,不是你能臆度。」

    老嫗坐在那裡,滿臉的不在乎,溫去病已經站了起來,在對面執子侄禮,滿臉陪笑,肚裡卻早已牢騷到天際。

    ……這和我早先的抱怨根本一模一樣啊,如果你有這麼強的覺悟,剛剛怎麼不說?現在一轉眼,什麼都可以不是事了?

    在老嫗的身旁,龍雲兒微笑捶肩,本質上,這完全是一種敲打屍體的行為,但龍雲兒仍做得很認真,完全就是一副親慈女孝的模樣,在她的斡旋之下,老嫗變得格外好說話,幫忙延展輪迴通道的大事,就像芝麻綠豆般一言而決。

    之前,溫去病曾估計此事很是難辦,想了多種交涉策略,有軟有硬,卻作夢都想不到,最後會是用這樣的方式談妥,如果過程傳揚出去,自己肯定成為諸天的大笑柄,至少小白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嘲笑的機會。

    也多虧雲兒起到作用,她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幸運星,有她高懸的地方,自己就無往不利,通暢無阻。

    不過……這回她的溝通法,也著實讓自己不敢恭維,和冥界屍龍一起玩得太歡,自己很擔心她會不會被帶壞,或是玩壞了……

    別的不說,輪迴通道的事才剛了,老太太的戲癮又犯了,臉色一變,對著端茶過來的龍雲兒,再次玩起了婆媳相處的經典套路。

    「……叫妳端杯茶,這麼燙,妳想燙死我啊?」

    「……這杯茶為什麼這麼涼?妳想冷死我嗎?」

    「哼!這杯倒是不冷不熱了,但這麼晚才上,我渴都渴死了,妳這沒良心的,是不是要渴死我?」

    經典的惡婆婆三斧板,讓旁邊的溫去病再次表情抽搐,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免得要在旁邊看得受罪,但看眼前這兩位玩得很歡,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嘆氣了。

    ……或者,為了與她們溝通,自己也該去太一那裡下個訂單,買一套古今婆媳經典苦情戲大全,好好研究一下。

    溫去病冒出這想法,跟著,目光瞥向頂上,穿透小樓的房頂,穿透黑山,直視頂上連結的那片奇異空間,確認一道道時空震波開始發散,那個充滿玄奇波動的神妙空間,正被催發,朝著某處延伸過去。

    與此同時,遙遠的冥府之內,穩坐寶座上的小白,抬頭仰望天空,穿透漆黑天幕,看入構成冥府的諸多法則,依稀看見……法則之壁正受到巨大衝擊。

    「好傢伙,果然不負眾望,居然連那個老怪物都能給擺平……」

    小白的皇者目光,穿透千萬里空間,見到那個正散發著瑰麗光華的虛空隧道,不斷向冥府這邊延伸,一下就把原來斷裂的部分續上,更朝冥府推來。

    「……不過,才這麼點時間,就把那個完全不聽人話的老怪物擺平,真是有一套!不愧是專門負責處理怪物的。」

    發動冥皇權柄,大開冥府防禦,讓輪迴通道毫無阻礙地伸展過來,直接接上了六道輪迴盤,兩者相連的一瞬,原本黯淡無光的六道輪迴盤,驟然大放光明,腐朽、鏽蝕盡去,更開始慢慢輪轉,隨著通道的變動,演化輪迴六道極意。

    輪迴法則的波動,迅速掃過整座冥府,剎時間,無數鬼物的歡喜讚歎之聲,響徹九天。

    冥府再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5 11:49
十五章 知面不知心

    位於冥府之路最末端的六道輪迴盤,或稱六道台,是所有亡魂歷經煉獄洗罪,痛裁身心後,進入輪迴通道轉世的重地。

    之前冥府內驚天一戰,小白身成冥皇之後,不管不顧,透支冥府資源,發出超限一擊,大破各路入侵者,卻也造成冥府崩壞,輪迴通道斷裂,現在重新接回,冥府法則補全,整個天地驀然劇震,黑暗之中,大放光明,漂浮在冥河之上的不散濃霧,迅速散離,

    被冥河阻斷前路,渡河不得的萬千亡魂,看見濃霧消失,頓時爆出連串歡呼聲,一艘艘渡船,也在冥府船伕的操控下,迅速朝它們駛來。

    一船又一船的亡魂,迅速被渡船運送到對岸,又在鬼卒的引領之下,漸漸穿過高聳入雲的圍牆,接受審判。

    過不多時,冥府內煞氣加重,諸般刑獄之內,慘嚎聲響徹雲霄,各種殘虐酷刑,加諸罪魂之身,重新開始滌罪洗怨。

    冥府,重回舊觀,億萬鬼物的最終希望,重新照亮整個鬼界……

    「……那傢伙,又可以得瑟了!」

    邪魂嶺上,霸皇遙望遠方,口中不滿,臉上卻露出笑容。

    遠處冥府的動靜,瞞不過萬古大人物的耳目,不只是霸皇看得到,就連身旁的鬼韜都看得一清二楚。

    「冥府已經修復完畢了?這麼說……」鬼韜驚道:「那股力量,又可以重新啟動了?」

    冥府內先前一場亂戰,震絕當代,不光是有份出手的萬古,個個都被打得抱頭鼠竄,就連沒參戰的鬼韜,都思之不寒而慄,尤其是最後小白借助冥府加成,一人化七,七名偽永恆並立於世,絕代雄威,真正當得上永世無敵這個評價。

    若單單只是如此,鬼韜還不會有太大壓力,畢竟冥皇威能,並不能出冥府,是個關起門來就無敵的存在,只要不犯傻,想閻羅陰蛟一樣跑它地頭上去挑釁,它也傷不到誰。

    問題是……自己所跟隨的這位主公,卻是個極度不安分,會到處挑事尋戰的,冥皇的那股無敵之力,於別人是恐怖,於他卻是極大誘惑,誰也說不準,這位會不會一下鬥志充腦,把刀一拎,就跑去挑戰當代冥皇了……

    「哈!」

    看出下屬擔憂,霸皇笑得爽朗,「不用擔心,我又不是沒了腦子,怎麼會去做這種傻事?」

    不說還好,說了這句,鬼韜的表情卻更為陰沉,想起不久之前,這位也是撂下同樣一句話,讓人以為他會理智的隔岸觀火,卻在關鍵時刻衝了出去,幹了絕對不理智的冒險行為,還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的。

    霸皇笑道:「今次不同,我和那傢伙另有戰約,為了尊重彼此,自當是我將本身實力磨礪至巔峰,才再去找他試刀,否則,倉促挑釁,不但是對彼此武格的不尊重,為他所敗後,還會被恥笑千百萬年,這可讓人受不了。」

    鬼韜欠身行禮,「主上的實力,當世萬古無雙,取回霸刀之後,連永恆者也要忌憚,自然無懼任何挑戰……」

    「是啊……」霸皇目光轉向,望著天邊,「我是無懼,但你卻怕了,明辰特別來訪,之前該是向你打過招呼的?或者……根本是你和他打的招呼?」

    鬼韜大驚失色,顫聲道:「這……」

    冥府之戰中,霸皇的表現極為不妥,不但打破自己說出的話,無視風險跳出去奪刀,對溫去病表現出不合理的善意,更在關鍵時刻,出手護衛小白,擋下了原本該是同一陣線的魔主,間接導致魔主最後被小白重創,這連番問題下來,他自己行若無事,任性而為,下屬和盟友卻坐不住了。

    魔主親身降臨邪魂嶺,此事震動諸天,但事先連一聲招呼都沒向霸皇打過,就這麼拎上好酒,直接出現在大會堂門口,毫無半點架子地訪友。此舉雖然甚合霸皇脾胃,但他又不是胸無韜略的莽夫,豈會看不出個中含意?

    不請自來,事先還不通知,說是驚喜,其實更有突襲的意思,霸皇如何不心下雪亮,而從鬼韜當時的反應,霸皇更是明白,「他突然到來,你並不吃驚……好吧,就當你處變不驚……」

    霸皇微微一笑,沒有太多言語,卻不怒而威,鬼韜心驚肉跳,正待跪下請罪,被霸皇搶先抓住肩頭拉住,制止了動作。

    「主上,我……」

    「不用嚇得尿褲子,你什麼了?這件事你做得……」霸皇一頓,啞然失笑,「也不能說沒錯,不過,確實可以理解……我的狀況,讓你感到不安?」

    「主上……確實有不少變化。」鬼韜豁出去了一樣,坦然直言,「若是當年的主上,此刻等待我的,肯定只有當頭一刀,您的變化讓臣下不解,為何會對一個人族破格禮遇?」

    聞言,霸皇大笑,「哈哈哈,才只死過一次的你,懂得什麼是多世為人?每一世不同的記憶,不同的際遇,如果還一點改變都沒有,就是毫無進步!我可不敢說萬古之前的我,就已經完美無瑕,全然不需要進步了,不然也不會最終隕落不是……那小子,確實我欣賞他,他身上有些亮點,就是萬古之前我遇著,同樣也會欣賞……」

    鬼韜卻肅然道:「正常的欣賞,是主上霸氣胸懷的表現,但對溫去病……主上不惜以身涉險,自毀初衷,在不該動的時候,強執霸刀,這……您欣賞他到了甘願為之捨身的地步?」

    上位者能夠容忍手下的小小算盤,卻不等於能接受連續質疑,這是對權威的挑釁,鬼韜很清楚這一點,果然當這番話出口後,霸皇臉色直接一變,眼中流露一抹怒意。

    「戰刀原本就是我神軀所化,只是因為被作了手腳,不想讓人得計竊笑,才不急著回收,你還真以為我怕了鬼君那老東西嗎?要不是它被仁光鎮壓,我早就找上門去和它算賬了!」

    霸皇冷笑道:「什麼九陰怨火,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剛好利用這機會,與他隔世一斗,說什麼捨身、危險,你也太小看本霸皇了。」

    主君的壯語,豪氣干雲,鬼韜也很想簡單地點頭稱是,但就是因為自己謁見主君的機會最多,日夜追隨,才會比其他人所知的要多,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東西,著實讓自己日夕不安,心中難寧,這才不得不引來魔主。

    過去,霸皇常在這座大會堂的寶座上,靜靜坐著,如同化身石像,是冥思,也是修行,引發諸多異相,斷過去,戰未來,過程中所透出的氣息,既有萬古神靈,無上皇威,亦有霸者煞氣,甚至還有仙家之氣。

    這些不同屬性,卻又同等強橫的氣息,隨著霸皇的修練,不住強化、提純,交互衝擊,漸漸形成一條無上之道,最終通向永恆至境,這是鬼韜所看得懂的部分,而透過這些觀摩,它參照自身,若有所悟,同樣獲得不小的提升。

    但打冥府之戰歸來,坐在寶座上的霸皇,卻整個不同了,靜靜坐著的他,仍是一語不發,幽深的眼神似在注視無限遠處,透發出來的氣息,卻非皇、非霸,不見仙神,唯有深深怨毒,刻骨而發。

    靜默的人影,手握霸刀,無聲在寶座上燒去了皮肉,化為一具無比怨厲的火骷髏,而從那無目雙眶中看出的每一眼,都是對這諸天萬界的極致詛咒!

    那種目光,就連身為鬼物的鬼韜,都忍不住從心裡發著寒顫。

    ……這是,真正的怨鬼!怨天、怨地、怨蒼生,要將世間一切都拖著一起,同墜無間……

    每次,鬼韜都在恐懼中,生出這樣的感嘆,但每次當霸皇離開寶座,走出大會堂,卻又恢復如常,談笑風生,豪邁干雲,與寶座上的那具怨火骷髏,完全判若兩人,根本沒法聯想在一起。

    鬼韜無從想像,霸皇究竟是如何將那刻骨怨毒,隱藏得那麼好的?若是強行壓抑,霸皇每日必承受著外人難以想像的痛苦,極度的痛苦;而若是怨火邪毒已入元神,那……痛苦是沒有了,平日所見的霸皇,也就完全是個假象,真實的他,根本就是個已經怨毒入魂的凶鬼!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霸皇的一句話,再次驚得鬼韜想要跪下,但霸皇卻拍了拍它肩膀,笑道:「沒啥,近在咫尺,日夕相對的人,知面不知心,換了是我,也一樣會覺得很恐怖,你所做的事……我能理解。」

    「主上……」

    「神經病再怎麼說自己沒病,也不會有人信的,既然你找了明辰來鑑定,就相信他的眼光吧。」

    霸皇拍拍已經呆掉的鬼韜,還不忘再補刀一句,「啊,對了,等明辰晚點聯絡你,給你鑑定報告的時候,千萬別忘記也給我一份,讓我知道自己究竟病沒病,謝謝。」

    鬼韜的表情,完全僵在臉上,正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外頭卻騷動響起,一股莫名威壓降臨,邪魂嶺上的幾名鬼物大能飛出攔截,卻一照面就被掃了出去。

    臉色一沉,鬼韜道:「好大膽……呃!」

    出口的話聲,半途止住,除了那一股澎湃的巨獸威煞,還有……那一抹燦如驚鴻的五色神光!

    妖皇來使!

    絕不可能是親自前來,但只要是一名妖族小聖,手持補天令,就足以直闖邪魂嶺,大能層級阻攔不住了。

    「……那婆娘坐不住了啊。」

    霸皇的聲音分外悠然,鬼韜撥開屏障迷霧,赫然看見大會堂正前方,一尾百米長的雙頭惡龍,周身冰火氣勁環繞,是洪荒異種,雖為坐騎,卻能戰萬古,而在惡龍背上,卻是一名宮裝美婦,懷捧補天之令,氣度雍容。

    「兩位有禮,我乃石磯聖母,今傳妖皇法旨,請兩位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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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不斬來使

    妖族小聖,區區一介大能,也敢來邪魂嶺上放肆,別說如今有重生的霸皇坐鎮,就是過往,鬼韜也一定讓她有來無回,見證鬼族的厲害手段。

    不過,當看清來者之後,鬼韜滿腔的憤懣之心,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石磯聖母,雖然僅是小聖,但是作為妖皇意志的執行人,身帶補天聖令,她就代表著妖皇,即使以鬼族的凶性,也要在永恆者的威儀下低頭。

    石磯聖母持令而來,傳妖皇法旨,若直接亮出身份登門,諸天任一勢力都要以禮相待,卻偏偏侵門踏戶,要先給己方一個下馬威,將守門的大能全數掃飛出去,才顯露身份,其中的深意……不問可知。

    霸皇重生之事,為諸天所忌,己方行險成功,利用萬古之前的戲言,擁其為新的君上,更聯合魔主,連橫合縱,利用昔日舊怨,將妖皇拉到己方陣營來,抗衡仙佛。

    自霸皇重生至今,幾邊的關係尚算和睦,只是因為始界利益,小摩擦難免,而魔主這些年任用褒麗妲,偏偏褒麗妲肆無忌憚挑釁妖族,魔主沒有壓制,終至始界內的妖魔聯軍翻臉,連帶讓始界外,魔主與妖皇的關係也緊張起來。

    妖、魔不合,三角連線的霸皇,位置就非常重要,先前妖皇多次索討司馬冰心,邪魂嶺卻一直拒絕交人,已經引起妖皇不滿,再經過冥府大戰,霸皇沒站對邊,這回妖皇是來興師問罪的?

    鬼韜思索石磯聖母的來意,另一邊,霸皇卻已大笑出聲,「接旨?非常有趣,老太婆就是這麼要妳傳話的?」

    雙首惡龍上的宮裝美婦,臉色一變,先是戒備,後是疑惑,見霸皇沒有出手,才正色道,「妖皇陛下澤被眾生,還請霸皇……」

    「我這麼叫她好多年了,她要是有意見,讓她自己來找我!至於澤被眾生之類的話,讓祂跟眾生說去,與我無關!」霸皇逕自打斷石磯聖母,右手一伸,「拿來吧!」

    只是簡單動作,卻自有睥睨天地的豪氣迫出,偉岸身形隨著這一伸手,彷彿一下巨大起來,恍若巨靈,震懾人心。

    可戰萬古的雙頭惡龍,為其所懾,周身冰火氣勁頓時熄滅,巨大的龍軀徹底僵住,彷彿一頭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住顫抖。

    手捧補天令的宮裝美婦,整個人都被逼來的無形氣息,壓得喘息困難,即使手上有無上天神兵護身,也起不到絲毫作用,這一刻,天地之大,卻似乎除了順著霸皇的心意行事,再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暗忖取回神軀,重回巔峰的霸皇果然深不可測,石磯聖母不敢有多餘動作,取出一張玉牒,隨霸皇右手輕招,飛入他的掌心。

    攝過玉碟,霸皇整個人靠在寶座上,雙腿岔開,一副閒適做派,將其舉到面前,神識透入,開始閱讀妖皇傳來的消息。

    而隨著這番動作,原本散逸而出的無上霸氣,陡然不見,雙頭惡龍不再顫慄,冰火氣勁再次勃發,宮裝美婦則環抱補天令,直直看著這男子,儘管沒有霸氣壓制,依舊全身緊繃,進入高度戒備的狀態。

    不久,霸皇讀取完信息,將手中玉碟化作一道青煙,依舊是一副閒逸樣子,不見絲毫喜怒顯露,輕飄飄地開口:「妖皇這次倒設想得周到,本霸皇言出九鼎,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一切就按祂的意思來吧。」

    ……妖皇究竟想做什麼?

    鬼韜在一旁略有不解,卻不好當著使者面詢問,而宮裝美婦聞言卻是大喜,躬身向霸皇行禮,「恭喜霸皇,萬古夙願,也算今朝圓滿。等我回去稟告,妖皇陛下一定會盡快安排喜事,絕對不會耽誤時辰。」

    眼見霸皇稍微坐直了身子,臉上笑容滿滿,石磯聖母也笑道:「霸皇這番歷劫歸來,果然和過去有所不同了。我此番代表妖皇陛下傳旨,您居然沒有動刀相向,陛下祂知道,必定會很高興,這是貴我雙方和睦之始。」

    兩人的對話,讓旁觀的鬼韜簡直一頭霧水,弄不清妖皇究竟在弄什麼玄虛?暗恨妖族使者沒有分寸,藉著妖皇的勢,挑釁邪魂嶺和霸皇,卻又擔心霸皇被激上頭,當真一刀砍出,惹來妖皇不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霸皇放聲大笑,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使者說話真是風趣,我很喜歡妳啊!別說得好像我是個成日動刀子的莽夫,萬古之前,我在你們眼裡,就是這麼個形象嗎?哈哈哈~~~」

    聽霸皇笑得歡愉,石磯聖母面上,也堆起禮儀式的微笑,正要說上幾句,陡聞霸皇語音一冷。

    「大部分時候,我是不動刀的,因為,值得我出刀的人,諸天萬界內,真不是那麼多的……」

    穩坐寶座上,霸皇斜睨石磯聖母,「我不動刀,只是因為妳根本就不配,斬妳何須用刀?妳不過區區一枚棄子,連老太婆也看妳不起,有什麼資格受本霸皇一刀,留名萬世?」

    冷笑聲中,石磯聖母面色大變,猛地一踏,足下的雙頭惡龍一聲巨吼,環身冰火雙勁綻放出來,化作火焰洪流、漫天冰雨,繞體流動,形成一道火焰、冰雪交織而出的護罩,將自己和身上的石磯聖母籠罩其中。

    霸皇一副懶洋洋的做派,一直等到冰火護罩成形,洶湧的熱浪、滔天寒氣交雜散出,甚至能將整個大會堂都化為冰火世界,這才隨手向前一揮。

    手輕揚,刀氣生,縱橫無匹的刀氣,直斬而過,捲起一道道勁風,刀氣未至,颶風已經席捲四面八方,將熱浪、凍氣吹得無影無蹤。

    可擋萬古一擊的冰火護罩,就這麼被刀風壓得稀薄許多,彷彿隨時都會在狂風中熄滅。

    跟著,一道脆裂聲響,籠罩方圓百米的冰火護罩應聲而破,碎成無數,一時間,大會堂門口,彷彿放了巨大的煙花,無數星火、冰霜落下。

    星火、冰霜當中,利用坐騎爭取了關鍵一瞬的石磯聖母,已經將力量催到極致,要以六重大能的巔峰力量,硬抗霸皇的隨手一擊。

    此時,雙頭惡龍背上再無宮裝美婦,而是立著一個約莫六七米高的石頭巨人,形象古拙,隱約可以看出先前石磯聖母的幾分模樣。

    石人現,戊土動,土之大道、金之大道被牽動,無量土之精和金之魂,憑空而生,匯聚在石人之上,石人體型沒有增大,材質卻不斷轉換,愈發凝實堅固,更顯露出金屬光澤,似石似金,彷彿堅不可摧的概念具現。

    鬼韜看到冰火之後的磐石巨人,略有幾分驚詫,脫口訝道:「無上磐石法身!」

    此身乃是妖族秘傳的無上絕學,以土之大道為主修,身成小聖後,輔以金之大道,一旦修成,法身強悍,比佛門的金剛不壞之身還要誇張,外力不能傷,又暗藏生生不息之意,再生之力比尋常洪荒妖族還要強悍,堪稱是最接近霸氣鎧甲的護身技。

    這絕對是大能層次就可抗擊萬古的超限神技,直追妖皇嫡傳的蒼穹血甲,石磯聖母不知道是得了多少資源傾注,才修煉此身有成,難怪可以大能之身,充當妖皇使者,卻不知……

    鬼韜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眼見石磯聖母威風赫赫的無上法身,霸皇絲毫不為所動,一刀既出,就再不關心,似乎篤定石磯已經是個死人,無論有什麼手段都翻不了天。

    磐石法身若是堅不可摧的象徵,那霸皇的刀氣,就是銳不可當的具現!

    席捲四周的狂風止歇,勢不可擋的刀氣,在斬中磐石巨人之前驟然不見,石磯聖母和鬼韜都露出奇怪的神色,無上磐石身再是堅固,也沒有可能隔空消滅刀氣。是妖皇另有手段暗藏,護住使者?還是霸皇轉了性子,半途收手?

    疑惑剛生,就聽見清脆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斬開。

    石磯聖母依舊是疑惑的神情,眼中所見,沒有看到任何異狀,待要用神識觀察身後,卻驟然發現自己的思念已經傳不出,整個人如同風中之燭,已經到了隕落的邊緣。

    ……究竟發生了什麼?

    ……又是怎麼砍到我的?

    石磯聖母的疑惑,鬼韜卻看得明明白白,刀氣不見,清脆聲響,遠處的天空,出現一道貫穿天地的黑痕,卻是空間都被斬破。

    霸皇一刀,在捲動空氣,壓破冰火護罩後,徑直貫穿空間,有形的刀氣轉為純粹能量,操作以空間法則,將天地撕裂,也將石磯聖母和足下的雙頭惡龍一道切開,瞬息斬殺!

    大能巔峰的無上磐石身,絕非對空間層面的傷害沒有抵抗,可硬扛之下,卻全無作用,甚至根本沒察覺攻擊的到來,一刀之後,直接化為無數碎塊。

    刀氣之中,另有霸意暗藏,順著空間法則的聯繫注入,戊土之精在每個碎塊中流轉,試圖從大道中汲取力量,重新生成完整的軀體,卻被霸意克制,徒勞無功。

    法身破碎,再生不能,石磯聖母的意識開始模糊,在殘軀內霸意的牽連下,內世界也開始崩潰,元神黯淡,離隕落不過一步之遙。

    陡然間,五色神光綻放,刷開周圍一切,把行將消逝的元神籠罩,從崩裂的法身中刷出,斷絕了法身、元神及內世界的聯繫,止住了內天地中星辰的崩潰,搶下了石磯聖母的元神。

    原本靜靜懸浮的補天令,五色神光流轉,將石磯聖母的元神懾入,一下衝天而起,破空消失,轉瞬就離開了鬼界。
V123210 發表於 2019-1-5 11:49
十七章 是我非我

    霸皇冷眼看著天空,沒有再補上一刀,阻止其去路,徹底剿滅石磯的元神,只是待補天令徹底不見,才啞然失笑,「還以為補天令又能有什麼新花樣,藏了什麼厲害後著,結果……還就只是這些老把戲?」

    鬼韜道:「主上,如此隨意斬殺使者,恐怕會引來妖皇不快……我們後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和妖族合作……讓石磯這麼回去,未免太不留妖皇情面。」

    忍不住出聲勸誡,鬼韜實在憂心忡忡,自家主上的霸氣,有時著實是讓己頭疼,妖皇遣使雖也有幾分挑釁的意味,但畢竟永恆者高高在上,姿態高些也能理解,霸皇如此行事,等同直接打妖皇的臉面……

    「哈哈哈!」霸皇卻縱聲大笑,「無需擔心,老太婆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鬼韜不禁有些莫名,妖皇雖是眾生之母,不像霸皇那樣睚眥必報,卻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角色,如此正面羞辱,怎麼會沒有半點脾氣?更別說還事關妖族體面!

    過往的記錄裡,因為觸怒妖皇,被降災覆滅的世界,也不只一個兩個,就算霸皇份量不凡,妖皇卻也沒理由特別容忍。兩邊合作,本就牽強,若是再把妖族推到仙佛那邊,單憑魔主和主上,可未必討得了好……

    霸皇笑完,回憶過往的歲月,流露出懷念的表情,「大家都是太初神靈,她雖然誕生得早些,但也說不上什麼輩分差,我喊她老太婆,本就是實至名歸,可沒喊得有什麼不對……她總看我不順眼,特別是我拐了她閨女之後,每次派使者來傳話,傳的都不是好話……我和青女酒喝得正歡,她就總派誰來把女兒叫回去,有時還順便數落我一頓,要我自重身份……哼!後來我就直接給她的使者一刀。」

    「……」

    鬼韜無言以對,只能聽著主上繼續追憶過往。

    「她派來的使者,十有八九會被我一刀砍死,剩下一刀砍不死的,就再斬個七八刀,基本也就死了。她傳的話要是太不合我意,我就直接把使者的頭或者屍塊扔回去,」

    霸皇笑道:「老太婆也很凶啊,我被她五色神光掃過不知多少次,有一回還被她關了好久……嘿,最後還是被我逃了……老實說,後頭她會出賣我,這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連累青女……」

    聽著霸皇講述往事,鬼韜臉都綠了,這些事發生在萬古之前,都屬於隱密,外人根本沒機會知曉,自己當初只是無名小卒一個,連天階都不是,對於這些大人物只有仰望,若早知雙方關係如此惡劣,自己後來圖謀主上重生,未必敢預上妖皇一份……

    看穿了鬼韜的憂心,霸皇哈哈大笑,「不用緊張,老太婆早就習慣這事了,派來的使者不被我砍,能全身而退,那才奇怪了!這回派個小聖來傳話,還帶上補天令,就是專門等我砍完收屍的……嘿嘿,老實說,老太婆該不會和你也有一腿吧?要是我不砍使者,她就覺得我有問題,不是從前的那一個?你們妖魔鬼真是有志一同啊!」

    聽說什麼有一腿,鬼韜大驚失色,第一反應就是想澄清,否則話傳到妖皇耳裡,說話的霸皇固然不怕,自己若沒有反應,事後難免會被妖皇追究,那就非常可怕了。

    然而,聽完後半句,鬼韜頓時沉默,覺得主上推測不錯,妖皇如此試探,或許真有這樣的用意。

    「那……主上,妖皇這次要求,又是何事?使者說的婚事,卻是何意?」

    「婚事就是婚事,這你都沒聽懂嗎?該去找醫生看看腦子了。」霸皇不願多說,隨口答道,「看過之後,記得準備好禮物,一起去喝妖皇的喜酒就行了!」

    鬼韜一臉疑惑,不曉得究竟是什麼情況,霸皇卻轉身舉手,拍了拍它的肩膀,「對了,這件事情你也記得等會一起報給明辰,讓他好好鑑定一下,我到底精神有沒有問題,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我?」——

    「我覺得……冥皇將姐姐的殘魂與心血,讓哥哥帶到黑山來,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黑山小樓之頂,沒有屋瓦,只是用形似茅草的物質,堆出了房頂,龍雲兒、溫去病正並肩躺在上頭,仰望天空。

    天上,無星無月,除了黑與灰色的雲,根本就一無所有,實在沒什麼好看的,更談不上浪漫氣氛,但兩人都已證道大能,擁有空間視野,在法則視線下,上方所呈現的,不光是黑灰雲層,而是大片瑰麗的七彩光華。

    輪迴通道!

    這個純由法則所建構的通道,並不存在於真實空間,至少,不是三維空間內的存在,正常看不見也碰觸不著,哪怕是在空間視野中,都不住變幻,忽似蜿蜒河道,忽似漩渦吞吐,形態萬千。

    遙隔仰望,頂上就像是一個巨大de 萬花筒,每一刻都在變化不同的色彩與形狀,誰也沒辦法清晰描述它的具體形象。

    而若將視野再推一層,所見到的東西就更為精彩,當中不但有生死大道、時光長河、異度空間,更有無窮人心慾念、不解遺憾,停留交織……同為近道之所,輪迴通道遠比冥府更要複雜上億萬倍……

    最初,溫去病對冥界屍龍的嗜好覺得可笑,更感覺龍雲兒被其「帶壞」了,可實際觀察輪迴通道,才知道當中的不易。

    沒有大能以上,就算在黑山也看不見輪迴通道,就算是大能,也必須要凝神定心,高度專注,才能窺看通道中的各種法則顯化,至於說要一頭栽進輪迴通道,那根本是自殺行為!

    輪迴通道是法則的具象,尋常生命體一入其中,就會迅速被消磨神識,打散記憶,更替三魂,轉世投胎,尋常天階者與大能雖能在其中保住神魂,帶著記憶輪迴,那也是以稍沾即退為前提,待的時間若長,照樣要完蛋。

    想要保住神魂與記憶,悠然「漫步」於輪迴通道中,萬古是最起碼的修為要求,即使這樣,都還得不住承受其對元神的沖刷,暈頭轉向。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能抓取散落在輪迴通道內的各種記憶、執念,一一閱讀與品嚐,彷彿看戲一般,那個元神的強大程度,絕對變態到無可想像!

    冥界屍龍長期以來,踏在萬古之巔,霸皇重生前甚至被視為萬古第一,絕不是浪得虛名,不光是本身所鑽研的時間之道高大上,本身異常凝煉的元神,也是支撐它如此強橫神通的關鍵,溫去病自我評估,自己的神魂雖然在大能中算是出類拔萃,甚至還猶勝一些萬古存在,可比之冥界屍龍……大概是人家萬分之一不到。

    ……果然,只有極度變態的訓練,才能成就絕對的強大。

    龍雲兒當然沒有萬古層次,但她的一隻眼睛,與冥界屍龍共享視野,得以在上了一層保護罩的前提下,有限度地承受其中的神魂衝擊,從而淬煉自身,得到……堪稱千古奇緣的修練機會。

    若非如此,單憑兩個整天悶在家裡追劇的八婆,怎麼可能練出這麼強的修為?豈不是讓那些長年閉關的仙佛吐血?

    ……不管是什麼事、什麼法理,看似荒謬,行至極處,終見大道!

    溫去病著實有這樣的感慨,只可惜龍仙兒未能陪著自己,一起見證這個奇蹟。

    「妳姊姊……之前一直都相信妳平安無事,想要找妳,如果不是在冥府遭劫,估計現在也會找到黑山來。」

    溫去病嘆道:「要是她能看到妳現在的樣子,肯定會很高興的。」

    側躺在茅草房頂上,龍雲兒掛著微笑,碧綠長發傾瀉披垂,縱在夜色下,仍是閃耀動人,一雙翠綠眼眸,猶如玉湖,波光瀲灩,沉靜而迷人,沒有半點邪惡氣息,像是水畔的一名女仙,哪似塵俗中人?

    龍雲兒婆娑著掌中瓷瓶,看著溫去病說話,「姊姊的元神傷損得實在太厲害,縱有醒神燈聚合,也只是勉強湊在一起,遠遠談不上重生……」

    溫去病皺眉道:「這我知道,後頭我將遍尋萬界諸天,蒐集一切有助她復原之物……」

    龍雲兒搖頭,「太一那邊我也算熟了,接任務跑攤的時候,諸天神物我從典籍中都看了不少,這些年又從姥姥那裡學的不少,可以確定,那些能有助神魂復原的材料……對姊姊意義不大。」

    「不無小補也是補啊。」溫去病道:「這種時候哪能挑七撿三?只要能讓她復原,什麼東西我都會給她找來。」

    龍雲兒微笑道:「這裡接近輪迴通道,是諸天之內,生死大道最為清晰的地方,只要讓將姐姐的魂魄存放在側,長期沾染,就比什麼仙材靈藥都要有效……冥皇讓哥哥把她帶來這裡,其實是有深意的。」

    溫去病無奈點頭,遙看冥府,「是沒錯,那傢伙總說什麼永恆者也不能看見所有未來,但……覺得他其實一早就都看好了,呃……沾染輪迴氣息就好?她元神都碎成這樣,生死大道也不是光沾染輪迴氣息就好了吧?我書讀得不多,姑娘妳別蒙我啊!」

    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龍雲兒的絕色仙容,溫去病從她的輕描淡寫中,本能地感到一股陰謀的氣息……

    龍雲兒坦然笑道:「當然是需要少許輔助,姥姥說,為了能讓殘魂凝聚,承受輪迴之氣,需得有人日日以心血滋養,長年累月,或許……能夠在百年內甦醒重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9-1-5 11:50
十八章 無拘無束

    溫去病臉色一沉,幾乎就要直接揮手轟向小屋出氣,但在龍雲兒含笑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才壓下,恨聲道:「開什麼玩笑,心頭血這種東西,妳當是番茄汁說榨就榨的嗎?每一滴都是全身精氣所聚,一滴都很要命,還日日咧!」

    「日日維持,是讓姊姊最快甦醒的辦法,如果不是那麼著急……周周月月也可以,只是效果大概就變成千年、萬年。」

    龍雲兒刻意說得輕鬆,溫去病卻知道以她個性,必然會是全力以赴,日日而為,別看她平時性情溫婉,一遇到堅持的事……根本就是和龍仙兒一脈相承,絕對不聽人勸的。

    「……就算我讓妳別幹,妳也不會聽吧?」溫去病悻然道:「還是讓我來吧,我身體比妳好得多,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自證萬古了,心血讓我來供養,她是我妻子,這些本就是我該為她做的。」

    「她是我的親大姊,骨肉至親,我為她付出,也是應該的啊。」

    「……妳身體那麼爛,這種事哪裡能讓妳上?她是我老婆,要上也是我上。」

    溫去病拍胸膛表現氣概,龍雲兒卻婉轉笑道:「姥姥說,能養姊姊元神的,需要是陰極之血,男子不行的……」

    「……真的假的?」

    「而且,姥姥說,還限定是同宗血脈……」

    「……妳反正就是故意要踹開我對吧?」

    感受到被一刀斃命的無力反抗,溫去病不由長聲嘆氣,自知無力阻止龍雲兒的想法,道:「那……我走遍諸天萬界,給妳找點東西補補身體?」

    說著,溫去病腦中浮現一個畫面,一隻公鳥飛遍萬界,到處尋找最肥美的蟲子,辛苦叼回巢裡,喂著為了孵蛋而不能離巢的母鳥……呃,這聯想還真是有些怪異。

    「哥哥能把姊姊和雲兒這麼放心上,是雲兒聽過最甜的話了。」龍雲兒淺笑吟吟,道:「不過……」

    溫去病一舉手,「慢!後面的話麻煩給我省下,妳甜就好了,哪有什麼不過?加在這兩個字後面的話,肯定都不是什麼好話。」

    龍雲兒笑道:「但,哥哥有其他更該做的事,你有你的天空,該去飛翔在更遼闊的地方……嗚!」

    溫去病直接一把,捏著龍雲兒的嬌嫩臉蛋,沒讓她繼續說下去,「有話說話!我家雲兒是個貼心的姑娘,可不是學得滿嘴文青,連真實想法都讓人聽不懂了。」

    龍雲兒連連呼痛,掙脫出來,雙手捧著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半晌才慎重道:「比起這裡,外面的世界,更需要哥哥,你應該……」

    「去!妳是要我去拯救世界?」溫去病揮揮手,不耐煩道:「妳姊姊生前最後遺言,是希望我自由自在,想幹啥就干啥,別被綁架……那些什麼責任,我不想再理了。」

    「……姊姊肯定是希望哥哥能自由的,雲兒也希望,哥哥能夠任性一點,別背負太多的東西,你已經承受過多,該輕鬆一些了……」

    龍雲兒正色道:「所以,雲兒想請哥哥考慮一下,這真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溫去病哂道:「是我要的?笑話,我為什麼不要?我巴不得能好好休息一下,前半生當苦命勞工,我不知道多想辭職不干,連假也沒有得放……」

    龍雲兒柔聲道:「如果哥哥真能做到,雲兒會無條件支持哥哥,往後,我們就在這黑山小屋,雲兒日日陪著哥哥,我們一起等著姊姊回來,這日子……應該也不錯呢。」

    「那就這麼說定……」

    「可哥哥真的是這麼想的嗎?過去,哥哥在赤壁大街夜夜笙歌,天天放浪形骸,別人都道你開心暢快,可雲兒卻看著你,總在夢裡冷汗,時時驚醒……平常那樣,並不是你的真心。」

    龍雲兒道:「在這裡隱居,你真的能放得下?你過去的兄弟、香雪大姊,你能放下對他們的牽掛?還是又一次在黑山裡強顏歡笑,壓著自己的本心?」

    聞言一瞬,溫去病整個沉默了,這話除了龍雲兒,估計沒別人問得出來,甚至就連龍仙兒都不成,她的處境實在過於尷尬,沒法出手來解這個結,其他人不是沒那份量,就是身份過於敏感,不敢跑來自己面前,硬揭這傷疤。

    換了是別人來說,自己可以否認,可以打哈哈混過,卻唯獨對龍雲兒不行,她太過瞭解自己,在那段朝夕相處的時間裡,自己不自覺地對她敞開心扉,讓她走入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以至於她把自己摸得太透,直面內心時,根本無從否認,抵賴只會顯得心虛。

    「……香雪大姊走的路,已經越來越偏了,這根本是她刻意放縱的結果,她……似乎是想逼大家結束她的痛……哥哥你肯定明白的。」

    龍雲兒嘆道:「哥哥想和雲兒一起在黑山隱居,很大一部分,也是不想出去看她的結局吧?但你當真能放得下嗎?會否……有一天她淒慘收場的消息傳來,你又悔不當初,為了沒有能夠阻止,遺憾一輩子呢?」

    足足沉默了幾秒,溫去病才萬分艱難地開口,「妳……希望我替仙兒報仇嗎?」

    龍仙兒的眼中,沒有一點的怨與恨,「除了香雪大姊自己,沒有誰這樣希望,就連姐姐也肯定不希望,她很清楚……與香雪大姊的情誼,對你是何等重要,而且,我相信姊姊對香雪大姊沒有私怨,從沒恨過她,更絕不想你找她報什麼仇,只是……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你停止香雪大姊,不是為了正義與世界,是為了那些你仍在乎與關心的人。」

    又一次,溫去病被說得啞口無言,自己很清楚褒麗妲的個性,也曉得這麼下去,接著發生的會是什麼。

    龍仙兒殞落後,遲遲不見自己出面,褒麗妲肯定會將行動再一次升級,屆時,估計會打破以前還守住的一些分際,專門針對自己所在乎的人動手,逼自己出來。

    從溫氏一族,到武蒼霓、司徒小書,他們都有可能成為褒麗妲接下來的目標,遭遇危險……對他們,自己打死都作不到無動於衷。

    「還有韋帥……我知道,哥哥心裡始終還是這麼叫他的。」龍雲兒道:「人生難免行差踏錯,但誰都想要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重要是究竟有沒有那個誠心,為曾經的過錯作出彌補……」

    溫去病冷冷道:「但不是誰都夠格贏得這機會的,他所造的孽,那些因他而死的弟兄,永遠也回不來了……」

    龍雲兒搖頭道:「那,他要怎麼作,那些因他而死的弟兄,才能夠回來呢?」

    溫去病登時語塞,這種事……連永恆者都未必幹得了,自己怎麼想,結論估計也只有不可能三字。而自己,真的是希望從此分道揚鑣,一刀兩段,絕不給對方彌補的機會嗎?

    「妳這口氣……怎麼好像我很討厭的那些牲口。」溫去病冷笑道:「殺了他,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那又如何?就因為這樣,他就可以被饒恕,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了?」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既然他必須付出代價,那就讓他付出代價啊!」

    龍雲兒笑道:「如果殺了他,砍掉他的腦袋,能夠彰顯公理正義,能夠撫慰死者亡魂,那哥哥你就儘管去做吧,又或者如果你看了他之後,覺得他情有可原,一身無奈,想要原諒他,那也可以,只要你覺得這樣沒錯,雲兒怎麼都會支持你的,但你現在……」

    周圍的聲音,一下安靜許多,只剩下最後那一句,在溫去病耳邊回震如雷。

    「……不是根本什麼都沒作嗎?」

    這一句,讓溫去病作聲不得,雖然很想說「什麼都不作,其實也是一種解決辦法」,可對著龍雲兒誠懇的雙眼,卻怎麼都講不出口。

    如果龍雲兒希望自己替仙兒報仇,或者,她直接表態,認為這樣不好,應該要出去面對什麼的,自己都可以置之不理,因為自己對於仇殺,對於清算,已經徹底疲倦了,至於什麼作得對不對、好不好,這答案因人而異,就算讓天道下來裁判,恐怕也說不出什麼才是真好、真對。

    但龍雲兒問的卻是:「你真的甘心這樣嗎?你真的能放心嗎?」

    ……人最大的成功,是騙得過自己;人最大的悲哀,卻是連自己都要騙……因為,從來沒誰騙得過自己。

    ……自己與佛門有緣,卻學不來四大皆空那一套,始界之內,還有很多自己在乎的人,不只是那些可能受害的,甚至連那些加害者,自己都因為她的一路走來……心如刀絞!

    ……放不下心,也不甘心!誠然自己心內清楚,大家已經抉擇了不同的道,往後只有分道揚鑣的份,正如沒誰能阻得了自己,自己會傷、會死,卻不會停止前行,同樣的,也沒誰能阻得住她……因為知道無可阻攔,自己選擇退開,可若問甘心與否……怎麼可能會甘心?

    「希望還是要有的,萬一不小心實現了呢?」

    龍雲兒淺笑嫣然,卻忽然收起笑靨,神色一正,「況且,哥哥你該清楚,不管生前有多重要,除非你還能讓死者重生,否則……死了就是死了,終究要為生者讓道!」

    一句話,像是點燃了*桶,剎那間,溫去病投射過來的凶狠目光,就是龍雲兒也要心驚肉跳,自己就從來沒看過,溫家哥哥露出這樣凶性的眼神,更別說拿來瞪著自己。

    只是,這句話自己有必要說,而且當世有這份量對他說的三個人,姊姊已經不在,香雪不可能會說,如果自己再不去碰這大不諱,就再也沒人能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17:35
十九章 洞房春豔

    「……已經煙消雲散的人,你為他們做得再多,也沒有意義,至於成為鬼物的……都不是原本的他們了,需要你體諒與補償的,是生者,哥哥與其把人生花費在為死者哀悼上,何不更多珍惜生者?難道……非得要等生者都成了亡靈,才又來替他們哀悼、遺憾沒有生前多體諒他們一些嗎?」

    迎著溫去病目中凶光,龍雲兒硬撐著膽氣,柔聲說話,就看見溫去病眼中凶性,漸漸消退,似乎承受著極大的衝擊,漸漸變得困惑,心裡的某些東西明顯鬆動了。

    是時候補上關鍵一句了……

    「雲兒以為,姊姊臨終前,希望哥哥能夠自由,而所謂的自由,不只是照自己的心意來行事,還有不被已經過世的人綁著,終生只為了亡者執念而活著,那又與鬼物何異?」

    龍雲兒說著,回憶起很多自己旅程中所見的東西,幽冥鬼物,難得自由,很多都只是反覆作著生前最後遺念,不斷螺旋過活,永遠得不到解脫,雖然還以鬼物形式存在,卻根本談不上自由。

    同樣還有很多人,明明還活著,卻只為了實現亡者遺念,作著違心之事,或者,無關死者,但明明是自己的人生,竟抹煞自我,只為了實現他人期望而活,活的不是自己人生,這些……應該都不能算是「活著」吧?

    有的人活著,卻早已死了,有的人死了……卻永遠活著……這真是千古不變的人生課題,最重要的是……

    「姊姊死前,希望你不要因為她的死,而有所拘束,作那些你不想做的事,同樣的,她也一定不願意看見,你因為其他人的死,一直放不下來,作你不想做的事情……生者,該有生者的樣子!你既然選擇原諒了他,就早該明白這個道理,不說一定要原諒誰,但至少該明白,你是可以原諒的!」

    龍雲兒看看手中瓷瓶,笑道:「雖然姊姊現在得了一線生機,可她的心意不變,要是她此刻也在,肯定也會同意我的話。」

    話聲入耳,溫去病彷彿看見,龍雲兒的身旁,依稀站著一道模模糊糊的美麗倩影,是自己未死的亡妻,笑得非常燦爛,朝這邊點頭,她飄然若仙的脫俗笑靨,和旁邊妹妹的溫柔笑意,相映成趣,像是兩朵盛開的鮮花。

    「妳們……」

    溫去病一下失神,還沒反應過來,兩個身影中的一個,龍雲兒忽然靠近,直接吻了上來。

    這不是兩人的首次接吻,但考慮到龍雲兒的個性,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不但吻了上來,更是一個熱切需索的吻,熱情的程度,甚至有些侵略性,著實讓溫去病詫異,不曉得龍雲兒這段時間到底跟著冥界屍龍學了什麼?

    ……奇怪,她不是整天在看動物星球,觀察萬靈生態嗎?怎麼會……呃,萬靈的生死循環,也包含生殖部分嗎?她不會專門挑那個看吧?那追劇不就成了謎片大全?

    才這麼想,這個熱吻開始進化,龍雲兒雪白的柔荑,探入溫去病衣內,碰觸著火熱的胸膛,生澀卻不失靈巧地解著他的衣衫,當溫去病理解了她的意圖,這感受可不是一聲驚訝了得。

    「雲兒,妳……」

    「哥哥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吧?在那之前,雲兒想跟哥哥多要一點回憶,多留一些溫暖……」

    「呃……這地方……好像有點……」

    溫去病並不是沒試過在戶外歡好,問題是……房屋頂上?這麼嗨的體驗可真是不曾有過。

    「只要哥哥喜歡,哪裡都不成問題,哥哥難道不喜歡嗎?」

    溫去病本來還想說幾句,但看龍雲兒緩緩褪去衣裳,雪白的雙肩下,性感的鎖骨線條底,渾圓高聳的隆起,把繡工精美的鳳凰肚兜,撐得好像隨時要破空飛出,當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妳姊姊……我們這樣子……」

    「姊姊希望哥哥能夠自由,只要是哥哥真心想做的事情,姊姊一定不會反對。」

    龍雲兒解開頸後繫繩,讓肚兜飄落,「雲兒也希望哥哥能自由,哥哥……難道不想任性一點嗎?」

    溫去病剎時無顏,覺得……人生偶爾任性一點,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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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生顛沛流離,溫去病對於自己的婚姻,不曾有過什麼設想,成家這種普通人的必經過程,在自己身上,似乎太過遙不可及,什麼柴米油鹽,家庭相處,對日日打滾在生死邊緣,生恐被敵人抓到破綻的自己,當真如夢又似幻。

    就算是與龍仙兒拜堂成親後,所謂的婚姻,也僅限於彼此,像普通人那樣男女雙方結合,還連帶著背後兩大家子,這種婚姻連帶關係,溫去病自己根本就沒想過,龍仙兒也忙到沒空想。

    理論上,溫去病父母都已不在,龍仙兒喪母,只有父親龍承運在堂,又因為曾經的過往,談及雙親對彼此都是個忌諱,於情於理,應該是沒有什麼與岳父母相處的機會。

    因此,溫去病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黑山之中,體驗到原本不該存在的姻親關係,冥界屍龍表現出來的態度,倒不是以龍雲兒的母親自居,更像是祖奶奶、祖宗之類的高位存在。

    在黑山的幾日裡,初承雨露的龍雲兒,恣意貪歡,既羞怯又大膽,展露的動人風情,連溫去病都常常看得痴了,兩人之間的熱情火花,甚至還超過先前冥府紅樓內的那段新婚燕爾。

    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到處都有個超大顆的電燈泡!

    身在黑山之內,別說兩人只有大能層次,就算雙雙萬古,也不可能躲得過冥界屍龍的窺視,據龍雲兒所說,整個黑山,大半是冥界屍龍的身軀所化,億萬里山巒,層層疊疊,俱是龍軀,哪裡有什麼動靜能瞞得過它耳目?

    對此,龍雲兒倒是落落大方,「諸天萬界,有哪個角落不在永恆者視野之內?既然到哪都會被看著,多這一雙兩雙,有什麼差別嗎?」

    「……妳倒看得開。」

    溫去病頗難理解,龍雲兒那麼怕羞的一個人,怎麼會在這事上頭那麼放得開,屢屢讓自己感動驚喜?難道,成天看動物星球,有助這方面的思想開拓?如果真的是,那自己也該去訂幾套來看看了……

    幸好,冥界屍龍還算識相,給這對正需要相處時間的男女,足夠的獨處時光,雖然整座黑山之內,老嫗的氣息無處不在,視線可能也無處不在,但至少身影是看不見的。

    龍雲兒依偎在溫去病身邊,在這小小空間內的各處留下回憶,從小樓的屋裡屋外,茅頂樑下,連溫去病都覺得自己夠荒唐,估計往後怎麼都不會忘記這段時間。

    「……在這裡,始終壓力大了點。」溫去病嘆道:「要是能到外頭去就好了。」

    龍雲兒靠在溫去病肩上,扯著床單,遮住自己窈窕的身軀,笑道:「別這樣,姥姥已經很忍讓了,這幾天都把時間騰出來留給我們,自己全去追劇,連一文錢都不用給,就打發了室友出去看戲,這種好事哥哥你去哪裡找?而且就算在外頭,姥姥想看難道就看不到了?」

    溫去病本想點頭,可是與龍雲兒美麗的眼眸一對,想起視野共享這件事,登時又覺得怪怪的,尷尬道:「心裡總會有點疙瘩,妳能不能……別用這眼看我?閉上一隻眼,或是轉過頭之類的?」

    還沒等龍雲兒回話,半空中如雷龍嘯,爆炸似的響起。

    「他媽的這裡地方就這麼點大,你還指望我能讓到哪裡去?全讓給你了行嗎?」

    男女交雜的聲音,充滿怒意,龍雲兒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在溫去病懷內縮了一下,笑出聲來,「其實……姥姥是個好人。」

    溫去病不置可否,心裡卻是清楚,別看老嫗脾氣暴躁,其實從未對己出手,沒有惡意,而萬古位階的大人物,基本上沒幾個耐性好的,動不動發起脾氣就是開殺,某些甚至直接毀滅小千世界,動輒殺戮千萬,相形之下,冥界屍龍為了「孫女」的幸福,如此委曲求全,已經是超不容易了。

    這並不代表冥界屍龍是個溫吞的老好人,幾天裡,龍雲兒帶溫去病進窺黑山隱密,參觀了山內深處的矗天屍壁,著實讓溫去病心驚肉跳。

    萬古以來,那些闖入黑山,卻沒有機會出去的拜訪者,都被留在那裡。

    或全屍、或殘缺亡骸,一個個獨立的方塊,矗立成壁,看似晶體,其實是種特殊的封印手法,分隔出一個個禁閉空間,斷絕了生機,時間被停止在死亡的那一刻,猶自殘留幾分感受,永恆感受著慘死的恐怖與痛楚……

    屍壁內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犧牲者的亡骸,在這裡承受著永恆痛楚,為大膽闖關的冒失,付出悔之晚矣的嚴厲代價!

    這麼一面矗天屍壁,位於黑山深處,外人沒什麼機會見到,如果直接放在黑山門口,不知道多少高手、強人見之心驚,會被阻嚇在外。

    建起這片屍壁的老嫗,肯定不曉得啥叫心慈手軟,如果因為龍雲兒,因為它表現得有些癲狂,就以為它可欺,下場就是成為矗天屍壁的材料,這點溫去病絕不懷疑。

    抱持著謹慎與敬意,在與龍雲兒旁若無人地歡好數日後,溫去病重新拜謁了黑山之主,客客氣氣地向老嫗見禮。

    「姥姥,之前大水沖了……自己人的廟,些許誤會,還請您大龍不計小人過,不要和我計較,這是酆都那邊產的鬼齒雙頭蕈,年份上乘,效果一流,謝謝您對雲兒的照顧。」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17:36
二十章 空入寶山

    溫去病遞出錦盒,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生意做得大,到處偷蒙拐騙,搜刮來的好東西確實不少,雖然在搖錢鬼樹那邊傾家蕩產了一回,卻仍有部分私貨保留,而以自己此刻眼界,能讓自己特別留下的珍品,萬中選一,都是連萬古人物都要心動的好東西。

    「哦……像是鬼君老頭的精血所化,你把它榨汁了嗎?」

    冥界屍龍看了錦盒中的如血紅蕈,神色略動,揮手將之收下,所說出來的話卻讓溫去病一驚,「鬼君精血所化?可……它不是受到鎮壓,被摘出萬界諸天外了?怎麼還榨得到?」

    「摘出諸天萬界?哪有這麼容易?」老嫗看了一眼天空,「能夠離開的唯一方法,就是超脫,要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超脫,上面那些傢伙早就拚命爭被鎮壓了。」

    溫去病點頭,「這一點我也很好奇,所謂的天道鎮壓,到底是處在怎麼樣的一個情況?」

    關於這些天地隱密,很多溫去病都好奇已久,可不知從什麼地方去解惑,眼前這位腳踏九重天頂,實力、閱歷擺在那裡,又是萬古以來長存延續,不比霸皇殞落了很長時間,應當知曉很多諸天萬界內的大秘密,能解自己心頭困惑。

    不過,反過來說,事情倒也未必,雖說九重天頂堪稱大人物,但這只宅龍長年不出黑山,聽說就連太一也不用,死悶得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樣要是也能全知,確實也不合道理。

    老嫗道:「鎮壓是天道的控制手段,具體狀況誰也不清楚,畢竟沒誰真正嘗過,也沒有誰嘗了還能回來,除非你能找到某個脫出鎮壓狀態的倖存者,否則,怕誰也沒法答你……」

    溫去病揚揚眉,並不意外,但正在身後為他按揉肩膀的龍雲兒,卻溫柔笑道:「哪怕沒有實例,以姥姥的目光,肯定能看出一些東西吧?」

    聞言,溫去病露出笑容,不著痕跡地輕撫龍雲兒手掌,示意嘉獎。

    ……有錢沒錢,老婆貼心就是爽!

    老嫗一臉嫌厭,像是快要被對面這兩人給閃瞎眼一樣,皺眉道:「雖然沒有定論,但可以推測,你們都踏入天階中段,接觸到空間奧秘,能體察不同維度的生命型態……我估計,所謂鎮壓,很可能是把目標封鎖在高維度之中,斷絕與低維度的聯繫……」

    溫去病、龍雲兒都開始思索,身在黑山這個特異點,對空間奧秘特別有感觸,正常情況下,自己都算是第三維度的存在,二維度的生命體,只能看到自己的一個切面,如果自己抽腿出去,二維度的生命體會覺得自己一下消失,可自己其實仍然存在,只是回不來……

    三維度以上,就牽涉到時空烙印了,被從三維度移除,不存在於這個時空,卻依舊存在於過去與未來……

    四維度以上……

    溫去病有些無法想像,但據此遙想,酆都鬼尊應該是斷絕了與三維度以下的接觸,雖仍存在於某個維度之中,卻不存於當下,只有部分痕跡,透過時空烙印依稀傳來,只要碰觸到相關的烙印,就會發動。

    「……所以,我才接觸到它的烙印,觸發了它的力量?」

    回憶到鬼市內的一切,溫去病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老嫗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恐怕不只是你吧?這應該是你們這一脈的特長!」

    溫去病一驚,「姥姥,妳的意思是……」

    「酆都老兒消失後,那個人來闖黑山時,用過它的力量……不是它的招法,就是它的力量。」

    老嫗冷笑道:「後來神界封閉,諸神絕跡,天帝不知所蹤,那個人又來過黑山,手持天譴,尋釁滋事,這次他施展的力量裡,就有天帝的純正力量,甚至是同時發動天帝與鬼君的力量,雙極合一,兩股永恆力量同步,你覺得這代表了什麼?」

    那個人的相關偉業,溫去病聽得多了,也早就被嚇到麻木,覺得各種光怪陸離的神通,都沒有什麼好奇怪了。

    ……反正,身為天道清除系統障礙的工具、鏟子,那個人就算怎樣開掛都不奇怪,如果沒有那麼多逆天的掛,怎麼可能見誰踩誰,凡是擋著他路的都必定倒楣?

    不過,冥界屍龍拋出的新消息,還是在這串驚嚇榜上,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奇點能夠調用被鎮壓者的力量!

    這個結論雖然玄奇,可結合自身體驗,還真是那麼一回事,自己踏入鬼市,碰觸了鬼君的時空烙印,然後,就得到了鬼君的力量灌體,能隨便吸收與調用,後來離開鬼市,就只剩下一道寶座虛影,靠著地藏的幫助,將之抹去。

    自己一直認為,這是某種鬼君重生的後手,估計是它當年暗暗布下,如若本身出事,就藉由這些後手奪舍重生,自己是因為有龍火罩、憂患屏障,這才保住自己,沒有讓鬼君得逞,還白白用了它的力量,成就自身。

    ……怎麼搞半天,不是這樣的嗎?

    ……打一開始,這就是身為奇點的專屬外掛與特權?

    奇點,能夠任意調用受鎮壓者的力量?凡是遭到奇點鎮壓後,它……或者說他們,都會被禁在某個高維度,成為電池一樣的存在,供奇點使用,受鎮壓者越多,奇點的威能也越強大!

    剎那間,溫去病就只有兩個感覺。

    第一,那個人又更恐怖了一點,他不光是鎮壓了鬼君,甚至還鎮壓了整個神界,照這理論來算,他能夠調用神、鬼兩大永恆者的力量,沒有後患,沒有副作用,甚至不要代價,而且……諸天神靈,全被封在神界,可能也同被鎮壓,全都成了他的力量源。

    ……這樣的怪物,要對付他,等於要和整個神界,外加兩大永恆者為敵,這是要怎麼打?

    更要命的是,自己調用鬼君力量,僅限於鬼市,一出鬼市,鬼君力量就斷絕,傳不過來,而鬼市距離黑山,何止億萬里,那個人當初來此生事,照樣使用鬼君力量、天帝之力,哪有半點受場地限制的樣子?

    相較之下,小白的七大永恆者之力,雖然很牛,卻是個不能出門的地縛拳王,哪有那個人這樣輕鬆寫意,不受拘束?

    第二……自己真是虧爆了!

    就好像,老天平白給了自己一張入場券,跑到一個宴會場上隨便大吃,自己入場之後,卻諸多顧忌,一下擔心生鮮不熟,不夠新鮮,一下擔心汙染問題,拿東西縮手縮腳,更怕等一下出門會被遞上帳單,要求補費。

    ……搞了半天,根本就沒這事!這真的就是一次大招待,宴會上所有東西都是可以隨便吃,不會拉肚子也不用付錢,是天道招待的超級外掛,偏偏自己疑神疑鬼,沒有把握機會大吃特吃,才半飽就出來了。

    ……這真是虧本虧到想吐血了。要是早知道,自己就在鬼市大吸特吸,不沖六重天頂誓不還,後頭很多麻煩都可以省了。

    雲中子肯定是知道這點的,他鼓勵自己的那句放手而為,現在怎麼聽就怎麼諷刺,因為自己顧慮過多,反而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這能怪我嗎?當一個小心謹慎的正常人有錯嗎?

    溫去病肚裡罵個沒完,但現在想回頭去也沒意義了。倒不是這項特權已經沒了,溫去病相信還有,只要自己回到鬼市,就能啟動,問題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自己甫證大能後到鬼市,可以藉著鬼君力量灌體,一路高歌直上六重天頂,這是沒問題的,但自身根基與心境,這不是靠灌功能夠成就,自己眼前現在橫亙著大境界之壁,想突破只能靠自身,吸吸樂幫不上忙。

    「……你只是你們這一脈的傳承,那個人的傳承,說得實際一點,他如果已經出師,你才不過是個學徒。」老嫗嘲弄道:「很多事情,他幹可以,沒有後患,到了你身上,那就未必了,你覺得你已經能夠匹敵他了嗎?」

    這話如同一桶冷水澆下,溫去病冷靜許多。

    酆都鬼君被鎮壓,還有神界的消失,都發生在那個人證道永恆之後,換句話說,那個人還是萬古的時候,就算有這超強外掛,也沒有任何電池可給他用,這表示……萬古以下,開這種外掛,吉凶如何,尚屬未知。

    小心駛得萬年船,怎樣也好,自己就算沒把這個外掛開足,也一路飆到六重天頂了,這個自助餐對自己意義不大,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

    話又說回來,鬼市那邊自己獲益匪淺,那都是鬼君的資源,可受那個人波及鎮壓的,還有神界,如果奇點能調用力量……或許自己該去九重天走走,說不定也有好處可撈……

    「姥姥,神界九重天,妳有門路嗎?」

    溫去病一開口,對面老嫗就是一臉「你真貪心」的表情,看破了居心,不過溫去病相信對方有料,因為冥界屍龍雖為鬼物,卻也是世上最早的太初神靈。

    「九重天那地方……天帝喜歡排場,以前到處都是祥雲、金光,建材不是金就是玉,閃得眼也花了,都說天帝的真身也是龍,這話應該有幾分道理,我們都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17:36
二一章 六道盡封

    老嫗皺眉道:「但被鎮壓關閉之後,那邊就變得殘破,想要過去,得通過一長段空間破裂帶,沒有萬古掩護,過去就是找死……你那把斧頭,能護你一時,可沒辦法讓你撐那麼長時間。」

    溫去病點點頭,「九龍塔的下落,姥姥妳有線索嗎?」

    提起此事,老嫗明顯一股怒氣往上衝,「那個臭賊偷了塔去,在證道永恆的時候用了,但他衝破境界的一瞬,消失歸無,十幾件天神兵紛飛四散,寶塔也跟著不見……」

    屍龍的描繪中,溫去病依稀看到了當初驚動萬界的那一幕:那個人憑空消失,十餘件天神兵化為流星,往四面八方飛散,只有一件不起眼的東西,沒有散發任何波動,靜靜地漂浮在那個人消失的位置。

    真.封神台!

    凡是神物,必然有不凡之處,但也有少量極品,無光無音,神物自晦,這座形似立錐的半人高平台,就是這麼靜靜地浮著,與周圍的琉璃色結合,一時竟沒什麼人發現它在那裡。

    直至一道道目光掃來,看見了它,更意識到那個可能……

    萬古存在證道永恆失敗,有很大可能直接灰飛煙滅,只留時空烙印,等待千載萬年後重新歸來,但也有不小的可能,留下遺蛻,其遺蛻更因為天劫洗禮,化為神兵主材,又或者,直接化為天神兵!

    這個平台……是他的遺蛻所化?他的證道永恆,確定已經失敗了?

    答案一時難解,只有一點很清楚,就是這寶貝絕對不同凡響。從古至今,天神兵就是各方勢力必奪之物,萬古層次的跨界大戰,幾乎都是為了搶天神兵,一件天神兵在手,不光是萬古大人物的力量能完全發揮,甚至可能影響各界勢力消長。

    至於天神兵主材……雖然威能不如天神兵,可搶手價值只會更熱,畢竟,天神兵還有意識在內,就算搶到了手,也未必能夠馬上用,如果雙方適性差,天神兵看不中兵主,可能一輩子也無法使用,即使以高壓手段強行逼迫神兵屈服,若是遇上重要戰役,天神兵陣前倒戈,分分秒秒都會要掉兵主性命。

    將神兵主材親手鑄煉完成,適性最高,造出的兵器護主性強,價值比硬奪來的天神兵要更高,因此,天神兵主材的搶奪,不光是萬古存在感興趣,常常連永恆者都插手其中。

    剎時間,諸天之內,不知多少目光掃來,雖然還沒有誰出手,但氣氛驟然緊縮,任誰都知道,一場短暫卻激烈的爭奪戰,隨時爆發,只看哪方先出手?

    緊繃的氣氛,讓各方都感到氣息不暢,誰也知道,首個出*奪的,必會成為各方眾矢之的,更重要的是,萬古以來,首個出*奪的,從來都是吃力不討好,沒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誰肯幹這傻事?

    出手了!

    一隻雪白秀氣的手,橫空出現,抓向那個平台,這一出手,打破了各方沉默,蓄勢待發的各界大人物紛紛出手,各種屬性的攻擊,演化萬法,諸般大道,一下都轟向那隻手掌。

    在各方預期中,這一下不但要打斷那隻手掌的奪寶之路,更要逼其狼狽現形,露出真面目來。

    出頭鳥從來都不是那麼好當,天神兵在前,誰都不敢輕易出手,如果一個傢伙冒冒失失就能得手,謹慎圍觀的各界大人物,顏面何存?

    萬法演化,狂轟向那隻手掌,那隻白皙手掌上並無散發威能,也沒有任何神異之處,眼看就要被轟個支離破碎,卻忽然見到手掌有了動作,妙指屈伸,中鋒凸出,對著諸天萬界,眾神眾魔,無視攻擊,比出了極度侮辱的手勢。

    這是*裸的挑釁,各方襲擊者怒不可抑,打出手的攻擊都更猛三分,誓要把這藏頭露尾的鼠輩,轟成稀爛!

    然而,那座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平台,卻在此時驟發無名波動,一**無形震顫,如同漣漪,掃向四面八方。

    凡是被這股震波掃到的,無論修為層次,無論出身背景,都感到氣息一滯,先是如負重物,動作不靈,跟著就是力量黏滯,要花上吃奶的力氣,才能調用原本心動即發的力量,最後,生出一股極其強烈的不適感,彷彿自身正被整個天地排斥,無論是個人形體,還是最根源的時空烙印,都受到天地的排斥,要被強擠出去。

    正自出手奪物的各界強人,無不生出莫名懼意,想要第一時間撤離,卻全都慢了一步。

    出手最快、靠得最近的那一批,強烈暈眩襲來,感到自身與所修大道被隔離開來,再接觸不到天地法理,渾身力量消散,境界瘋狂跌落,不是力量減弱,而是從最根源處,整個被抽拔掉。

    天階者與道相合,這才登天證道,一旦與本源大道隔離,造成的結果,就是立刻被打落天階,回歸凡俗。

    過往,只有至高無上的天帝,執天譴之杖,代天刑罰,謫仙貶神,能將仙神之屬,打落天階,淪落凡塵,有剝奪天階者位階的能力,堪稱諸天萬界內的獨步,但也僅限於神、仙,影響不到其他屬性。

    現在,過去仙、神之屬的專有恐懼,有幸公平地均分給在場眾強人共享。

    天階者,封!

    大能,封!

    仙尊,封!

    菩薩,封!

    小聖,封!

    欲魔,封!

    仙佛妖魔神鬼,萬界諸天,六道眾生,時間空間盡皆封!

    萬古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力量,禁封六道一切,除了高位的天階者,還能在一陣劇烈暈眩中,被天地排斥轟飛千萬里,付出不住狂嘔,力量不穩的代價,僥倖身免,其餘未踏過六、七重天分際,中位以下的天階者,全都在「波」的一聲後,如夢幻泡影消散,一身氣息陡降,淪為凡俗。

    品嚐這杯苦酒的,並不是只有在場的搶奪者……

    踏入天階之後,藉法則之力化形掩身,千里出擊,都是平常事,大能洞悉空間法則,甚至可以跨界出手,遙遙奪物,就算理所當然地搶不到,也不用付出太多代價,就當試試手氣……幾乎九成的奪寶者,都是抱著這樣的念頭。

    但這次,想躲在安全地方,用最小代價試手氣的諸天強人們,踢到了大鐵板,這股封印之力,超越一切時間、空間,無視距離,沿著因果線逆襲而來。

    剎那間,諸天萬界之內,一場浩劫迅速蔓延,「波」「波」「波」「波」「波」「波」的連串聲響,在各處寶山靈穴、巍峨洞府中炸開。

    不知多少仙神佛鬼,仙軀破裂、金身消退,落為凡俗,也有諸多妖族小聖,發出痛苦的嘶吼,修成多年的人身,被打回原形,露出*裸的妖相。

    魔物、鬼物,也是一樣,那邊靠著吞噬成道,自身一被拔去法則連結,立刻鎮壓不住體內反噬,那些還未被完全消化的同類,雖然同受封印波及,卻爭先恐後,搶著破體而出!

    諸天為之騷亂,從威能神妙來看,真.封神台的威力,在歷屆十大天神兵的榜單中,絕對可以打進前五,然而,這股封禁的效果,並不是太長,約莫一刻鐘左右,封印的效果消失,與大道的連結恢復,被剝奪的力量重新又回來,一切盡復舊觀,似乎沒有什麼影響。

    ……但絕不是沒有影響!

    如果洞府的位置藏得夠深,防禦力量夠強,扛過那段失去力量的謫凡時間,等力量一恢復,確實沒有什麼影響,畢竟真.封神台的禁制,沒有什麼直接傷害,甚至可說全不傷人。

    可現實卻殘酷許多,不管是什麼仙佛神妖,都有仇家,甚至千年宿敵,平時沒有衝突,只是絞緊神經,等待機會,一見宿敵露出空隙,立刻就會落井下石。

    身遭封印,力量消失,幾乎是這個意外才剛發生,就被宿敵盯上,殺上門來,剎那間,諸天之內,處處都是戰鬥,報仇的報仇,搶寶的搶寶,奪靈地的奪靈地,萬界之內,無數戰火焚燒,不知多少火頭並起……別說萬古,就是永恆者一時也顧不周全。

    大批的欲魔、鬼族大能、鬼尊、魔尊,都在這一波當中殞落,而在附近的其他鬼物與魔物,則如見了血的野獸,撲上來啃咬吞噬,搶著復仇與收割戰果。

    相同的場景,也發生在仙佛神妖各界,沒有那麼慘烈,性質卻一模一樣。

    當一刻鐘結束,力量恢復,諸多大能殞落,同時無數新人崛起代之,改朝換代……追本溯源,這是有史以來,影響諸天萬界最劇烈的一場證道戰!

    這一天,發生在諸天萬界的災變,堪稱是一場天階浩劫,沒有人預料得到,為了阻止仁光證道,各方混戰打成一團的傷亡,沒有因為他的消失而停止,反而在他消失之後,傷亡更多十倍地爆發。

    妖魔鬼佛仙神,六界被打落凡塵而殞落的中、低位天階,折損之嚴重,影響各方勢力平衡甚鉅,如果不是萬古存在沒折在這一波里,估計這一場浩劫之後,直接就要爆發六界大戰,野心家趁機伸手,拓展自家勢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2 12:01
二二章 藏寶私庫

    造成這場浩劫的核心,是後來被稱為「真.封神台」的那個平台,還有那隻離奇出現,具有永恆者氣勢的白皙手掌。

    當各方奪寶強人,被真.封神台打得暈頭轉向,付出慘烈代價時,那隻手掌沒受任何影響,輕輕伸指一勾,就把真.封神台納入掌中,真.封神台沒有任何抗拒,好像還主動迎上,躍入那隻手掌,一起消失不見。

    目睹這一幕,很多神魔已經心有揣測,不久之後,從各自頂上的永恆者口中,推測得到了證實,那隻手掌……就是消失的那個人,但那個人消失之後,到底變成了什麼狀況,卻沒有任何永恆者能答得出來。

    「……沒有踏入永恆的永恆者,最初大家得到的結論就是這樣。」

    老嫗冷笑道:「等到後來,鬼君、天帝,先後遭他毒手,慘被鎮壓,大家才曉得他已經成為天災,不曉得多懊悔沒有趁早把他給埋了。」

    龍雲兒奇道:「姥姥你說毒手……鬼君、天帝這兩位,和妳有什麼交情嗎?祂們被鎮壓,妳好像很不忿,是替他們叫屈?」

    「屈個屁!」

    老嫗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恨聲道:「妳去問問天頂上那幾個,有誰願意看祂們被放出來的?告訴妳,一個都沒有,佛門可能還好點,仙界、妖界、魔界那三家,都眼巴巴想開九重天,瓜分太初神靈的遺產,就希望那兩個永遠也別回來,嘿嘿,鬼君雖然沒東西可分,但要是祂能回來……天頂上那幾個,怕是個個都要大禍臨頭。」

    九重天之事,溫去病已略有所知,霸皇正因此行情看俏,成為唯一有望開啟九重天門的太初神靈,但觀乎老嫗的神情,一切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溫去病道:「難道……被鎮壓的永恆者解放,還會掀起什麼大禍?」

    老嫗搖頭道:「被鎮壓的從來也沒誰出來過,沒有前例可循,一切也僅止於推測,不過……天道運作,不善不惡,只重平衡,鎮壓隔離之苦,可以視作掠奪天帝資源的懲罰,有所得必有所失,但回過頭來,又會不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溫去病、龍雲兒都愣在當場,仔細咀嚼這話的意味,再加上老嫗先前曾推測,所謂鎮壓,就是困在一個接觸不到低維層次的高維裡,雖說「動彈不得」,卻也得以享有無人能及的視野。

    如果把這視為修行,那麼,能從這苦到極處的絕境中挺過來,相對帶來的助益,必也驚人,脫離鎮壓的永恆者,就此取得突破,也不是什麼奇事,或者超脫,或者……回過頭來,無敵於當代,這都是可能的。

    那時,對諸天萬界,都是一場末日大禍,尤其是想到鬼君的性格,連溫去病都不禁絲絲寒氣直往腦門冒……

    溫去病道:「逼格太高的事,也輪不到我們去煩,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去擋,姥姥,言歸正傳,九龍塔那邊,妳有什麼消息嗎?」

    老嫗道:「那個人證道完成,到重新收走真.封神台之間,有一段空檔,九龍塔與其他天神兵四散,風雨戰刀、萬空蒼穹鏡、四寶劍什麼的,都分飛散離,多半……被誰給收了。」

    溫去病點了點頭,並不意外,天神兵素來是永恆者也必奪之物,當時十幾件天神兵亂飛,萬界之內,有點實力的永恆與萬古,都會伸手奪取,若說不拿……反倒不正常了。

    「姥姥的意思,九龍塔就在當時被奪走,從此沒了下落?有可能落在某位萬古,甚至永恆者手裡?」

    暗自估量,溫去病覺得**不離十,就連霸皇的風雨戰刀,都很可能是在那時被仙界所取,後頭再移禍江東,輾轉為酆都鬼君所得,最後才流落鬼市的。

    老嫗道:「不會是萬古,能取走九龍塔的,必是永恆者。」

    溫去病一點就透,九龍塔關係重大,永恆者必不容許萬古持有,即使哪位萬古僥倖入手,肯定也會被迫上繳。

    順著這思路去想,九龍塔對哪位永恆意義最大?哪一位需要不惜代價爭取入手?

    對當時的幾位永恆來說,廣成天尊多半將霸皇之事看得最重,第一時間去入手霸刀;萬空蒼穹鏡、四寶劍其三,好像後來都在魔主手裡,估計魔主當時忙得天昏地暗,說不定還和廣成天尊暗幹了一架,顧不上九龍塔了。

    酆都鬼君估計沒戲,它有多少家底,自己大概清楚,要是真落入鬼君手裡,自己在鬼市到處搜刮,早該看到了。

    最可疑的,還是妖、神、佛三家,古佛那邊姑且不論,但若九龍塔內真藏有解開神靈先天禁錮之法,最志在必得的,就是妖皇與天帝了。

    「妖皇、天帝……」

    溫去病苦笑起來,如果九龍塔真落在這兩位之一的手上,事情就很難辦了,「天帝……靠,祂被鎮壓了,整個神界都被封閉,要去九重天內找塔……難道我要去求霸皇?」

    尋塔之事,若是和重開九重天一事綁一起,那就是諸天萬界最大的一團亂麻,超級風暴,各界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多少力量都死盯著,自己想去偷偷開啟入內,絕對沒有可能,別說入內,光是自己往九重天門口那麼一站,搞不好,自己的手還沒推上門,廣成天尊、古佛、妖皇都站在自己身後,一個比一個火!

    「如果真在天帝手上,一時也沒法可想,九重天未開,肯定是沒辦法的。」龍雲兒道:「就算能開九重天,到時候,肯定永恆者出手,一堆萬古打到破頭,混亂中哥哥也未必取得到塔……」

    溫去病一擺手,「九重天之事,暫且不論,倒是妖皇……靠!」

    天帝受到鎮壓,雖然高高在上,倒也沒有什麼壓力,但妖皇行走當代,那個壓力可是實實在在,倘若九龍塔在妖皇手裡,難道自己要潛入洪荒古殿,從妖皇的寶庫中找出東西來?

    這種任務的難度,十條命搭進去也不夠死,如果真想要干成,估計得師法那個人的故計,找霸皇去挑戰生事,吸引注意,然後趁機潛入妖皇殿盜寶。

    溫去病忽然覺得很荒唐,兩個可能方向,兩條路,無論哪一條,都繞不開霸皇,這算是什麼狗屁因緣?自己又不是霸皇的小老弟,怎麼繞來繞去,都要去找他幫助?

    「妖皇的話……倒是有件事,你應該知道的。」

    老嫗笑得古怪,「萬古之前,妖皇為了防盜,將一些妖族秘寶,移出洪荒古殿,另外覓地收藏,此事密而不宣,凡是跑去洪荒古殿盜寶的,全都撲空,全都完蛋。」

    龍雲兒笑道:「這應該是妖皇的隱事,姥姥妳是怎麼知道的?」

    「哼!都是先天神靈,萬古之前,諸天也沒演化得那麼複雜,沒有那麼多的世界,大家左鄰右舍的,誰不清楚誰啊?」

    老嫗道:「那點小手段,瞞得過別人,哪瞞得過我眼下?那時候,諸天內還有很多桀傲不遜的東西,沒把她放眼裡,還有些先天神靈,想搶她妖皇的位置,總愛跑去洪荒古殿鬧……哈哈,她不勝其擾,就改把東西存到妖都。」

    溫去病本來正在思索,宿敵之類的存在,就是這麼棘手,長年累月,眼睛總盯著這邊看,不論是什麼樣的隱密,能瞞得過一時,可千載萬年的窺探,最終就是什麼秘密都瞞不過,都落在人家眼中。

    才為此深深感嘆,男女交雜音的最後一句話,卻讓溫去病恍若觸電,「妖都?什麼妖都?」

    老嫗笑道:「還有什麼妖都?就是你們特別圈困起來,打得那些小妖小魔,綁手綁腳,最後死得不明不白,還氣到妖皇要吐血的那一座。」

    「啊?」

    溫去病這一驚非同小可,很多線索開始在腦中串聯,益發意識到當初那一戰的佈局機深。

    妖族、魔族受頂上真.封神台的影響,天階者力量越來越弱,被撤離始界後,原本是要重整旗鼓,再行反撲的,那個人一再強調,必須要趁此役全殲來犯之敵,否則敵人察覺力量可以恢復,再來的反撲只會更狠更強……想必,那是因為真.封神台的效力,有其時限。

    妖魔聯軍的撤離之所,不知何故,選在那座妖都,這可能是碰巧,也可能是某種佈局設計的結果,總之,己方豁出全力去戰,相信那個人的所有佈局與後手,那一戰不問生死,只求殲敵。

    最終,強而有力的封印手段,一戰埋葬多位小聖、欲魔,傷亡的妖尊、魔尊不計其數,就連萬古都殞落掉三個,震驚諸天,讓有意始界者,不敢再隨隨便便把手伸進來。

    但那一戰真正的影響,卻是己方眾人當時意識不到的,那個人或許心裡清楚,卻什麼也沒說。

    姑且不論妖、魔、鬼三族殞落了萬古之後,造成的權力空缺與填補,還有後來冒出那個三靈強行揉合為一的怪物,那時直接造成的大傷害是:妖皇的私人藏寶庫,沒了!

    那個人,真不愧是到處上封印,走那裡都直接掛把鎖,他走之後別人進不去的,這回……妖皇進不去自家寶庫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2 12:01
二三章 垃圾

    溫去病的感覺,好像聽到了那種老掉牙的舊聞:某個老人把私房錢藏在舊衣服裡,卻被家裡人當垃圾丟了,畢生積蓄成空……

    這種新聞聽來雖然很白痴,但溫去病相信,妖皇估計大有同感,並且痛到骨髓裡,當太古妖都被徹底封印,永恆凍結,妖皇的心情……大概不是打爛幾個小千世界能發洩。

    其實,妖皇是什麼心情,溫去病無心去管,但橫在眼前的難題是,九龍塔若是落在妖皇手裡,現在很有可能就在太古妖都內,想取寶得要入妖都……這難度,比起潛入洪荒古殿,很難說哪個更要人命一點。

    處於永恆封禁的太古妖都,自從透過司馬冰心這個媒介,引來天雷轟擊,劈開封禁後,內裡是什麼情況,沒有人曉得,唯一的對外連結點司馬冰心失蹤,那個據說還存在於內的奇異生命體,沒有往外伸手,也沒有任何勢力伸手進去。

    ……認真來說,其實不是沒有。

    溫去病散兵游勇一個,沒有自己的勢力,就算利用太一買情報,也接觸不到諸天隱密,但接掌鬼市、翻攪冥府的時間裡,各種資源任意調用,也利用那邊的資料庫,得到妖界、魔界的一些蛛絲馬跡。

    這幾年,無論是妖魔仙佛,都曾經往太古妖都伸手,派出調查隊,結果都是有去無回,可以確認的是,有數位大能進去後就出不來,一位佛陀、一位大聖傷重出逃,險些殞落其中……無庸置疑,脫離了永恆封禁的太古妖都,仍是一處凶地,無論是誰想伸手,都要有賭命的覺悟。

    「……妖都裡的那東西,很奇妙……明明只是一個八重,兩個七重,算來都是不成器的東西,臘八粥似的煮在一起,卻莫名其妙成了九重,真是笑話!」

    老嫗冷笑拋出了重磅*,在溫去病所接到的各種情報中,沒有哪個能對妖都內的異物,有準確的力量分析,而以冥界屍龍的眼力,肯定不會弄錯。

    溫去病道:「姥姥,妳說……那個不曉得算什麼東西的異物,有九重天?」

    老嫗揮揮手,「該在意的東西不是這裡,天階九重又如何?就算九重天了,廢物也還是很多……」

    溫去病嘴角歪斜,應不上這一句。天階者有可能成了大白菜,但九重天階怎麼都不會是,能練上九重天的,都已踏在諸天之頂,哪來的廢物?哪來的很多?姥姥妳這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是九重頂,就連九重都不入眼了……

    「那……照姥姥所見,九重天階不足為懼,什麼才是值得顧忌的呢?」

    老嫗冷冷道:「哼!力強不足畏,什麼強大的力量,一旦被抓到弱點針對,照樣要完蛋,只有沒法被針對的東西,那才麻煩。」

    這話確實說中溫去病心坎,碎星團一路過關斬將,頻頻以弱勝強,使用的各種陰謀陷阱,核心概念就是針對打擊。

    只要打中要害,再強的敵人也不過就是玻璃大炮,一擊可滅,但若沒有要害可打,就是不那麼強的敵人,都會變得極難對付,只能用更強的力量死壓過去。這往往就代表著大量生命與資源的消耗……

    「最壞的可能……不入五行,跳脫六界,這樣的東西……幾次以後,就會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打。」老嫗道:「但光是頭幾次,就足夠整得人痛不欲生,損失慘重……」

    溫去病對這點深有體會,光是一個規格外的太初餓鬼,就鬧到諸般大道不能制,連永恆者都拿這東西沒辦法,險險鬧出大浩劫來,如果再來一次,多給太初餓鬼進化一輪,自己腦裡想的肯定不是怎麼對付,而是有多遠就跑多遠。

    龍雲兒奇道:「姥姥,既然那個存在,有可能釀成巨禍,為什麼永恆者們不提前處理?趁著它未成氣候,直接剷除,不就沒有危機了?就算那東西再危險,幾名永恆者聯手,總不至於制服不了吧?」

    老嫗放聲大笑,沒有回答,溫去病卻心裡有數,嘆道:「因為,那些大人物永遠也不可能真正聯合,你的危機不等於我的危機,大家的危機也不等於我的危機,甚至我的危機,都有可能禍水旁引,轉化成大家的危機,而我自己置身事外,藉機壯大……它們不可能聯合的。」

    這一點,冥府之戰同樣讓自己深有體驗,表面看來,永恆者似乎完全拿太初餓鬼沒轍,事實上,太初餓鬼根本傷不到永恆者,雙方只是互看奈何,溫去病絕對有理由相信,假若逼到極限,讓這些大人物不惜代價,不計傷損地出手,餓鬼絕不是對付不了。

    甚至,都還不用團隊聯手,只要有哪一位永恆者,抱著犧牲自我的覺悟,傾力一戰,餓鬼之禍都不見得壓不住。

    溫去病也不信所有的永恆者都那麼自私自利,佛門需得勘破生死,廣成天尊道骨仙風,妖皇博愛眾生,若說祂們貪生怕死,吝於付出,這事絕無可能,只能說,那句話很有道理:一個和尚挑水喝,幾個和尚……沒水喝!

    當永恆者的數目多了,各種利益算計、立場分別、陰謀提防,都會讓原本單純的事,變得無比複雜,如果他們之間還有前仇舊怨,衷心合作什麼的,根本就是痴人說夢,就算讓天道親自下來促成都沒用。

    關於妖都中的那個新生存在,溫去病猜想得到,光是其本身的複雜性,就足以牽動各方風雲,別說聯手剿滅,光是當捧、當滅、為敵、為友的抉擇,就足夠先打一場世界大戰。

    眼前的大禍,必須立刻處理,但將來的禍秧,卻未必是禍,尤其是……專門禍害敵人的浩劫,簡直就是自家吉祥物,哪怕自家也連帶受害,只要控制損害範圍,傷敵人重重的,自己家皮肉傷,那都是可接受的範圍。

    「……妖都裡的那東西,其實有點像是一塊大籌碼,各方都想著怎麼利用,卻又不想先去扛災,就這麼擱在那裡,有點……像是一場耐力比賽。」

    溫去病乾笑道:「幸好這傢伙龜縮在妖都,不會到處跑,否則……還不知道事情有多麻煩。」

    老嫗怪笑道:「那東西不會跑,但有個東西是會跑的。」

    溫去病一怔,「會跑的東西很多,姥姥妳是指哪個?」

    「……就是你這個東西。」老嫗道:「你沒發現,其實你的處境,就和那東西一樣嗎?」

    「我哪裡和那東西……」溫去病一頓,想了一想,發現好像還真是這樣,無論從珍稀性、可利用性、亦禍亦寶的特性上,自己這個奇點傳承,與妖都中那個存在,幾乎是一模一樣。

    老嫗道:「奇點是萬界天災,也是諸天公敵,這點是沒有二話的,可以說,無論妖魔仙佛神鬼,都厭惡那個人,也都討厭你!」

    被老嫗用手指著,溫去病只能苦笑,「我討人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些神佛妖魔仙鬼的,順便而已,還用大驚小怪嗎?」

    老嫗道:「雖然你們這一脈都討人厭,各家都想幹掉你們當掃垃圾,但這垃圾要怎麼掃,態度肯定不一,有人會想放火燒了,有人會想放在那裡,等其他人來收走垃圾,然後……肯定也有人,想把垃圾掃到其他家門口,藉此達成不可告人的齷齪目的。」

    「誰看誰討厭的東西,想不到還挺搶手啊!」

    溫去病皮笑肉不笑,心裡曉得老太太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這個不知怎麼弄到身上的奇點傳承,讓自己看似逍遙,實則危機四伏。

    各界永恆者都畏懼奇點,而從那個人的案例看來,奇點是會成長的,若自己證道永恆,傳承就不只是傳承,估計自己直接成為第二個奇點,諸天內的另一個浩劫,永恆者們為何不提早剷除,杜絕將來之禍,卻還多有扶植、拉攏?

    很顯然,大家都想把垃圾做點價值利用……

    但自己絕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垃圾始終是垃圾,當那個時刻來臨,之前各種示好、拉攏的對象,瞬間翻臉,甚至諸天永恆者聯手要滅自己,也非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這是冥界屍龍的善意提醒,它經歷萬古,看盡世事翻覆,這些小事,焉能瞞過它眼下……

    溫去病起身作禮,「謝謝姥姥提點。」

    老嫗揮手道:「行了,話說完了就走吧,垃圾一直積在黑山,久了就臭得很了。」

    溫去病暗暗好笑,垃圾再怎麼臭,又怎比得上這裡的如山屍骨?但看看龍雲兒,當即哈哈一笑,「去也,去也……再不走,多待上幾天,恐怕連腿都要軟,那可就真不好了。」

    龍雲兒笑著在溫去病肩上捶了一記,轉頭對老嫗道:「姥姥,哥哥將行,我想去送送他。」

    老嫗不耐煩地揮手,「要送就送,記得做好保護措施,黑山不替人養孩子的。」

    「那個……哥哥怎麼說也是替姥姥找塔,替黑山辦事,少不得還要去太一那邊打交道……」龍雲兒笑道:「都說皇帝不差餓兵,姥姥是不是該補助些活動經費之類的?」

    溫去病在旁一呆,無言地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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