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走進修仙 作者:吾道長不孤(已完成)

 
254993 2015-11-6 21:20: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9 2264493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4 03:53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道者的品格

  即使是在這個時代,「爾蔚莊論劍」也算是一樁了不得的大事了。在很多時候,年輕的修士們都將這論劍會看做是仙道對自身天賦、努力還有過去成績的認可。當然,今日的王崎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可諸多先輩、同道論道的場所,本就具有激勵人心的作用。

  那可是爾蔚莊啊!

  那可是縹緲之道誕生的地方啊!

  然後,很快,就人回信了。居然是辰風那傢伙。

  「果然啊,你也收到了?」

  王崎有些詫異:「也?也就是說?」

  「基本上每十年,總有近千個傢伙收到。雖說我也覺得我不是特別了不起,但是也至少沒有掉出前一千吧?」

  王崎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雖說他也被邀請去爾蔚莊論劍了,但是爾蔚莊發邀請函,怎麼想都不可能以他王崎為標準啊。若是以他為標準,那怎麼樣也不能說是「論劍」了——要「論」,至少得有兩個人嘛!

  而道種之賞、道器之賞之類針對低階修士的獎項,十年內一般也就一次。這種獎項的獲得者,基本也就是在一條道路上取得了不亞於甚至是超過絕大多數高階修士的成就。這種人,本身就是爾蔚莊論劍的第一邀請目標。

  換句話說,辰風絕對在人家的邀請名單上。就算爾蔚莊拜託的那些逍遙修士沒有將請柬遞到他手上,爾蔚莊索氏也會自己送一批過來。

  「唔……話說你的研究領域沒問題嗎?」

  辰風似乎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回信:「你以為,現在的爾蔚莊論劍還侷限於五百年前的物性之道嗎?」

  隨後,艾輕蘭的回信也來了。

  她的靈訊就是一張圖片。圖片中,一隻纖纖素手握著一根金色的筷子狀請柬。

  簡單明了,直接粗暴,很有她的風格。

  作為神州僅有的三個半步元神,爾蔚莊也不可能不請她。再者,她同樣是道種之賞的獲得者,就連本命法寶都是那枚豌豆煉化而成的。

  然後,是蘇君宇的。

  「我也有一個。」

  嗯,這傢伙,亦是在希門二十三問的證明中出過力,對連續統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儘管這個與第二問、第十問相關的問題,絕大多數工作都是王崎完成的,蘇君宇在旁人眼裡只是一個「添頭」。

  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座山的「添頭」,也是尋常沙礫無法企及的巨石。

  這次來南溟的基派結丹期修士中,還有一個也拿到了。

  而就連南溟核子研究中心的一個研究員——也就是喚做「張鋒」的那個焚金谷真傳弟子,也表示自己有。

  而他認識的幾個元神期修士——比如趙清潭,崇白羽之流,則紛紛表示自己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去過。而霍桐青等煉虛期修士,則多表示自己八十年前、一百年前也去過。

  「得,感情這東西根本就不值錢……」王崎撇撇嘴,感覺自己並沒有裝到逼。

  唔,從結果上來說,也確實是這樣。這倒不是王崎想差了,而是他身邊的人不一般。這裡是南溟,能夠來到這裡的修士,首先就是天分不低,而且在研究領域也得有一定的前途。

  原本,南溟學府這個窗口,就是為了向妖族展示人族的修法如何強大、新一代如何有前途、人族的道路如何正確,派一些歪瓜裂棗過來,有損人族形象,更有可能讓人族同異族交流之時無端落在下風。換句話來說,南溟這塊土地,本就聚集了年輕一代的三分精華,低階修士的平均質量自然要高過神州大陸。

  而他身邊的這群修士,就說基派吧,光是他們參加討論班然後寫出論文,所取得的成就就比一般修士高一大截了。

  換句話說,王崎身邊的眾多修士,自然是不將這個當做什麼特別的事情。

  如果換一個小門派,或者萬法門的底層弟子,光是能進爾蔚莊論劍,就足夠他們吹一輩子了。

  當晚,王崎就將這件事與陳由嘉說了,並笑道:「我還以為這玩意很稀罕,就我有呢。結果大家都有。」

  陳由嘉看著王崎,搖搖頭:「我,並沒有。」

  「啊?」王崎大吃一驚:「怎麼了?為什麼?」

  陳由嘉雖然成就略次,但是她在遇到王崎之前就是小有名氣的天才修士,而且一直都有研究幾何、拓撲方面的問題,對積分、概率還有前幾年正式出現的混沌也有一定研究——在算君拋出混沌算法之前,她甚至可以算是神州對「弱混沌」研究最深入的一批人之一。而她這幾年幫助辰風和艾輕蘭更新實證用的算學工具,制定了多種表格與圖譜,在天靈嶺內也有一定聲望。

  這樣的成就,早就超過爾蔚莊的一份請柬了。

  就算拋開這些事情,她也是陳景雲的女兒,萬法門掌門的掌上明珠。以陳景雲的身分,從索氏那裡索要一張請柬並不困難。

  她沒有理由不能去啊。

  陳由嘉咬咬嘴唇,然後說道:「我哥哥前天來信了,說父親已經證明了……」

  王崎悚然:「明珠之算已經證明出來了?」

  ——哥德巴赫猜想已經證明出來了?

  這才是真正驚天地動鬼神的大事啊。明珠之算雖然意義不大,產生的新的算學工具也不是特別轟動,但作為一個橫亙了許多年的難題,它還是有一定意義的。

  陳景雲如果真的證明了,那麼他或許就能直接從逍遙中的「末流」提升到「第二流」甚至如同其恩師、萬法門前副門主華若庚那樣的「第一流」。

  陳由嘉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滿希望那個傢伙得償所願的,但是……太難了。他所證明的,不過是『篩法不能證明明珠之算』——至少殆素法這條路上,現有的篩法的作用是有其極限的。」

  所謂的「殆素法」,就是將明珠之算這個挑戰人智極限的難題,拆解成「甲加乙」的形式,一步步的接近。每一個階段的證明,雖然也很困難,但是卻也不是毫無希望。

  而篩法,就是在殆素的道路之上大放光明的證明法。篩法是一種簡單檢定素數的算法,它的作用,可以比作「篩去」「不適合明珠之算【哥德巴赫猜想】結論的數對」,而整個證明過程,就變成了「證明至少還有一個數對沒有被篩去」或者「存在沒有被篩去的自然數對」。

  而在篩法之上,陳景雲就是整個神州當之無愧的第一。就王崎所知的兩個世界,還沒有人的篩法比他更高明。

  「好像,『一加二』就是極限了。他沒辦法證明更進一步的,所以就反過來證明,篩法是無法抵達最終的『一加一』。」陳由嘉嘆息一聲。

  王崎愣住了。地球的數學界,也未曾真正否定過「篩法」的道路。雖然也確實有人說「篩法恐怕證明不了哥德巴赫猜想」,但是卻並沒有人真正證明這一點。

  陳景雲能夠證明「現有篩法無法證明明珠之算」,也是極其了不得了。

  只不過……

  「陳掌門心情一定很複雜吧。」王崎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也很複雜。雖然放在幾年之前,陳景雲倒大霉了,他必定先拍手歡慶,但是,作為一個求道者……

  他心中只有悲哀。

  對於陳掌門來說,這個證明,恐怕就是在證明「自己前半生都是虛擲光陰,在沒有希望的道路上前進。」

  對於他來說,這個打擊恐怕不輕……

  然後,陳由嘉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覺得世界太瘋狂了:「他心有所感,覺得自己可以衝擊逍遙了。」

  「怎麼可能……」王崎直接驚呼出聲。

  在五百年前新修訂的體系當中,「逍遙」可就是等於「長生」的!這一步不只是真的無悔,也是自身由不完全開放系統轉為完全開放系統、與天地同等、擁有永恆負熵的關鍵一步。即使是對於今法修,來說,這也是異常凶險。稍有不慎,就是一個身死道消,此身化為某種現象。

  今法修之所以能夠擁有這麼多的逍遙修士,純粹是因為今法建立時間太短,只有絕頂天才才能夠練上來——並且,這些絕頂天才還有可能是某一個大能從另一個宇宙映射過來的。這樣,今法修士才有近乎完全的成功率。

  可陳景雲他……剛剛否定了自己的成就。現在若是心緒低落,又如何去衝擊逍遙。

  「他……父親功法其實早就圓滿,只不過對自己的道路依舊抱有疑惑,希望能夠繼續打磨。」陳由嘉道:「他現在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不必帶著錯誤的道路在永生之路上慢慢徬徨了,一切都已經成熟了——這是他自己說的。華門主還有其他一些老師,勸不住。」

  陳由嘉眼神之中終於閃過一絲軟弱:「也就是說,有可能這就是他最後的日子了。他證道逍遙的日子,恰好就是爾蔚莊論劍的那幾天。於情於理,我都得待在萬法門……我過幾天就得走了。」

  王崎嘆了口氣。哥德巴赫猜想屬於比較孤立的問題,對「數學」這個大體系推動有限,反過來,數學這個大體系的發展,對它的證明工作的幫助也有限。就算王崎繞過元神限制,完成了朗蘭茲綱領,也無法改變什麼。不過……

  王崎道:「由嘉,至少你要相信一個求道者的品格。」

  求道者,從來都不畏懼否定自己。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4 22:3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出發【防盜章節】

   「趙師兄,往後的事情,就麻煩你了。」臨走之前,王崎拍了拍趙清潭的肩膀,道。

  趙清潭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知道,我請假很多。」王崎嘆息:「總之,這一次我爭取早日元神化,然後好好教書,這總成了吧?」

  「不,我是想說……你幹嘛要坐靈舟去呢?」趙清潭一臉糾結:「反正你每次都是飄在靈舟裡的,坐不坐都差不多——說不定你自己飛過去還更有效率一點。」

  「這個問題……還真是尖銳啊啊哈哈哈哈。」王崎打了個哈哈,然後就同蘇君宇、辰風等人一起坐上了離開南溟的靈舟。他們要先前往朗德,然後再從朗德趕過去。

  登上靈舟之後,王崎便不再說話,而是沉默的坐在一邊,不知在思考什麼。

  王崎現在身分不同。他思考的靈感,說不定價值就能抵過一座城池。其他人見狀,便不再去打攪,自己去另找事做。

  實際上,王崎卻有些思念陳由嘉了。

  早在一個月之前,陳由嘉就先行一步離開南溟了。

  「算算日子,陳景雲那傢伙應該就是在這一個月內突破了吧?」王崎想道。

  雖說因為年少之事,他對陳景雲始終沒什麼好感,但是,他確實希望陳景雲能夠證道逍遙的。

  對於一個學者,尤其是自然科學領域的研究者來說,否定自己的某一個想法,並不是特別困難。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尤其是那些希望能夠做出突破的研究者。

  但是,推翻自己用盡前半生去做的一個東西,依舊是需要大勇氣大毅力的。

  從理性上來說,推翻自己花一天想出來的東西,和推翻自己用一生想出來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從感性上,這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畢竟……你能夠接受自己前半生只不過是一場空嗎?

  你能夠自己剝奪自己前半生一切的榮光,一切的驕傲,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空嗎?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都很困難吧?

  陳景雲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他將自己的前半生都獻給了明珠之算,將自己長生之前的所有歲月都獻給了這個問題。他的求學,也似乎是為了這個問題做準備。他的每一步,都是在「篩法」這個題目下取得的進步。

  但是……

  王崎再次回憶那篇自己研究了足足半個月的論文。

  他確實證明了,篩法無論如何都篩不乾淨——或者說,現代的篩法總是有偽素數。

  在王崎穿越之前的時代,確實是沒有人使用篩法做哥德巴赫猜想了。圓法或者黎曼猜想,都被認為是通向這個猜想的有可能的路。而篩法,似乎已經被遺忘了。

  而在這個世界線,陳景雲更是徹底否定了它的可能性。

  「確實是了不起的論文。甚至現在的我,都能從中尋找到一些關於朗蘭茲綱領的靈感。」

  王崎嘆息:「畢竟將來有可能成為一家人呢,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成功的。」

  ………………………………………………………………………………………………………………………………………………………………………………………………………

  「你騙我,小子!」梅歌牧手指上的戒指快速震顫,內裡的謫仙人顯然已經怒極:「我們不是已經達成聯盟了嗎?」

  「是啊。」梅歌牧眉毛一挑,淡淡的說道:「我確實答應過你,解開你身上的幻術,讓你不再錯誤的以為自己是聖帝尊,沒毛病啊。」梅歌牧一臉無辜。

  「我的意思,是叫你解除這個幻術。」那個謫仙憤怒的說道:「而你呢?居然用更強的那一個覆蓋在前一個上面!」

  「魔皇希氏,真正將今法外道逼到絕境的人。就我個人認為,這個傢伙其實是比聖帝尊要強大的。」梅歌牧道:「我覺得還是很襯你的嘛!魔皇希氏不似聖帝尊,完全無視今法外道的絕大潛力,懂得說服外道之中的強者為他打造正法修士也可以使用的外道法器——這一點就很了不起了啊。而你,你比之前那些被我奪了積累的謫仙廢物強很多不是?我覺得很相襯……」

  「可我終歸不是那個傢伙!」戒指中的謫仙咆哮道:「我不是魔皇!」

  「為什麼呢?您看啊,您現在有他的記憶——就為了將這個記憶編得像模像樣,我可是讓許多人暫時停止了廝殺,就為了編織一個第一人稱角色扮演類的幻境呢?我還定下了那種……就是那種……出了問題就統統送去和墨雪笙作伴的規定。」梅歌牧興高采烈:「怎麼樣?逼不逼真?痛不痛快?」

  「你這……混帳……」

  「道友何出此言啊?」

  那謫仙道:「你騙我。」

  「道友何出此言啊?」梅歌牧故作驚訝:「我雖然將這段記憶做得盡善盡美,但是,您我都心知肚明,這個把戲,是騙不過您的,您依然可以察覺自己『不是魔皇』,對吧。」

  那仙人哼到:「沒錯。」

  「那我又怎麼騙了你了?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是騙不過你的,所以也就沒有懷著騙你的心思啊。」

  面對梅歌牧的嬉笑,謫仙冷哼道:「你這傢伙,究竟懷揣著什麼心思?」

  「一片,赤誠。」梅歌牧道:「您只不過是不想錯以為自己是聖帝尊,所以,我就讓你不再以為自己是聖帝尊。」

  「可你卻企圖用另一個身分覆蓋第一個錯覺。」他道:「你這混帳東西!」

  「非也,非也。」梅歌牧道:「你也是仙人,『我之為我』的題目,想必也是知曉的。何為自我?何為他人?究竟什麼才是區別自身與他人的獨一無二標誌?轉劫一次,血脈就要換過,甚至由凡入仙的過程,本身就是對血脈的改變;對某件事物的看法,對某些人或事的感情,都來自於記憶來自於經歷。若是轉劫丟失了一部分記憶呢?那我還是我嗎?若是轉劫之後,記憶、情感都被別人完全換過了呢?那我還是我嗎?」

  戒指震動:「怎麼可能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你現在的記憶不就被我換過了嗎?那你又是誰?是來自一個『空想世界』的魔皇嗎?」

  「『空想世界』?」

  「喚它『小說』或者『二次元』都隨你。喏,你看,你此刻腦中的記憶,都是我根據歷史重現的。換句話說,它不可能和現世的歷史一模一樣。我們姑且稱之為『虛構的世界』。而你腦子當中的記憶,不就相當於『虛構世界的魔皇的記憶』嗎?」梅歌牧攤手:「現在,你又是誰?」

  「『我』自然是『我』。」

  謫仙斬釘截鐵。

  梅歌牧追問:「你又憑什麼覺得自己不是魔皇,不是聖帝尊,不是其他謫仙呢?」

  「我心中自有一把尺子。」

  「妙耶!」梅歌牧讚曰:「前些日子我才對你說過——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時間流逝,莫非感官共創之幻象,歸空為實,始終一無所有。」

  「轟隆」一聲,彷彿有什麼光亮穿透了謫仙的心靈。

  獨一無二的「我」不僅僅來自性格與經歷。

  肉身、經驗、情感乃至於「法力」皆有可能來自於外在,但是唯有「真我」不同!

  這一下通透了念頭之後,謫仙竟覺得自己思維運轉遠勝過去,若是真個恢復法力,成就必定更上一層樓!

  「多謝道友了。」他是真心實意的說道。

  梅歌牧卻幽幽嘆息:「仙人真好啊。」

  「仙人的好處,道友自己比我清楚。」

  「是嗎?」梅歌牧說道。

  ——至少有一點,我必定與仙人、謫仙不同。

  ——我不知道什麼是「我之為我」啊。

  現在的這個「我」,到底算什麼?

  謫仙梅歌牧心目中的王崎,反過來佔據梅歌牧的思維?還是王崎在梅歌牧的腦子裡製造的關於「王崎」的幻覺?又或者,是一個奪舍了梅歌牧的王崎的分身?

  我到底是誰?

  還有,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魂魄陰陽變化產生的意識,和生物神經電信號產生的意識,可以等價嗎?王崎前世那方天地【指地球,只不過梅歌牧也記不得這個名字了】那些將意識寄託在神經電信號上的生靈,真的可以將思維轉寫到「魂魄」這種超凡生靈【實際上,他連前世是一個無靈氣世界都不知道】獨有的載體上嗎?

  這個「我」所看到的,聞到的,觸摸到的,感受到的,就是是「我」真實感受呢?還是這個謫仙的感官對外來的「我」造成的錯覺?

  莊生曉夢迷蝴蝶,究竟是莊生夢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成為了莊生?

  這些問題,這個謫仙懂了,可是……他還未懂。

  「看起來,王崎那傢伙前世肯定不是什麼仙人或者謫仙人呀,他根本就不懂得我之為我的題目——也難怪會在轉劫之後發瘋吧……竟似一個凡人似的。」

  「可是,不是仙人,又靠什麼轉劫呢?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來自哪裡?」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6:5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4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兄弟,老頭兒

   「徒弟,收拾收拾吧,收拾好了就跟我回神州去。」破理真人撕下身上的穩靈符篆之後,就轉過頭對路小茜說道。

  路小茜的心思明顯還在方才的實證上。那無數記錄下來的圖像似乎有著讓她神迷目眩的效果,她明顯沒在聽。

  破理真人搖搖頭,運用法力,道:「醒醒!徒弟!」

  路小茜這才身體一震,從那種狀態當中脫離出來。

  「看起來,你在這兒實習的時間也到頭了。」破理真人點點頭:「嘖,這就是你的極限啊,才一年多一點……馬馬虎虎吧。」

  「哦。」路小茜自動在腦內將這個「馬馬虎虎」翻譯成「不錯」,恭敬行禮道:「多謝師父誇獎。」

  「看起來,你的元神化也越來越近了。」破理真人搖頭:「也好,這次就正好回去,沉澱半年就正式踏破天關吧。」

  「只可惜,核子的內部結構依舊是未知的。」路小茜嘆息。

  「至少,我們已經可以確認了,核子不是基本粒子,還有比核子更深層的存在。」破理真人道:「以這個為前提構築元神法,你至少不會因為核子內部結構與固有觀念衝突而道心不穩。」

  「哦。」路小茜點點頭,轉身離去。過了片刻之後,她又回轉過來,道:「不必勞煩師父送我回神州了,我自己借助法陣傳送回去便是。」

  破理真人搖頭,罵道:「你這記性啊,是壞了還是怎麼的?我回去也是有我的事情……」

  路小茜瞪大眼睛:「神州的高靈中子對撞法陣……」

  「爾蔚莊論劍,今年是我主持。」破理真人搖頭。

  「嗯?師父你?」路小茜再次吃了一驚。

  「索莊主雖然修為不高、成就不高,但是當年確實是響噹噹的一條好漢,索家也是仁義傳家,與我縹緲宮世代交好。再者,爾蔚莊論劍這樁盛事,本就是我縹緲宮的發跡之所。於情於理,這十年一度的論劍會,我們都得派一個高階修士過去主持吧?」

  「嗯,話是這樣說……」路小茜努力回憶:「但是逍遙期主持卻不算多見啊。大概不到一成的樣子……一般煉虛期或者涅槃期就足夠了。」

  「多少有些……理由吧。」破理真人道。

  「今次很特殊?」

  破理真人神色複雜:「你就當做……你這徒弟出陣,我這做師父的總得好好看著,對吧?」

  ——您都說「你就當做」了……

  路小茜搖搖頭,不再多問。她清楚自己的師父一旦不想說什麼,就真的不會多說。再多問,就只會換一頓臭罵。她問道:「不過,師父,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說。」

  「您應該不用上去致辭吧?」

  ——整整一代人都罵進去,那可是相當糟糕的事情。

  破理哭笑不得:「滾回去好好整理,別亂嚼舌根。」

  什麼「不會說話」,都是誹謗!我這一生,可曾罵錯過誰?說我亂說話的,都是嚼舌根的!

  路小茜整理得很迅速,大約一刻鐘之後,她就與破理來到天宮對撞法器的外側。然後,兩人化作一道遁光,向著神州飛去。

  …………………………………………………………………………………………………………………………………………………………………………………………………………

  在南溟看久了雪地,再次看到黃土地,王崎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神州西陸地勢較高——這卻是因為聖龍淵釘住了大陸板塊、造山運動更為激烈的關係。由於氣候的原因,這裡雖然已經是冬季,但是卻依舊潮濕。路邊的枯枝,也掛著絲絲縷縷白霜。

  王崎則是一個人駕著飛劍,慢慢地在天地之間晃蕩。神州西陸的人口遠沒有東部和中土多。即使是在這裡,他也只是時不時的掠過一個或兩個小村莊。

  蒼茫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紅火的小村,白色的炊煙與大紅的燈籠門聯桃符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構成另一種神采。而在遠離人煙的時候,冷風就在那些樹梢上面打轉,發出輕快的呼哨。

  大約是飛得久了,王崎倒也覺得,自己心情好些了。

  在朗德,他就和同行的其他人分開,說是要自己一個人飛過去。其他修士都沒有半步元神的水平,雖說飛過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終歸是效率太低也太累人了。所以也就沒人跟來。

  而王崎之所以這麼做,大約是想散散心吧。順便放空放開自己。

  陳景雲的「最後一步」,確實給他的震動很大。

  在神州,恐怕沒有人比他更能接受「否定」。因為,他來自地球,來自二十一世紀。在經過二十世紀後半葉一波接一波的顛覆性理論與絕望前景屠殺之後,地球科學家早就意識到自己距離真理還有很久遠的距離。二十世紀初那種「物理學快要完結了」的驕傲與自豪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人類的未來會不會太監掉或者爛尾」的恐懼。而他又見識過兩個宇宙不同的物理規律,更是知曉「真理」與「相對真理」的差別。

  但是,他有像陳景雲那樣,完全否定掉自身取得的全部成就嗎?

  他總有一種惶惑,覺得自己有一天也會面臨類似的局面。他知道,自己知道的,距離真正的道,實在是太遠了。

  所以,他才打算出來散散心。

  而在一個人飛了兩天,看過兩次日出日落之後,他的心思忽然就豁達了。

  對於現在不會有答案的問題,就直接用奧卡姆的剃刀剃掉——這也是他最大的優點吧。

  他會思考「這個宇宙是真實還是虛幻」,會思考「我是不是某個大能的造物」,會思考「神州是不是大能的實驗場所」,也會思考「缸中之腦」。但是,對於這些得不到解釋、也無法有解釋的問題,他永遠就是思考過了就過了。

  絕對不會將自己逼瘋。

  哪怕面對的是未知命運,那也得「到時候再論」!

  對於王崎這種歡脫的傢伙來說,再沉重的問題,也就是兜兜風的事情。

  如果兜一天不夠,那就兩天。

  第三天早上,王崎望著初升的太陽,心情忽然就豁達起來。他衝著朝陽大吼一聲,宣洩掉心中僅存的鬱鬱,然後加速化作一道閃電前進。

  而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爾蔚莊也就遙遙在望了。

  爾蔚莊佔地兩千畝,核心的建築面積也達到了三百萬平,金碧輝煌,直逼王崎見過的神京皇宮。而整個山莊佈局靈氣繚繞,一看就是經過高人設計——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早期的論劍會,讓索家結下了不可估量的人脈,每一次理論突破帶動的技術突破,索氏總是能夠提前知道,並且處處佔據先機,積蓄資材。而與高階修士的關係,也使得他們能夠請到專家來為自己設計宅院。

  ——實際上,在山河城中,「為爾蔚莊建新屋」對於低階修士已經是難以想像的榮耀了。而對於高階修士而言,能夠主持爾蔚莊的翻新,也是一樁值得得意的事情。

  大約是因為接近爾蔚莊的關係吧,附近飛來飛去的修士也多了起來。王崎見他們法衣,都是各大門派的弟子,看起來也確實是什麼領域都有。另一個修士發現了王崎,與他揮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王崎拱拱手,回了一禮。那青年人又扭頭去同其他修士打招呼,可他一轉頭,就發現王崎忽然消失了。

  「嚇,真是詭異的遁法!」那青年道。

  但是,王崎卻不這麼覺得。

  他只是突然覺得周圍的景色完全扭曲了。上下、左右、前後的概念突然就不同了,兩個物體之間的「距離」似乎成為了某種隨機數值。一切感應似乎都失靈了,引力也彷彿感覺不到了。

  王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劍光幾乎失控。他完全停止了自己的動能,然後才四下張望,高聲道:「這是哪位前輩在跟我開玩笑?」

  這種情況他並非沒有見識過。當初他離開辛岳仙院去雷陽的時候,馮落衣曾經現身一次,向他展示「元神法域」的奧祕。而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吳下阿蒙,自然認得這個手段。

  這是高階修士的元神法域,至少也是涅槃期——如果是煉虛期,有元神境界的他不至於一點痕跡都看不出就著了道兒,更不至於著了道還看不出奧祕。

  另外,這個傢伙肯定是縹緲宮的人。

  ——為什麼將我留在這裡?學術之爭?還是其他什麼?

  王崎並不覺得自己和縹緲宮之間有什麼矛盾——總不至於是質子對撞機的極端狂信徒找他這個中子對撞機發明者的麻煩吧?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話,周圍奇幻一般的景象消失不見了。王崎發現,自己居然落到了一個小山丘上,而一個鬚髮皆黑的儒雅中年男子正看著他。

  男人縮著膀子,神色複雜:「我還想,傳說中的王崎到底是什麼樣子……果然是你嗎?小崎子。」

  望著那一張依稀熟悉的臉,王崎卻如墜冰窟。

  「海老頭兒……不,不準道人!是你!」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7:0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4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準道人再現

   雖然面前這個傢伙鬚髮皆黑,和自己印象裡滿頭銀霜的那個老人截然不同,但是面相卻是沒有變化。

  王崎確實認得出來,這個傢伙,就是曾經在他故鄉藏匿了十幾年的仙盟要犯,逍遙修士,不準道人海森寶。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王崎下意識的抹了抹自己手上的戒指。可是,不準道人卻微微一笑:「你這小子,怎麼還是這麼大膽呢。我若是感覺到你往那個算器裡注入法力,我就先打斷你的手吧——別忘了,我可是你們仙盟的大犯、要犯,這種毒手,我還是下得了的。」

  「什麼算器……」王崎心裡一沉,強笑道:「海前輩,我可是……」

  「雖說算器這東西是我叛出仙道之後才有馮月寒和圖靈真人做出的,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耳聞。」不準道人笑道:「幾百年前,逍遙修士突然就集體隱退,幾乎動都不動。大約五十年的時間吧,仙道對我來說都是開放的——我幾乎可以知道仙道之上流傳的一切消息。」

  王崎心頭一沉。看起來,他對不準道人的定位還是有偏差。對方絕非是真的不懂仙盟現代的技術。

  仙盟的出現迅速改變了仙道的格局,結束了各大門派各自為政的情況。但是,這個過程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在仙盟剛剛建立、萬仙幻境還沒有接過仙盟諸多事務的時候,修士們傳遞消息,還是靠口耳相傳,學術也是靠門派內部同門審議——總而言之,以前都是靠人。而逍遙們卻是立刻就轉入幕後,為抗擊隨時有可能到來的仙人做準備,同時探尋龍族的祕密。而這一段空白期裡,仙道對於不準道人來說幾乎是不設防的。

  似乎是看破了王崎在想什麼,不準道人笑道:「雖然月寒兄的手段不俗,沒有仙籍珮,沒有綁定的法力氣息,確實是沒辦法使用算器。但是,我若是抓住一個修士,同樣也可以通過那個人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的,這個過程並不困難。」

  王崎的心再次下沉。

  就算馮落衣的驗證機制做得再怎麼神妙,只要操縱算器的是人,不準道人就有機可乘——興許這件事早就發生了不止一次?當初項琪之所以敢一個人踏入不準道人藏匿的區域,也是因為某個「不準道人往往會脅迫低階修士做事」的傳說?

  不過……

  ——不過……

  還是有機會的。

  不是沒有機會。

  當初,因為洪元教主前身的打擊,所以逍遙修士全部祕密的突破了「長生」的境界。而「逍遙」這個稱謂也被修改成為對應「長生道果」的境界。

  換句話說,現在的逍遙修士,和過去的逍遙修士,是兩個不同的級別。

  而這件事,卻是發生在魔皇之亂的後期,天劍雛形已經誕生了的時候【王崎還記得馮落衣講述的一個細節——那個海生的仙人是因為天劍雛形才對眾逍遙起了壞心腸。】

  而那個時候,不準道人名聲已臭,不容於仙道之中。

  換句話說,不準道人十有八九是不會知道這個消息的。他這個「逍遙」,放到今天,其實是涅槃到半步逍遙的程度罷了。

  雖然不知道他當初到底是怎麼從四個當今逍遙的圍攻中跑出去,又是怎麼和另一人打到兩敗俱傷,但是……

  只要有可能的話,還是能夠打倒的。

  ——如果能夠傳出消息,讓馮老師警覺的話……或許幾發天基天劍就可以解決……

  ——不不,天基天劍全是無主之物,很難進行精密操作。這個距離,他固然會受傷,我卻也絕對跑不了。而且,他是以逃命能力而聞名的逍遙修士……

  ——我現在保命手段,最強的還是從他那兒偷學來的叵測身法……而且也許久未用,更別說跟他比精熟程度了……

  ——怎麼辦……附近也沒有足夠強大的算器,能夠讓馮老師降下足夠強大的力量……

  ——怎麼辦……

  ——怎麼辦……

  王崎的緊張被不準道人完全看在眼裡。他笑道:「怎麼。你小時候到我這兒下棋,被我殺得連輸二十把都沒露出這種表情。」

  「附近有一個隨時有可能取我性命、但我又偏偏反抗不了的人物,緊張是必然的。」王崎深吸一口氣:「附近最近的逍遙修士,就是目前正在爾蔚莊中主持這一輪論劍會的不容前輩。您大約是打不過他的。而我身上有一柄天劍。若是我死了,那劍就會自爆殉主。而天劍自毀的威能,就算是你也別想輕鬆壓下。若是被人知道了,您大約是逃不了的。」

  不準道人點點頭:「原來如此,現在的天劍使都是這樣的嗎?」

  王崎落在地上,控制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道:「前輩到底找我何事?」

  「只不過是覺得你小子眼熟,所以抓過來看看。沒成想,還真是你小子。」不準道人靠在一個樹墩子上坐下,依舊抱著膀子,低聲道:「前些年我就聽說,有一個大江中下游出身的少年王崎,乃是代不兩出的天才,拜入萬法門之後著實做了幾件大事。我只能知曉隻言片語,當時我就在想,來歷、名字、年紀都對得上,不會是你小子吧?然後今天看你穿著萬法門的袍子從天邊飛過……呵呵呵,還真是你。」

  「媽的,聲名太盛也不是好事。」王崎咬牙道。

  「哈哈哈,怎麼,我倆也算四五年的老棋友了。」不準道人呵呵笑道。他未入道之前就愛好下棋,象棋為甚。這個愛好,他幾百年都沒有丟。而王崎少年之時,倒也常尋這個「村裡的閒漢老頭」下棋——那時的他實在是覺得身邊之人愚不可及,只有這種遊戲才能讓他動點腦子。

  但是,王崎毫不猶豫的反咬回去:「那時你只不過是在逗孩子玩吧?以你逍遙期的計算能力,下什麼棋都不可能輸給我!」

  「哈哈哈哈,若是我那樣做了,『遊戲』就失卻樂趣了。」不準道人大笑:「但是,你居然能夠偶爾贏我一兩盤,倒也是不俗了,也難怪在算學之上有如此高的天分……」

  「天分?」王崎疑惑道。

  「你自小就喜歡在沒人處寫寫畫畫一些無人認識的符號。我大約看了一下,卻都是一個個基於加減乘除的運算符。能夠自創這種程度的算學,確實是驚世駭俗。」不準道人道:「你確實是算君那種人,便是為過高的智慧所拖累,覺得身邊諸人都是蠢蛋,唯有自己是聰明人,故而離群索居,性子乖僻……」

  王崎先是一驚,繼而後怕。自己在穿越之後發瘋的那一段時間,確實超級不小心。再者,這個傢伙也是一個半步逍遙的修士,就算不刻意釋放靈識,也能感知周圍許多風吹草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這傢伙眼裡也不奇怪。

  幸好,這個世界還真是有算君這種近乎生而知之的怪物,所以自己的種種行徑也不算太過異常。

  「……你祖父死後,你獲得那個藏有古修殘魂戒指的事兒我也知道。本來我還想著,看你這天分,埋沒在山村確實可惜,還在思量著通過什麼方式將你引入仙道,誰知道你這小子,氣運也是如此不凡,自己就發現了古法殘魂。所以我就一直在你身邊看著。只要你沒有走上歪路,我就接著隱藏。原本你進階練氣的那一天,我就想跟你說明真相。可誰曾想,那個紅衣裳的焚金谷小丫頭卻先來一步。我只好看著你們離開,結果就這樣一時不察被包圍了。」不準道人還在繼續說過去的事情。

  王崎卻悄悄鬆了口氣。

  ——看起來,這個傢伙是真的沒有惡意……

  「——對了,七兒,你們村子現在怎麼樣了?」不準道人突然興致勃勃的問道:「我這兩百年先後在十七個村子待過。你們村子沒啥特色,不過自釀的米酒還算不錯。這次若是能夠潛過去再喝兩杯也行——啊,你們村子出了你這個天才人物,想必已經是另一番光景了吧?」

  「沒了。」王崎冷冷的說道,「確實,另一番光景了。」

  「怎麼會沒了?」不準道人大驚失色。

  「我入門之前,就被路過的古法修士順手滅掉了,前些年興許還有幾個倖存者想要重建來著,但是又撞上了邪教。」王崎道:「興許還有人活著吧?不過我猜他們是不會再去了。」

  說到這兒,王崎自己都傷感了起來。

  ——好幾年都不得空……論劍會完了之後,再回家掃個墓去吧。

  錯愕、憤怒、傷感的神色接連出現在不準道人身上。他長嘆:「古法,倒也真是毒瘤。早知道在西海盤桓的時候,就順便將他們除去了。」

  「這一點倒是不用勞煩您老動手了。」王崎平靜的說道:「我已經將他們斬草除根了。死了一堆,生不如死一堆,剩下的我也不好形容了。」

  「啊?」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7:0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4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疲倦的老人

   不準道人的眼神還是挺精彩的。聖帝尊盤亙靈凰島許多年。在不準道人還未脫離仙道的時候,大家還都覺得「現在去打說不定代價太大,再發展幾年」——而且那個時候,門派林立,人心不齊,所以誰也不願意真的付出代價,靈凰島才由此苟活。

  只不過,魔皇之亂讓大家都認識到謫仙的危害,所以,聖帝尊就變成了「吸引人族內部潛伏謫仙」的一個局。隨便一個逍遙都能平了那裡,但是大家都處於利益考量留著它——畢竟,一個潛伏的謫仙,危害遠比流竄作案的零星古法修大。

  而在龍族對人族伸出橄欖枝、馮落衣又從洪元教主前身仙人的另一個轉劫之身趙青峰那裡騙到了甄別謫仙的法門之後,靈凰島存在就沒多大意義了,所以王崎才將對方徹底剷除。

  但是,不準道人對靈凰島的認識,顯然很脫節。

  可他似乎不大奇怪王崎能夠打上靈凰島。雖然過程難以想像,但是這孩子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搖頭嘆息:「果然有這麼一天嗎?今法仙道和古法仙道現在的實力相差已經這麼大了啊……」

  ——嗯,大到一個結丹期修士使用適當的方法就可以全滅大型組織了……

  王崎在心中嘀咕,同時飛快的思索引起人注意的法門。

  「還沒死心嗎?」不準道人搖了搖頭:「雖然我不大懂算器的具體原理,但是算器傳遞靈犀,也是需要媒介的。而現在仙盟所能用來傳遞資訊的媒介,大多還在我的感知範圍之內吧。只要我感覺到什麼異狀,就直接打你。」

  王崎嚥了口唾沫。

  ——打……用多大勁啊……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威脅的力度,不準道人又從身上掏出一本書,道:「喏,我對算器也不是一竅不通。你這本書,寫得也著實有趣。我看了,對算器還是有一些表面上的理解的——不過你遮掩算器真正本質的手段倒是不錯,我看了這書,只能明白其『用』,卻不能見其道。」

  那本書,正是王崎主持編寫的《萬象卦文——從入門到精通》——順便一提,神京之戰後就已經被仙盟列入禁書行列。

  王崎驚呼:「你是怎麼得到的……嘖。」

  仙盟對於學術類的東西,都是以極低的價格分享的。但是對技術類的東西,卻是收以高昂的「使用費」。但是,這也不是沒有例外的。萬象卦文這種普及型的技術,都是無償發放的。

  這其實和「觀想法」「吐納術」等人人都必須的法門一樣,不能收費也無需收費。對於修士來說,這就屬於「生活必需品」。

  在王崎聲望最高的時候,這本書甚至是使用銀兩販賣的。

  「看起來,你至少是在神州徘徊了一年半……」王崎盯著不準道人,道。

  在「神京事變」或稱「第二次神京事件」之後,這本書就被仙盟列為禁術。不準道人這種要犯,還不至於為了一本書就去犯險。

  不準道人點點頭:「還要更早一些。」

  王崎盯著不準道人:「喂,海老頭,再問你一個問題——一年半之前神京之事,和你有關嗎?」

  他這舉動確實是有幾分不妥。但是他顧不得許多了。王崎死死盯著不準道人的眼睛,希望看出一點什麼。

  ——如果是這個傢伙的話……

  ——他雖然因為算學天賦不佳而未能在萬法門大展拳腳,但是和一般人比起來,他的天賦也是出類拔萃了。如果是他的話……

  ——說不定真的有一線希望做出神瘟咒法!

  王崎也說不清他是希望不準道人點頭呢,還是希望他搖頭。

  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夠徹底從這件事擺脫出來,還是希望這位「老熟人」是無辜的。

  如果不準道人與這件事有關,那他王崎固然不用負責,可對於仙盟來說,勾結謫仙,就是重罪了。尤其是不準道人還是再犯——興許他下次出頭,就是一百發天劍吧。

  「怎麼了?」不準道人一臉茫然:「神京?那邊的貴胄……啊,我又忘了,他們都死光了。聽說那邊是又遭了災……怎麼?這裡面另有隱情?」

  王崎移開視線:「沒什麼……不重要了。」

  不準道人繼續搖搖頭:「聽聞你成了月寒兄的弟子,我還擔心你這傢伙和那個悶葫蘆合不來。現在看來,這神神祕祕的作態倒是一脈相承的師徒。」

  「好了,現在你也看到我了,也看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嗎?」王崎舉起雙手,認慫道:「我可以起心魔誓,絕不主動說你的事情。」

  「若是別人問起來,就不在『主動』之列了,對吧?」不準道人嗤笑:「繞過心魔誓言的法子,說真的,太多了,現在估計更多了。而且,你這種骨子裡藏著一股狠勁的傢伙,說不定真能頂著心魔誓言將我的行蹤捅出去——不妥,不妥。」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放了我?」王崎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過會兒吧。」不準道人嘆息,目光轉向爾蔚莊的方向:「陪我看會兒……嘖,偌大神州,無數故人,估計也就才認識幾年的你能夠跟我說會兒話了吧。」

  一陣風吹來。這位逍遙修士似乎很享受風吹的感覺,沒有支撐起法力推開風。他的鬚髮被撩起,眼睛卻無聲的眯了起來。王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這裡乃是爾蔚莊邊緣的一座山的一個角落。從這裡,大半山莊盡收眼底,甚至大門距離這裡也就幾百米,運足耳力,甚至還可以聽見人來人往的聲音。

  「還真是近……」王崎一瞬間又動起心思。但是瞬間,他就自己掐滅了這種念頭。在一個逍遙——哪怕是舊時逍遙,今日半步——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情,風險實在是不小。

  他再一轉頭,卻發現不準道人居然打了個顫。

  這點寒風,就連他這個結丹期修士都凍不到,卻會讓這個逍遙修士感到冷?

  「哦,這是受了點傷。」不準道人不以為意:「在北海的時候,我引爆了一處祕境積攢了無數年的寒氣,將自己和師兄拖入寒氣爆發的區域,結果雙雙受傷——只不過,我感覺我師兄他其實是不會受傷的……他是故意受了那一擊。」

  王崎一愣:「什麼?你到底……不,那一天四個逍遙修士圍攻你,你到底是怎麼走脫的?又是怎麼……怎麼到北海的?」

  「怎麼走脫……算了,不說了,叵測身法最擅長的不就是逃嗎?如果不是這一門身法,我也不可能逃這麼多年。至於其他……咳咳。」不準道人又咳了兩聲:「我總覺得,當初那些來圍捕我的人,並沒有下死手的意思。只不過他們都比我強很多,所以他們覺得可以活捉。然後呢,我又很不巧的擅長逃跑。無論是叵測身法還是隧穿之遁……」

  王崎終於理解了當初那幾位前輩四打一也沒有留下不準道人的原因。他們如果大家都是同境界的話,那四位逍遙修士全部都弱於不準道人一人。而現在他們雖然又突破了一個大境界,成為了長生者,但是,他們也很難真正活捉不準道人。

  活捉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更難,尤其是對不準道人這樣極為擅長「脫離」「逃命」與「隱藏」的傢伙。

  至於最後的不容道人,呵呵,恐怕就像不準道人自己所說,他有意放水。

  「然後,我就跑去西海養傷——據說,龍族也是很強大的,我想在那裡,仙盟應該不會立刻就動手……」

  ——您消息又落後了,龍族何止是「很強大」……他們根本就是強得沒邊了。

  這個時候,不準道人突然嘆息:「在西海的時候,月寒兄是不是要你扔下一個算器然後走人?」

  「你怎麼知……難道是你?」王崎先是一驚,繼而恍然大悟:「你和老師達成了什麼默契?」

  「默契談不上。」不準道人搖搖頭:「只不過聊了一些。」

  他又看著王崎,然後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我已經逃不了多久了。仙盟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花大力氣對我圍剿,但是,他們其實有的是辦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月寒兄他們怕是已經布下了包裹整個行星的劍陣吧,要殺我,只用像當初他在西海做的那樣,劍落如雨,就那樣,我肯定就死了。」

  「而且,我是一個人啊……我十有八九是跟不上仙盟了。上一次,我手段盡出,甚至用上了兩傷禁術,但是師兄卻依舊放水放得遊刃有餘,甚至差點就沒叫我察覺……如果他們真的認真的想要捉拿我呢?」

  「我逃不了啦。」不準道人望著漸漸亮起燈火的爾蔚莊,道:「我也逃累了,不想逃了。雖然有時候,我也在想,要不要如元力上人那般飛昇而去——但是我做不到。若是我現在飛昇了,豈不是就留下了一大堆無解的結嗎?那些結會留在我心裡的——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所以,我最後扔了月寒兄那算器,然後決定最後再到這神州大地看一看。然後,我就會去縹緲宮自首。」

  「之後,生死之事,便與我無關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7:1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5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離

   時光是最能消磨人的意志的。如果侷限於「人」的話,不管是什麼樣的英雄豪傑,都敵不過時光的流逝。而閱歷的增長,也會使得人的性情發生變化。慷慨激昂的理想主義者,有可能因為遭受無窮的挫折而變得現實,而謹慎自我的現實主義者,也有可能因為在壓迫中爆發而產生熱血沸騰的一面。這些都有可能。

  希望者會墜入絕望,小人也有可能變成英雄。

  這就是時光的不同凡響之處。

  而長生者與短生者的重要分界線,也在這裡。時間在長生者身上留下的痕跡幾乎微乎其微。他們便如同石頭一樣,以頑固而超然的視角觀察著這個世界,絕不輕易變化。

  也只有長生者,才能幾萬年如一日的謀劃同一件事,甚至如古龍皇那樣耗費兩億年去尋找一個希望。

  長生久視者的這個屬性,究竟是他超凡的生命本質帶來的,還是單純已經經歷了太久的時光所以看淡了呢?

  這暫時還不得而知。

  而對於還沒有考慮「長生」的不準道人來說,「五百年」的時光,實在是太長了。

  對於不準道人來說,最近的五百年,應該是他此生最為難熬的五百年。原本,他其實應該是仙盟最強大的幾個修士之一。但是,僅僅幾百年過去——相對於他長達萬年的壽命來說,不過是轉瞬即逝的一段時間——他就變得誰都打不過了。

  如果不是對方並不想殺人,而是單純想活捉的話,他甚至連第一關都逃不過。

  王崎看了不準道人許久,然後才到:「作為馮老師的弟子,我倒是可以給你友情提供一些資訊——現在逍遙的性命都很寶貴,你多半是不會死的。」

  現在一個逍遙的命多金貴啊。就目前已知的條件,也就只有長生者可以借助仙路進行星際穿越。而不準道人乃是一等一的天賦,突破長生境界不會太困難。就算仙盟不信任他,什麼都不讓他接觸,光是讓他在仙路那裡當苦力到處跑腿,都算是賺大了。

  海森寶盯著王崎看了許久,似乎是想要從這位昔日看著長大的孩童臉上看出什麼熟悉的神情:「跟我說這些,沒問題嗎?」

  「我猜應該沒有。」王崎點點頭:「反正你若是投案自首,肯定會接觸到一些東西——不,倒不如說,你若是願意接觸仙盟的話,接觸到顛覆三觀的東西的機會不要太多。」

  且不說學術上的,光是「太陽系已經被三代文明擠佔得滿滿噹噹」就足夠顛覆了。

  但是,不準道人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他搖頭苦笑:「是啊,前些日子還覺得,中微子只不過是為了解釋核子衰變而提出的一種概念。可最近,我卻從其他修士那兒打聽到,第四代中微子都被直接觀察到了。呵呵,避世幾十年,反倒是被真實世界避開了。」

  「不過,也得虧是關注過這方面的事情,暗地裡威逼幾個小輩兌換過這方面的論文與專著,所以才不至於徹底不理解……呵呵呵。」

  不準道人又看了王崎一眼,指著爾蔚莊,道:「若是我還在那邊——若還是當年,這等理論,又哪裡等得到你這小鬼來發掘?」

  「可惜。」王崎低聲道,也不知是在感嘆「可惜不是當年」,還是單純可惜不準道人的天分。

  「確實,可惜。」不準道人也點點頭,如此說道。

  同樣不知道是在感嘆歲月流年,還是單純可惜自己。

  「但是,站錯了地方,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準道人揮揮手。王崎再次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他聽到了這個老者的最後一句話:「你不是我這邊的,回去吧。」

  再次一晃神,王崎已經站在一座大門前了。

  寒鐵鑄就的沉重大門此刻正半敞開,門上的一百零八顆赤陽混銅釘熠熠生輝,在晚霞之中發出顯眼的光彩,彷彿厚重之上的鋒芒。寒鐵與赤陽混銅原本都是低級的煉材,但是這兩種煉材單純的鑄就這一扇門,卻顯示出了非凡的氣勢。深邃的門洞中穿堂之風迎面而來,沾染上寒鐵的些許的陰寒之氣,給人以森然威嚴之感。

  王崎後退兩步,再抬頭看,才看到門上匾額。

  上書「爾蔚莊」三字。

  「爾蔚莊……」王崎突然覺得腳一軟,差點沒有跪下來。他臉色蒼白的扶著大門,觸手之處刺骨的寒意彷彿才能讓他稍稍冷靜一些。

  太可怕了。

  剛才真的是太可怕了。

  雖然剛才不準道人並沒有顯露出殺意。但是,王崎卻覺得方才比他面對聖帝尊時更加凶險。這是他在馮落衣的注視之外,第一次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面能夠隨手取他性命的強者,而這位強者對他的態度之類的完全未知,完全無法確定對方的行為模式。

  對於王崎來說,這比單純的「強大」還要讓人忐忑。

  剛才不準道人還在的時候,自己自然是不敢表現出來,甚至還能陪著「海老頭兒」一起傷感。可確定安全之後,他才察覺自己那劇烈到幾乎爆破的心跳。

  「呼……呼……幸好,幸好,幸好。」王崎連聲念叨,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一聲細小的聲音在這時飄入了他的耳朵。

  「嘁,什麼土老帽。」

  王崎回頭,正好看到一對男女在他身後。而自己丟人的樣子正好落在對方眼中。王崎抱歉的笑笑。以他如今的身分地位,還犯不著為了這點事情和對方置氣。但那個女子卻著實被嚇到了,她樓住男子的胳膊——興許二人是情侶吧——低聲道:「喂,路拓,人家聽到了。」

  「居然被爾蔚莊的門戶嚇到了。就算他會穿空遁法,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不知是哪個小門小派窮鄉僻壤裡出來的『天才』。」男子故意在「天才」這兩個字上咬得極重:「這種人,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被拉來湊數的。呵呵,也不知道是來幹什麼。」

  「你說得太過分了……」

  王崎依舊站著沒有動。他還需要一些時間處理一下自己腦子中的資訊,並考慮在什麼時機和馮落衣匯報這種事情——開玩笑,雖說他和不準道人有舊,但是自己還是仙盟這邊的人,而且肯定屬於既得利益者。就算兩人十年之前經常湊到一起下棋,他也沒有理由無條件相信對方,更別說包庇了。

  萬一不準道人現在不是準備自首,而是在策劃什麼恐怖襲擊,他今天又沒有報告的話……今天這事抖出來,他又得是一身騷。

  …………………………………………………………………………………………………………………………………………………………………………………………………………

  司宮謠在走進大門許久之後,看了看身後,道:「那個人好像還在那裡……你說話是有些過分了哦。」

  「給他點打擊,讓他認識到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也是一件好事。」宗路拓哼到:「我在山河城隱忍二十年而未曾出門,就是為了今日……」

  「那個傢伙好像穿著的是萬法門的法衣……」

  「只不過是像罷了。」

  「好好好,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拚命啦——至少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呀。」女孩子也隨即將那個人的事情拋在腦後:「我山河城本就不是大門派……」

  「那僅僅是因為,在過去,山海之道、坤元之道並不能為仙盟提供多大的臂助。」宗路拓冷哼:「可最近,師父說的那個機會……哼哼哼,我必定會在未來領導山河城走向興旺。而這爾蔚莊論劍,就是我的第一步!」

  「只希望你不要過分自信,去找絕對打不贏的對手去挑戰吧……」司宮謠緊緊抱住宗路拓的胳膊,希望他能夠稍稍收斂一點。由於這裡已經是爾蔚莊外門之內,接近爾蔚莊索氏的迎客之所,所以走著的人也漸漸多了一些。二人穿過一片園林之後,就看到又有一道牆——那就是爾蔚莊的內層了。在內層入口的一座閣樓前,一群僕人打扮的人正在忙碌的接待各處來的修士。

  為首的管家打扮的老者,也是結丹期的修士。宗路拓急忙趕了上去,取出自己的請柬,道:「老先生,這是我派的請柬。」

  老者立刻露出了禮節性的笑容,他的靈識掃過請柬,確認之後便笑道:「原來是山河城的宗公子……啊,還有司小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二位,還請在這迎客閣稍坐,現在各路來參加論劍會的青秀都紛紛趕來,我們這裡人手少,只能一個個的安排,還望見諒。」

  「無妨……」宗路拓卻是不以為意。

  正在這時,另一個身穿藍色法衣的男子無聲無息的從空氣當中顯現出來,幾乎是硬將手中的請柬塞到老管家手中:「老丈,勞煩幫我安排一處僻靜私密的所在,我有些要事……」

  宗路拓一皺眉,正覺得這個鄉巴佬甚是不懂禮貌。可下一刻,老管家幾乎是半跪在地上,道:「可是萬法門的王崎先生法駕?有失遠迎!先生還請稍待,我等立刻就去安排!」

  「啊?」宗路拓瞪大眼睛。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7: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5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索氏

   王崎此時正身在一個小房間裡。這個房間是真的小,一張床,一張矮几,就再也放不下別的東西了。

  但是,這一間小小的房間,卻不見簡陋,反而淨在小處顯現爾蔚莊的奢華——這裡的所有家具都是降龍木打造,這種神奇的靈木對於這顆星球的智慧生物,有著降龍伏虎、收攝心意的作用;而矮幾底下還燃著清明瑞腦片,這種香料,對於那些天賦不佳的修士來說,簡直就是結丹期突破時的必備。

  而這些東西,對於如今的王崎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但是,爾蔚莊卻僅僅是出於禮節,就將之擺上。

  ——浪費。

  某實用主義者在心中評價,但還是暗爽。

  另外,主人家還送上了一壺茶,一盤果子,一盤糕點。

  不用說,也是價值連城之物。

  對方似乎都調查過王崎的口味一般,送的東西也很合他胃口。

  「這個世界總不可能有雜誌專訪吧?他們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這種消息的?」王崎毫不客氣地往嘴裡倒了半盤子的點心壓壓驚。

  然後,他手按在算器上,進入萬仙幻境。

  很快,馮落衣就出現在他面前。

  「我剛才見到不準道人了。」王崎如是說道:「順便,我現在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防禦程度可以比照元神期修士閉關所在,而且距離不準道人在的地方有數里距離。您要扔天劍,便不用有什麼顧忌。」

  馮落衣一開始確實錯愕了一下,然後就變得哭笑不得起來:「胡說八道些什麼?」

  在這裡縱天劍?這是要將整個仙道一半的未來給葬送掉嗎?

  「就是說有這麼個事。」王崎道:「我遇上他了。」

  「果然啊,他來到了這裡。」馮落衣搖頭:「倒也不枉縹緲宮特地叫破理道兄來鎮守了。」

  王崎點點頭:「這就是所謂的共識嗎?你們居然已經預料到他會來,然後提前派了最合適的人過來鎮守?」

  「海道友號『不準』,我們也確實無法精準的測定他的位置與移動。他有心藏的話,就算有人偶爾捕捉到蛛絲馬跡,也無法追過去。這是一種真隨機的體現。」馮落衣嘆道:「所以,這一年來,我確實是知曉他在神州大陸上游移,卻始終無法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咦,真是厲害。」王崎道:「您就不怕他真個報復社會?」

  「當初他到底是有機會鑄成天劍的。魔皇身分敗露之後,他也曾留言,說自己其實在拖延魔皇這邊天劍鑄造的過程——老實說,沒人信就是了。」馮落衣道:「當然,雖說如此,但是他到底是不希望生靈塗炭的。而他之所以為魔皇鑄劍,就是聽信了魔皇的話,認為將高階修士的威能贈予一般人,能夠達到大公平的境界,成就王道樂土。」

  「嘖,平等啊,多少罪行假汝之名。」王崎嗤笑。想不到魔皇那個謫仙,打的旗號確是今天仙盟在黑暗當中吶喊的——打破永恆階級!

  諷刺嗎?可笑嗎?還是說,這個宇宙的強行平等,是不可能的?

  「總而言之,五百年來,他一直很安定;認識他的八百年裡,我也未見他真正顯露殺機。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自然不會冒著毀滅城池甚至破壞生態的危險將他殲滅於天劍之下。」

  「總而言之,你當沒見過那個人就好。」馮落衣最後給這件事定了性。

  他忽然又沉默了片刻:「爾蔚莊……他還是放不下這個地方嗎?」

  爾蔚莊論劍——對於這些親歷者來說,那些日子大約是他們無限壽命當中最為閃耀的部分吧?

  劍與筆的交鋒,言語與法力的鼓蕩,靈感與運算的激突。

  還有,人智頂峰的對決。

  誰忘得了那樣的日子呢?

  …………………………………………………………………………………………………………………………………………………………………………………………………………

  王崎推開門的時候,剛才那位將他帶過來的老管家還在門口候著,神色恭謹,甚至有些超過「僕從」的範圍了。他見王崎只花了一刻鐘就走出來,有些誠惶誠恐:「王先生,可是不適應?」

  「唔,太客氣了。我剛才不過是有個想法,必須同我老師講一講,所以才借用了你們的房間——哦,有些機密。」王崎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茶點很不錯。不過,靈果我更喜歡香櫞(ㄩㄢˊ)這一類的。」

  完全就是在自己家的語氣。

  老人道:「我知道了,回頭我會吩咐下人準備的。另外,可是弈天之算、混沌之算或者算器之法又要有突破了?」

  「沒呢,沒呢。」王崎搖搖頭。

  「另外,王先生,還請移步前往會客堂。莊主想要見你。」

  「莊主?哪一位?」王崎問道。

  爾蔚莊,如今已經傳了三手。初代的爾蔚莊莊主索爾蔚,便是召開這著名的論劍會之人。他也是索氏富甲一方的起源之一。而他的兒子,二代索氏族長、也就是爾蔚莊的第二任莊主,卻是萬法門的弟子。他卻是不同於父親靠幸運發現了生財的公式,而是極善經營,運用自己父親積累起的資材,讓索氏不斷做大。

  可以說,除了薄家這種逍遙之澤五世不斬、代代出人才的怪物家族,索家已經是今法仙道中「世家」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在「今法」這個依靠智慧的體系下,「血緣」能夠發揮的作用真的很小。這個時代,本就沒有留給世家宗族太多機會。

  而在一百六十年前,這位二代家主開始覺得,爾蔚莊實在是太過偏僻,不利於家族的經營——原本嘛,爾蔚莊就不是用來經營家族的,只是為了讓高階修士論劍有個地方,所以選的地方很偏。

  這位雄才大略之人,當即就將家族的主要力量遷到上京,然後叫自己的三子繼承爾蔚莊,專門主持論劍會。

  在他看來,論劍會雖然不能為索家帶來多少利益,但是卻可以讓索家擁有最強的人脈,也是馬虎不得的。留一個專門的分家主持論劍會之事,也就是一個必然了。

  「主家現在還在上京。不過,作為萬法門的弟子,主家一向是敬仰先生的。」老人恭敬的說道:「若是他知道先生已經來了,大約就會在三五日後親自趕過來了。老主人若是知曉您來了,估摸著也會親自來見吧。作為焚金谷弟子、物性之道的求道者,老主人必定是仰慕您的。只可惜,他已經開始閉關了,估摸著連您的新論文都不大知道。」

  要見王崎的,自然就是索家家主的第三個兒子、爾蔚莊莊主索漫辰了。

  索氏一族,家祖出自焚金谷,而現任的當主出自萬法門。這兩位對索家影響最大之人,一人求索悟性之道,另一人運用算學之道。

  很不巧,在這兩個領域,王崎都是能夠自開一脈、自成道路的大人物。

  不完備、基派算學、凝聚態……

  索家有太多的理由敬重他了。

  王崎撓撓頭:「倒是……不麻煩嗎?」

  「若是知道王先生來論劍,爾蔚莊卻未有好好招待,主家都會怪罪的。」老管家道:「至少還請與辰莊主見一面,然後吃頓便飯。另外,縹緲宮的破理真人也會到場。」

  王崎點點頭:「好吧。」

  …………………………………………………………………………………………………………………………………………………………………………………………………………

  當晚,晚宴。

  和王崎預想得一樣,索家的「便飯」,在一般人眼中也稱得上奢華了。在數十步見方的大廳裡,眾人沿牆分席而坐,無數珍饈則擺放在中央的大桌之上,層層疊疊,琳瑯滿目。由於大家都是修士,所以想要吃什麼大可自行取用。

  而在這晚宴上,王崎也是第二次看到了破理真人。十年之前,他剛剛入道,就遭遇了不容道人連同其他三個修士圍攻不準道人的一幕。當時那幾戰幾乎將真闡子這個老頭嚇了個失心瘋,直呼「人間不可能有此戰力」。

  現在看來……不準道人固然是超越了過去古法大成能夠達到的極限,可另外幾位更加逆天,確實不是人間所有的戰力——按照古法定義,他們就是長生客!

  至於當時看起來像是生死交鋒的畫面……嘖,不準道人固然是在拚命,可另外四個,根本就是在瘋狂放水啊!

  尤其是現在坐王崎對面的不容道人,放水真的很喪心病狂。

  ——噗,這個世界水好深。

  除開不容道人之外,參加這次晚宴的,就只有五個來自縹緲宮的宗師級修士,五個來自歸一盟的宗師級修士,十來個索家小輩罷了。

  另外,不容道人身邊還帶著一個身穿白衣,戴著白色小帽的年輕女子。

  至於這次宴會的召開者,本應是主角的爾蔚莊莊主,反倒完全沒有存在感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7:3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5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寧得歸一,莫遇飄渺

   這一頓晚宴,主人家便真個盡到了東道主的情誼。

  這上面的任何一道菜色,拿到外面去,都足夠支撐起一家百年老字號的飯店,成為一道傳世的名菜——或者說,本就只有各大老字號門店的招牌菜,才有可能入得了這間莊園主人的法眼。而且,這裡的食材也涵蓋了從最便宜的豆腐到最貴重的靈材——選擇它們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吃爽口。

  而且,依舊沒有不合王崎口味的菜餚。

  ——真是周到啊,居然連我的口味都調查得這麼詳細,不愧是大戶人家。

  王崎這麼想著。

  除了菜餚之外,就連隱約飄蕩在正殿裡的絲竹聲,也是如此契合這裡的場景——這樂曲雖然優美,卻並不喧賓奪主使人忘記面前的菜餚,反而其中有一種「天性」「天然」的意味,讓人覺得無端喜樂,食慾大增。

  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安排了。

  但是,這頓飯卻吃得意外的壓抑。

  原因就在於不容道人。

  這位逍遙修士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樣子。而這份心緒,透過他強大的生命本質輻射四方,整個晚宴就沉浸在一種壓抑的氣氛當中,彷彿山雨欲來。

  飯後,爾蔚莊的莊主首先起身告罪,先行離去,讓客人們自便,隨後,不容道人就徑直走到王崎面前,道:「王崎,我找你有點事情,來一趟。」

  說完,也不待王崎反應,他就直接操控空間,將自己與王崎挪移到另一件靜室。這裡似乎是爾蔚莊給他這位爾蔚莊論劍會的主持者使用的房間之一。他坐到一張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看哪裡:「你剛才,遇到了我那個混帳師弟,對吧?」

  「不準道人?」王崎先是有些吃驚,隨即就釋然了。如馮落衣所說,這次不容道人出現,本來就是專門針對不準道人,防止那個老頭兒真個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他能夠從馮落衣那裡知道這個消息,並不奇怪。

  不容道人道:「我師弟裡面不成氣候的很多,混帳東西也不算少,但是兩者兼有而且還臭得出名的,也就那一個了。」

  王崎點頭道:「確實,見過。」

  「也就是說,你之所以直接出現在爾蔚莊的門口,就是被他直接傳送過來的?」

  王崎點頭道:「確實如此。」

  「什麼亂七八糟的法術……對時空本質的理解根本不夠,相對於他來說真是太粗糙了。」不容道人扶額:「啊,都退步到這個地步了,真不敢相信,我們那一輩年輕的時候都管他叫『天才』的……本以為他跟了謫仙,總得有點其他方面的收穫。真是讓人失望透頂——我跟你說,當時我還以為你是自己靠穿空遁法過來的,當時我就感嘆,『一個結丹期的修士能夠使用這種程度的力量,倒也不壞』。」

  王崎這下真的沒法接口了。不準道人的法術粗不粗糙他沒感覺出來,但是對方的力量跟他相比卻無疑是強大到可怕的。

  不容道人接著道:「將你和他之間的對話,全都複述一遍,一句也不要漏——對了,還有,描述一下你們當時是在哪裡見面的?」

  王崎點點頭:「當時是爾蔚莊正門外的一個山頭上——那裡好像是一處陡崖,有顆歪脖子樹,好像還有一個還是兩個樹墩……」

  王崎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景象。突然,他感到周圍時空變化,破理真人再次帶他空間移動了。回過神來,他們兩個已經來到了一處狹窄的斷崖面前。而不容道人就坐在一個樹墩上。

  正是王崎遇到不準道人海森寶的地方。

  王崎有些驚異了。不容道人動都沒動,姿勢都沒有變——他是直接保持坐姿移動到這裡的,而且顯然他對這個地方也極為熟悉,不然不可能這麼精準的坐到樹墩上。

  「就是這裡……也就是這裡啊。」不容道人繼續保持低頭的坐姿:「唔,當年——也就是幾百年前,前幾次爾蔚莊論劍的時候,那時我和那個傢伙還未成氣候,又是被師父帶著來的,所以就只能圍觀薄耳師伯與太一天尊的較量。而他們鬥法比劍的時候,就從來都不讓我們看。我和那傢伙就好奇啊,所以乾脆就跑來這裡,偷偷看那兩人的較量。」他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那個時候爾蔚莊還沒有這麼堅固,也沒有這麼大。他們就是在莊子外頭比劃的,免得自己的法力破壞了爾蔚莊,讓主人家不喜。」

  破理真人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樹墩:「嘖,挺結實——還是我們當年信手砍下來的呢。為了保證樹墩子不腐敗,我們還刻下了幾個符篆,在……喏,在這兒。真是想不到啊,才五百年,我屁股底下的樹墩子都沒有爛,我們縹緲宮反而先爛了。」

  說完這些,他似乎鬆了口氣,抬起頭,看了王崎一眼,道:「說吧——就說他見你之後,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王崎點點頭,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全部和盤托出,沒有保留。

  不容道人點點頭,道:「就這些了?」

  「就這些了。然後,我就被不準道人扔到山莊門口了。」

  「想要自首啊……哼哼,有那麼容易嗎?」破理真人自言自語。

  「但我想還是很容易的。」王崎道:「不準道人在仙盟內的親友還很多,而且勢力很大——至少可以保住他不死。而且,按照馮老師一貫的考量,不準道人多半會被安排去做某些『只有逍遙才能做的事情』。」

  破理真人瞪了王崎一眼,氣勢逼人。似乎剛才他展現出的一絲傷感是假的:「小鬼,你是在含沙射影,說我放水嗎?」

  「不敢不敢。」王崎嘴上如此說道,心中卻腹謗——海老頭都這麼說了,你說呢。

  「我承認,確實像那傢伙說的,我上次沒有全力出手。如果是我的話,先將他打殘了然後再抓,基本就十拿九穩了。可惜我沒有。」破理真人嘆息:「小鬼啊,你有兄弟嗎?或者特別要好的好友。」

  王崎點點頭:「自然是有的。」

  ——我的後宮不多,所以朋友絕對不少啊。

  破理真人卻憐憫的看了王崎一眼:「唔,你自身的天分是很不錯。但是,同輩之中,只怕很少有人能夠跟上你吧?甚至很少有人能夠理解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其實是個孤獨的傢伙。」

  ——靠……這老傢伙幹嘛這樣對我表示鄙視啊……

  王崎有些憤懣。

  「你大約是從未體會過的。」破理真人看著燈火通明的爾蔚莊,嘆息:「求道者都是孤獨的,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道燭火——或者用氣死風燈比喻更為恰當吧?在黑暗之中安靜的燃燒,希望能夠照到更遠的地方去。雖然不至於熄滅,但是卻很孤獨。」

  「但是,在爾蔚莊這個神奇的地方——這就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在這裡啊,有無數和我一樣的燈、和我一樣的火在照耀,光明忽然連成一片。」

  「有志同道合者,也有意見相悖但終歸是在往大道前進者……有朋友,有敵人。那個時候,交鋒也成為了樂事。」

  他指了指爾蔚莊:「幾百年前在那裡發生的事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講到這裡,他的語氣突然凶狠起來:「可是,那個混帳東西,就做出了那樣的事——他背叛了這一方天地,襄助謫仙,並且在魔皇那傢伙謫仙身分暴露之初也不曾悔改,鐵了心想要以自己的故國開始,建立一個所謂的『王道樂土』,還累了一批道友,小半個縹緲宮!」

  「到最後,大好的人心,分崩離析。」

  他又看向王崎:「我考考你識文斷字的水平好了。現在,人們是怎麼形容我們和歸一盟的關係來著?」

  「寧得歸一援手義,莫有飄渺同窗情。」王崎面不改色的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寧學桃園三結義,莫學瓦崗一爐香」在這個世界的仙俠版。

  歸一盟本是一個鬆散聯盟,是萬法歸一麥思偉在大成之後,將光華殿、奔雷閣、元磁宮等多個門派統合為一體——他本就不是嚴格的單一門派。嚴格意義上,這些門派甚至沒有攻守互助的義務。太一天尊出身光華殿,但是他在當初的爾蔚莊論劍之中,卻得到了幾乎是整個歸一盟的支持。

  反觀縹緲宮,所有人都是同門,不是師兄弟,就是叔伯子侄。但是,不準道人當初裹挾了一批縹緲宮修士投入魔皇麾下,使得在魔皇之亂中,縹緲宮陷入內亂,兩邊的縹緲宮弟子火並都不知死傷多少。而縹緲宮的「同窗之誼」,在這之後彷彿變成了一個笑話。

  對於縹緲宮來說,這簡直不可原諒。

  而對於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不準道人海森寶,縹緲宮想必也是恨極。

  「那個混帳東西,自己愧對了那些日子。」不容道人喃喃。然後,他拍拍王崎的肩膀:「若是你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切要萬分珍惜那些過去的時光。」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9: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8 08:05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路小茜

   在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後,破理真人揮揮手,將王崎送回了用晚膳的大堂。他則一個人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在追憶當年,還是在尋找不準道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不過,估計尋找也不會有用吧。馮落衣也說過,不準道人修持特殊,就算真的找到了蛛絲馬跡,也沒辦法用其他途徑推演他的去向。

  回到大堂之後,王崎沉沉嘆息。

  寧得歸一援手義,莫有飄渺同窗情——這一句戲謔,背後卻是縹緲宮怎樣的過去?當初兩派縹緲宮弟子相對廝殺的時候,又是何等的心思?

  在通往大道的道路上,他們無疑是道友。可是,在通往人道理想的道路上呢?

  而最終吸引那些縹緲宮弟子去赴死的,卻是一個謫仙人塑造出的虛偽之言。

  是的,虛偽。謫仙人作為永恆階級中最上層的存在。在沒有更大利益的前提之下,又怎麼會真心想要推翻這個體系呢?

  而這一切,甚至又有可能是某位大能根據地球上一段黑暗的歷史,強行捏出來的「故事」。

  「世事無常。」王崎只能如此感嘆。

  唏噓片刻之後,方才接待王崎的老管家再次湊了過來:「王先生?」

  「嗯?」

  「請問您對客房有什麼要求嗎?是要靠近人群一些,還是遠離人群一些?是要在水邊,還是在林間?或者您更喜歡湖心小築這類?」

  王崎一愣:「哦,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若是周圍的空屋能夠多一點就再好不過了。我之後還會有朋友過來。」

  「空屋……明白了。」老人點點頭,吩咐下人:「將天字甲三三號的令牌取來!」

  很快,一面令牌到了老者手裡,老管家親自領著王崎,沿著大道飛掠而去。很快,二人就掠過一排排房舍,來到一處大宅院面前。

  「天字甲三三號客房,算是咱們爾蔚莊最早的一批客房了。」老者頗為自豪的介紹道:「雖然莊子各處都在頻繁的拆了重建,但是這間客房幾百年來卻也只是翻新而已。不過,這裡也是咱們最好的客房了,絕對不會因為是五百年前建成而有一絲落後。屋內的個人算器、與萬仙幻境的靈訊接駁都是最好的……啊,抱歉,我這是在魯班門前弄斧子,草堂之前論詩詞啊。您乃是算器之法的大行家,更是將算器之法與修法化為一體,老漢失言了。」

  「這有什麼……」王崎笑了:「您不要在意這種事情。」

  「不不不,王先生雖然看得起老漢我,但是,我卻不能輕慢了王先生。」老管家笑道:「能和未來的逍遙修士說幾句話,對於我這種幾百年也未能突破元神的修士來說,倒是一種福分了。」

  「說到逍遙……這間房舍也有說頭。興許它內在的裝潢只能襯得起煉虛宗師,但是,這屋子就算給逍遙修士住也不跌分。」

  「哦。」王崎來了點興趣:「有什麼說法?」

  「往昔,這裡是專門給參加爾蔚莊論劍的縹緲宮修士住的。」老管家道:「幾百年前,半途身隕而未曾證道的索墨非閣下,連同不容道人、不準道人等多位修士,就是在這裡住過。」

  王崎錯愕。

  剛才他還和這件事的當事人之一,不容道人談及了「寧得歸一援手義,莫有飄渺同窗情」的戲言,然後自己後腳就住進了與這句戲言息息相關的屋子……

  ——臥槽,這是什麼玄學的方式嗎?

  「這間宅院本就可以住好幾個人。更重要的是,它周圍的宅子基本都是空的。」老管家道:「您若是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換。不過,當年量子尊師和太一天尊下榻的客房,已經叫我們分給別人去住了。對不住了。」

  王崎搖搖頭:「我倒不是特別在意這種事。」

  老管家奉上令牌:「還請先生檢查一下。另外,若是先生想要吃喝,也可以用這個令牌傳喚侍女。」

  王崎用令牌打開院子附帶的大陣,然後靈識掃動,檢索了一番。正如老管家所說,這個屋子裡,算器的成分還真不少。光是可以與萬仙幻境相連的鏡類法器就有好幾面。除此之外,院子倒也雅緻,且沒有一絲落塵。

  王崎點點頭:「多謝了。」

  老管家笑道:「您滿意就好。」

  在老管家告退之後,王崎再次沉吟起來。

  ——不準道人……海老頭幾百年前就是在這兒度過的啊。

  ——幾百年前,一群志同道合者,在這裡度過了怎樣的時光啊……

  他想起了破理前輩描述的「無數光匯聚在一起」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

  他之所以要建立基派,也就是因為,他希望能夠匯聚更多的人,展現出那樣的算學啊。

  又過了片刻,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王崎拿起令牌,再次解開陣法。他終於覺得這個院子有些不方便了。

  ——我去,有錢人的思維還真是難以揣測。本來整個爾蔚莊就擁有一個超大的護山大陣了,這個獨立的小院子居然也放了一個獨立的陣法……他們不嫌麻煩嗎?

  ——不過,考慮到論劍會總是不缺鬥法的……或許有點必要吧?

  打開門,一位英氣逼人,白衣白帽的女子正站在門口。

  路小茜拱手道:「王道友……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面吧?在下縹緲宮真傳弟子路小茜。方才因為師父太過鬱鬱,所以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問候,對不住。」

  「這一點我也是一樣。逍遙期修士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王崎苦笑:「啊,我剛才在想事情,所以開門晚了。」

  路小茜的目光落到王崎的令牌上,搖搖頭:「索氏積累的財資雖多,但是卻也不是這樣一個浪法。聽我師父說,他們那個時候的論劍會,還沒有這些東西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屆論劍會加上的這些。」

  「諸多前輩來參加論劍會的時候,索家家主還是索爾蔚前輩。他並不擅長經營,所以索家也遠沒有現在富有。」王崎後退一步:「先別站著說了,進來坐坐?」

  路小茜點點頭:「我正好也住附近,所以就過來打個招呼了。」

  「附近?」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將當年師伯祖下榻的客房給了我。」路小茜笑道。

  路小茜的師伯祖,指的自然就是量子尊師薄耳。

  量子尊師薄耳當年下榻的客房,距離這間自然是比較近的。

  走進屋內,路小茜就四下張望:「師父和海師叔當年住的就是這一間客房嗎?找一找,興許還能發現一些當年痕跡……」

  王崎搖頭:「不可能了。那位老管家說了,這屋子也翻修過好多次,若是真個有重要的痕跡,必定會被特別標註或者移走收藏吧?不重要的痕跡,肯定也就直接抹平了。」

  「也是。」路小茜點頭嘆息:「縹緲宮的黃金時代……若是當年師父師叔師祖他們知道今日的縹緲宮,已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說到這個……有一個問題我卻是老早就想問了。」王崎道:「縹緲宮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嗎?感覺好多縹緲宮的弟子都有些……」

  「你是說高狄師兄嗎?」路小茜嘆息,道:「某些地方,縹緲之道陷入了瓶頸。這是實實在在的。但是,諸多師兄師姐的心情……我卻並不怎麼理解。有些時候,我甚至覺得……是他們自己太過脆弱了。」

  王崎眉毛一挑:「很糟?」

  ——難道對於修士來說,量子力學涉及了什麼修煉中更本質的問題?比如「我之為我」?為什麼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思考?

  「當然,也可能沒那麼糟吧。」路小茜笑道:「我的另一位師兄,雖然在結丹期盤桓了十年,但是若是沒有其他變數的話,這次論劍會之後就會踏天關了。三十年元神,這也是正常的速度了。」

  「這樣就好。」王崎道:「那就恭喜那位道友了。」

  「我也得謝過道友。」路小茜道:「高狄師兄也受過道友的照顧。他正央求門派給予他一個論劍會的名額,希望能夠當面向道友道謝。」

  「這就太誇張了一點……」王崎有些不明所以。高狄這個名字,他也只是聽魏滄多說了幾回而已,對這個人還真沒有什麼印象。

  二人聊了幾句之後,路小茜便要起身告辭。她這次來,只不過是打個招呼,由於雙方都是半步元神修士,而且元神化危機一個比一個嚴重,所以並不適合坐而論道。而不論道的話,這兩個人之間也沒有太多話題可說。

  走之前,路小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道友,第四代中微子,聽說你的命名是……柰中微子?」

  「啊,已經流傳開了啊。」王崎淡定的點點頭,恬不知恥的扯虎皮:「紀念元力上人。我生平最為敬服元力上人,且與他的後代相交莫逆……」

  路小茜神色古怪:「若是道友的這個命名真的成立了,那與第四代中微子相對應的第四代輕子豈不是要喚作……」

  「柰子。」

  「道友,你是認真的嗎?」

  「我取名發自真心。」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28 19:2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9 23:49
第二百章 縹緲宮劉括

   第二日,山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距離論劍會的召開,其實還有一天的時間。王崎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因為「散心」,所以足足來早了兩天。實際上,其他從南溟來參加這次爾蔚莊論劍的修士,還在慢悠悠的從神州西陸過來。

  所以,他其實是來早了兩天。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實。」王崎只能如此說道了。

  現在的他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癱坐在一張也不知是不是不準道人幾百年前坐過的椅子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依舊活著。

  「仔細想一想,我十四歲之後,像這樣的時光就很少了啊……」

  王崎這麼自言自語。

  自從他真正被項琪還有李子夜帶入今法仙道的世界之後,他就一刻也沒有放鬆過——儘管他跟著真闡子修古法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廢人的態度。

  在仙院裡,他每一日都在努力學習,雖說偶爾也有放鬆,但是,他娛樂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更好的工作。而在修為漸漸高強、心意逐漸洗練之後,他連放鬆都省下了。

  而現在,當他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思考理論層面的東西之後,這個傢伙一下子就無所適從了。

  「啊啊啊,這根本就不像是我會做的事情啊……」王崎看著自己的戒指:「而且,真的是將最重要的娛樂路秩給卸載了——賈維斯,老賈,說點什麼?」

  「意義不明,無法執行。」

  王崎嘆了口氣。雖說賈維斯是以他的智慧為藍本的黑科技人工智能,但是,當做聊天對象就不大適合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算了……現在總是可以思考一點應用層面的東西吧?比如說種種法術之類的啊。」

  這份思考也沒有持續很久。王崎這才嘆息:「我骨子裡居然是這樣一個耐不住空虛的人嗎?」

  什麼時候,自己都已經習慣於和別人嘻嘻哈哈了?

  王崎的思考也沒有持續太久,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王崎再一次拿起令牌。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陣法都被設計成常態開啟,沒法徹底關閉——不得不說,這個設計非常有病。王崎甚至沒法說一句「門沒鎖自己推門進來」。

  只能說,有錢人的思維方式,真他娘的古怪。

  站在門口的是路小茜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路小茜拱手介紹道:「這位是我縹緲宮的大師兄……」

  「前首席弟子。」男子笑著糾正了一句:「現在你才是首席啊,『大師姐』。」

  「劉師兄……」路小茜有幾分尷尬:「這……」

  「王崎先生。」男子道:「久仰了。在下縹緲宮劉括。」

  王崎還了一禮:「原來是劉括道友,幸會,幸會。」

  「這可不敢當。」劉括再次行禮道:「前些日子,我那不成氣候的兄長也在王師兄的門下那兒受了不少照顧,所以我是拜託路師妹專門帶我來道謝的。」

  「道謝……」王崎有些疑惑的看著路小茜。

  「劉括師兄還有一位親生的兄弟,也拜入了我們縹緲宮,就是劉綜師兄。」路小茜解釋道。

  劉綜……

  對於這個名字,王崎倒是有一些印象。這也是在魏滄那兒求學的縹緲宮修士之一。

  王崎搖搖頭,苦笑:「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知情,你們要謝也應該是謝魏滄師兄去啊?感覺這兩天光被你們這些縹緲宮的修士謝來謝去……」

  ——順便被縹緲宮的高階挪移來挪移去……嗎噠,我和縹緲宮一定八字不合。

  劉括接著道:「除了來道謝之外,我也有一些比較個人的問題,想要詢問王崎道友。」

  「若是不涉及仙盟機密,必定知無不言。」王崎說著,就將二人請進自己的院子。

  在隨手泡了點清茶潤喉之後,劉括向王崎問出了自己的問題:「王崎道友,你從結丹到元神,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王崎看了路小茜一眼:「路道友也是半步元神,這個問題你詢問她也可以啊——也沒什麼特殊之處。半步元神和元神的差別,無非就是元神期修士已經通過固化的元神法域,將自己的意識、生命、法力牢牢的統括為一體,而半步元神的修士僅僅是構建出元神法域,卻未能固化。」

  路小茜含笑道:「半年之前,劉括師兄就開始籌備踏破天關的事情了。這些問題也問過我許多遍了。不過,本著求道者的嚴謹,他也來詢問你——啊,等一會兒艾輕蘭艾道友若是過來了的話,他也會去拜訪艾道友的。」

  王崎點點頭,道:「對於半步元神來說,這個過程就是將自己展開的元神法域永久固化的過程。和一般的元神期修士相比,也就是沒有『突破』的感覺吧——啊,這個只是我的猜想,你別當真。」

  劉括興奮的點點頭:「啊,我知道,師妹其實也說過類似的話——對了,王道友,仙道之中盛傳你也會使用飄渺無定雲劍,這是不是真的?兌換庫中飄渺無定雲劍的新變種,也是你做出來的?」

  王崎點點頭:「確實,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大用了……」

  飄渺無定雲劍確實是一個了不得的劍招,幾乎是逆轉因果的劍之極。但是在王崎眼裡……

  這個外掛顯然還不夠大。

  神瘟咒法直接引發幻象修改意識、獸機關無限增殖提供更高階的力量——這些哪一個不是更加強大的外掛?

  而相比之下,無定雲劍的缺點就在於難以控制,不能在觀察者眾多的情形下展開,單獨一劍的威力也甚是有限。若是王崎自己的力量,就算無定雲劍劍劍命中聖帝尊的命門,聖帝尊也絕對不帶掉血的。

  更別說,靈凰島圍觀群眾對於飄渺無定雲劍都是巨大的威脅。

  而尷尬的是,「飄渺無定雲劍」這門劍術,其實黑科技的成分還是很大的。別說王崎,縹緲宮的諸人也沒有徹底在法術的層面上理解不準道人創出的這一劍,更別說王崎了。他也沒法像處理其他手段那樣,將無定雲劍拆解之後融入自己的外掛體系。所以,明明是無比強大的「顛因倒果」之劍,王崎卻將之束之高閣。

  哪怕是他自己魔改的飄渺無定因劍。

  「那麼,在你的元神法中,這門劍術及其後面的理論,究竟佔有什麼地位呢?」劉括神色嚴肅,問道:「換句話說,您是怎麼處理還不確定的理論?」

  「基本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位吧……」王崎道:「我不會將未確認的理論納入自己修法的基礎的。而且,飄渺無定雲劍和它背後『波函數塌縮的原因』,也並非是飄渺之道的全部——雖然它也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內容就是了。但是,沒必要將之納入自己的元神法中。」

  「唔……但是他確實很重要啊。」劉括有些急切:「您難道就沒有類似的煩惱嗎?就我的理解來看,就算是算學,恐怕也是存在不可忽視的矛盾吧?」

  王崎露出自信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啊,還是我提出來的呢。」

  「那麼,提出『不完備』的您,究竟打算用什麼辦法構築元神法呢?」劉括盯著王崎。

  「嗯,將那些有可能引發矛盾的部分暫時不管,留下『空白』——這不就好了?就先用已經可以確定的部分打造一個『框架』——這樣。」

  王崎用手比劃了兩下。

  劉括呆若木雞:「這樣……這樣也可以?」

  「啊,我最近打算出一本算書,裡面就闡釋了一些我這樣的想法。」王崎笑道:「若是二位有興趣,不妨來捧個場。」

  路小茜露出了嚮往的神色:「高狄師兄他們倒是老早就開始說你的學派準備出算書了。」

  王崎笑而不語。

  哪怕是布爾巴基學派思維的反對者,也不得不承認,布爾巴基學派確實通過帶入以前並不存在的邏輯連貫性、推動從具體實例到抽象共性的發展,並改變了下一個五十年的數學風格。他們是這樣批評布爾巴基學派的:在布爾巴基學派的格局中,數學是包含在布爾巴基教科書中的抽象結構。教科書之外均不是數學。自從在教科書中消失後,具體實例就不再是數學。

  布爾巴基綱領通過排除普通學者在路旁可能採集到的「鮮花」——比如先於指數出現的對數,縮小了數學的規模,完成了初步的統一。

  王崎開始細緻的講解自己在元神法構建中遇到的一些實際問題,還雙手並用,給出自己元神法當中的一些思路。劉括立刻就露出醍醐灌頂的神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路小茜也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這……這簡直就是我見過的元神設計當中,最能體現『美』的那一種。算學的美感在你展現的部分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這彷彿就是……我過去看到的諸多元神法的統合!」

  王崎淡淡一笑。對於王崎來說,最理想的元神法無疑是基於弦論的——倒不是說他特別喜歡弦論,而是因為弦論無所不包,幾乎不可能完全錯誤。而其次,就是朗蘭茲綱領了。

  通往弦論,就先要把布爾巴基學派的諸多理論修至大成。而朗蘭茲綱領,正是布爾巴基學派大成的標誌。王崎覺得,若是沒錯的話,基於朗蘭茲綱領的元神法,無論如何都會早於弦論。

  所以,現階段,這個元神法也是他下苦功最多的一個了,怎麼可能不精美呢?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6-12-30 22: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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