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464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9 23:50
第29章:林中戰役(二)

    林胡所居住的林中,魏國朝廷如今已將其用「郡」來稱代,由此不難看出,魏國朝廷對於掌握這片土地的熱切。

    林中郡,其地貌構成,幾乎有近七成屬於平原,地處於大河(黃河)的「幾」字狀地形中央,故而也可稱為「河間」。『註:跟某漢的「河間國(郡)」不要攪渾,這是兩塊地方。』

    河套平原,按照地理劃分以及大河的流向,大致可分為三塊平原,即位處於大河「幾」字形左上邊內角的「臨河」;以及地處於大河「幾」字形右上邊內角的「九原」;以及「幾」字形左側的「銀川」。『註:九原,在歷史上的漢朝時,改郡府為五原,呂布即是九原郡五原縣人士。』

    林胡,就常年生活在這三片平原,以及這三片平原之間的一些森林當中。

    數日前,魏軍在攻陷「上郡」之後,一邊在「榆林」築造城邦,一邊繼續率軍向北挺進,繼而在榆林與河套三大平原的交匯之地,與林胡展開了迄今為止最浩大的一場戰役,在歷時半月之後,終於擊敗了林胡,佔領了這片遍佈森林的矮丘。

    在深思之後,魏國東宮太子趙弘潤準備在這裡建造一座新的城邦,因為此地位處於「榆林」、「臨河」、「銀川」、「九原」的腹地,無論是為了接下來進攻三大平原,還是為了日後更好地掌控整個河套地區,這塊地方都屬於是魏國必須佔據掌握的戰略之地。

    因此,在趙弘潤的命令下,諸路魏軍將那些戰敗的林胡與其他當地異族的敗卒收攏起來,奴役他們在這裡興建一座要塞級的城邦,趙弘潤對其命名為「原中要塞」。

    在趙弘潤的構想中,以魏國的力量來說,想要完全掌控整個河套地區,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倒不是說魏軍無法戰勝居住在這裡的林胡等遊牧民族,主要是打贏之後,短時間內無法將這塊遼闊的天然牧場充分利用起來,除非魏國將最起碼幾萬戶的國民遷移至此。

    可就算是這樣,魏國想要充分利用河套地區的資源,恐怕也得四五年的光景。

    更別說,居住在魏國內地的魏人,有幾個願意遷移到河套地區呢?

    因此,趙弘潤決定放慢節奏,先遷移一部分人到原中要塞,這些人多半會以囚犯、奴隸為主,朝廷可以用赦免其罪行、賜予其魏人身份作為誘惑,讓這些人在這裡居住下來,慢慢地擴大魏國在這一帶的影響。

    與此之外,趙弘潤也想過讓三川郡目前的「羯部落」,遷移至此,讓這支目前臣服於魏國的異族,在林中郡充當一個類似看門犬的角色,畢竟河套地區雖然是林胡最為強盛,但在河套地區的西邊,在稱之為「河西走廊(其實就是後來的西涼)」的那邊,卻仍有許多強盛的遊牧民族,趙弘潤可不希望剛剛趕走了林胡,卻又引來了新一波的敵人,因此,將羯部落以及其轄下的羯角騎兵,留在河套地區,這也不失是一個有效的辦法。

    當然,這只是暫定的考量。

    「人口啊……」

    在後軍的小帳內,趙弘潤在凝視著擺在案几上的行軍地圖半響後,惆悵地嘆了口氣。

    他越來越發現,人口資源是一項實在是太關鍵了,倘若他魏國也擁有像楚國那樣號稱幾千萬的平民人口,開發河套地區算得了什麼?隨隨便便遷個百萬人口到河套,不夠?再遷百萬,幾次下來,林中郡不久徹底納入魏國版圖了麼?

    但遺憾的是,魏國在這方面遠遠不如楚國,如今滿打滿算,魏國恐怕也只有百餘萬戶,也就是近千萬的國民人口,雖然這個數字並不包括奴隸,但話說回來,以這個人口基數想要充分開發河套地區的肥沃土地,說實話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打下地盤卻無力開發,趙弘潤忽然發現,他魏國如今也遇到了跟秦國相似的尷尬,好在魏國並不倚重「軍功爵制」,否則,似秦國那般為了滿足國內民眾對戰爭的需求而一次次發動戰爭,這可真成了無謂的戰爭了。

    「看樣子,接下來要鼓勵生育了……」

    趙弘潤小聲的嘀咕,讓在帳內的秦少君與趙雀都微微有些臉紅。

    「報!」

    帳外,忽然響起了一名士卒的通報聲。

    在經過趙弘潤的允許後,那名負責傳遞消息的斥候大步走入帳內,在用熱切的目光偷偷看了幾眼趙弘潤後,叩地稟報導:「啟稟太子殿下,河西守司馬安將軍,已率軍向「銀川」進發!」

    「我知道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揮揮手示意那名斥候退下,隨即,他將目光投向案几上的那份行軍地圖。

    從目前魏軍的部署情況來說,趙弘潤坐鎮這座剛剛開始動工的「林中要塞」,確切地說已屬於後方,因為朝廷那邊竭力反對他親自參與徵戰。

    原因就在於趙弘潤領兵作戰時,有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親臨戰場、觀察敵軍的虛實,尋找可以敵軍中可以利用的漏洞。

    雖然作為一名將帥而言,這是盡職的表現,但如今他作為魏國的東宮太子,這個舉動卻足以將朝廷裡的那些大臣們嚇得半死,尤其經過前兩年那場「寧邑戰役」後,趙弘潤所在的本陣,可是險些就遭到韓將、北原十豪李睦的襲擊,若非當時魏秦聯軍的兵將們奮勇作戰,搞不好,趙弘潤就會被韓將李睦麾下的雁門騎兵俘虜。

    因此,為防止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朝廷雖然允許趙弘潤這位太子殿下繼續呆在前線戰場,但是,以禮部尚書杜宥為首的朝臣們,卻早已三令五申地警告過諸路魏軍的將領們,決不能坐視趙弘潤這位東宮太子親臨戰場。

    於是乎,似河西守司馬安、河東守魏忌、還有韶虎、龐煥等魏國將領,包括趙弘潤的兄弟燕侯趙疆與桓侯趙宣,沒一個人敢帶著趙弘潤這位東宮太子到前線玩耍,頂多就是將己方的行動告知這位太子殿下,或者在戰後將戰報送上,讓這位殿下在後方解解饞。

    而繼河西守司馬安送來發兵銀川的匯報之後,臨洮君魏忌與魏將龐煥,亦相繼有所行動,前者率河東軍與商水軍向「臨河」挺進,而後者,則率領鎮反軍發兵九原,唯獨這次軍事行動的主帥、上將軍韶虎,率領魏武軍鎮守「原中要塞」一帶。

    而其餘似燕侯趙疆、桓侯趙宣,以及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的軍隊,亦相繼挺進「林中郡」,使得整個「林中戰役」,呈現出多戰場戰爭的局面。

    尤其是為了奪取「林中郡」的荒野控制,魏方博西勒率領的羯角軍,與林胡方的遊牧騎兵,幾乎每日都會發生遭遇戰,但是因為魏軍那彷彿推土機般的平行推進戰略,羯角騎兵能夠得到魏軍強有力的支持,故而,林胡騎兵被羯角騎兵打地節節敗退,逐步失去對這片草原的掌控力。

    兩日後,趙弘潤收到了河西守司馬安的戰報,後者匯報其麾下的河西軍(原碭山軍),已正式與銀川的林胡爆發戰爭——其實就是河西軍在發兵銀川的途中,遭到了銀川林胡的阻擊而已。

    收到這個消息,趙弘潤按耐不住,準備偷偷摸摸趕到銀川觀摩這場戰爭。

    但很可惜,由於「原中」駐紮著五萬魏武軍,以至於趙弘潤連他軍營都還沒出去,這件事就被魏武軍的主將韶虎得知了。

    只不過,兩人的身份已今非昔比,當初在北疆戰役時期,韶虎是主帥,而趙弘潤則是韶虎的副將,可如今嘛,趙弘潤已貴為東宮太子,韶虎哪裡還管得了這位太子殿下。

    更何況,趙弘潤還「策反」了禹王趙元佲的次子「趙成嶽」,後者非但沒有攔著趙弘潤,反而在趙弘潤的蠱惑下,率領麾下曲部的五千名魏武軍,帶著趙弘潤前往銀川了。

    在得知此事後,韶虎亦無可奈何,畢竟那兩位爺,一位是如今的東宮太子,一位是他們王爺的小公子,難道還真能派兵將他們抓回來不成?

    思前想後,韶虎只能派人知會目前身在銀川的河西守司馬安,讓後者代為照看一二。

    待趙弘潤與堂兄趙成嶽率軍趕到銀川時,魏將司馬安率領的河西軍與鄢陵軍,正與當地的林胡開戰。

    林中的林胡,從衣著打扮來看,與三川郡的羱、羯、羝等民族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雙方的文化有著明顯不同。

    比如說,三川郡的羱羯羝民族將「羊首人身」的羱羊視為信仰,而胡人,則大多信仰狼,但也有幾支亦歸屬於林胡的部落,將「鹿」視為圖騰,就比如九原那一帶的林胡。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將熊、虎等猛獸視為圖騰的異族,雖然這些部落都被魏人統稱為「林胡」,但事實上,林胡只是這些部落民族的統稱,其實這些部落的人對自己另有稱呼,比三川郡羱、羯、羝三族的構成還要複雜。

    而據趙弘潤這些日子的瞭解,林胡的主要構成即是「胡」與「羺」,「胡」即是指胡人,在林胡這整個民族中相當於公民,有權利擁有牲畜與帳篷、女人以及財富;而「羺」,則是指投奔胡人的古羱族遊牧民族的後裔,這些人,與三川郡的羱、羯兩族,都屬於是一個民族,皆屬於當年從遙遠的北方高原上南遷的古羱族後裔,只不過,羱、羯兩族並沒有胡人雜居,他們再次南遷來到瞭如今的三川郡,而羺族,則是當年選擇與胡人雜居的古羱族後裔。

    當然,這個所謂的「羺人」,只是博西勒等三川羯族人對對方的蔑稱,雖然羯族人如今已淪為魏國的鷹犬,但在遊牧民族的生存地位鏈中,羯族人仍舊自視甚高,尤其是對他們蔑稱為「羺」的這些胡人與羱人混血的後裔,這些人在羯族人眼中的地位,比羝(氐)族還要低。

    畢竟,羝族的祖上雖然是胡人,但他們怎麼說也是接受了羱族的文化,雖然羱羯兩族會感到不爽,但還是可以忍受將後者視為己民族的近支;而羺人,雖然是他們羱羯兩族一樣都是古羱人的後裔,可前者卻接受了胡人的文化,因此,自然不會被羱羯兩族所接受。

    就這一點來說,與中原民族的價值觀頗為相近。

    總而言之,在河西守司馬安與銀川的林胡交戰時,羯角騎兵亦給予了莫大的支持。

    這些來自三川草原的騎士們,揮舞著骨製以及鐵質的彎刀,呼嘯著經過一片片森林,掃蕩了銀川一個又一個的林胡部落。

    若碰到的林胡部落是軟柿子,這群羯角騎兵便彷彿化身為窮兇極惡的狼群,殺入那些林胡部落,屠戳、搶掠,論凶狠絕不亞於當初搶掠魏韓兩國的林胡;而若是碰到的林胡是硬茬,這些羯角騎兵便利用火矢、狼煙給出標記,以便於後方的魏將司馬安,率領魏軍精銳將這座林胡部落推平。

    記得在前往銀川的途中,趙弘潤與堂兄趙成嶽,不止一次看到被羯角騎兵燒殺搶掠的林胡部落廢墟。

    在趙成嶽看來,論凶狠,羯族人跟林胡比起來簡直就是半斤八兩,兩者的區別僅在於,羯族人已臣服於魏國,算是已經馴服的狼,也算得上是友軍,而林胡嘛,則是未被馴服的狼,愚蠢地選擇了與魏國為敵。

    不過,他還是隱晦地提醒趙弘潤,需要約束羯族騎兵在林中郡的屠殺,畢竟再怎麼說,如今這些羯族騎兵也是打著他們魏國的旗號,若屠殺過多的異族,雖然不至於會在中原造成多大的惡劣影響,但並不利於魏國日後掌控河套地區。

    趙弘潤深以為然,便派人給羯族人的騎兵——「羯角軍」,給這支騎兵的首領博西勒送了一封手書,也沒說別的,只是在信中告訴博西勒,他有意讓羯族部落搬遷到河套地區,替魏國守衛這片天然牧場。

    博西勒一看就明白了趙弘潤的意思,不久之後,便下令約束麾下的騎兵。

    畢竟,倘若只是搶掠一波就回三川,那麼,羯族騎兵自然不需要留手,但倘若魏國有意讓他們日後駐守在這片草原,讓他們羯族人成為魏國放牧牛羊的牧羊人,那麼,博西勒自然不能在這片河套地區製造太多的殺戮。

    畢竟羯族人自身是不負責放牧的,他們是戰士,倘若他們殺光了林胡,或者在林胡這邊造成了太大的殺孽,這不利於他們日後奴役林胡人在這片草原上生活。

    然而,雖然羯角騎兵們逐漸收斂了許多,但銀川的林胡,還是遭到了幾近毀滅性的打擊,因為他們愚蠢地選擇了與魏軍在林間作戰。

    其實平心而論,銀川林胡想得倒是也沒錯,既然在平原上打不過魏軍與羯角騎兵的聯合,那麼,不如就轉入林間作戰。

    可遺憾的是,銀川林胡的運氣太糟糕了,因為他們面對的河西軍,其中有一半乃是原碭山軍的兵將,最是擅長在林間作戰。

    於是乎,原本打算在森林中狩獵魏軍的銀川林胡,反過來被河西軍的魏卒狩獵了,短短八日,銀川一帶的林胡被河西軍在林間殺死了幾萬人,而待等倖存的銀川林胡逃到平原時,卻又遭到了暫時歸屬司馬安指揮的鄢陵軍的突擊,以至於近乎有大半的林胡戰士覆滅。

    七月下旬時,魏將司馬安率軍抵達了銀川平原。

    得知己方部落戰敗的消息後,居住在銀川的林胡部落,倉皇北逃,但由於羯角騎兵提前截住了前往臨河平原的去路,使得銀川當地的林胡部落,有大片陷入了魏軍的包圍。

    若是按照司馬安當年的脾氣,這些已在他魏軍包圍網內的林胡,一個也別想活,男人全部殺光、女人留下來作為奴隸,這是必然的。

    不過這次,他還是遵照太子趙弘潤的意思,給這些林胡留下了一線生機。

    這讓當時在旁觀戰的趙成嶽感到頗為意外,畢竟在他的印像中,司馬安對待異族就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殺,「非我族類盡殺之」這句話,正是出自這位上將軍的口。

    於是,在慶賀的時候,趙成嶽好奇地詢問司馬安:「大將軍不怕這些異族日後復反麼?」

    當時,司馬安看了一眼趙弘潤,淡然說道:「彼反,便剿之。……只要我大魏強盛,何懼這些異族反叛?」

    說這番話時的司馬安,在河西郡擁有著十幾萬的異族奴隸,正是這些異族奴隸日復一日的辛勤工作,才使得司馬安迅速修繕了河西郡的幾座城池,為魏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相信此前誰都不會想到,這位當年提出「非我族類盡殺之」的上將軍,如今卻是魏國最大的奴隸主,手底下奴役著十幾萬的異族奴隸。

    而在聽了司馬安的回答後,趙成嶽感覺很是驚奇,不過仔細想想,司馬安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只要他魏國保持強盛,這些臣服的異族豈敢反叛?『註:五胡亂華,本質就是中原因為頻繁內戰而變得虛弱,讓這些原本臣服於中原的胡人心生了非分之想,因此這是中原自己的問題,同時也是民族融合期間的一個歧路。如果中原依舊強盛,這些胡人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機,必然逐漸融入漢民族。』

    他並不知道,其實這最初是趙弘潤的觀念。

    隨後,那些僥倖逃過魏軍包圍網的銀川林胡,瘋狂向北遷移。

    對此,魏將司馬安並沒有追擊,而是率領河西軍與鄢陵軍,據守銀川平原,一方面搜捕那些散落在附近平原上的林胡戰士,一方面則遵照太子趙弘潤的命令,準備在這裡興建一座要塞級的城池,就命名為「銀川」。

    而與此同時,在七月下旬左右,魏國河東守、臨洮君魏忌,亦率領河東軍與商水軍,在臨河平原擊敗了一股強大的林胡部落。

    這場「臨河之戰」,林胡方共有十幾個部落參與,總兵力達到近十萬,而魏軍這邊,由於燕侯趙疆與桓侯趙宣各自率領南燕軍與北一軍加入,使得魏國的總兵力暴增到十五萬左右。

    五萬的兵力差距,再加上林胡與魏軍在軍備上的差距,使得林胡方在固守了半個月後,終於堅持不住,紛紛向大河北岸遷移。

    兩日後,也就是在八月初,魏軍挺進臨河平原,一方面追擊潰敗的林胡,一方面則遵照東宮太子趙弘潤的命令,準備在臨河平原上修築一座要塞級城池。

    這座城池,臨洮君魏忌命名為「朔方」,而臨河平原,也正式更名為「朔方郡」。

    而同期,在七月下旬時,魏將龐煥亦率領鎮反軍向「九原」挺進,並在花費一個月的時間後,戰勝了九原的林胡,同樣按照東宮太子趙弘潤的命令,準備在當地修築一座要塞級的城池,命名為「九原城」。

    截止此時,河套地區強大的林胡,已被更為強大的魏軍驅趕到大河「幾」字流向的上方,雖然河間之地還依舊殘存著不少林胡勢力,但顯而易見,這些林胡勢力根本不是魏軍的對手。

    當然,佔領了河套地區,並不意味著魏軍就能高枕無憂,畢竟「林中郡」只是林胡生活的其中一塊土地而已,在「林中郡」,在那片姑且稱作「雲中」的高原上,也同樣生活著一些林胡部落。

    為了防止林胡反攻河套地區,趙弘潤這才決定在銀川、臨河、九原相繼築造城塞。

    榆林、原中、朔方、九原、銀川,這五座新城,即是趙弘潤為了掌握河套地區,而初步擬建的第一批要塞級城池。

    在他看來,目前的魏國並無力量完全控制整個河套地區,因此,只能採取這種釘釘子般的戰術,將魏軍的痕跡紮根在這五塊地方,在這裡修築要塞級城池,以這五座城池,輻射整個河套地區。

    臨近九月時,在東宮太子趙弘潤的號令下,數十萬魏軍渡過大河,繼續驅趕林胡,目的就是將那些不願臣服於魏國的林胡,驅趕到遙遠的北方高原,使魏國能夠高枕無憂地開發河套地區這片天然的牧場。

    突然有一日,趙弘潤忽然收到了派往韓國的青鴉眾送來的情報。

    『……韓國,還當真偷偷摸摸打造了幾萬名重騎兵,藉這支重騎兵,重創了東胡……嘖嘖。』

    不得不說,這份情報,讓他又驚又喜。

    驚的是,韓國與東胡的交鋒,比他想像的還要快。

    而喜的是,當年他設下的陷阱,韓人終於掉到坑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23:43
第30章:東胡湮滅

    時間回溯到兩個月之前,就當魏國出動四十萬大軍挺進「河套地區」,準備與生活在那裡的林胡開戰時,在韓國東北方的「漁陽郡」,在郡治所在的「薊(jì)縣」,青鴉眾的頭目「鴉七」,正與五名手底下的青鴉眾弟兄,躲在城內的一間民居內。

    由於漁陽郡一帶天氣寒冷,他們索性圍在屋內的炭火旁,一邊喝酒,一邊烤著獵獲的野味。

    這些青鴉眾,在韓國已非一日兩日,其實早在前兩年,即「五方伐魏戰役」之後,在韓國向魏國求和之後,就被趙弘潤派到了韓國。

    那時,韓國與魏國取得了默契,兩者心照不宣地決定,待等魏國佔據河套、驅逐林胡,或等韓國擊敗了東胡,雙方再動兵戈,免得他們兩個中原國家交戰時,被那些異民族有機可乘。

    而從那之後,鴉七等幾十名青鴉眾,就被趙弘潤派到了韓國,專門負責收集韓國針對東胡的戰爭戰況,以密信的形式送到大樑的「青鴉眾大樑分部」— —事實上,同期韓國也派遣了許多細作,喬裝打扮混入魏國,探查魏國針對林胡戰爭的進展。

    潛伏到敵國收集情報,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韓國與東胡的戰爭,還發生了遙遠的漁陽郡。

    因此,鴉七等人被挑選出來後,他們先被趙弘潤安排到燕王趙弘疆治下的「淇縣」,在這個魏韓兩國的邊市中,先學會韓國各地的方言,摸透韓國各地的人文情況,然後才在魏商的掩護下,進入韓國境內。

    魏國的商賈,只要是規模稍微大一點的商隊,或多或少都擁有貴族背景,就比如說當年肅王趙潤身邊的王用商人文少伯,此人身邊就有大量的青鴉眾跟隨,跟隨文少伯走南闖北踏足他國境內,並暗中繪下他國郡縣的大致地圖,待回程時送到大樑。

    說實話,這個時代的各國商人,其實有不少等同於是「合法的探子」,在行商的同時,為自己的國家收集他國的情報,對此,其他各國若是抓不到這些人的把柄,對他們也是毫無辦法,畢竟總不能因噎廢食,對了杜絕這類探子就將他國的商賈全部趕出去吧?

    而鴉七等人,當年就是在「安平侯趙郯」等幾位肅王黨貴族手底下的商隊的幫助下,以一名商人的身份,混入了韓國的邯鄲郡。

    而在那些商隊返程的時候,鴉七等人則悄然脫離了商隊,用賄賂韓國官員等手段,取得了韓國的路引(相當於身份證),隨即一站一站地接近漁陽郡,直到去年,終於抵達了漁陽郡的「薊縣」,在城內購置了幾間民居,紮根下來。

    由於鴉七等人早在淇縣邊市時,就已經掌握了韓國的各地方言,因此,當他們冒充遷戶搬到薊縣時,倒也沒引起左鄰右舍韓人的警惕。

    畢竟薊縣是漁陽郡的治所,即是「北原十豪」之一、「漁陽守秦開」駐軍的地方,亦是韓國東北的重城,鴉七等人冒充韓國國內的走商,確實不至於引起懷疑。

    唯一的問題,就是漁陽郡這邊天寒地凍,讓這些曾經生活在商水郡的青鴉眾們感到非常不適,畢竟兩地的氣溫相差太多。

    這一日,鴉七正與五名兄弟在屋內烤肉喝酒,忽然屋外傳來了篤篤篤的叩門聲。

    那有節奏的叩門聲,一聽就知道是青鴉眾們的暗號。

    因此,鴉七起身開了門,在瞥了眼院子的土牆一側後,壓低聲音問道:「沒人跟梢吧?」

    此時站在屋外的,是兩名做走商打扮的青鴉眾,穿著厚厚的棉襖,頭上還帶著一頂棉帽,這兩人在聽到鴉七的詢問後不禁翻了翻白眼,說道:「這鬼天氣,街上連條狗都沒有,哪有什麼人?」

    這話當然是有所誇張,不過漁陽郡這邊的情況確實如此,除非是太陽升起,天氣稍微回暖些,否則街上來往的百姓確實很少。

    更何況,韓國東北地區,百姓也大多不靠開墾田地種植糧食為生,而是靠「栗」的收成生活——比如在漁陽郡,漫山遍野的野栗,當地的韓人根本不需要勞作,只要在每年的秋收時到山裡走一趟,就能背回一口袋一口袋的栗子,非但足以讓全家人餬口度日,甚至於,韓人還用這些栗子釀酒,也就是所謂的栗子酒(板栗酒)。

    尤其是漁陽一帶的栗子酒,在整個韓國都非常有名。『註:歷史上的燕人,就靠栗子生活,幾乎不需要勞作。』

    起初,鴉七等人還擔心他們終日藏在屋內,是否會引起左鄰右舍的懷疑,直到在這裡住了一段日子他才釋然,漁陽郡的韓人,每日躲在屋裡烤火、喝酒那是常態,這裡的人幾乎不從事生產。

    說句玩笑話,這裡除了天氣寒冷以外,簡直就是性格疲懶之人最佳的落戶之地,畢竟幾乎不需要付出什麼勞作,就能從荒野山林收穫大量的栗子作為口糧。

    「怎麼說?」

    看著那兩名外出探查消息回來的青鴉眾弟兄坐在炭火旁烤著火,鴉七緊聲詢問道。

    只見那兩名青鴉眾中,其中一人壓低聲音回答道:「七哥,你猜得的沒錯,韓人確實是主動襲擊了東胡,挑起了戰爭……」

    說著,他接過同伴遞過來的栗子酒,喝了一大口,隨即繼續說道:「前兩年代郡守劇辛在山陽戰死,讓代郡的情況確實變得非常糟糕,上谷守馬奢麾下的軍隊,不足以同時防守代郡與上谷兩塊地方,目前,上谷守馬奢駐軍在句注山南嶺的飛狐關……」

    「句注山南嶺?」鴉七聞言一愣,皺眉問道:「那北嶺呢?」

    那名青鴉眾聳了聳肩,說道:「早就被那些代戎攻陷了。」

    聽聞此言,鴉七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喃喃說道:「不太對勁……上谷守馬奢,那可是韓國前三位的擅戰名將,怎麼會如此輕易就放棄北嶺呢?他不會不知道,北嶺的防塞一丟,代戎可就能直接面對居庸關了,萬一居庸關有個什麼不測,代戎可就要長驅直入了,到時候,搞不好,漁陽、上谷、鉅鹿這幾個郡都要遭殃……」

    「不止代戎,還有東胡。」那名青鴉眾補充道。

    「不太對勁……不太對勁……」

    托著下巴,鴉七望著炭火若有所思。

    有幾樁事,他至今都沒有想出頭緒。

    就比如說,自代郡守劇辛在「魏韓山陽之戰」敗北遭俘,被他們魏國的肅王殿下趙潤下令處死之後,韓國就沒有增派什麼強有力的將領駐守代郡。

    確切地說,邯鄲其實有派過一名將領取代劇辛,但問題是,這名將領實在是太廢材了,若非上谷守馬奢及時出兵支援,搞不好,那傢伙早就把代郡整個給丟了。

    正因為這樣,鴉七連那個廢柴將領的名字都懶得記。

    是因為韓國在「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之後,再也找不出能夠取代劇辛的將領麼?

    當然不是!

    至少在鴉七的記憶中,就還有新晉的北原十豪「司馬尚」。

    這可是一個在「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中,在短短一兩個月時間內,幾乎攻佔了衛國最起碼六成國土的男人,毫不誇張地說,若非當時韓國遭到林胡的侵略,就憑衛公子瑜手中那點兵力,根本不足以擋住司馬尚這名韓將的進攻下。

    而這樣一位擅戰之將,雖然曾一度傳出「取代劇辛成為代郡守」的謠言,但事實上,就連鴉七也探查不到這個男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此刻又在做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的鴉七,唯有靜觀其變,在暗中密切關注著上谷守馬奢與漁陽守秦開二人的舉動。

    然而讓他感到不解的是,在句注山北嶺失陷之後,上谷守馬奢駐軍在南嶺的飛狐關,似乎並未急著奪回北嶺的要塞,而是在南嶺的飛狐關增固防禦,而漁陽郡這邊,漁陽守秦開不知為何也沒有派兵增防居庸關,只是一個勁地在薊縣增固防禦。

    這兩位韓國的北疆重鎮,彷彿有點消極應戰的嫌疑。

    終於有一日,當鴉七在屋內烤火喝酒的時候,忽然門扉篤篤篤地急促響了起來。

    待等他打開們,就見兩名青鴉眾兄弟閃入屋內,在關上了屋門後,一臉急切地壓低聲音說道:「七哥,出事了,居庸關被攻破了!」

    「什麼? !」鴉七驚地瞪大了眼珠子。

    要知道在前一陣子,他還在嘀咕,覺得上谷守馬奢放鬆了對於句注山北嶺的進攻,這會給予代戎以及東胡可趁之機,導致居庸關壓力劇增,沒想到僅僅只過了十來天,居庸關就真的失陷了。

    『馬奢與秦開在搞什麼鬼?』

    鴉七驚地面色發白。

    兩日後,在晌午前後,城內忽然響起了鐺鐺鐺的預警聲。

    鴉七聽到後頗為心驚,遂穿上厚厚的棉衣,走到院子裡,隔著僅一人高的土牆窺視城內的街道,只見在遠處的街道上,那些駐守在漁陽的韓國軍隊,正迅速朝著城門方向奔跑。

    此時,街上左鄰右舍的韓人也都走了出來,站在街上,遠遠看著那些迅速經過的漁陽軍士卒。

    見此,鴉七遂用當地的口音詢問一名目測四十幾歲的韓人:「叔,這是怎麼了?」

    「聽說是戎狄襲城了。」那名韓人頗為鎮定地說道:「不過沒事,有秦開將軍在,不礙事的。」說著,他捋了捋鬍須,有些意外地說道:「說來也奇怪了,那些戎狄,好些年不見那幫人襲擊我薊縣了,這回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嘿,那是因為居庸關被攻破了!』

    鴉七心中嘀咕了一番。

    直到此刻,他仍然非常不解居庸關為何會如此輕易被東胡等外族攻破,他感覺,彷彿是上谷守馬奢與漁陽守秦開故意將居庸關拱手相讓,只是……為何呢?

    『難道是誘敵?韓國故意將東胡引誘進來?』

    鴉七微微皺了皺眉。

    不可否認,漁陽郡以及上谷郡一帶,大多都是平原地形,的確有利於韓國的騎兵作戰,可問題是,東胡那些韓國境外的遊牧民族,他們的騎兵亦數量極多。

    雖然說韓國騎兵的實力足以與東胡騎兵抗衡,但鴉七還是無法理解,韓國放棄崇山峻嶺的要塞,定要選擇平原作戰的原因。

    『……』

    皺皺眉,鴉七頗有些緊張地跑到街上,遠遠地仔細觀察那些漁陽軍士卒的神色。

    讓他稍微鬆了口氣的是,那些漁陽軍士卒並無太多的慌亂,正有條不紊地迅速向城牆方向前進。

    期間,鴉七還看到了秦開那位被韓人稱之為北原十豪的名將,只見後者跨坐在戰馬上,在街道兩旁的城內韓人的歡呼聲中,面帶微笑地招招手,緩緩朝著城門方向而去。

    『居然絲毫都不慌亂……難道城外的東胡只是小股人馬?』

    看到秦開那自若的神色,鴉七心中暗暗猜測道。

    然而他猜錯了,事實上,這次東胡侵入韓國的東胡,數量極多,最起碼有十五萬人馬,只不過,目前抵達薊縣的東胡等異族,卻只有三四萬人罷了。

    一邊安撫著城內的民眾,韓將漁陽守秦開騎著坐騎來到了西城門,登上了西城門的城牆,眺望著城外遠方。

    隱隱可見,城外遠方到處都是胡騎,似乎正在襲掠附近的村莊。

    對此,秦開心中暗暗冷笑一聲。

    鴉七猜得沒錯,無論是上谷守馬奢退守句注山南嶺的飛狐關,在把守住通往上谷郡腹地要道的同時,卻又將居庸關暴露在東胡的眼皮底下,亦或是漁陽守秦開故意鬆懈居庸關的守備,都是為了將東胡的騎兵引入到薊縣附近的平原地帶。

    薊縣一帶,這是韓國早在一年前就已在部署的、準備與東胡騎兵決戰的地點。

    為此,秦開在結束「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返回漁陽郡之後,便下令將城外村莊內的民眾全部遷到薊縣等大城,雖然難以保證此刻城外已沒有一名居住在城外的韓人,但相信那些東胡騎兵注定搶掠不到什麼東西。

    「東胡的兵力,看樣子還未全部到齊啊……呵,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他們兩日。」

    站在城頭上,漁陽守秦開在觀察了一陣城外遠處的東胡騎兵後,淡淡笑道。

    他並不擔心這些東胡騎兵流竄作亂,畢竟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事實上早在居庸關失守之前,韓將暴鳶、蕩陰侯韓陽等人,就已經率領邯鄲軍北上,駐紮在上谷郡的「下都」,堵死了東胡騎兵南下的可能性。

    至於這些東胡騎兵襲城,秦開就更加不會畏懼了。

    在他眼裡,這些東胡騎兵,其實已經等同於是死人了。

    估摸約幾日後,薊縣一帶的東胡騎兵已越來越多。

    此時,這些東胡騎兵已隱隱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因為迄今為止,他們幾乎沒有找到什麼有韓人居住的山村、村莊,自然也別提搶掠到什麼東西。

    他們並沒有猜到這支韓國故意佈局誘使他們進入漁陽郡腹地,只以為是韓人這次比較機警,一聽說居庸關被攻破就倉皇逃到了大城(薊縣等)。

    六月中旬前後,韓將暴鳶、靳黈以及蕩陰侯韓陽等人,分別率領邯鄲軍向北推進,而得知此事後,漁陽守秦開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與城外的東胡騎兵作戰,力求將這些東胡騎兵拴在薊縣一點,同時創造大規模軍團戰爭的條件。

    面對著漁陽守秦開的咄咄逼迫,東胡騎兵們果然被打出了怒氣。

    韓國騎兵名氣很大,但事實上這限於在中原,畢竟中原各國甚少有大規模的騎兵,然而在東胡、林胡等擁有大量騎兵的遊牧民族眼中,所謂韓國騎兵,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而已。

    倘若雁門守李睦麾下的雁門騎兵、或者上谷守馬奢的上谷騎兵此刻也在這裡,那倒是能讓這些東胡騎兵報以警惕,可單單是漁陽軍與邯鄲軍,說實話,東胡騎兵們並不放在眼裡。

    尤其是邯鄲軍,雖然是韓國駐守王都的軍隊,但事實上已是出了名的弱,據東胡人的瞭解,前兩年韓國的邯鄲軍,可是被中原魏國的步兵按在地上暴揍,簡直是丟盡了騎兵的臉面。

    正因為如此,哪怕看到韓將暴鳶等人率領邯鄲軍趕到支援,那些東胡騎兵亦毫不畏懼,他們此刻正幻想著,擊潰這些韓國的騎兵,盡情地在韓國搶掠。

    由於雙方都渴望戰爭,於是乎到了六月末,待等東胡騎兵的大部隊陸續經居庸關抵達薊縣後,雙方在薊縣外的平原地形上,爆發了一場韓國與東胡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

    在戰鬥打響的最初,韓方軍隊僅有漁陽守秦開的三萬漁陽軍,以及韓將暴鳶所率領的五萬邯鄲軍,總共八萬人馬。

    其中,由於邯鄲軍在三次「魏韓北疆戰役」期間損失了大量的騎兵,因此,這次作戰,韓國方面僅僅就只有兩萬不到的騎兵,更多的都是步卒,以至於在打鬥打響後沒過多久,韓軍一方便陷入了劣勢。

    這再次助漲了東胡騎兵的氣焰。

    然而,就在東胡騎兵即將取得優勢、且戰況最為膠著的時候,忽然,整片平原地帶彷彿地動山搖一般。

    東胡騎兵很清楚,只有大量騎兵經過,才會造成如此程度的響動。

    『韓國的援軍麼?』

    東胡騎兵們下意識地看向戰場的南側,只見在南面遠處,彷彿洪水宣洩,數不盡的韓國騎兵正朝著戰場這邊疾奔而來。

    只見這些韓國騎兵,馬背上的騎士全身穿戴著甲冑,渾身上下,幾乎就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就連這些騎士胯下的戰馬,亦披著馬甲。

    那些甲冑,在陽光上反射著耀目的銀輝,一看都知道是精鐵鑄造。

    『這支騎軍……』

    東胡騎兵們呆懵了,他們無法理解,這支韓國的騎兵,為何要穿戴那樣沉重的鐵質甲冑,這樣不是會影響戰馬的衝刺速度與耐力麼?

    就在這些東胡騎兵驚奇於這支怪模怪樣的韓國騎兵時,這支全身穿戴重甲的韓國重騎兵,彷彿鋼鐵洪流般,衝到了東胡騎兵面前。

    沒有退讓,也沒有絲毫陣型可言,這些效仿魏國遊馬重騎的韓國重騎兵,只不過就是操持著兵刃,一往無前地朝前衝刺,朝著東胡騎兵最密集的地方衝刺。

    「叮叮噹噹——」

    東胡騎兵們挽弓而射,然而射出的箭矢,卻根本無法射穿這些韓國重騎堅固的甲冑,甚至於,連減緩後者速度都辦不到。

    彷彿洪水宣洩、勢不可擋,這數萬騎韓國重騎,在短短半柱香內,便衝過了整個戰場。

    期間,無論東胡騎兵們用挽弓激射,亦或是舉起手中的彎刀看向對方,皆無法對擁有重甲保護的韓國重騎造成有效的傷害。

    只不過是眨眼工夫,待等這數萬騎韓國重騎衝過戰場之後,十幾萬東胡騎兵,全部成為了屍體,永遠地躺在了薊縣城外這片平原上。

    「太壯觀了……」

    看到這一幕,秦開、暴鳶,靳黈、蕩陰侯韓陽等韓國將領們,忍不住出言感慨。

    十幾萬東胡騎兵,這個曾經足以令他們如臨大敵的強勁敵人數量,如今,在他們韓國擁有了這數萬重騎兵後,竟然在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內就能殺盡。

    而更令人驚駭的是,這支韓國重騎,在摧毀瞭如此數量的敵方騎兵們,自身的傷亡損失幾乎微乎其微。

    此時,暴鳶終於明白,當初魏國的遊馬重騎,為何能以屠雞宰狗一般,眨眼工夫內,就讓他麾下三萬騎兵覆滅了一半,實在是這個重騎兵,太強大了,強大到幾乎讓人絕望。

    只是在這份強大的背後……

    一想到他們韓國花費了天文數字般的巨量資金,才打造了這支約五萬騎左右的重騎兵,暴鳶心中便一陣肉疼。

    畢竟,為了打造這支重騎兵,他們韓國幾乎抽空了全國駐軍所有的軍費,耗盡了國庫的儲蓄,最起碼五年內,韓國是沒有餘力給國內的其他軍隊更換武器裝備了。

    不過,在看了一眼遍地橫屍的戰場後,暴鳶等人一致認為,這是值得的。

    而與此同時,鴉七假扮成一名漁陽軍士卒,站在城牆上偷偷觀瞧,親眼目睹了數萬韓國重騎在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內,便叫十幾萬東胡騎兵幾乎全軍覆沒的這一幕。

    『這……這不是我大魏的遊馬重騎麼?!』

    嚥了嚥唾沫,鴉七隻感覺毛骨悚然。

    當初他魏國五千騎遊馬重騎,就打得韓國、楚國的步騎軍隊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是如今韓國偷偷打造了數萬騎重騎兵?

    『不好!必須盡快稟報肅王殿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1 23:31
第31章:戰略部署

    『東胡竟然……』

    看著手中的密信,趙弘潤心中頗為感慨。

    他此刻手中的密信,是由青鴉眾在大梁的分部轉送的,而傳遞的,卻是「鴉七」等人從韓國漁陽郡薊縣傳回來的確切消息。

    根據鴉七的消息稱,他親眼看到「薊縣之戰」中,東胡差不多有十五萬騎兵倒在韓國的重騎兵面前——其中這個「十五萬」的數字,趙弘潤感覺有些誇張。

    畢竟他常年帶兵打仗,當然清楚十五萬騎兵若擺在戰場上那會是何等壯觀的場面,除非這十五萬東胡騎兵都是木樁,否則,只要他們產生了逃跑的意識,憑藉重騎兵的衝鋒速度,是幾乎沒有辦法追上這些東胡輕騎的。

    因此趙弘潤保守估計,那一場「薊縣之戰」,東胡騎兵的傷亡數量需要打著折扣,即約七八萬左右。

    當然,這份估測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韓國是根本不可能放任那些東胡騎兵逃出韓國境內的——這場仗,上谷守馬奢的軍隊為何沒有參與?不就是等著在東胡騎兵們全部經居庸關進入韓國境內後,出兵截斷後者的歸路,重新奪下居庸關與句注山北嶺要塞麼?

    哪怕鴉七因為急著匯報韓國重騎兵的事,等不及打探上谷守馬奢的行動,趙弘潤也能猜到這事,因為這次韓國給東胡設的局,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到但凡是懂得點兵法謀略的將領,都幾乎不會上當——作為國家的邊塞,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淪陷?

    想來,東胡是歷來在韓國的北境橫行慣了,因此沒有料到,韓國這是是故意示敵以弱,誘使他們進入漁陽郡的平原地帶,繼而一舉殲滅。

    「這次韓國重創東胡,我功不可沒,釐侯韓武,應當授予我頭等戰功……」

    看了幾眼手中的密信,趙弘潤與帳內的呂牧、秦少君、趙雀三人開著玩笑。

    聽聞此言,秦少君不解地詢問道:「韓國打了勝仗,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趙弘潤笑而不語,沒有回答秦少君。

    相信此時帳內,也只有宗衛長呂牧能明白自家殿下這句話的深意。

    無非就是因為,韓國這次設計東胡,全賴那支效仿魏國游馬重騎所打造的重騎兵,若沒有這支重騎兵,韓國根本別想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對那十五萬東胡騎兵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若沒有那支重騎兵,十五萬東胡騎兵最終必將流竄到上谷郡甚至是邯鄲郡的平原地形,在韓國的腹地燒殺搶掠,到時候,韓國就會因為他們「引狼入室」的舉動買單——當然,若沒有那支重騎兵作為底氣,韓國也不可能故意讓出居庸關,故意將那麼多的東胡騎兵放入境內。

    因此,這次韓國擊敗東胡的最大仰仗,即是那支重金打造的重騎兵,而「重騎兵」這個概念,卻是趙弘潤首先提出,並因此打造了游馬重騎,故而,韓國自然應當將首功授予他。

    當然,這只是一個玩笑,是趙弘潤為了緩解此刻心中的震驚:縱使他也沒有想到,韓國居然那般大膽地啟用重騎兵去設計東胡騎兵,甚至於,居然還被他們賭贏了。

    那可是十五萬東胡騎兵啊,本該最起碼讓韓國的軍隊受到些損失,沒想到,韓國利用那支重騎兵,以極其微小的代價,便將這支東胡騎兵全殲在國境之內。

    『東胡完了……』

    趙弘潤長長吐了口氣。

    作為佔據韓國北方境外大片草原的最強戎狄,東胡諸部落當然不可能僅僅就只有那麼十幾萬的戰士,但也不能否認,那十幾萬東胡戰士的全軍覆沒,必定會讓東胡諸部落元氣大傷。

    更何況,韓國在取得了那樣輝煌的戰績後,必定會趁勝追擊,因此,韓國重創東胡,將後者驅趕到遙遠而寒冷的北方高原,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再加上趙弘潤這邊,魏軍亦將林胡與匈奴打地節節敗退,這意味著,韓國將從此擺脫異族的侵襲與騷擾,過不了多久,魏國就將面對一個已無外族作亂拖累的韓國——想到這裡,趙弘潤就感覺有點牙疼。

    要知道,在「第三次魏韓北疆戰役」中,當韓國動用了「雁門軍」、「北燕軍」等精銳邊疆駐軍後,魏國軍隊的傷亡一下子就提了起來,而趙弘潤麾下的商水軍,也正是在那場對陣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的「寧邑之戰」中,首次承受了沉重的傷亡,傷亡人數幾近兩萬人,而當時他所率領的那支來自秦國的友軍,更是因此折損過半,可想而知,雁門軍與北燕軍這兩支韓國邊防駐軍的厲害,跟邯鄲軍那種羸弱的軍隊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以至於最終,還是靠著南梁王趙元佐引誘林胡趁虛而入寇略太原、雁門的詭計,魏國這才擊敗了韓國。

    倘若那場戰役中,韓國沒有林胡與東胡拖累,憑藉當時的戰況,說實話勝負還真不好說。

    而如今,魏國即將面對那個已沒有林胡、東胡等異民族拖累的韓國,縱使是趙弘潤,在意識到這件事後,亦不由地緊張起來。

    可待等他回想起韓國那五萬重金打造的重騎兵後,他便又穩不住那份緊張,忍不住笑了起來。

    『五萬重騎兵……』

    趙弘潤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只有一手打造過重騎兵的人,才知道這個兵種到底有多麼耗錢,別看重騎兵的花費,彷彿就是輕騎兵多了一套魏國重步兵式的甲冑,再多了一套馬甲,可事實上,遠不止如此。

    首先,打造重騎甲冑的材質,是魏國冶造局當時研究的合金,對,即是在鍛鐵成鋼的基礎上,按照比例加入其它金屬礦石熔鍛而成的合金,目的就是為了讓重騎的甲冑,在不增加多少重量的同時,擁有更強的防禦力。

    其次,重騎兵的甲冑內部,還要內襯厚厚的皮甲,關鍵部位還要填充動物的肌腱,目的就是為了減少重騎兵在衝撞時受到的反震力,否則,似游馬重騎那般套著一個鐵罐頭似的甲冑,橫衝直撞,在撞死敵方軍士的同時,他們自己也早就被反震力震傷五臟六腑,吐血不止了。

    再次,重騎兵的馬甲,或者說是戰馬披掛,這也並非尋常之物。

    為了避免甲冑的累贅而導致戰馬失去太多平日裡的靈活,游馬重騎兵的馬甲採用的是鎖子甲,亦用一個個鐵環相扣編織而成的掛甲,優點是便於披掛,且防禦力比起一般的甲冑更高,缺點是打造耗時——為了保證這件掛甲的堅韌,當時冶造局與兵鑄局皆是人工打造,一件鎖子甲上成千的鐵環,可想而知這份工程量的巨大。

    也正因為在甲冑的材質上不遺餘力,因此,游馬重騎才能一次次創造足以驚駭世人的戰果,而趙弘潤呢,也無力打造更多的重騎兵,單單只是維護目前五千名游馬重騎的甲冑,就要讓他耗費一筆不小的開支。

    然而,韓國那邊居然一口氣打造了五萬名重騎兵,縱使這些重騎兵的甲冑比游馬重騎稍次,其中的花費恐怕也是天文數字。

    而讓趙弘潤暗暗竊喜的是,他至少有一百種辦法,讓這五萬名韓國重騎兵在沒有取得任何斬獲的情況下,黯然退場。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是,畢竟重騎兵本身就是一支限制非常大的兵種,單獨生存能力幾乎為零,縱使是軍團作戰,也非常需要敵軍的配合——倘若對方不配合,在看到重騎兵進入戰場的瞬間就脫離戰鬥,事實上,除了重步兵外,其餘兵種幾乎都能憑藉雙腿逃離重騎兵的鎖定,只要及時掉頭逃跑。

    這就很尷尬了。

    而更尷尬的是,重騎兵絕對不敢朝著結陣狀態下的重步兵衝鋒,因為重步兵憑藉著身上的沉重鎧甲,足以讓重騎兵摔倒,而重騎兵——尤其是前排的重騎兵一旦跌落在地,那麼,他就幾乎不可能再有站起來的機會,後面的友軍,可能就會將他們踐踏至死。

    因此,重騎兵最佳的欺負對象,其實就是弓弩兵與輕步兵,其次是輕騎兵,以至於重步兵以及跟他們一樣的重騎兵,是重騎兵們不想去面對的,因為自損太大。

    而魏國但凡是駐軍級的精銳軍隊,至少一半是重步兵,這注定會讓韓國的重騎兵在看到魏國軍隊時,感到非常尷尬。

    當然,也有可能韓國的將領們並不清楚重騎兵無法克制重步兵,但是相信,只要一場戰事下來,那些韓國的將領們就會意識到,用一名韓國重騎去交換一名魏國重步兵,這絕對虧本的買賣。

    正因為清楚這一切,因此,在趙弘潤看著密信上那「五萬(韓國)重騎」的描述時,他就知道,日後他魏國與韓國爭奪中原霸主的那場仗,最起碼已經多了三成勝算。

    若非怕走漏消息,他真恨不得大肆慶祝一番,與人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悅。

    七月下旬,林中郡境內的魏軍,分作了兩撥。

    似魏國國內的那些貴族私軍,開始收刮戰利、清點這片草原上的牲畜,以及收編戰俘作為奴隸,在這件事上,這些貴族們已經與朝廷取得了協議。

    這份協議是朝廷戶部與國內貴族們簽署的,經過了垂拱殿內朝的一致同意,總得來說,就是國內貴族私軍協助朝廷清點戰爭利益,而朝廷呢,則相應地給於他們一點甜頭。

    就比如說,在這場仗中被魏軍俘虜的林胡等異族俘虜,朝廷允許國內的貴族按照一定的價格購入,讓這些奴隸為國內的貴族而工作。

    但是像戰馬、耕牛等重要的資源,朝廷嚴令禁止國內貴族私下交易,畢竟魏國攻打河套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河套地區的戰馬與耕牛資源。

    至於像林胡收集的一些珠寶、金器、銀器,朝廷就不怎麼看得上眼了,只要國內貴族們別貪地太過分,向朝廷上繳一個大致的數額,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於是乎,在朝廷的默許下,魏國國內的貴族私軍,包括秦國的軍隊以及三川郡的羯角騎兵,開始大規模在整個林中郡收刮財富,對那些此前並未明確投靠魏國、立場始終搖擺不定的遊牧部落,開始施行清算。

    部落裡的牛馬羊被牽走,部落裡的族人淪為奴隸,其中那些有姿色的少女,也淪為的易物,眨眼工夫,一個部落就被瓜分地干乾淨淨。『註:因為某些原因,這方面略寫。確切地說,這場對遊牧民族的戰爭我基本上都是略寫,沒辦法,防微杜漸嘛,只能寫寫中原人的內戰。』

    而那些早早就由其族長親自到魏軍俯首稱臣的遊牧民族,比如鮮卑、鐵勒等幾個弱小的民族(部落),則僥倖逃過一劫,只是心驚肉跳地看著秦魏聯軍以及與他們一樣是遊牧民族出身的羯角騎兵,將一個個比他們更大的部落拆散。

    至於像商水軍、魏武軍、鎮反軍、北一軍、山陽軍等駐軍級的魏軍精銳之師,在這個時間段則分批設法渡過大河,繼續追擊林胡。

    臨河平原,也就是如今已被魏國東宮太子趙弘潤該名為「朔方郡」的這片土地,它的北面有兩條大河分支,分別叫做「南河」與「北河」。

    其中,南河的東面有一條橫向山脈,稱作「陰山」,從地理上看,可以成為「九原郡」的天然屏障;而北河的北面,也同樣有一條橫向山脈,稱作「陽山」,從地理上看可以成為「朔方郡」的天然屏障。

    因此,為了朔方郡與九原郡的長治久安,魏軍眼下要做的,就是繼續追擊林胡,將林胡徹底趕出「陽山-陰山」這道天然形成的屏障以外。

    八月初至八月中旬,在諸路魏軍的聯合攻勢下,林胡與匈奴節節敗退,其中有一部分向魏軍投降,換取在河套地區繼續生活的權力。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林胡與匈奴也不曉得從哪裡打探到趙弘潤這位魏國的東宮太子目前就在朔方郡,獻上了百餘名本部落的少女。

    平心而論,那些林胡的少女,水靈靈的,還是挺可愛的。

    只不過,趙弘潤對他們的要求就只有那份「化胡令」,只要這些遊牧民族願意真心接受中原文化,他倒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然而,絕大多數的林胡與匈奴,還是選擇了北遷,大概是想著先避讓魏國鋒芒,待魏國日後變得許多再捲土重來,重新奪取河套地區的想法。

    對於這些拒不臣服魏國,拒不接受中原文化的異族,趙弘潤自然也不會客氣,下令各路魏軍將其盡數驅逐到「陽山-陰山」以北。

    八月中旬,在這場追逐戰之後,趙弘潤在諸位將軍的陪同下,登上了朔方郡北部的「陽山」,登高眺望周圍一帶。

    期間,他指著東北走向的「陽山」與「陰山」說道:「這一帶,適合修築長城邊塞,我決定讓朝廷用十年工夫,在這裡修築一條長城……」

    聽聞此言,燕侯趙疆與桓侯趙宣很是驚訝,要知道,他們還渴望著繼續向北征戰呢,畢竟據他們從林胡俘虜口中所知的情報,在河套地區以北,那裡仍有一望無際的疆域。

    甚至於,比整個魏國還要大。

    事實上,不單單燕侯趙疆與桓侯趙宣,此刻在趙弘潤身邊的魏國將領們,誰不想開疆闢土、青史留名?

    但是趙弘潤卻搖了搖頭,說道:「打的下,守不住……不,應該有沒有駐守的意義。」

    平心而論,其實以河套地區如今的兵力,魏軍是完全有能力繼續向北挺進的,去進攻北方那片遼闊的土地。

    只是這沒有意義,畢竟朔方郡的北方,已經是可以稱作高原的地方,雖然植被併不少,但因為地形複雜,多的是高原地帶特有的溝壑、山谷,事實上遠不如平坦的河套平原更適合放牧。

    更何況以魏國如今的實力而言,縱使魏軍能往北打下幾百里或者上千里的疆域,也分不出那麼多兵力去駐守;可若派小股兵力深入駐守於北方草原,那又幾無意義,充其量就是起到一個前哨的作用罷了。

    在聽到趙弘潤的解釋後,燕侯趙疆與桓侯趙宣遺憾地發現,他魏國對那片北方土地,還真沒有什麼需求。

    於是乎,魏軍見好就收,止步於「陽山-陰山」。

    而同時,趙弘潤則以東宮太子的名義傳令於大梁朝廷,令朝廷工部盡快籌擬章程,在「陽山-陰山」這邊,依山興修長城邊塞,一方面用來劃分魏國疆域與北方遊牧民族的勢力範圍,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境外的遊牧民族日後襲掠河套。

    畢竟,雖然通過這場戰爭,魏國已在西北方打響了名氣,但在西邊的「河西走廊(即涼州)」,在那邊廣闊的土地上,依舊存在著中原人統稱為「西羌」的強大異族,更別說因此這場戰爭而徹底結下仇怨的林胡與匈奴。

    除非魏國始終保持強盛,否則,一旦露出虛弱,這些異民族必定會像聞到了血腥的狼群一樣撲上來。

    待等九月下旬時,趙弘潤又下令鎮反軍、北一軍、南燕軍,攻陷了「九原郡」東邊的「雲中」,至於「雲中」再往東的那片土地(史稱定襄),趙弘潤暫時不打算去動。

    因為那片土地(定襄)與韓國的雁門郡接壤,因為一旦魏軍攻陷那片土地(定襄),勢必會與韓國發生摩擦。

    而如今,無論魏國還是韓國,都還未做好準備發動這場魏韓兩國爭奪中原霸主地位的曠世之戰——倘若是韓國此時還未解決東胡,趙弘潤倒是不介意嘗試一下,但眼下韓國已重創東胡,搞不好東胡已經戰敗被驅逐,那就算了。

    留著那片土地(定襄),作為魏韓兩國在北方的緩衝地,這有利於避免兩國過早地爆發戰爭,畢竟相比較韓國將東胡驅逐到更遙遠的北方,這次魏國佔據了河套地區這個天然牧場,他們比韓國更需要休養生息的時間,用於慢慢消化河套平原的資源。

    十月初,趙弘潤返回「原中要塞」。

    當然,這所謂的要塞,眼下只不過是一個概念,按照趙弘潤的估計,待等這座要塞建成,最起碼也要等三五年之後。

    返回要塞後,趙弘潤便開始思考駐守這片河套平原的將領人選。

    由於以目前魏國的實力而言,尚無法徹底消化整個河套地區,因此,趙弘潤決定在河套地區劃出五個小郡,輻射整個河套地區,即「銀川郡」、「朔方郡」、「九原郡」、「原中郡」以及「榆林郡」,至於「雲中郡」,趙弘潤在考慮良久之後,也決定在這裡駐紮一支軍隊,畢竟他準備將「陽山-陰山」的長城修到林中,徹底隔絕北方草原與河套地區,同時,雲中郡的東邊,在(定襄)東邊,即是韓國的雁門郡,不得不防。

    因此,總共是六個小郡,需要六位將軍駐守。

    為了表彰這次諸路魏軍的功勞,提拔少壯代的將領,趙弘潤有意讓軍方自己推薦人選。

    於是乎,各路魏軍的主將們,紛紛推薦自己的副將。

    河西守司馬安,推薦了副將「白方鳴」出任銀川郡的郡守。

    魏武軍的韶虎,則推薦了幾乎歲數相差無幾「趙豹」出任「朔方郡」的郡守——這起初讓趙弘潤感到很納悶,畢竟他的本意是為了提拔磨礪年輕的將領,實在無法理解韶虎為何舉薦趙豹。

    直到當他看到韶虎在舉薦信中,又推薦禹王趙元佲的次子趙成岳擔任趙豹的副將,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這明擺著就是韶虎不放心趙成岳這位小公子,所以叫趙豹照看著。

    只不過,趙豹性格那麼衝動,而趙成岳這位趙弘潤的堂兄,也是一位像燕侯趙疆那樣渴望通過戰爭證明自己的人,趙弘潤實在不難猜想,日後朔方郡絕不會採取固守的戰略。

    值得一提的是,朔方郡是河東守、臨洮君魏忌打下來的,並且,魏忌本來也有意推薦副將馮頲這個原韓國的降將出任朔方郡的郡守,結果被韶虎給截胡了,這就很尷尬了。

    不過趙弘潤在考慮了一番後,還是將馮頲安排到了「九原郡」,畢竟此人雖然是一位萬金油似的將領,但事實上並不強於統帥兵馬因此,將其安排在「朔方郡」或「雲中郡」並不合適——這兩塊地方的郡守,需要那種作戰強勢的勇武將領,必定是最有可能爆發戰爭的地方。

    至於馮頲,安排在「朔方郡」與「雲中郡」之間相對戰爭可能較少的「九原郡」,這就恰到好處,無論是治理轄下還是支援相鄰兩郡,馮頲皆能勝任。

    至於「原中要塞」,則是趙弘潤自己欽點,直接欽點了魏武軍的上將「羿孤」,畢竟此人曾將百萬楚軍耍得團團轉,其戰略眼光讓趙弘潤佩服不已。

    原中要塞作為河套地區的核心,正需要這樣一位有戰略眼光的將領駐守。

    剩下的,就只有「雲中郡」跟「榆林郡」了,相比較榆林郡,「雲中郡」很有可能直接面對韓國名將雁門守李睦,因此,需要一位足以與李睦抗衡的名將坐鎮……

    『唔嗯……』

    咂咂嘴,趙弘潤的心中,當即浮現一位最佳的人選。

    那即便是,原北原十豪、太原守廉駁!

    說實話,其實趙弘潤也很好奇,同樣作為北原十豪級的豪傑將軍,當廉駁對上李睦,那會是怎樣的景緻。

    當然,前提是他能夠說服廉駁。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1:10
第32章:廉駁投效

    在考慮了一番後,趙弘潤留下趙雀陪伴秦少君,先帶著宗衛長呂牧以及宗衛褚亨,來到了軍營的後營,找到了負責管理軍需的尉官,以太子的名義,假公濟私叫褚亨拉走了一車的酒水,權當是拜訪廉駁的禮物。

    魏軍中的酒水,理所當然就是上黨酒,也並非什麼好酒,但就是烈,一碗悶下去給人的感受就彷彿胸腔都要燃燒起來,因此非常受到魏軍士卒的歡迎,而嗜酒如命的廉駁,對這種高濃度的烈酒更是痴迷。

    廉駁的小帳,亦在魏營的中營,跟趙弘潤的小帳其實就只相差百來丈而已,畢竟廉駁眼下在魏軍中其實也掛著「參軍參將」的閒職,說白了,即是這次作戰行動的軍事顧問之一,只可惜,在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魏軍面前,曾經在虎踞河套不可一世的林胡,在短短幾個月內就一敗塗地了,這使得廉駁這個「參軍參將」成為了擺設,每日除了喝酒以外,就是看魏軍一次又一次地擊敗林胡,說實話的確閒得無聊。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來到廉駁的小帳前時,那裡大概有十幾個衣著打扮不似的魏卒的人,或坐、或蹲,在幾輛空的拉車旁閒聊說笑。

    這些人,乃是廉駁的隨從,曾經是廉駁麾下太原軍(韓)的兵將,不過,在廉駁被現太原守樂成取而代之之後,這些人便反出了太原軍,甚至曾協助當初被樂成監押的廉駁從軍牢中逃跑。

    由於彼此都混熟了,趙弘潤對這些人還是蠻熟悉的,相隔幾丈就喊道:「俞奚。」

    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坐在空車上的男子聞言轉過頭來,待瞧見趙弘潤後,連忙小跑過來,拱手抱拳笑著打招呼道:「潤殿下。」

    廉駁以及俞奚,這些韓人並未加入魏國,因此自然無需稱呼趙弘潤為太子殿下,但因為感激於趙弘潤對他們的優厚待遇,因此,這些韓人便折中稱呼趙弘潤在「潤殿下」,相比較曾經的「潤公子」,明顯更為尊敬。

    「廉駁將軍在帳內麼?」趙弘潤笑著問道。

    「閒來沒事,正在帳內打盹呢。」俞奚笑著說道,目光不住地打量趙弘潤身背後那輛由宗衛褚亨推著的推車。

    待看到車上滿滿噹噹的酒罈子時,他簡直看直了眼。

    見此,趙弘潤遂笑著說道:「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多謝潤殿下。」俞奚喜滋滋地舔著嘴唇,而那些原本躺在空車上懶洋洋曬著太陽的韓人們,此時亦紛紛圍了過來,不住地嚥著唾沫。

    看他們這表情,或許會有人誤會為趙弘潤剋扣他們,不讓廉駁等人飲酒,事實上,趙弘潤從未虧待過,只是因為廉駁、俞奚等人隔三差五就要跑到軍中的後營討酒喝,時間一長,廉駁、俞奚等人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畢竟他們並非魏軍的一員,頂多就是一個軍事顧問,而尷尬的是,這場魏軍與林胡的戰爭,林胡還沒等他們給出什麼有建設性的建議就一敗塗地了,因此,廉駁、俞奚等人哪有臉面在繼續混吃混喝。

    在趙弘潤的示意下,俞奚嚥著唾沫拍開一個酒罈的封泥,頓時間,濃烈到近乎刺鼻的酒香,一下子就蔓延下來,讓這些韓人酒徒陶醉地使勁嗅著。

    而就在這時,彷彿平地裡颳起一陣風,一個彪悍的身影從小帳內衝了出來,口中急聲說道:「哪裡來的酒香?……呃?」

    這個彪壯的身影,無疑便是廉駁,只見這位原韓國的大豪傑將軍,此刻就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連靴子都顧不得穿,就從帳內衝了出來。

    縱使是趙弘潤,也是看得一愣一愣,不知該說什麼作為開場白。

    片刻之後,在將趙弘潤與呂牧、褚亨兩位宗衛請到帳內坐定之後,顧不得去穿什麼衣甲的廉駁,急不可耐地用酒勺從裝滿酒水的酒罈中舀了一勺,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足足飲了三大勺,廉駁這才放下酒勺,在用袖子抹抹嘴長吐了一口氣後,哈哈大笑道:「痛快了!」

    聽聞此言,在旁給趙弘潤等人斟酒的俞奚用嫌棄的口吻說道:「既然痛快了,麻煩將軍還是快點將衣甲穿上……這太失禮了。」

    聽了俞奚的話,廉駁很是不滿,抱怨道:「待會喝到熱汗淋漓,還是要脫的……潤殿下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要緊的?對了,潤殿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弘潤還能說什麼,只好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此時,呂牧已經命人弄了一些熟羊肉過來,給廉駁與趙弘潤下酒,於是,趙弘潤、廉駁、俞奚、呂牧、褚亨幾人便圍著一場小案几吃喝起來。

    待酒過三巡後,廉駁忽然問起了趙弘潤的來意:「潤殿下今日前來,想必是有什麼事吧?」

    此番趙弘潤的來意,當然是就是為了說服廉駁為他魏國效力,但是如何提出招攬,不至於引起廉駁的反感,說實話,趙弘潤心底也沒有什麼把握。

    於是,他笑著說道:「就是想來看看廉駁將軍在軍中吃住地如何,是否有什麼不稱心的地方。」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客套,這不,俞奚聞言就露出了莫名的笑意,藉著斟酒掩飾過去了。

    而廉駁,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弘潤,忽然笑著說道:「潤殿下是想招攬廉某麼?」

    『……』

    趙弘潤沒想到廉駁會提前揭穿此事,深深看了一眼廉駁,在仔細權衡了一下後者的性格後,索性點頭承認道:「是!……我大魏,需要像廉駁將軍這般的勇將!」

    見趙弘潤沒有提什麼「惋惜將軍一身能耐」之類的話,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招攬的意思,廉駁不禁也有些意外。

    在看了一眼趙弘潤後,他悶不做聲地又悶了一碗酒水。

    平心而論,若是其他人提出招攬的意思,廉駁不掀桌子就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但是面對趙弘潤,他還真不好意思板著臉,畢竟,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因為趙弘潤的暗中照顧,廉駁在魏國白吃白喝白拿已經快兩年,原本想藉著林胡這事償還人情,卻沒想到林胡在魏軍面前這麼不禁打,寸功未立的他,哪好意思在趙弘潤面前板著臉。

    見廉駁悶不做聲只顧喝酒,趙弘潤也不催促,畢竟對於廉駁這等主觀性極強的將軍而言,過於逼迫,反而會使對方心生厭惡。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潤這邊沒有催促,廉頗的隨從俞奚卻開口了:「將軍還在猶豫什麼?投奔了魏國,咱們日後到後軍討酒喝,就不至於每回跟做賊似的那麼狼狽了……」

    「混賬!」

    廉駁罵了一句,隨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的確,這些日子住在魏營當中,廉駁等人的確過得不怎麼愜意,主要就是每回到後勤討要酒水,那些魏武軍的士卒們都會用一種「啊,這幫吃白食的傢伙又來討酒喝了」般的眼神看著廉頗等人,弄得廉頗與俞奚等人臉面無光,都不好意思再去討酒喝了。

    「是……「雲中郡」吧?」

    摸著下巴處的鬍渣,廉駁詢問趙弘潤道。

    趙弘潤並不驚訝於廉駁能猜到這事,點點頭說道:「朔方有陽山為屏障,九原有陰山為屏障,唯獨雲中,既要防備林胡捲土重來,又要防備東邊的雁門郡……雁門郡的那位,我可不敢掉以輕心。」

    「李睦。」咂了咂嘴,廉駁念出了雁門守李睦的名諱,隨即惆悵說道:「以往,雖然我口口聲聲要與李睦、樂弈、馬奢等人較量一番,但我也從未想過,是以各為其主的形式……」

    趙弘潤當然能夠理解廉駁心中的感慨,要知道,若非當初康公韓虎欲撕毀與魏國的和平協議,並暗中叫樂成取代廉駁,以廉駁的性格而言,那是絕不可能叛出韓國的——哪怕他曾多次用難聽的髒話來唾罵自己所在的國家,一個勁地抱怨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廉駁說道:「我知道廉駁將軍對韓國忠誠,因此,趙某從未想過讓廉駁將軍他日與曾經的同僚沙場相見,我只希望,廉駁將軍坐鎮雲中,能夠確保雲中乃至河套一帶的安穩……」

    「我對它(韓國)有什麼忠誠?」廉駁撇了咧嘴,也不曉得是嘴硬還是不屑地說道:「韓虎那條老狗就不多說了,倘若有朝一日叫我碰到他,定宰了他下酒……韓武也是個壞胚,至於韓然那個慫貨,嘿,再加上那群軟弱貪婪的公卿,這個國家,我是看不到有什麼希望……」

    『……韓王然可並未軟弱之人。』

    趙弘潤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不過臉上卻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

    而此時,就見廉駁又悶了一碗烈酒,隨即睜著酗酒過度而微微泛紅的雙目,正色說道:「罷了,欠你兩年的酒資,廉某就為你守兩年雲中郡,此後咱們一筆勾銷。」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大喜。

    他可不在乎廉駁說什麼「只守雲中兩年」的話,難道這個酒徒到了雲中,還能戒掉酒癮不成?只要他戒不掉酒癮,趙弘潤就有辦法讓廉駁越欠越多,欠下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他反而擔心,似廉駁這般嗜酒如命,且如今對上黨的烈酒產生了癮頭,終日酗酒,恐怕這位大豪傑活不過半百。

    不過在想了想後,趙弘潤還是作罷了奉勸的心思,畢竟一個人一個活法,雖然他是好意,但廉駁未必會接受。

    由於廉駁接受了趙弘潤的招攬,因此,帳內的氣氛變得非常融洽,趙弘潤也罕見地大碗喝酒,來者不拒,雖然這讓廉駁、俞奚等人拍著大腿直喊爽快、豪氣,但沒過多久,趙弘潤也就感覺天暈地轉了。

    喝到迷迷糊糊時,趙弘潤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疑問:「廉駁將軍,我一直都沒弄明白「北原十豪」的排名,到底你跟李睦、樂弈,誰才是最擅統兵打仗的豪將?」

    此時廉駁也已喝地分不清天南地北,聞言瞪著眼珠子,拍著胸脯說道:「那當然是老子了,李睦那個慫貨,全靠出其不意才打敗匈奴,老子可是次次跟林胡、匈奴正面交鋒,每回都殺得那幫蠻夷屁滾尿流……啊?你不信?你看著,待我到雲中郡後操練士卒,打敗李睦給你看看……」

    當日,喝地暈暈乎乎的廉駁,拍著胸脯在同樣喝醉酒的趙弘潤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說是他日有機會要將李睦生擒。

    而待等次日酒醒之後,廉駁回想起這份軍令狀,就驚地後背冷汗直冒,心中暗暗叫苦。

    因為縱使是他,若在沙場面對李睦,其實也沒有多少取勝的把握。

    不過話說回來,一想到日後可能有機會與李睦一較高下,事實上廉駁心中不禁也有些興奮。

    而與此同時,在雁門關的城塞上,雁門守李睦在視察這座邊關時,忽然沒來由地感覺眼皮一陣亂跳。

    『……是誰在惦記我麼?』

    不適地眨了眨眼睛,李睦隱隱感覺自己彷彿是被誰給盯上了似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3:45
第33章:回都

    十月下旬,大梁朝廷派人向「原中要塞」送去了催促的密信,催促趙弘潤這位東宮太子盡快返回大梁。

    想想也是,從五月末到十月份,趙弘潤這位東宮太子在大梁消失了將近五個月,朝廷好不容易熬到魏軍戰勝林胡、奪取了河套地區,可這位太子殿下依舊賴在河套不肯返回大梁,也難怪禮部尚書杜宥會急火攻心。

    「哥,我看你還是立即回大梁為妙,否則,我恐怕杜宥大人要親自帶隊過來拿人了。」

    在與燕侯趙疆、桓侯趙宣二人相聚喝酒的時候,趙弘潤的弟弟趙宣笑著調侃道。

    在旁,燕侯趙疆亦是笑呵呵地點頭。

    這場針對林胡的戰爭,其實魏軍將領們都隱隱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不過對於燕侯趙疆麾下的「南燕軍」以及桓侯趙宣麾下的「北一軍」而言,倒是一場恰到好處的練兵之戰,畢竟前者曾在「山陽之戰」中幾乎全軍覆沒,而後者,則是在「雍丘之戰」中傷亡過半,補充了大量新兵的這兩支軍隊,正需要這種程度的戰爭磨礪兵將。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在這場戰爭中亦斬獲了莫大功勞,因此,趙弘潤決定在返回大梁後,就恢復趙疆與趙宣這兩位兄弟的王爵,畢竟當初趙弘潤在削他們爵位的時候,其實也只是走個過場,這一點,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至於南梁王趙元佐,其實早在前者輔助將軍龐煥在宋郡睢陽縣打敗了桓虎,將後者驅逐到了宋魯一帶時,趙弘潤便已恢復了這個男人的王爵,不過仍然只允許這個男人在魏國需要他時出征,平時則必須留在大梁——對於這個王叔,趙弘潤雖然曾口口聲聲表示毫不忌憚,但說到底還是有點在意的。

    因為這個男人,實在是相當危險。

    在與趙疆、趙宣兩位兄弟相聚之後,趙弘潤於次日又邀請了諸路魏軍的將領,包括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率領私軍的貴族。

    在這場既是慶功又是告別的宴席中,原韓國北原十豪之一、太原守廉駁,首次帶著副將俞奚,以魏國將領的身份出席——在數日前,趙弘潤便任命了廉駁為「雲中守」,任命俞奚為「雲中都尉」,算是將雲中郡整個託付給了廉駁。

    對於這項任命,諸魏國將領們九成持支持態度,但也有一小部分抱持懷疑或警惕——其實倒不是他們不信任廉駁,實在是「雲中郡」這塊地方太重要,要是廉駁假意投奔魏國的話,那麼,雁門郡的李睦,將毫不費力地通過雲中郡進入河套地區腹地,河套地區的「多點防禦部署」,將失去最起碼一半效果。

    然而,待等這位對廉駁抱持懷疑的魏軍將領們,在跟廉駁喝了一次酒後,便紛紛打消了心中的猜忌,在他們看來,喝酒如此豪爽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奸惡之徒——雖然這理由聽上去很可笑,但不可否認正是這個時代的軍人交際的全部,只要是酒量大的人,似乎到別的什麼地方都能混得開。

    三日後,在魏軍結束了全員犒軍慶賀勝利之後,趙弘潤告別了暫時需要駐守在河套地區的諸魏國軍隊,騎著戰馬原路返回。

    而期間,秦少君贏瓔亦加入了趙弘潤的旅程,準備隨同丈夫一起返回大梁。

    不得不說,看著自己的妻子這兩年時不時地往返於秦國與魏國,分別扮演「秦國儲君『秦少君』」與嫁到魏國的「秦國公主『嬴瓔』」,這感覺確實蠻奇怪的。

    「這次你能在大梁呆上多久?」

    在返回大梁的途中,趙弘潤詢問秦少君道。

    只見坐在馬上的秦少君捋了捋鬢髮,輕笑著回答道:「應該能有半年吧。」

    說實話,秦少君長得並不能算漂亮,至少與蘇苒、羊舌杏那種漂亮不同,後兩者的漂亮叫做美豔,而秦少君嘛,其實在恢復女裝的時候,姿色遠不如蘇苒與羊舌杏,反而是她穿著男裝的時候,那種中性美讓趙弘潤怦然心動。

    尤其是得知秦少君被不少大梁世族千金暗慕的時候,趙弘潤心中更為暗爽,也不曉得是為什麼。

    「半年?」趙弘潤聞言一愣,既是羨慕又是調侃地說道:「你這個儲君當得倒是愜意,只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在咸陽露露面……」

    「……」秦少君淡淡瞥了一眼丈夫,不過卻什麼都沒說,撇過頭與趙雀閒聊去了。

    趙弘潤看得莫名其妙:「我說得不對麼?」

    在旁,趙雀抿嘴微微一笑。

    想來只有她才能體會到秦少君心中的焦急,眼瞅著羋姜的兒子趙衛與蘇苒的女兒楚楚越來越大,而羊舌杏與烏娜,算算日子,亦在趙弘潤前來河套地區犒軍的前後誕下了子女,如今家中,就只有她趙雀與秦少君這位平妻,肚子尚無什麼消息,這如何不讓她倆著急?

    可能是因為這個關係,秦少君與趙雀的關係日漸親密起來,在河套地區重逢的短短幾日,便成為了無話不說的閨蜜。

    幾日後,待等趙弘潤一行人回到汾陰津時,此時早已有大梁朝廷派來的專程使者,攜船在港口等候趙弘潤這位東宮太子的返回。

    這名使者趙弘潤也不陌生,正是當年與介子鴟同場考試的考生唐沮,此人在高中甲榜後,便拜入了禮部尚書杜宥的門下,成為了這位尚書大人的門生與左右手,如今,也被提拔到了郎官的職位。

    「杜宥大人莫不是快氣炸了吧?」

    在登上專程來接他的船隻後,趙弘潤與唐沮打著招呼。

    可能是受到禮部尚書杜宥的影響,當初就不苟言笑的唐沮,如今更是變得少年老成,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太子殿下說笑了,尚書大人對我大魏赤膽忠心,自是期望輔佐殿下他日成為我大魏的明君……」

    巴拉巴拉,一大堆規勸,聽得趙弘潤直翻白眼,簡直要懷疑是不是杜宥親至。

    走水路非常便捷,僅四五日工夫,趙弘潤一行人便從汾陰抵達了博浪沙河港。

    如今的博浪沙河港,論繁華可能尚不如大梁,但是論熱鬧,卻完完全全將大梁比了下去,成為魏國獨佔鰲頭的自由貿易港口,就連建成已多年的「雒市(雒城自由貿易河港)」,也不及博浪沙熱鬧。

    這也難怪,畢竟博浪沙河港,這目前縱觀整個天下,絕無僅有的對天下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勢力開放的市集,無論你是中原哪國的人,哪怕是遊牧民族,只要你有魏國的銅錢,就能在這片港口做生意。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魏國鑄造的銅錢,如今的價值越來越高,各國的商人們,都漸漸習慣於儲藏一些。

    甚至於,由於魏國銅錢的購買力額度較小,不方便大宗貿易,各國的商人已不止一次向大梁的戶部提出訴求,希望魏國鑄造一種高額的錢幣。

    這也是戶部近階段在頭疼的問題,畢竟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有效的防偽手段,倘若魏國果真按照那些商人的要求,鑄造出了一種高額的錢幣,那麼,過不了多久,各方勢力就會私下爛造,鑄造大量假冒的錢幣,到魏國兌換銅錢,謀取差額的利益。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在路過博浪沙時,趙弘潤考慮到自己兩手空空返回大梁不太合適,便帶著秦少君、趙雀以及宗衛們,在博浪沙港市轉了轉,一方面是為了暗訪一下港市的治安與繁榮程度,一方面,也是為了買些禮物。

    他父皇一份、母妃(沈淑妃)一份,以及家中的幾位女眷各一份。

    尤其是烏娜與羊舌杏,在她們生產的時候,趙弘潤可是在千里之遙的河套地區,雖然以二女的性格,倒也不至於會有所埋怨,但適當地哄哄自己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好?

    還有烏貴嬪,趙弘潤當年答應過六哥趙昭代為照顧前者,自然也不能落下。

    「還有王皇后那邊,殿下亦不可落下,否則難免會有人指責殿下厚此薄彼,不行孝道。」

    宗衛長呂牧在旁提醒道。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事實上呂牧說得沒錯,即便趙弘潤並非王皇后所生,且二人以往甚少接觸,但至少趙弘潤坐在東宮太子這個位置上,就必須像對待沈淑妃那樣對待王皇后,甚至於尊稱王皇后為母后,這是歷來的規矩。

    說實話,趙弘潤對王皇后的印象並不是太好,畢竟這個女人毀了她自己的兩個兒子,長皇子趙弘禮黯然離開大梁,至今還不曉得隱居在哪裡,而舊太子趙譽,曾經胸襟寬闊、追隨者無數的他,最終自焚於錦繡宮,這與王皇后也脫不開關係。

    而在趙弘潤帶著秦少君與趙雀微服逛著港市的同時,這次特地前往汾陰津接他的禮部官員唐沮,則暗地裡派人向朝廷率先稟報,彷彿是在擔心這位東宮太子殿下再次偷偷溜走。

    這份不信任,讓趙弘潤感覺很是無奈。

    待等逛了半天港市,在距離黃昏僅一個時辰的時候,趙弘潤等人便帶著購買的禮物,返回了大梁。

    回到大梁、回到皇宮,趙弘潤率先前往凝香宮向母妃問安,心中暗自希望在博浪沙港市購置的禮物,能夠稍稍緩解這位母妃心中的憤懣,畢竟他這次連招呼都沒打,就偷偷溜去了河套地區,且一去就是將近五個月,天曉得這位母妃心中會有多麼生氣。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待等他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帶著秦少君與趙雀上門問候時,沈淑妃的心情居然非常好,好地讓趙弘潤感覺不可思議。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烏娜與羊舌杏都為趙弘潤生下了一個男嬰,使得沈淑妃又增添了兩名孫兒,故而心情奇佳。

    當然,雖然沈淑妃因為多了兩名孫兒的關係心情奇佳,但必要的說教,趙弘潤卻也逃不過。

    這不,在秦少君、趙雀以及呂牧等人暗自偷笑的觀望下,趙弘潤就被沈淑妃提著耳朵叫到了偏廳,好一番斥責。

    並非是斥責趙弘潤連招呼都不打就偷偷跑到河套地區去,而是責怪趙弘潤這個當爹的,居然在兒子生誕的時候離開大梁。

    至於最後,沈淑妃則是勒令趙弘潤必須盡快給她兩個孫兒想個好名字。

    而與此同時,秦少君與趙雀在得知烏娜與羊舌杏皆生下了一名男嬰後,心中亦是暗暗叫苦。

    尤其是秦少君嬴瓔,畢竟她可是平妻的身份,且她若為趙弘潤生下一子,這個男嬰剛出生就可封為「商君」,擁有商水縣作為封邑。

    雖然說這是唯獨她這位秦國公主才擁有的特別待遇,可問題是她的肚子至今都沒有什麼動靜,這如何不讓她感到焦急?

    於是,她悄悄地請教趙雀,只可惜,趙雀自己也很著急——雖然趙雀因為曾出身夜鶯,學到了許多魅惑男人的手段,且憑藉這些手段讓趙弘潤這位丈夫對她頗為痴迷,可種子一次次地播下去了,就是不見有什麼動靜,她有什麼辦法?

    「……要不然,拜託一下羋姜?」

    趙雀偷偷跟秦少君說道。

    還記得今年年初,當趙弘潤攜羋姜、趙雀等人,被舊太子趙譽軟禁的時候,羋姜曾用幾顆不起眼的藥丸,就放倒了當時看守肅王府的禁衛軍,讓趙雀歎為觀止。

    此時趙雀這才知道,原來這位以往印象中只是劍術精湛的大婦,居然是巫女出身,擅長配置巫藥——巫藥中,肯定會有助女人生孕的藥物吧?

    「羋姜?」

    秦少君微微皺皺眉,心中不太樂意。

    畢竟,雖然說她與羋姜已解開了矛盾,但再怎麼說,羋姜如今那東宮太子妃的名份,也是從她手中奪過去的,要說秦少君毫無芥蒂,那顯然是自欺欺人。

    在她眼中,她與羋姜應該是平起平坐的,且羋姜那時也認可了這件事,在這種情況下,低聲下氣去懇求羋姜,哪怕秦少君已瞭解羋姜的性格,明確清楚這個性情淡薄的女人並不會故意刁難她,心中亦不大情願。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秦少君詢問趙雀道。

    趙雀想了想,說道:「我想辦法聯繫我姐姐,她或許有什麼土方……」

    秦少君當然知道趙雀的姐姐就是如今管理著一方水榭與夜鶯的趙鶯,當初她與趙弘潤成婚的時候,還是趙鶯代替了她,使得「秦少君」與「秦國公主嬴瓔」兩角能同時出現在婚堂上。

    相比較羋姜,秦少君還是願意拜託趙鶯,並且趙鶯也是她們丈夫的女人,且至今為止,還未曾給趙弘潤誕下子女。

    唔,這就有共同語言。

    片刻後,當趙弘潤終於熬過了沈淑妃的說教後,便在沈淑妃的催促下,親自前往甘露殿以及鳳儀宮,向魏天子與王皇后贈送一份禮物。

    而秦少君與趙雀,則被沈淑妃這位婆婆留在了凝香宮,顯然,沈淑妃準備給這兩位「不爭氣」的兒媳婦上上課,或者鼓勵激勵一番。

    給了秦少君與趙雀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趙弘潤逃也似的離開了凝香宮。

    對於他父皇魏天子,父子間無需那些客套,趙弘潤索性就直接讓宗衛穆青帶著禮物送過去了。

    按照他的話說,他能記得給他父皇帶禮物,而不是隨手提兩隻兔子回去,他父皇就應該偷著樂了。

    至於王皇后與烏貴嬪那兩邊,趙弘潤倒還真是親自提著禮物拜訪,區別僅在於,王皇后那邊他只不過是敷衍了事,至於烏貴嬪那邊,則是趙弘潤受六哥趙弘昭的託付,真心將其當做母親贍養對待。

    總而言之,在黃昏之後,趙弘潤終於得以返回東宮,與諸女團聚,包括從凝香宮返回的秦少君與趙雀在內。

    在此期間,烏娜與羊舌杏因為都收到了丈夫的禮物,再加上他們又為丈夫生下了一個男嬰,心情非常好,早已忘卻了生誕時丈夫不在身邊的那點小小幽怨。

    縱使是蘇姑娘,因為羋姜、烏娜、羊舌杏三女皆生下男嬰而她卻生下女兒之事飽受打擊,近幾日憂容滿面,在收到趙弘潤的禮物後,心情亦改善了許多。

    唯獨羋姜,情緒一如既往的平靜,除了趙弘潤回來時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回來了?」之後,便將注意力投注於兒子趙衛身上,讓趙弘潤隱隱有種「丈夫終究不如兒子得寵」的失落與無奈。

    當晚,閤家團聚,趙弘潤與諸女閒聊到深夜,隨後便在秦少君的房間歇息了。

    他又不傻,豈會看不出來秦少君在看到羋姜、蘇苒、烏娜、羊舌杏所生兒女時眼中的急切,只是這種事嘛,還真不是著急就能辦成的。

    次日天明,趙弘潤理當前往宣政殿主持早朝,在朝中百官面前露露面,表示一下「本太子殿下已返回大梁」的意思,但最終,他還是裝作啥也不知一般,若無其事地賴掉了早朝。

    對此他心中振振有詞:本宮這才從前線犒軍回來,你們總得讓我歇個幾天吧?

    至於這個「幾天」究竟是幾天,其實趙弘潤心中也沒數,反正,只要朝中百官不來催,那就賴著唄,能賴一天是一天。

    結果沒想到的是,在當天的辰時,正當趙弘潤摟著秦少君睡得昏昏沉沉時,禮部尚書杜宥就親自來到了東宮。

    當趙雀來到秦少君的房間將趙弘潤叫醒時,趙弘潤簡直感覺不可思議:不至於吧?連一天都不讓我消停?

    當時氣得趙弘潤真恨不得頒布一道詔令,叫杜宥這個傢伙趕緊告老,否則這日子真沒發過了。

    不過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促使趙弘潤面色怏怏地穿上衣服,到東宮前殿接見杜宥。

    「杜宥大人,您就不能讓本宮消停幾日麼?」

    在見到杜宥時,趙弘潤忍不住抱怨道:「雖然早朝是很重要,但我剛剛從戰場前線返回,您好歹也讓我緩兩日吧?」

    「早朝?」杜宥看了一眼趙弘潤,很平靜地說道:「微臣並未為早朝之事而來……今日的早朝,微臣早就猜到太子殿下絕不會乖乖前往,因此,並未有何期待。」說罷,他又故意補充了一句:「確切地說,朝中諸大臣,皆未對此報以什麼期待。」

    『……我的信用度不至於跌到這種地步吧?』

    趙弘潤被杜宥一句話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半響後,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杜宥大人今日前來是……?」

    聽聞此言,杜宥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是因為韓國派來了使臣,向我大魏遞上了國書。……那位韓使,其實在四日前就已經抵達了大梁,一直在等待太子殿下,臣以為,既然太子殿下已返回大梁,那麼,唯獨這件事不能拖,否則,會被人指責我大魏不懂禮數。」

    趙弘潤這才釋然,若有所思地撓了撓下巴,微皺著眉頭問道:「那韓使,想見我?」

    杜宥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臣以為,這名韓使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求見太子殿下……對此,臣也請示過陛下,陛下也這般認為。」

    「原來如此……」

    點了點頭,趙弘潤琢磨過來了,輕哼一聲,曬然笑道:「看來,韓人是迫切想要將他們已擊敗東胡的消息透露給我大魏……」

    見眼前這位太子殿下這麼快就摸透了那名韓使的來意,禮部尚書杜宥在心中暗讚:這位殿下雖然性格疲懶,但天賦真是沒話說,自己苦思半日才想出來的事,這位殿下一眼就能看穿。

    「想來,韓國也是擔心我大魏在擊敗林胡後,或有可能借助得勝之勢,對韓國用兵,故而早早派人來透露消息,讓我大魏作罷……」說道這裡,杜宥猜測道:「或許這次擊敗東胡,韓國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不,你錯了。」

    趙弘潤搖了搖頭。

    因為得到了鴉七從漁陽郡薊縣火速送回來的密信,因此趙弘潤非常清楚,韓國這次擊敗東胡,其實並沒有受到什麼太大的損失,反而是為了打造那五萬重騎兵,讓韓國元氣大傷。

    想到這裡,他有些遺憾地說道:「真可惜啊,我原本還想著隨便扯個藉口,在韓國尚未擊敗東胡前對韓國用兵……」

    杜宥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確實這非常可惜。

    不過事已至此,惋惜沒有什麼意義,於是他遂勸說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大魏還是暫時將重心放在河套,至於韓國那邊,還是暫時維持如今的局面吧……韓國需要時間休養生息,事實上我大魏更需要時間。」

    趙弘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既然韓國暫時沒辦法動了,那麼,就先解決宋郡的問題好了。

    畢竟,就算是疥癬之疾,也會讓人感到心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07:12
第34章:韓使的禮單

    約半個時辰,趙弘潤在禮部尚書杜宥的陪同下,在垂拱殿的側殿,接見了韓國的使臣。

    此番出訪魏國的韓使,主使叫做「韓晁」、副使叫做「趙卓」,正是「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期間曾被釐侯韓武派到魏軍求見趙弘潤的那兩個人,甚至於在趙弘潤夜襲邯鄲攻陷這座王都的時候,韓晁還曾一度落入魏軍手中。

    不過這個韓晁頗有骨氣,在被趙弘潤俘虜之後,主動請死,只求趙弘潤放過他的家人。

    趙弘潤很欣賞此人,因此也沒有為難韓晁以及他的家眷,並在不久後魏韓兩國修好之後,便將韓晁給放了。

    可能正是這個原因,今日韓晁在見到趙弘潤時,恭恭敬敬地深深鞠躬,稽首行禮,看得禮部尚書杜宥頗感意外。

    要知道,使臣出訪他國,由於肩負著本國的榮辱,因此向他國尊貴之人行禮可以,但極少行如此大禮的,更何況魏韓兩國就本質上來說,還是難以共存的勁敵。

    趙弘潤倒是並不意外,坦然受了韓晁一禮後,便邀請韓晁與趙卓入席就坐。

    期間,他指著韓晁開玩笑道:「韓晁大人看來是陞官了,本宮瞧著大人身上的衣衫,亦比當年鮮豔許多……」

    韓晁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隨即亦風趣地回答道:「當日的肅王殿下,今日更貴不可言,故而,韓武大人在吩咐敝下出使貴國時,特地升了敝下的職位,以襯儲君殿下。」

    趙弘潤哈哈大笑,殿內的氣氛頗為融洽。

    此時,垂拱殿的當值太監們奉上了茶水,在彼此皆小抿了一口後,便由殿內此刻身份最尊貴的趙弘潤率先開口問道:「兩位尊使此番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聽聞此言,韓晁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此番前來,所為兩件事,其一,敝人奉釐侯韓武大人之命,向太子殿下獻上國書,願魏韓兩國永世和睦、不起兵戈……」

    趙弘潤用手指輕輕摩擦著茶杯的邊沿,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晁在那睜著眼睛說瞎話。

    因為,其次彼此雙方都清楚,魏韓兩國必定會有一場決定兩國在中原地位的戰爭,這是不可能避免的,之所以目前尚未發生,只不過是因為兩國都還未做好準備而已。

    當然,雖然心知肚明,但這種時候,就要像韓晁這樣,揣著明白裝糊塗,於是乎,趙弘潤點點頭,露出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符合道:「韓武大人的意思,正合本宮心意,本宮也希望韓魏兩國永世修好。」說著,他可能是覺得說出這麼虛偽的話實在是太噁心了,遂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問道:「那第二樁呢?」

    韓晁當然不會介意趙弘潤突兀地結束「魏韓兩國永世修好」的話題,聞言從懷中取出一份禮單,笑著說道:「至於第二樁事,便是韓武大人得知太子妃羋氏為太子殿下誕下嫡子的快滿週歲,故而命敝下送上賀禮一份,聊表心意。」

    說罷,他雙手各自捏著禮單的一角,低著頭將其平舉,自有趙弘潤身後的小太監高力,緊步走上前,接過禮單,將其送到趙弘潤手中。

    韓晁口中的「嫡子」,指的便是東宮太子妃羋姜所生的幼子趙衛,算算日子,的確差不多快滿週歲了,只不過,趙弘潤絕不相信遠在韓國王都邯鄲的釐侯韓武,會把他兒子的生辰算得那麼清楚——難道韓武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

    很顯然,這只不過是韓晁自己想出來的託詞罷了,關鍵的東西,應該就在這份禮單上。

    這不,翻開禮單掃了兩眼,趙弘潤的眼眸中就浮現幾絲笑意。

    因為在這份禮單的第一行,就清楚寫著「贈東胡王之寶馬『赤風』一匹」。

    除此以外,在禮單的第六行,彷彿是擔心趙弘潤不能理解這份禮單的真正意思,禮單上還特地增添了「贈東胡千戶之女十名,百戶之女百名」。

    如果趙弘潤沒猜錯的話,這所謂的「千戶之女」與「百戶之女」,大概就是指代這些胡女乃是東胡的貴族之女,藉此隱晦地傳遞給趙弘潤以及魏國一個訊息:東胡已經完蛋了,所以,你魏國就別惦記著趁機攻打我國了。

    不得不說,這手法確實很講究。

    事實上,在前來垂拱殿接見韓晁、趙卓二人的時候,趙弘潤就在想,這兩人會以什麼方式傳遞給了他「東胡已敗」的消息,事實證明,韓人確實很有手段,借一份禮單,就把想要表達的意思給表達清楚了。

    在隨意掃了兩眼禮單後,趙弘潤便將這份禮單遞給了鄰座的禮部尚書杜宥,杜宥在看到禮單上的內容後,亦不由地雙眉一挑,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隨口扯了個皇嫡子週歲賀禮的藉口,贈予百餘名東胡貴族之女,這份禮單倒也真是有意思。

    而此時,趙弘潤則拱手對韓晁、趙卓二人說道:「讓釐侯破費,本宮實在是不好意思……希望兩位日後返回邯鄲時,能代本王轉達謝意。」

    「太子殿下言重了。 」韓晁與趙卓當即拱手拜道。

    隨即,趙弘潤又詢問了一些有關於釐侯韓武的近況。

    據他所知,釐侯韓武的政敵「康公韓虎」,目前在邯鄲的聲勢已逐漸被前者壓制。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是,畢竟在「五方伐魏」那次中,康公韓虎自以為能憑這場仗一舉覆滅韓國,因此悍然撕毀韓國與魏國的停戰協議,挑起戰爭。

    可沒想到,魏國以一敵五,居然挺過來了,而且非但挺過了這場劫難,後來更是反被動為主動,拉攏秦國、打敗楚國,再加上南梁王趙元佐有意引林胡襲掠韓國的毒計,魏國最終送了韓國一場敗仗。

    在這種情況下,戰後康公韓虎這位不惜撕毀停戰協議也要悍然挑起戰爭的罪魁禍首,就遭到了韓國許多貴族世家的詬病,誰讓康公韓虎在戰爭前用甜言蜜語哄騙了那些人,結果,韓國的貴族與世家們,非但沒有從這場戰爭中撈到什麼好處,反而還要填進去一筆巨大的金額,用以償還韓國對魏國的戰爭賠款,這已不足以用「偷雞不著蝕把米」來形容。

    於是乎,在國內的反對聲浪中,康公韓虎縱使不情願,也只能暫時退出權利中樞,這就使得釐侯韓武趁機把持了韓國的廟堂,成為了韓國除韓王然外最尊貴的權臣——確切地說,釐侯韓武在韓國已經是相當於攝政王的地位。

    「承蒙太子殿下記掛,釐侯在敝國一切安好。」

    在很客套地說完這句話後,韓晁隨口扯了幾件釐侯韓武的小事,權當應付。

    其實趙弘潤很想問問韓王然的近況,不過仔細想了想,他還是作罷了,畢竟眼下釐侯韓武在韓國權勢滔天,韓王然對魏國應該起不到什麼幫助。

    再者,趙弘潤如今已貴為魏國的東宮太子,手中的權柄相比較曾經不止重了多少,因此,當初的某些決定,如今未必不能否決。

    就比如說,想辦法扶持韓王然奪取韓國的權柄。

    一個是如今權傾韓國的釐侯韓武,一個是韜光養晦、城府極深的韓王然,說實話,縱使是趙弘潤也無法判斷,這兩人究竟誰人執掌韓國權柄,對他魏國更為有利。

    既然暫時想不出什麼頭緒,索性便擱置,靜觀其變。

    隨即,在又閒聊了幾句後,韓晁與趙卓二人便起身告辭了。

    見此,趙弘潤便叫宗衛周朴相送這兩位韓使到宮外,囑咐周朴叫禮部好生招待這兩位使臣。

    在千恩萬謝之後,韓晁與趙卓便離開了。

    看著這兩人走出垂拱殿,禮部尚書杜宥捏著手中那份禮單,嘖嘖有聲地讚道:「這一手……當真是漂亮。」

    說罷,他略帶狐疑地嘀咕道:「韓人連東胡王的馬都弄到手了,這麼說,東胡徹底覆滅了?」

    「天曉得。」趙弘潤聳了聳肩,隨意地說道:「搞不好,韓人只是隨便牽了匹馬過來,就謊稱是那什麼東胡王的坐騎……話說東胡哪會自稱什麼王?淨瞎糊弄人。」

    杜宥微微笑了笑,半響後拱手請示趙弘潤道:「既然如此,有關於韓國,還請太子殿下示下。」

    趙弘潤知道杜宥是以「內朝大臣」的身份請示這件事,遂在沉思後說道:「就按照韓武的意思,垂拱殿內朝,就繼續維持兩國目前這虛假的和平吧……至於其他的事,諸如備戰,本宮會去考慮的。」

    看到面前這位太子殿下面露沉思之色,彷彿眼眸中亦閃爍著名為睿智的眸光,杜宥不知為何感到頗為 心安。

    「臣遵命!」杜宥起身拜道。

    他不得不承認,當這位太子殿下認真起來的時候,那還真是一位可靠的王者,哪怕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亦能讓人感到安心。

    然而,這份安心僅僅只維持了不到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就當杜宥在垂拱殿內與內朝的同僚們批閱奏章時,就有宮內的禁衛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杜宥大人,太子殿下在御花園試騎韓國進獻的那匹赤色戰馬,旁人苦勸不住,您快去看看罷……」

    「……」

    在垂拱殿內朝諸大臣各異的表情中,杜宥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抬手輕輕捏著眉梁,長長吐了口氣。

    心好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23:37
第35章:韓使的禮單(二)

    當得知禮部尚書杜宥正朝御花園奔來時,正在御花園內跑圈遛馬的趙弘潤,騎著那匹韓人進獻的「赤風」,帶著呂牧、周朴、穆青等幾名宗衛當即就開溜了。

    赤風,它是否是什麼所謂的東胡王的坐騎,趙弘潤不得而知,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確實是一匹好馬,總得來說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強,各方面都超過趙弘潤以往所騎乘過的任何一匹戰馬。

    尤其是當赤風全力奔跑的時候,儼然一道赤色的影子,也難怪高力、高和那群小太監大驚失色,偷偷叫禁衛軍到垂拱殿內朝向禮部尚書杜宥打小報告。

    意識到在皇宮內赤風施展不開,趙弘潤索性便騎著他來到城外,順便到城外,去看看韓人進獻的其他東西。

    當然,趙弘潤想看的,可不是那一百一十名由韓國精挑細選的東胡少女,而是一百匹優質的「胡馬」——為了讓魏國相信他們韓國確實已經擊敗了東胡,韓國這次很大方地贈送了百匹優質的公馬,難得的是,還是未經閹割的公馬。

    這些韓人的進獻之物,皆在大梁城北,朝廷特地叫人在那裡劃了一塊地,除韓晁、趙卓兩名韓使以及他們的隨從這幾日是住在大梁城內的驛館以外,另外一些韓卒,則住在該地,看守著那些胡女、胡馬,以及一些胡人奴隸。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趙弘潤在出城時,特地跑了一趟城內的驛館,接上了韓晁、趙卓二人——二人在魏國相關人員接管這些進獻之物、並獲得魏國送返的國書前,還得在大梁住上幾日。

    當看到趙弘潤騎著那匹赤風的時候,韓晁與趙卓自然免不了一番奉承恭維,大抵就是類似寶馬增英雄的讚譽,認為趙弘潤這位魏國東宮太子配上寶馬赤風,真可謂是相得益彰。

    對於這些讚譽,趙弘潤聽了之後也就是笑笑而已,畢竟他很清楚,哪怕是騎著諸如赤風這樣優秀的戰馬,他充其量也就是代步而已,畢竟他的武藝,連東宮的某兩位女眷都打不過,哪有可能親自上陣殺敵。

    與韓晁、趙卓二人說說笑笑,趙弘潤一行人來到了城外,在城北距城大概三里左右的地方,在有不少禁衛軍巡邏值守的地方,看到了一片宿營地,無疑,那就是此番韓國使團的宿營地。

    「麻煩尊使派人把那百匹胡馬牽出來。」

    趙弘潤對韓晁說道。

    韓晁點點頭,找到了宿營地中的韓卒隊率,吩咐這些韓卒將禮單上那一百匹進獻的胡馬全部拉到了宿營地外的空地上。

    說實話,在看過雄壯的赤風後,再看這百匹胡馬,趙弘潤難免稍稍感覺有點失望,畢竟他從外觀上,並未看出這些胡馬與中原馬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去試試。」

    趙弘潤轉頭對宗衛們說道。

    聽聞此言,除了宗衛長呂牧搖頭笑了笑以外,宗衛周朴、褚亨二人翻身下馬,走向了那些胡馬。

    唯獨穆青,扭扭捏捏地小聲說道:「殿下,卑職對此不感興趣,倒是想試試另外一種……『胡馬』。」

    「什麼?」

    趙弘潤愣了愣,一時間並沒有明白,直到他順著穆青的視線轉頭望向宿營地,看到宿營地的柵欄內,有一群衣著打扮明顯不同於中原的年輕少女,正怯生生地張望著他們時,心中這才恍然大悟。

    「少廢話,快去!」趙弘潤笑罵道。

    在呂牧一臉無語的搖頭舉動中,穆青作怪似的嘿嘿一笑,翻身下馬,朝著周朴等人追了上去。

    遠遠看著周朴、穆青、褚亨三人試騎那些胡馬,趙弘潤心中暗暗評估著。

    他首要評估的對象便是褚亨,畢竟褚亨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儼然是中原人當中最碩壯的那一類人,在中原馬中,能承載褚亨並且還能快速衝刺的戰馬,無疑正是上等的戰馬,要知道褚亨的體重,足以接近一名全副武裝的商水軍士卒。

    看著褚亨連換三匹馬,且這三匹馬皆能承載著他的沉重快速衝刺,趙弘潤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胡馬雖然不及自己胯下的赤風,但無疑是優質的上等戰馬。

    不過看著看著,趙弘潤也就沒什麼興趣了,畢竟那些胡馬再優秀,也及不上他此刻騎乘的赤風,而遺憾的是,赤風就只有一匹。

    不由自主地,趙弘潤的目光逐漸轉向宿營地的柵欄那邊,暗暗打量著那些眼眸中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的東胡少女。

    東胡區別於中原人,果然不只是文化的差距,其實相貌也佔到很大原因,就比如這些東胡的少女們,她們的發色偏棕,眼眸也與中原的少女有很大的差異,再加上她們身上的異族服飾,還別說,確實有些異域情調。

    「要不要帶兩個回去?」

    忽然,身旁有人問道。

    趙弘潤聞言輕笑一聲,隨口說道:「再說罷。」

    說完,他忽然感覺這個熟悉的聲音並不像是呂牧,遂下意識地轉過頭來,卻愕然看到秦少君不知什麼時候正騎著一匹坐騎來到了他身邊,此刻正神色不善地看著他。

    「……」

    看著秦少君無言地張了張嘴,趙弘潤忽然轉頭對呂牧怒目而視:她來了你居然不知會我?

    呂牧很無辜地聳了聳肩:那可是主母,小人得罪不起啊。

    看著這主僕二人的互動,秦少君頗感無語地搖了搖頭,隨意地瞥了幾眼那柵欄附近。

    以她堂堂秦國公主的尊貴身份,當然不可能會跟這些跟淪為奴隸無異的東胡少女爭風吃醋,哪怕她的丈夫果真想嘗嘗這些東胡少女的滋味,帶幾個回宮,她也不會多說什麼,頂多就是以妻子的身份,要求丈夫先滿足她想要兒女的要求罷了。

    事實上,秦少君此番也根本不是為了這些東胡少女而來,她只是想過來看看,看看韓國進獻給魏國的禮物中,有沒有她秦國用得上的,或者說對她秦國有利的。

    就比如宗衛周朴、穆青、褚亨三人正在試騎的那百匹胡馬,她也想知道,這些胡馬與中原馬,以及他們秦國的馬,三者各有什麼優劣。

    只不過嘛,當她來到這邊,看到自己丈夫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東胡少女瞧,她當然心中也會有些不爽。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之響,趙弘潤、秦少君等人轉頭一瞧,就看到幾名穿著官服的朝廷官員,正帶著一干府役朝著這邊而來。

    為首的,正是兵部尚書「陶嵇」、兵部駕部司郎「於(yu)芳」,以及禮部左侍郎「朱謹」。

    除此之外,還有幾名趙弘潤感覺很面生的郎官與公吏。

    「謝天謝地……」

    趙弘潤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惹來了秦少君頗感無語地白眼。

    此時,兵部尚書陶嵇一行人已策馬來到了趙弘潤等人跟前,齊刷刷地翻身下馬,拱手朝著趙弘潤行禮:「臣兵部尚書陶嵇(駕部司郎於芳、禮部侍郎朱謹),拜見太子殿下。」

    趙弘潤點點頭:「諸位免禮。」

    此時,陶嵇等人又面向秦少君,拱手而拜:「拜見秦少君。」

    「諸位大人多禮了。」秦少君微笑著回應道。

    說實話,出城的時候,趙弘潤派人向兵部與禮部知會了一聲,不過他沒想到兵部尚書陶嵇會親自前來,由此不難看出,想必陶嵇仍對自己能否坐在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上並不是很有自信,故而在聽到趙弘潤這位太子召喚,趕緊拋下手中的事務過來鞍前馬後。

    在權衡了一下利弊後,趙弘潤索性也就沒有揭穿陶嵇的小心思,反正他也有些事要交代陶嵇,也省得另外再找時間了。

    不過,他首先還是將駕部司郎於芳與禮部左侍郎朱謹叫到了身邊,指著遠處宗衛們正在試騎的那百匹胡馬,對於芳說道:「於大人,胡馬與中原馬、巴蜀之馬,各有優劣,你可知道?」

    駕部,歸屬兵部,掌管魏國全國的馬政,無論牧馬、培育戰馬,包括郵驛,都歸駕部掌管,可以理解為,只要是跟馬有關係的,都歸駕部(除了宮內的馬,另有專門為王室管理坐騎的官署)。

    而於芳作為駕部的司侍郎,當然對這些事頗為精通,他聞言遂點頭說道:「太子殿下所言之事,下官略有涉及……巴蜀馬耐力好但矮小,適用於山地而不利於平原,中原馬骨架大,但耐力、速度皆平平,草原上的胡馬,耐力與速度皆頗為驚人,但個頭一般都較小……」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趙弘潤胯下的坐騎赤風,在嘖嘖稱讚聲中又補充道:「相傳另有西域大宛國的汗血馬,力量、速度、耐力皆為上乘……」

    聽著於芳侃侃而談,趙弘潤頗為驚訝,驚訝之餘,心中亦是暗暗點頭。

    他笑著說道:「看來於大人對於此道甚是精通,這很好,既然如此,這件事便有於大人負責吧?」說罷,他頓了頓,正色說道:「我決定在三川的川中、洛寧一帶,以及河套的原中一帶,由朝廷派人建設兩座牧場,培育優質戰馬……」

    『……』

    於芳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韓使韓晁、趙卓二人,心說:殿下,這事您當著這兩名韓使的面說,真的合適麼?

    不過在猶豫了半響後,他還是沒有出言提醒,而是恭恭敬敬地說道:「承蒙太子殿下器重,下官唯效死爾!」

    「那這百匹胡馬,就交給於大人了,希望於大人為我大魏培育出更出色的戰馬。」

    趙弘潤笑著說道。

    說罷,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不遠處應該是豎著耳朵傾聽的韓晁與趙卓二人說道:「韓晁,待我大魏培育出優質的戰馬,到時候,本宮送你一匹如何?」

    「這如何使得?」韓晁連連稱謝,隨即不動聲色地與副使趙卓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魏國也已戰勝了林胡、佔領了河套。

    看著韓晁、趙卓明明忐忑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趙弘潤心中暗暗好笑。

    他並不覺得當著韓晁、趙卓二人的面說起馬場的事有什麼問題,難道他不說,韓人就猜不到魏國會在三川、河套放牧戰馬?

    就像韓國借一份禮單透露給魏國「東胡已亡」的情報一樣,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即可。

    「朱(謹)大人,與兩位韓使交割進獻之物一事,就交給禮部了。」

    指了指韓晁與趙卓,趙弘潤從懷中取出那份禮單,遞給禮部左侍郎朱瑾。

    「臣遵命。」

    朱瑾接過禮單掃了兩眼,待看到其中確實有不少本國需要的東西后,不由地點了點頭。

    不過,待等他在禮單上看到那些進獻的胡女後,他臉上便露出了遲疑之色——這個,他可不敢擅做主張。

    想到這裡,他請示道:「太子殿下,不知其中百十名胡女,作何安排?」

    當即,趙弘潤便感覺有一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暗罵這個朱瑾實在是死腦筋,居然當著秦少君的面問起此事。

    「先安置到城內的太子府,待朝廷評定此戰功勛時,賞賜於那些有功之士,朱大人意下如何?」趙弘潤咬牙切齒般說道。

    無辜的朱瑾被趙弘潤瞪了兩眼,只感覺莫名其妙,不知說錯了什麼惹惱了這位太子殿下,遂萬金油似地說了句「太子殿下英明」,結束了這個話題。

    此後,趙弘潤又將兵部尚書陶嵇叫到一旁,對他吩咐了幾句。

    曾幾何時,兵部掌管著魏國的一概軍事行動,但是如今,兵部則漸漸成為了一個後勤保障的角色,只負責為出征在外的軍隊供輸糧草輜重,不再擁有對戰事的指揮權。

    說實話,趙弘潤並不想恢復兵部達到曾經的權力,在他看來,後方指揮前線,這是相當不明智的行為,充其量只能讓兵部起到一個引導戰略的角色,但是,這份權柄趙弘潤已經授予了垂拱殿內朝,也就是說,兵部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指揮國家戰事的權力。

    趙弘潤並不認為這樣不好,在他看來,兵部只要負責好後勤保障供輸就足夠了,他魏國的軍方,有的是足以挑大樑的將領,倘若兩者職權覆蓋,這反而容易引起混亂。

    因此,趙弘潤將陶嵇叫到一旁,就是為了專門叮囑此事,讓兵部成為輔佐軍方的角色,只負責後勤,並不參合軍方的決定。

    雖然陶嵇畏懼趙弘潤這位太子殿下,但在這件事上,他還是鼓起勇氣提出了異議:「太子殿下,似這般並不利於統籌……」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是說,太子殿下準備啟用「上將軍府」?」

    『上將軍府?』

    趙弘潤曬笑一聲。

    雖然說為了避免上位後使朝廷發生因大量人員調動而引起的動盪,趙弘潤並沒有罷免舊太子趙譽時期的某些官員,包括與他不合的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會重用這些人。

    就拿晁立棟這傢伙來說,當初此人幾番噁心過趙弘潤——當然趙弘潤也教訓過他——因此,趙弘潤決定讓上將軍府成為一個魏國將領養老的機構,比如在這座官署內擺放一些魏國名將的遺像,供後者瞻仰什麼的。

    至於真正的軍方,趙弘潤準備另外籌建,官署的位置他都早已經想好了,就在他的太子府。

    他準備將這座府邸,改建成一個特殊的朝廷衙門,招納新生代的將軍,使其總督日後魏國的戰爭——至於這座將來魏國最高軍事決策府衙究竟取個什麼名字,他暫時還未考慮好。『PS:其實我想取名天策府的,哈哈,暫定,有更好名字的書友不妨在書評給予建議』

    要是朝臣們不反對的話,他還想有朝一日自領大將軍之職,統帥魏國幾十萬大軍,一舉擊敗韓國這個魏國目前最強勁的對手。

    只可惜,諸朝臣允許他這般妄為的可能性不大,因此,趙弘潤準備徐徐圖之。

    在趙弘潤簡略向陶嵇表露了一些打算後,陶嵇好似也隱隱有所領悟,遂接受了這位太子殿下的意見。

    雖然這樣一來,兵部確實要失去許多職權,但好歹他能繼續當這個兵部尚書不是?何必與這位太子殿下對著干呢?

    在交代妥當之後,趙弘潤便將這邊的事交給了陶嵇、於芳、朱瑾三人,帶著秦少君與幾名宗衛返回皇宮。

    臨行前,秦少君面無表情地詢問道:「太子殿下不挑幾個胡女回宮嘗嘗滋味麼?」

    在宗衛穆青的嘿嘿怪笑聲中,趙弘潤權當沒有聽到。

    他可不願與秦少君涉及這方面的話題,雖然說秦少君平日作男兒般打扮,也有著男兒般的胸襟,但本質嘛,到底還是個女人,況且還是他的女人。

    除非她懷有身孕,否則在她面前提及別的女人,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趙弘潤記憶猶新,昨晚秦少君為了懷上他的孩子,究竟有多賣力。

    在返回皇宮的途中,趙弘潤有意支開了宗衛們,通過一番甜言蜜語以及種種許諾,總算是哄得了秦少君的歡心,但是對於秦少君想要他一定能讓她懷上身孕的保證,趙弘潤也是很無奈:雖然說這事男性確實是關鍵,但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回到東宮後,趙弘潤先是看望了諸女的情況,隨即,便坐在前殿考慮宋郡之事。

    畢竟,既然目前與韓國打不起來了,那麼,宋郡之事,無疑就成為了首重。

    想了想,趙弘潤吩咐小太監高力道:「把介子鴟與張啟功叫到這裡來。」

    「是,太子殿下。」高力躬身而退。

    片刻之後,高力便領著介子鴟與張啟功兩位內朝大臣來到了東宮的前殿。

    對於這兩位肱骨近臣,趙弘潤也沒有過多客氣,在吩咐左右奉上茶水後,便將介子鴟與張啟功帶到偏殿,與他們商議起來。

    「我在河套時,曾收到密信,說宋雲找了個宋王室的後裔,在「豐」、「沛」一帶弄了個什麼宋國……對此你二人有何看法?」

    介子鴟與張啟功對視了一眼,後者向介子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見此,介子鴟也不過多客套,率先開口說道:「臣以為不足為慮,拜張大人的策略所致,北亳軍目前在宋郡的名望,已不如以往,更何況宋郡還有崔詠大人在,宋雲復辟宋國的行為,注定不會成功。」

    趙弘潤當然知道北亳軍復辟宋國的行為注定不會成功,因為,宋郡目前已經公開認可了「北亳軍即是叛逆」這項決定——雖然是被迫的,但如此一來,朝廷對於征討北亳軍就有了名分,說得難聽點,哪怕是魏軍這次像上回金鄉屠民事件那樣,誤殺了無辜的宋民,但只要魏軍一口咬死那些宋民就是北亳軍的成員,宋郡人對此也毫無辦法。

    但問題是,對於北亳軍這種行為,若朝廷毫無表示,就看著北亳軍以及其首領宋雲在那跳來跳去,說實話趙弘潤心中也很是不爽。

    這才是關鍵所在。

    想到這裡,趙弘潤轉頭看向張啟功。

    『介子鴟所言並無大錯,但太子殿下似乎並不滿意……』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介子鴟,張啟功在略做思忖後,正色說道:「臣以為,朝廷應當給予回應。其一,斥責宋雲之舉乃背國叛逆;其二,派兵征討宋郡……」

    聽聞此言,介子鴟打斷道:「太子殿下,臣反對再派兵征討宋郡,如今在宋郡,崔詠大人已籠絡了許多縣城,讓其公然表態站在我朝廷這邊,臣以為,此時再派兵征討宋郡,恐引起宋郡之民的恐慌,使崔詠大人前功盡棄……」

    張啟功聽到這裡,眼眸閃過一絲精光,正色說道:「介子大人所言不虛,但張某以為,縱使是崔詠大人籠絡的宋地門閥中,亦不乏有暗通北亳軍者,因此並不能說朝廷就穩操勝券,臣以為,既然宋雲明確作出叛國之舉,那麼,朝廷就必須出兵征討給予回應,否則,恐助漲叛逆者之氣焰……」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介子鴟,稍稍放緩了語氣:「如介子大人所言,朝廷再派兵進駐宋郡恐引起宋民惶恐,但可以令駐守在宋郡的浚水、成皋、汾陘三軍征討北亳軍。」

    介子鴟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畢竟正如張啟功所言,朝廷確實需要作出一個表態,否則的確會助漲不臣者的氣焰。

    「那就這樣決定,給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下詔,讓他們自己決定,派出兩支征討北亳軍……告訴三位將軍,我不求剿滅北亳軍,也不求擒殺宋雲,只要讓其別上躥下跳惹人心煩就足夠了,至於其他宋郡的事,依舊交給崔詠。」說著,趙弘潤端起茶喝了一口:「介子,以垂拱殿的名義下詔,啟功,你留一下,我另外有事囑託你。」

    看了一眼張啟功,介子鴟沒有多說什麼,躬身而退。

    而張啟功卻不禁激動起來,因為當初在他前往宋郡之前,趙弘潤曾對他許諾過一些承諾。

    今日,莫非就是自己得償所願之日?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4 23:44
第36章:圍獵蕭鸞之始

    「……其實我一直在猶豫,到底是否應該將黑鴉眾交給你。」

    在介子鴟離開之後,趙弘潤端著茶盞說道。

    聽到「黑鴉眾」三個字,張啟功驗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神情稍稍有些激動,但又因為趙弘潤的話,他克制著心中的激動,低著頭聆聽著。

    而此時,趙弘潤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在私下整理我大魏的律令,並做以相應的添注……」

    『……』

    張啟功微微張了張嘴,心中微微有些吃驚。

    事實上,他的確在閒時纂編魏國的律令,並以自己的觀念加以改變,但是這件事,他從未透露給任何人,暫時只能算是他的一個個人愛好,沒想到,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卻竟然知道這件事。

    不過驚訝歸驚訝,但他並不意外。

    畢竟他也算是半途投奔這位太子殿下的,青鴉眾派人盯著他,這太正常不過了,而張啟功自認為,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是高括的意思,希望你不要因此記恨他……」趙弘潤笑著說道。

    「太子殿下言重了。」張啟功聞言正色說道:「就算是在下,站在高括大人的立場上,亦會小心謹慎。」

    「你能這麼想,就很好。」趙弘潤點了點頭,笑著問道:「想聽聽高括對你的評價麼?」

    張啟功抬起頭來,微微張了張嘴,縱使是他,在這會兒也不禁稍稍有些緊張,畢竟高括對他的評價,或將決定他在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心中的信任度。

    而就在他忐忑之際,卻見趙弘潤笑著寬慰道:「無需緊張,高括對你的評價很高,相對而言……」

    說到這裡,他不由地想到了張啟功纂編的刑律,微微吸了口氣,心中泛起絲絲遲疑。

    原因就在於張啟功纂編的刑律『很有意思』,大過重懲、小過更懲,從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種種,簡直就是一個毫無人情味可言的法家思想。

    打個比方說,就連「將炭灰隨意倒在路邊」這麼點小事,張啟功亦主張處以「截指」、「斷手」的懲罰,讓趙弘潤實在是頗感震驚。

    「何以傾倒炭灰這點小事,你卻要主張要截指斷手?你不覺得這過於殘酷了麼?」他忍不住問道。

    張啟功愣了愣,隨即這才釋然於眼前這位太子殿下臉上那份遲疑與凝重所因何事,遂笑著解釋道:「太子殿下,正因為是小事,是故臣才主張重懲。臣以為,這條戒律,應該是人人都能辦到的事,既然是人人都能辦到,卻仍有人懈怠打諢,這即是重罪……需以重懲以正律令之威!」

    「……」趙弘潤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

    不得不說,張啟功的解釋倒也有點道理,畢竟「不得隨意將炭灰傾倒於路邊」,這是一件很小且很容易辦到的事,雖說張啟功在這件事上給予重懲,但若是無人觸犯,事實上這條律令也就是擺設而已。

    借重典之威,約束了一件幾乎人人都能辦到的事,加強了百姓的法制意識。

    似這樣想著想著,趙弘潤忽然感覺自己好似被張啟功給說服了似的。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先擱下。……對於你在宋郡的某些行為,我看過崔詠與高括二人的呈報,二人的評價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張啟功聞言淡淡說道:「不能否認,崔詠大人在某些時候,過於衝動直率,遠不如高括大人穩重……」說著,他偷偷瞥了一眼趙弘潤,見趙弘潤微微一皺眉,遂立刻又改口道:「當然,崔詠大人的才華,那是有目共睹的,否則,太子殿下也不會予以重任。」

    深深看了一眼張啟功,趙弘潤意味深長地說道:「本王知道,你與崔詠在宋郡相處地很不開心,但崔詠是什麼樣的人,本王心中也清楚,所以……不要做些會影響你在本王心中評價的事。」

    聽聞此言,張啟功心中一凜,連忙拱手告罪道:「臣知罪。」

    看到張啟功坦然認錯,趙弘潤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笑著寬慰道:「其實你也好,崔詠也好,只是你二人意見不同導致的矛盾,這一點,本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若是你倆私下有怨,本王建議你們像齊國的士大夫那樣解決……」說到這裡,他見張啟功一臉困惑,遂笑著舉起拳頭晃了晃,解釋道:「以男兒的方式私下去解決。」

    張啟功張了張嘴,滿臉錯愕,隨即,他抬手摸了摸曾經被崔詠一拳重擊過的下巴,洩氣般說道:「也就是說,臣是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聽到張啟功這句略顯幽默的話,趙弘潤亦忍不 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他有些意外,張啟功明明身高九尺,卻被八尺身高的崔詠打地毫無還手之力,這簡直不可思議,要知道,同樣是身高九尺有餘的禮部尚書杜宥,那可是一位頗有武力的文官。

    「好了好了,總之,黑鴉眾本王就交給你了。」

    聽聞此言,張啟功收起臉上的玩笑,頗為激動地拱手說道:「臣拜謝太子殿下之器重……」

    趙弘潤揮手打斷了張啟功,不同於方才的親和和藹,面色陰沉地說道:「所謂的客套就免了,本王把黑鴉眾交給你,你就要給本王一個交代……找到蕭鸞,不論死活!」

    感受著來自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森然壓迫力,張啟功拱手正色說道:「殿下且放心,臣必定會將那賊子生擒至太子殿下面前。」

    「唔。」趙弘潤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面色恢復如常,徐徐說道:「待會你去找高括接管黑鴉眾,回頭本王會加封你「太子府都尉」,日後你等就掛靠在太子府轄下,不歸朝廷管轄……」

    『太子府?』

    張啟功微微一愣,心下很是不解:太子殿下不是已經搬到東宮了麼?為何還留著太子府?

    也難怪他心中困惑,畢竟他並不知道趙弘潤準備將太子府改造成凌駕於朝廷六部之上的軍方機構。

    而對此,趙弘潤雖然也猜到張啟功會有所困惑,但目前,他並不打算透露。

    畢竟這個魏國最高軍事決策府衙一旦落成,就必定要任命長官,趙弘潤還準備自領大將軍之職呢,豈敢輕易透露出去,讓禮部尚書杜宥等諸朝中大臣參合其中,斷了他的念想。

    「有什麼問題麼?」他故意問道。

    一聽趙弘潤這語氣,張啟功便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在這件事上不想過多解釋,遂識趣地搖頭說道:「不,太子殿下。」

    「很好,去吧。」揮了揮手,趙弘潤把張啟功打發走了。

    告辭離開東宮,張啟功先回到了垂拱殿的內殿。

    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與藺玉陽、介子鴟等人作為內朝同僚,一同在內殿批閱奏章,如今他另得職位,好歹也應該與這些同僚打個招呼,畢竟他依舊還是內朝官員,倘若不告而別,日後見到這些同僚,難免尷尬。

    於是乎,他來到了垂拱殿內殿,將受封職位之事與諸位同僚說了一遍。

    說實話,對於張啟功被調任到其他司署,藺玉陽、虞子啟等人都是報以樂觀態度的,畢竟以他們的理念,實在無法徹底接受張啟功這個酷吏,是故今日得知張啟功被調任他處,他們心中頗為高興。

    但話說回來,對於張啟功那個新封的「太子府都尉」,內朝諸大臣也是感覺很迷惑。

    因為在他們看來,縱使那位太子殿下委任張啟功負責諜報機構,那也應該是「東宮都尉」才對,畢竟那座坐落在城內的太子府,目前等同於閒置,除了仍有幾名太子趙潤的宗衛以及一些肅王衛居住在其中以外,太子趙潤本人以及諸女眷們,卻早已搬到了東宮。

    對此,張啟功隱隱從趙弘潤的態度中猜到一些,很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隨即虛套地與諸位同僚寒暄了幾句後,便帶著東西走人了。

    至於他所說的什麼諸如「日後有機會再聚聚」的客套,藺玉陽等人大臣沒有當真,事實上張啟功也沒有當真——畢竟雙方本來都不是一路人。

    「最大的威脅走了,感覺如何?」

    看著張啟功離去的背影,溫崎笑著調侃介子鴟道。

    聽聞此言,介子鴟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敝人的最大威脅,不一向是溫大人麼?」

    平心而論,介子鴟從未將張啟功視為自己的勁敵,因為他很清楚,張啟功的性格與觀念,注定他不可能在內朝得到太多的權力,目前在內朝,名義上的首輔乃是禮部尚書杜宥,其次便是李粱、藺玉陽等人,皆是正值剛正的官員,似張啟功那等陰狠之人,是幾乎不可能在內朝有什麼作為的。

    更別說他介子鴟目前還在向諸位同僚前輩學習的階段,因此,張啟功怎麼可能會成為他的威脅?

    而從旁,虞子啟聽到這話,亦笑著插嘴道:「這位溫大人吶,倘若莫要像太子殿下那般懶散,或還真是介子大人的最大威脅……」

    「喂喂,虞大人這話太傷人了。」溫崎不滿地說道。

    不得不說,張啟功一走,垂拱殿內朝不知融洽了幾分。

    半響後,禮部尚書杜宥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拜太子殿下所賜,朝廷急切要修一條從「河西」到「河套」的軌道,還要在「原中」 、「榆林」、「朔方」、「銀川」、「九原」、「雲中」等地修築城塞,除此之外,還要在陰山、陽山修築一座直達雲中的長城,諸位,我等肩負的責任相當之重吶……」

    聽聞此言,諸內朝官員當即收斂了嬉笑,期間,溫崎略帶調侃地詢問杜宥道:「杜大人似乎已經認命了?」

    杜宥當然知道溫崎這話指的是什麼,聞言淡淡說道:「事實上,太子殿下也並未懶散,他只是不喜受到拘束罷了,只要太子殿下能盡到本職,無論是在垂拱殿還是在東宮,亦或是在其他地方,其實是一樣的……」

    「哦?」溫崎雙眉一挑,表情古怪地問道:「這當真是杜大人的肺腑之言?」

    聽聞此言,杜宥放下手中的毛筆,深深看了一眼 溫崎,眼皮微跳:「溫大人以為呢?」

    「下官就是隨口問問。」溫崎爽朗地笑了笑,很識相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見此,諸內朝大臣在心中暗笑。

    其實他們都清楚,這位杜大人那是恨不得用一根繩子將那位太子殿下綁到垂拱殿來,只不過至今為止,還未找到什麼機會罷了。

    說實話,他們並不看好杜宥,雖然說杜宥確實是一位足智多謀的朝臣,可問題是,那位太子殿下更狡猾、更睿智,想讓那位太子殿下乖乖就範,呵呵,難!

    而與此同時,張啟功已步出了皇宮,騎馬來到了太子府,找到了仍住在這座府邸內的宗衛高括。

    對於張啟功的到來,以及對於他希望接管黑鴉眾的要求,高括皆不感到意外,畢竟這件事,趙弘潤早就跟他打過招呼。

    因此,高括很爽快地對張啟功說道:「我會盡快安排你跟「陽佴」見面,到時候,他會輔助你的。」

    「陽佴?」張啟功聞言皺眉問道:「黑鴉眾的首領,不是那位……喪鴉麼?」

    高括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與張啟功這位日後接管黑鴉眾的官員交代幾句,遂解釋道:「黑鴉眾有三名首領,「黑蛛」負責訓練新人、建設隱賊村落,鑑於前兩年楚軍攻陷陽夏時,曾將黑鴉眾的隱賊村落摧毀殆盡,因此這會兒,黑蛛正忙著重建村落,不大有工夫搭理你……張大人你要知道,黑鴉眾這幫人,效忠的是太子殿下,所以你我有時候,也不得不遷就他們一些。……而「陽佴」,此人則負責完成太子殿下絕大多數的指令,事實上黑鴉眾也不單單只負責殺人,張大人日後也可以讓他們刺探情報,只不過嘛,這幫人太過於隨性,在監視任務中搞不好就會把那些礙事的傢伙給宰了,所以……唔,至於喪鴉,他只負責殺人。另外,最近他有點『私活』,所以張大人應該找不著他。」

    說到這裡,他從書桌上抽出一疊紙,遞給張啟功:「這是青鴉眾對黑鴉眾的評估。……張大人你要知道,這兩支隱賊相互瞧不順眼,所以這份評估難免有所誇大,不過總得來說是可信的,張大人不妨看看這份評估,這有利於張大人接管黑鴉眾。」

    張啟功接過那份評估,微微感覺有點奇怪。

    「還有什麼事嗎?」高括笑著問道,似乎心情很好。

    看了看手中的評估,又看了看高括,張啟功猶豫著說道:「有關於蕭逆,下官需要青鴉眾至今為止收集的情報。」

    「沒問題。」高括笑著說道:「今晚子時之前,便會有人送到張大人府上的書房。」

    看著高括那爽朗的笑容,張啟功總感覺,對方好似是將一個燙手山芋丟給了他。

    懷著忐忑的心情,張啟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這座宅邸,是他投奔太子趙潤後,後者為他安排的住所,佔地並不大,不過對於孑然一身的張啟功而言,已經足夠寬敞。

    回到書房後,張啟功從懷中取出那份青鴉眾對黑鴉眾的評估,仔細翻閱著。

    不得不說,青鴉眾與黑鴉眾的關係確實不好,以至於張啟功在這份評估中,幾乎找不出黑鴉眾被青鴉眾認可的優點,反而是以批判居多。

    而黑鴉眾的三名首領,即黑蛛、陽佴、喪鴉三人,亦遭到青鴉眾的詬病,比如黑蛛在訓練新人時過於殘忍,陽佴的能力威望不足以懾服手底下的人,而喪鴉嘛,最為離譜,這傢伙時常失蹤,後來青鴉眾經過幾番打探這才得知,這傢伙居然喬裝改扮接私活……

    而這三名首領手底下的黑鴉眾幹將們,也一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的主,雖然不至於對尋常百姓大打出手,但平時宰幾個看不順眼的傢伙,也是家常便飯,以至於有好些黑鴉眾的干將,其實一直都在朝廷的通緝名單當中。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張啟功頗感頭疼。

    對比青鴉眾的干將們,也就是從「鴉一」到「鴉十」的頭目們,幾乎個個都在魏、韓、楚等地負責當地的情報收集工作,深受太子趙潤器重,相比之下,黑鴉眾彷彿除了會殺人以外,其他的全是一堆亂攤子。

    最離譜的是其中好些人居然還在朝廷的通緝名單上,這讓他張啟功如何開展工作?

    事到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難怪高括那麼爽快地就將黑鴉眾丟給他,很顯然,高括曾經恐怕也深深為黑鴉眾這幫人感到頭疼。

    待等到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張啟功走到主屋,吩咐宅中唯一的一位庖廚弄了點飯菜。

    用完飯回到書房,閒著無事的他索性看了會書卷,等著青鴉眾將有關於蕭逆的情報送來。

    等了許久,漸漸地他有些困了,遂閉著眼睛打了一會盹。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且小聲說了句:「東西已送至,卑職告辭。」

    張啟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隨即猛然就看到他面前書桌上,已擺著一隻大木箱,木箱內放滿了疊得滿滿的紙。

    這顯然,這應該就是青鴉眾送來的,有關於蕭逆的情報。

    再瞧左右,四下無人。

    『這就是青鴉眾麼?果然厲害……』

    在嘖嘖稱讚聲中,張啟功從木箱中抽出一疊紙,仔細觀閱著。

    在這箱情報內,記載了迄今為止任何一名蕭逆成員的底細,比如「贓罰庫郎官餘諺」、「大理寺獄丞金緒」、「南燕軍副將艾訶」等等等等。

    不得不說,蕭逆成員遍佈之廣,就連張啟功都感覺頭皮發麻。

    此前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原來蕭氏餘孽一直潛伏在魏國,且其中有好些人,居然已經混到了諸如「副將」、「郎官」級別。

    只可惜,這些在名單上的蕭氏餘孽,皆已亡故,張啟功沒辦法從他們口中找到什麼線索,他之所以向高括討要這些情報,只是想估測一下是否還有什麼漏網之魚藏在國內。

    不知多了多久,他在這些情報資料中,忽然看到了「曲梁侯司馬頌」的名字。

    當時張啟功驚地險些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

    『曲梁侯司馬頌……此人果真是蕭逆?』

    將茶盞放到一旁,張啟功的表情很是複雜,因為這個當時站在慶王趙信陣營的曲梁侯司馬頌,正是他張啟功說服雍王趙譽去籠絡的,沒想到,居然籠絡了一個蕭逆安插在魏國的叛逆。

    『算了,反正他也……唔?!』

    原本張啟功想揭過此事,沒想到,他忽然在「曲梁侯司馬頌」的名字旁,在那明明應該標註「死」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生」字。

    「怎麼可能?」

    下意識坐正了身體,張啟功翻了一頁,這才從備註中,看到了曲梁侯司馬頌之所以存活的原因,也瞭解到王皇后當初派出禁衛企圖除掉曲梁侯司馬頌,但後者卻又被青鴉眾救走的複雜過程。

    『……原來是礙於王皇后,太子殿下才默認了「曲梁侯之死」,可一個活著的司馬頌,作用可遠不及一個「活著的曲梁侯司馬頌」大啊…… 』

    張啟功暗自想道。

    次日天明,他帶著這封資料,前往東宮求見了太子趙潤。

    可能是因為求見的時間太早,這位太子殿下顯得不太高興,但張啟功卻顧不上那麼多,正色請示道:「太子殿下,臣以為,該是時候啟用「曲梁侯司馬頌」這顆棋子了?」

    趙弘潤皺了皺眉說道:「曲梁侯司馬頌已死,這是舉國皆知的事……」

    「此事易爾。」張啟功說道:「可託詞曲梁侯司馬頌當時僥倖逃過一劫,隨後改頭換面躲藏了起來……殿下放心,臣會妥善安排,絕不會涉及到王皇后那邊。」

    思忖了片刻,趙弘潤點點頭說道:「試著去做吧,王皇后那邊,我會去疏通的。……另外,日後不需要事事向我稟報,我只要蕭鸞,死活不論。」

    「遵命!」

    張啟功拱手而退。

    沒過幾日,大樑便傳開了一樁傳聞,說曲梁侯司馬頌其實乃蕭氏餘孽,因為不忿蕭逆首領蕭鸞所為,故而遭到蕭逆的加害,但天見可憐,曲梁侯司馬頌僥倖未死。

    這則傳聞迅速傳開,在國內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曲梁侯司馬頌?衛山?』

    當得知此事後,高賢侯呂歆在自家府邸的書房沉思了許久。

    正如那個宮先生當日所言,蕭逆在魏國國內安插的棋子,確實不止曲梁侯司馬頌那區區一枚。

    高賢侯呂歆亦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5 23:40
第37章:高賢侯呂歆

    臨近黃昏時,在梁郡尉氏縣的高賢侯府內,「高賢侯呂歆(xin)」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閉目思忖著。

    他仍在回想著有關於「曲梁侯司馬頌」的事。

    那是在今日午時,尉氏縣縣令「薛佶」特地將城內的貴族、門閥邀請到縣衙。

    起初,高賢侯呂歆還以為是縣令薛佶有什麼要事,沒想到後者卻表示,他只是受命向他們這些城內的貴族、門閥宣讀一份來自大樑的最新公文。

    而在那份公文中,朝廷透露了曲梁侯司馬頌其實並未亡故的秘密,並揭秘了後者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被南燕衛氏的衛山篡奪了身份的辛秘,使得當時聆聽這則公文的尉氏縣城內的貴族、門閥們大感震驚,繼而萬分激憤。

    無他,只是因為蕭鸞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在動搖他們這些貴族、門閥的根基,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門,像曲梁侯司馬氏那樣,有朝一日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個陌生人篡奪。

    而其中最過於驚駭的,恐怕就得數高賢侯呂歆。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也是蕭氏餘孽的一員!

    但跟曲梁侯司馬頌——確切地說跟衛山不同,高賢侯呂歆,他確實是「高賢侯呂氏」這一支的子弟,只不過在回溯二十幾年前,他只是他父親的小兒子,他上面還有一位才能、品德超過他的兄長「呂侑」。

    相比較兄長「呂侑」一出世就被當做世子培養,呂歆作為小兒子,擁有過一段相當混蛋的紈褲生涯,由於父親與母親的慣縱,呂歆從小跟尉氏縣的世族子弟廝混,既效仿過打抱不平的義俠,亦做過欺男霸女的勾當。

    就比如他十六歲時便納入家中的妾室楊氏,就是他與一群狐朋狗友喝醉酒後,當街調戲了一名縣內的少女,還膽大妄為地將其抓到府內一番胡為。

    最終,楊氏的未婚夫得知此事後上門討公道,結果反被呂歆帶著家僕將其打斷了腿。

    最後,那名男子抑鬱而終,其家人告到了縣衙,當時呂歆的父親、高賢侯呂堅,為了不驚動大樑的刑部與宗府,唯有與那戶人傢俬下解決,在付出了一筆不菲的錢財供那戶人家的小兒子成婚之後,這件事才平息下來。

    否則,呂歆最起碼要被抓到大樑的刑部大牢吃幾年牢飯。

    事後,高賢侯呂堅為了挽回他呂氏一門在尉氏縣的名望,便叫小兒子呂歆將那名當時已懷有身孕的楊氏少女納入家門,本指望這個小兒子在有了女人後能稍微收斂點,沒想到,呂歆依舊是我行我素,終日繼續跟一幫狐朋狗友廝混。

    長此以往,高賢侯呂堅終於對小兒子失望了,在一次父子間的衝突中,他將呂歆趕出了家門。

    作為曾經高賢侯府的小公子,呂歆被趕出家門中,一度窮困潦倒,雖然身邊有那名平民出身的楊氏照顧,但心中也難免對父親、對兄長產生了嫉恨之心。

    終日有一日,一名自稱「宮先生」的男子找上了門,此人告訴呂歆,他有辦法讓呂歆回歸呂氏,甚至於,接掌高賢侯府的一切家業。

    當時,呂歆怒火攻心,遂與那名自稱宮先生的男人簽下了契約,並簽字畫押。

    事後沒過多久,他的兄長呂侑,便在一次外出中,因為暴雨的原因導致馬車不慎滑落山體,不治而亡。

    長兄亡故,縱使對小兒子呂歆倍感失望,但為了繼承家族香火,高賢侯呂堅還是派人將呂歆接回了家中。

    自那時起,呂歆便愈發得意,沒過多久,就把老頭子也給氣死了——或者說,高賢侯呂堅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亡。

    但無論如何,老頭子死了,長兄呂侑也死了,呂歆作為呂氏一門的嫡次子,在向大樑朝廷與宗府呈報此事後不久,便順位繼承了高賢侯的爵位,雖然這個爵位只是虛職。

    然而在他繼承了家業後沒過多久,那名自稱宮先生的男子便找上門來,要求呂歆按照當初雙方的協議,為他們提供助益。

    呂歆本來就是一個不學好的紈褲子弟,當然不可能輕易就履行承諾,於是他裝傻充愣,拒絕了那個宮先生的要求。

    當時那名宮先生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笑就離開了。

    起初呂歆還感到很得意,但沒過多久,從小最疼愛他的母親就毫無預兆地過世了。

    此後兩日,就在高賢侯府置辦喪事時,宮先生再次出現在高賢侯府,像上次那樣,向呂歆提出了為他們提供助益的要求。

    呂歆還記得他當時質問那名宮先生,是否是後者派人害死了疼愛他的母親,沒想到,宮先生卻很明確地指出,若呂歆再繼續違背當初的契約,那麼下一個會死的,就是當初他被逐出家門時對他不離不棄的妾室楊氏,連帶著兩人那沒幾歲的兒子。

    此時高賢侯呂歆才意識到,他不經意間招惹了一幫窮兇極惡的暴徒,還得他父親、母親、長兄皆身遭不測。

    在經過了這個變故後,呂歆一下子就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一方面肩負起了維持呂氏一門家業的責任,一方面則照顧長嫂孤兒寡母償還罪孽,直到如今。

    在這二十年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呂歆逐漸瞭解到宮先生那群惡徒的可怕能量,為了保護家人,他不敢再有何違背,只能成為蕭氏餘孽的錢袋子,為後者提供金錢與情報。

    與曾一度「站在」慶王弘信那邊的曲梁侯司馬頌不同,高賢侯呂歆乃是正兒八經的尉氏縣高賢侯呂氏的子弟,與安平侯趙郯等國內的貴族私交不錯,因此很早就成為了肅王黨貴族的一員,加入到了「肅氏商會」當中。

    甚至於,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麾下的肅王黨貴族私軍中,亦有高賢侯呂歆所貢獻的一份力量——當然,他也為此,在「宋郡之戰」與「河套之戰」得到了許多回報。

    以如今的呂歆來說,鑑於攀上了當初的肅王、如今的太子趙潤,他高賢侯一門的家業,比父兄在世之時何止翻了幾倍,然而,卻也留下了最大的隱患,那即是蕭氏餘孽。

    跟冒充曲梁侯司馬頌的衛山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而甘願背棄蕭逆不同,高賢侯呂歆在很早就對蕭氏餘孽抱持滿腔的恨意,只是他不敢表現出來,既是因為那名宮先生手中仍有那份他「搆陷父兄」的契約作為要挾的把柄,也是為了保護家人。

    直到如今,曲梁侯司馬頌的秘密被揭穿,朝廷赦免了冒充前者的衛山的罪行,並給予了保護。

    「夫君。」

    一聲溫柔的呼喚,打斷了呂歆的思緒。

    呂歆抬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是他的妻室楊氏——自當年在蕭氏餘孽的幫助下回到了家中後,呂歆便將在他窮困潦倒之際不離不棄的楊氏扶為了正室。

    楊氏比他年長一歲,當時被他調戲霸佔時,可謂是一位大美人,只不過二十年後,縱使當年讓呂歆痴迷不已的女人,如今也逐漸遭歲月摧殘,漸漸出現了老態。

    但即便如此,呂歆依舊對楊氏抱持著深深的感情,不單單是因為感動於楊氏在他窮困潦倒時的不離不棄,也是他為了懷念當年的自己。

    他是高賢侯府的小公子呂歆,而非是蕭氏餘孽的傀儡或者搖錢樹!

    「聽下人說,夫君從縣衙回來後,就一直坐在書房內悶悶不樂……是發生了什麼事麼?」楊氏關切地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朝廷那邊公佈了一樁秘聞,讓我頗為震驚罷了……」呂歆微微一笑,朝著楊氏伸出手。

    好似是明白了什麼,楊氏嗔怪地看了一眼丈夫,隨即順從地走過來,小手輕輕搭上丈夫的手,坐在他膝上。

    呂歆俯身埋首在妻子的胸前,忽然問道:「恨我麼,欣兒?」

    楊氏聞言微微一愣,隨即苦澀地嘆了口氣,幽幽說道:「陳年舊事,你還提他作什麼?」

    事實上,楊氏起初恨極了呂歆,畢竟正是這個當年的紈褲子弟,強行佔有了她,還害死了她當時已有媒妁之約的未婚夫。

    但因為當時她懷上了呂歆的骨肉,且最後還為這個紈褲子弟生下了一個兒子,心中的恨意,逐漸也就淡了。

    更何況二十年前,在慈祥的婆婆過世之後,這個紈褲公子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真正意義上變得成熟了,像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兒那樣擔負起了整個家族了,而非再向之前那樣,除了喝酒、鬥狗、玩女人甚麼都不會。

    總的來說,楊氏既是不幸的,被呂歆這個紈褲子弟霸佔,但卻也是幸運的,這個後來成為了他丈夫的紈褲子弟,最終變得可以依靠了。

    「可我不後悔。」抱著愛妻,呂歆輕笑著說道:「倘若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把你搶過來,佔為已有!」

    看著丈夫那久違的紈褲做派,楊氏忍不住噗嗤一笑,嗔怪道:「孩子都成家了,你還說這些……」

    「那又怎麼樣?」呂歆撇了撇嘴,雖說年齡不符,但隱隱仍有些當年那個紈褲小公子的意思。

    見此,楊氏感到很是意外,畢竟這些年來,她丈夫幾乎終日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簡直與當初他倆初相識時判若兩人。

    「夫君,你沒事吧?」楊氏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很好。」呂歆輕笑一聲,彷彿是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一般,笑著說道:「這二十年來,我從未如此舒心過……」

    說罷,他壓低聲音說道:「欣兒,明日,為夫想去大樑拜訪太子殿下,你不如順便與我一道去,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博浪沙港市的繁華,給你添置些首飾。」

    「太子殿下? 」楊氏吃驚地用手摀住了小嘴,意外地問道:「夫君能見到太子殿下?」

    「那當然,見過好幾回了。」呂歆略有些自得地說道,說罷,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叮囑道:「咱們明日就走,不需要帶什麼東西,咱們家在大樑亦有一座宅子……切記,莫要走漏風聲。」

    聽到丈夫的叮囑,楊氏感覺有點奇怪:為何拜訪太子趙潤,不可走漏風聲?

    不過作為一位以夫為天的女人,她並未多問。

    當晚,在夫婦二人入睡時,呂歆摟著愛妻楊氏,久久難以入眠。

    『……據說蕭鸞已逃亡國外,此時反水,或是最佳時機。只不過……那衛山之事,到底是否屬實?朝廷果真赦免了此人的罪行麼?』

    一想到自己尚有「搆陷父兄」的把柄在蕭氏餘孽手中,呂歆心中便忐忑不已。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罪行,比冒充曲梁侯司馬頌的衛山好不了多少。

    次日,高賢侯呂歆帶著妻妾兒女,在一干家府護衛的保護下,前往大樑。

    而與此同時,在大樑的太子府,已加官「太子府都尉」的張啟功,正在接見黑鴉眾三名首領之一的陽佴,以及,此番跟隨陽佴前來大樑的曲梁侯司馬頌,或者說,衛山。

    「……都尉大人,此番某前來大樑,攜鴉眾兩百人,聽候大人差遣。」

    在見到張啟功時,陽佴拱手抱拳說道,讓前者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畢竟陽佴作為黑鴉眾的首領之一,表現地過於低調了,也難怪此人在黑鴉眾當中的地位,遠不如黑蛛與喪鴉威信高。

    不過張啟功卻很高興,因為黑鴉眾的這幫人,腦子都不怎麼正常,唯獨陽佴,儼然還能正常溝通。

    於是他笑著回禮道:「日後,就拜託陽佴首領輔佐本官了。」

    「都尉大人言重了。」陽佴笑著回道。

    總的來說,與陽佴交接黑鴉眾的事,過程並不複雜,其實就是雙方見個面而已,當然張啟功也明白,陽佴是黑鴉眾中最好說話的一位,而黑鴉眾中,多的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的主,是否能馴服這些人為他所用,這就要考驗他的手段了。

    在跟陽佴聊了幾句後,張啟功便將目光轉向了曲梁侯司馬頌。

    不得不說,他看向後者的目光,頗為複雜:「曲梁侯……真到不到你我再次見面,會以這種形式。」

    曲梁侯司馬頌當然知道張啟功這話是什麼意思,拱手抱拳歉意說道:「當初之事,衛某身不由己,還望都尉大人莫要計較。」

    張啟功默然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當初張啟功主張拉攏慶王趙信那邊的曲梁侯司馬頌,沒想到此人竟然是蕭逆安插在國內的叛逆,這件事,可是張啟功為數不多的醜事——他很少被人似那般耍地團團轉。

    不過鑑於二人目前的立場一致,縱使張啟功對曲梁侯司馬頌心中仍有幾分芥蒂,看在大局上,他也只得放下成見,畢竟對於抓捕蕭鸞之事,他可是在太子趙潤面前立下了軍令狀,能否抓到蕭鸞,將直接影響到太子趙潤對他的評價,以及他這輩子能達到的仕途的高度。

    想到這裡,張啟功微吐一口氣,詢問曲梁侯司馬頌道:「尊夫人與令郎,想必曲梁侯已安頓妥當了。」

    曲梁侯司馬頌點點頭說道,「托太子殿下恩澤,家中已安置妥當。」

    目前他的妻兒,都安頓在商水縣,那裡既是商水軍的大本營、又是青鴉眾的老巢,別說如今在魏國勢力大損的蕭逆,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蕭逆,也幾乎不可能在青鴉眾的眼皮底下加害他的妻兒,因此,曲梁侯司馬頌毫無後顧之憂。

    「那就好。」張啟功點點頭,隨即對曲梁侯司馬頌說道:「另外跟曲梁侯交代一下,前幾日,本官已經亦朝廷的名義,揭露了當年之事,說曲梁侯是不滿於蕭鸞禍亂我大魏,欲向朝廷告密舉報,故而遭到蕭逆的毒手,僥倖才逃過一劫……切莫說漏嘴。」

    「某知曉其中利害。」曲梁侯司馬頌連連點頭說道。

    什麼利害?無非就是屠殺了曲梁侯府的背後真兇,其實並非是蕭逆,而是貴為皇后的王氏罷了。

    但這個真相,注定是需要掩蓋的,哪怕是曲梁侯司馬頌痛心於老僕高若父子三人的犧牲,亦只能咬牙將真相爛在肚子裡,免得牽連出王皇后,橫生枝節。

    「不知某需要做些什麼,還請都尉大人示下。」曲梁侯司馬頌問道。

    張啟功搖了搖頭,說道:「曲梁侯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住在城內我方安排的宅邸裡即可,你可以放心,本官會派人日夜保護你的周全……」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了一眼陽佴,原本打算讓黑鴉眾保護曲梁侯司馬頌,但仔細想想卻又不怎麼靠譜,於是在想了想後,改口說道:「本官會申請宗府派人保護你。」

    宗府派人保護,那派出的無疑就是宗衛羽林郎,擔任護衛那絕對比青鴉眾還要可靠,曲梁侯司馬頌當然不會拒絕,只不過考慮到自己並非真正的司馬頌,他不禁也有些忐忑。

    他猜得沒錯,當張啟功的申請送到宗府後,宗府宗正趙元儼大為震怒。

    這也難怪,畢竟似衛山假冒曲梁侯司馬頌,篡奪了曲梁侯司馬氏這一支的家業與傳承,這種行為在趙元儼看來簡直是十惡不赦的——蕭鸞這是嚴重威脅到了魏國立足的根基(趙元儼認為貴族、世族才是國家的根本)。

    而如今,宗府居然還要去保護那個假冒的曲梁侯司馬頌,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見趙元儼勃然大怒,宗令繇諸君趙勝在旁勸道:「這也是為了策反蕭逆的餘黨,趙某以為,我宗府應當酌情破例……太子殿下不也說了麼?如今曲梁侯司馬氏這一支已經斷了香火傳承,若是那衛山能策反蕭逆,讓他繼承司馬氏的香火,使「曲梁侯司馬防」這位司馬氏的先祖不至於斷絕子嗣,這對於司馬氏一族也有利……」

    趙元儼聞言憤然說道:「誰說司馬氏斷了子嗣?天門關司馬氏一族,亦是曲梁侯司馬防的同宗族人後裔……」

    繇諸君趙勝聞言表情古怪地說道:「宗正大人的意思是,讓司馬安大人來繼承曲梁侯司馬氏的香火?」

    「呃……」趙元儼頓時語塞。

    要知道,河西守司馬安雖然早已婚娶,但因為其常年駐守在碭山,三十五歲時才有一子一女,女兒早已嫁人就不必多說,而其唯一的兒子司馬贊,前些年寄養於宗府學習本領,而如今在天門關守將呂湛的帳下聽用,是注定要繼承天門關司馬氏一族香火的,怎麼可能過繼到曲梁侯司馬氏這一支?

    還是說,讓司馬安本人過繼到曲梁侯司馬氏這一支?

    見趙元儼語塞,繇諸君趙勝笑著說道:「不如這樣……卑職查閱過曲梁侯司馬氏一族的族譜,發現,曲梁侯司馬防司馬圭,當初有個女兒嫁給了大樑,嫁給李氏一門的長子,而後生下一子一女,其女後來嫁到平丘的尚氏,亦生下一子一女,目前尚氏之女正值芳齡但尚未婚配,若是衛山此番立下功勛,不妨將其迎娶尚氏之女,以二人所生之子,繼承曲梁侯司馬氏的香火。」

    「這……」宗府宗正趙元儼捋著鬍鬚思忖了一番,緩緩點了點頭。

    畢竟好歹那位尚氏之女仍繼承有曲梁侯司馬氏一族的血脈,總好過衛山這個與曲梁侯司馬氏毫無關係的人繼承這個傳承幾十年的家族。

    兩日後,繇諸君趙勝親自跑了一趟平丘,向平丘尚氏解釋了這件事,平丘尚氏原本不同意這件事,但經過繇諸君趙勝的勸說,最終,平丘尚氏還是鬆了口,畢竟曲梁侯司馬氏這個名頭還是頗為響亮的,若外孫能繼承這個家族的香火,這對於平丘尚氏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而在得到了平丘尚氏的答覆後,張啟功與曲梁侯司馬頌卻是面面相覷——趙元儼與趙勝都誤以為司馬頌的家眷已死於那夜的屠門變故中,可事實上,司馬頌的妻兒仍好好地活著呢。

    這可怎麼辦?

    當日,在朝廷為曲梁侯司馬頌安排的府邸內,張啟功親自來傳達了宗府的要求。

    「……宗府派人傳訊,令你迎娶平丘尚氏之女,日後立此女所生之子繼承司馬氏的香火,如此,宗府可不再追究你的罪行。」

    聽到這個要求,衛山不禁有些傻眼:「宗府不知我妻兒安然無恙?」

    張啟功搖了搖頭:「出於保護尊夫人與令郎的目的,朝廷只說你一人僥倖逃生。」

    「這……」衛山聞言哭笑不得,他從未想過,此番前來大樑,居然還能賺一門婚事。

    可問題是,他並不需要這門婚事啊!

    而就在這時,書房外忽然有人前來通報:「侯爺,高賢侯求見。」

    「高賢侯?高賢侯呂歆?!」

    張啟功與衛山對視一眼,心中頗感震驚。

    在這種時候,高賢侯呂歆突然冒昧地前來拜訪曲梁侯司馬頌,這已經是一個非常明了的訊息了。

    『高賢侯呂歆,這位多年之前就在「肅王(太子)趙潤」殿下陣營的貴族,竟也是蕭氏餘孽的一員?』

    與張啟功對視一眼,曲梁侯司馬頌沉聲吩咐。

    「快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7:01
大魏宮廷  第38章:高賢侯呂歆(二)

    一片刻之後,高賢侯呂歆便在府上下人的指引下,來到了曲梁侯司馬頌的書房。

    為了掩人耳目,他今日還披著一件灰色的斗篷。

    待見到張啟功時,高賢侯呂歆微微一愣,不過倒在沒有太過於吃驚。

    畢竟張啟功在投奔太子趙潤前,在尚且輔佐舊太子趙譽的時候,便已經有所名氣,至於後來舊太子趙譽死後張啟功投奔新太子趙潤,並被後者委以重任,高賢侯呂歆作為肅王黨貴族的一員,亦有所耳聞。

    只不過,他沒想到會在曲梁侯司馬頌或者是這個衛山的府上,看到張啟功這個酷吏。

    至於張啟功身邊那位一身黑色勁裝的「陽佴」,雖然高賢侯呂歆並不認得後者,卻也隱隱能夠猜到,這多半是一名隸屬於「雙鴉」的刺客,或者直接了當地說是太子趙潤不顯於水的隱秘勢力。

    「上蒼保佑,使賢兄僥倖逃離賊人毒手……」

    在瞥了一眼張啟功後,高賢侯呂歆笑著與衛山打招呼。

    不錯,高賢侯呂歆與曲梁侯司馬頌(衛山)是相識的,畢竟衛山冒充曲梁侯司馬頌在魏國生活了二十幾年,當然少不了與國內的貴族打交道,比如高賢侯呂歆,兩人曾經多次喝過酒,而且還在家族生意上有過一定的合作,只不過他們他們都沒有想到,彼此竟然皆是蕭逆發展的下線,或者乾脆點說是錢袋子。

    見高賢侯呂歆依舊稱呼自己為了賢兄,衛山苦笑著嘆了口氣,攤手介紹張啟功道:「呂兄,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新任的「太子府都尉、兼垂拱殿內朝大臣」張啟功張大人,受太子殿下之命,全權負責圍剿蕭鸞之事。……這位是張大人的副手,黑鴉眾首領陽佴。」

    「……」

    高賢侯呂歆看著張啟功微微張了張嘴,心中著實有些意外。

    他只知道這個張啟功投奔了太子趙潤,卻沒想到,如今就已經混入了太子黨的核心班底「太子府都尉」,像高賢侯呂歆這種沉浸於魏國國內貴族體制的人,一聽這官名就知道,這個官職事實上比「垂拱殿內朝大臣」還要唬人。

    想到這裡,高賢侯呂歆拱手抱歉,帶著幾分自嘲說道:「讓兩位見笑了。」

    張啟功擺了擺手,他當然能理解高賢侯呂歆方才的行為,不過就是呂歆見書房內有他這個外人在,因此有些話不好挑明了與曲梁侯司馬頌(衛山)直說罷了。

    「陽佴,關上房門。」在邀請高賢侯呂歆入席後,張啟功囑咐陽佴道。

    陽佴點點頭,徑直來到書房,關上了房門,背倚著房門,雙手環抱閉上了眼睛,好似在閉目養神,可實際上,他這是在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屋外的動靜。

    『僅僅如此,就能監聽屋外的動靜?』

    由於跟陽佴尚未接觸幾日,張啟功並不清楚這位副手的能耐,因此心下難免有些嘀咕。

    不過見陽佴既然如此自信,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反正這座府邸內,到處都是宗府派來的宗衛,張啟功倒也擔心有人在外竊聽。

    想到這裡,他將目光轉向高賢侯呂歆,斟酌著用詞問道:「高賢侯,幾時到的大樑?」

    「今日大樑開城門時,我就到了。」高賢侯呂歆舔了舔嘴唇,在略一遲疑後,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本來,我是打算在大樑居住幾日,看看動靜,然後設法求見太子殿下……沒想到,今日我到宗府走了一趟,意外得知,繇諸君趙勝,為賢兄張羅了一門婚事……是故,便決定先見見衛兄。」

    他這番話,確實毫無摻假。

    畢竟此番前來,雖然他有意反水、舉報蕭鸞,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心中難免也有所顧慮,沒想到剛到大樑走了一趟宗府,他便聽說繇諸君趙勝準備撮合曲梁侯司馬頌(衛山)與平丘尚氏之女二人。

    對於其中的門門道道,高賢侯呂歆非常清楚,無非就是宗府見衛山這個假冒的傢伙並無曲梁侯司馬氏一族的血脈,便找了有司馬氏血脈的尚氏之女,好歹續上曲梁侯司馬氏一族的香火傳承,不至於令老曲梁侯司馬防這位魏國的虎將斷了子嗣。

    在高賢侯呂歆看來,既然衛山要迎娶平丘尚氏之女,那麼,朝廷就不至於過河拆橋,也就是說,是當真赦免了衛山的罪行。

    在這種情況下,高賢侯呂歆才敢親自登門主動「暴露」自己,否則,恐怕他還要觀望幾日,想辦法求見太子趙潤,當面向其陳述內情,尋求赦免。

    一聽這話,衛山不禁苦笑起來,而張啟功,卻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半響後點頭說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說罷,他轉頭看向衛山。

    見此,衛山臉上的苦笑更濃了:「張大人,您不會是真要逼我迎娶那位尚氏之女吧?」

    「事實證明這很有效。」張啟功指了指高賢侯呂歆,隨即正色說道:「衛山,朝廷已公佈了你的真實身份,如今你這個曲梁侯的爵位,名不正言不順,但若是你迎娶了平丘尚氏之女,便可名正言順繼承司馬氏的香火,而如今一來,那些蕭逆中對朝廷抱有遲疑的人,也將拋棄懷疑,紛紛反水……高賢侯意下如何?」

    高賢侯呂歆點了點頭,他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打消了顧慮。

    「不行!我辦不到!」衛山搖頭拒絕道。

    見此,高賢侯呂歆會錯了意,表情古怪地說道:「衛兄,似你近二十年,其實跟入贅司馬氏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不是因為這個。」衛山搖了搖頭,隨即對高賢侯呂歆解釋道:「宗府不知我賢妻尚在,故而有意叫我迎娶平丘尚氏之女……」

    「尊夫人尚在世?」高賢侯呂歆睜大著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我可聽說……」

    彷彿是猜到了高賢侯呂歆心中想法,衛山朝著皇宮的方向抱了抱拳,感激地說道: 「多虧了太子殿下,多虧了青鴉眾……以及黑鴉眾,挫荊與犬子二人皆僥倖逃過一劫。」說著,他放下雙手,看著張啟功斬釘截鐵地說道:「張大人,挫荊與衛某恩愛二十幾年,正是因為挫荊,衛某才會與蕭逆反目。因此唯獨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張啟功無動於衷,但高賢侯呂歆卻對衛山這個假冒曲梁侯司馬頌的傢伙刮目相看,畢竟他對他那位紈褲時期靠霸佔得來的妻子楊氏,亦抱持著深深的感情。

    因此,他忍不住幫腔道:「可否納尚氏為妾?」

    張啟功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尚氏必須是嫡妻,她所生之子,才可立為嫡子,繼承司馬氏的香火……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再者,這門婚事乃是宗府張羅,納為妾室?」

    他曬笑一聲,隱隱帶著幾分嘲弄之意。

    聽了張啟功那最後一句滿帶嘲諷的話,高賢侯呂歆也幡然醒悟:的確,這樣做,豈不是打宗府的臉麼?

    「總而言之,你必須迎娶尚氏之女。」不容反駁地說了一句,張啟功搶在衛山想要開口直接,搶先說道:「別忘了,衛山,當年是因為太子殿下,你與你的妻兒,才僥倖逃過一劫,如今,太子殿下又赦免了你的罪行,王恩浩蕩,就像你那日所說的,哪怕是豁出這條性命,亦要為太子殿下擒殺蕭鸞,報答太子殿下的恩情,更何況眼下還不需要你丟掉性命……」

    衛山啞口無言,半響後皺眉說道:「可……可尚氏之女,比我次子的年紀還小……」

    然而,此時張啟功已不再理睬他,而是轉頭看向了高賢侯呂歆。

    他正色說道:「高賢侯,不知能否助張某擒獲蕭鸞?」

    聽聞此言,高賢侯呂歆連忙表明心跡:「請張大人得閒時轉達於太子殿下,呂歆當時年幼無知,被蕭逆所脅迫,這些年來,被迫屢屢為蕭逆提供錢財,但這絕非是我的本心,我願助太子殿下、助張大人擒殺蕭鸞,乞求太子殿下寬赦…… 」

    張啟功聞言點點頭,寬慰道:「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太子殿下曾發佈詔令,但凡是似高賢侯這般棄暗投明之人,皆不予追究。倘若能提供蕭鸞的下落,另有功賞。」

    聽聞此言,高賢侯呂歆點了點頭,在微微吐了一口氣後,沉聲說道:「我並不知蕭鸞的下落,只是聽謠傳,他似乎已逃到了衛、宋之地……」說著,他見張啟功眼眸中露出失望之色,又連忙補充道:「但我想,我可能知道那個「宮先生」的下落。」

    「宮先生?宮正?」衛山皺著眉頭插嘴道。

    高賢侯呂歆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這些年我追隨成陵王、安平侯等幾位,家業日漸殷富,因此,那個宮正要求我每隔半年,就要將一筆錢款押送到一個地方,由蕭逆接手……以張大人的足智多謀,只要好生謀劃,想必能抓到幾個蕭逆的重犯。」

    「何處?」張啟功緊聲追問道。

    而此時,就見高賢侯呂歆忽然坐直了身體,輕聲說道:「並非是信不過張大人,但我還是希望得到太子殿下的特赦令!……張大人,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看著高賢侯呂歆小心翼翼的目光,張啟功曬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疊彷彿詔令的絹帛,隨意擺在桌上。

    只見他隨便抽了一份,將其攤開,駭然就是一份尚未添注姓名的特赦詔令,蓋著供奉於垂拱殿的王印與太子趙潤的私印。

    這讓曲梁侯司馬頌與高賢侯呂歆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啪」

    兩指捏著這一份姓名處空白的特赦詔令,甩到高賢侯呂歆懷中,張啟功雙手食指交叉撐在案几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高賢侯呂歆:「現在告訴我,那地方在何處。」

    高賢侯呂歆仔細看罷手中的那份特赦詔令,待小心將其疊好收入懷中之後,從嘴裡說出了一個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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