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29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23:58
第139章:去與留

    對於趙弘潤哂笑一聲便走入了甘露殿的內殿,介子鴟也不感覺意外,畢竟眼前這位新君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對象,很有可能早已猜到他的心思。

    當然,他介子鴟並無不可告人之事,自然,也無需惶恐什麼。

    在殿中整了整衣冠,介子鴟跟在趙弘潤背後走入了內殿。

    此時的趙弘潤,已經走到內殿的窗口旁,推開窗戶感受著夜裡的涼風,似乎是想藉這涼爽的夜風,驅散心中的幾分煩惱。

    「陛下,您以為臣的建議如何?」

    走到趙弘潤身後,介子鴟拱手問道。

    趙弘潤稍稍轉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介子鴟,用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介子,你還未放棄啊?」

    介子鴟眨了眨眼睛,臉上帶著幾分困惑說道:「陛下說的,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我看你心中明白地很!』

    趙弘潤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其實在介子鴟當初提出「遷都邯鄲」時,趙弘潤就隱隱有這個感覺,雖然當時介子鴟立刻改口說那隻是一個玩笑,但趙弘潤卻並不這樣認為。

    介子鴟何許人?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個非常穩重的人,豈會開這種玩笑?

    由此可見,當日介子鴟故意提出「遷都邯鄲」,只是為了看看當時殿內眾人的反應,包括那句「更進一步」——這位楚國出身的年輕大臣,有著非常令人震驚的雄心抱負。

    想了想,趙弘潤問道:「介子,你希望我大魏統一中原麼?」

    介子鴟愣了愣,起初打算打諢裝傻掩飾過去,但他忽然注意到了趙弘潤那看起來頗為嚴肅的表情,頓時心中一凜,在略一遲疑後,拱手說道:「臣盼望陛下統一中原,建立前所未有的不朽霸業!……這是臣此生唯一的夙願!」

    『……』

    趙弘潤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介子鴟,他發現,介子鴟的目光很是炙熱,這份炙熱中彷彿又帶著幾分狂熱。

    他忽然想到,如今他信任的這些臣子們,大多都是在他此前確立了太子地位後這才轉而效忠於他,先前似溫崎、張啟功、寇正等人,也是出於其各自的目的,唯獨介子鴟,是主動投奔於他——甚至於,在當初他還在排斥繼承王位之事時,就已經在為他出謀劃策。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年求賢若渴的趙弘潤,他萬萬也不會想到,苦求賢才未果的話,只是無心將百餘萬楚國平民遷入了魏國,而這些人當中,就有介子鴟這位才智超乎尋常的奇才。

    「還不是時候……」看了一眼窗外天空的夜色,趙弘潤淡然說道。

    「臣明白的。」介子鴟笑著說道:「陛下您可知,當微臣得知陛下將「文德殿」改成「昭武殿」時,心中激昂,足足一宿皆無心睡眠……不過我大魏眼下需要積蓄力量,是故陛下才改年號為「興安」……」

    「……」看著介子鴟微微張了張嘴,趙弘潤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平心而論,趙弘潤之所以將年號定為「興安」,只是他覺得近十年來他魏國過多於出兵徵戰,以至於雖然使國家開闢了新的疆域,但事實上民眾的生活條件並沒有提高,甚至於,反而隱隱有所下滑。

    因此,他決定休養生息幾年,致力於提高國力、提高國內民眾的生活條件,可是這話到了介子鴟嘴裡,就彷彿他這些行為,純粹是為了日後吞併中原諸國做準備似的。

    吞併諸國、統一中原,這是一件容易的事麼?

    只要他魏國稍稍露出這方面的意圖,頃刻間就會成為天下公敵,哪怕是如今的盟友楚國與秦國,恐怕也會立刻與魏國翻臉——這是一條注定孤獨的霸路。

    單憑一國之力,傾吞天下,這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就連趙弘潤本人,對此都沒有什麼信心。

    當然,他可以寄希望於他的後人,比如兒子趙衛、再比如趙衛日後的兒子,自他開始,集他魏國數代君王之力,一步步去實現這個目標,這倒是一個還算穩健的辦法。

    因此,似那般長遠的抱負,趙弘潤並沒有奢望過,跟先王趙偲一樣,他也是一個很務實的人,眼下,他只希望能增強魏國的國力,提高國內民眾的生活條件,至於吞併諸國、統一中原這件事,若有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但若是沒有合適的時機,他會做出與他父王相同的決定:將希望寄託於下一代。

    但不知怎麼著,介子鴟對他的信心,竟比他自己對自己的信心還要堅定。

    「介子,陪朕小酌片刻。」

    在看了幾眼介子鴟後,趙弘潤說道。

    聽聞此言,介子鴟拱手拜道:「臣遵命。」

    片刻之內,大太監高和便吩咐宮人送上了一些酒菜與乾果,趙弘潤與介子鴟對坐於靠窗的案几前,一邊小酌一邊聊了起來。

    「你早就猜到朕與睿王今日將不歡而散?」

    飲下一口酒,趙弘潤淡然問道。

    介子鴟伸手提過酒壺,為眼前的陛下斟滿酒樽,同時口中說道:「睿王趙昭,乃是重情重義之人,臣嘗聽說,齊王呂僖在世時,待他這位女婿如同親子,且過世時,亦將齊國託付於他,似這般,睿王又豈會輕易捨棄齊國?」

    「……」抿了一口酒水,趙弘潤默然不語。

    說真的,齊王呂僖待女婿趙昭還真是沒話說,單說一件事,齊國的飛熊軍,以往皆是由歷代齊王親掌,但這一代,齊王呂僖偏偏將兵權交給了女婿趙昭,要知道飛熊軍在齊國的地位,相比較魏武軍在魏國有過而無不及。

    魏國會將魏武軍交給一位別國的公子麼?斷無可能!

    就算魏武軍在魏國,其實並不能稱得上是獨一無二,但無論先王趙偲還是現任的君王趙潤,都沒有可能將他交給外人——如今擔任魏武軍主將的韶虎,乃是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長,值得信任,但當這位老將日後過世,趙弘潤還是會收回魏武軍,叫心腹之臣接掌,比如呂牧、穆青等等。

    畢竟「魏武軍」對魏國的意義太重了。

    因此,當得知齊國呂僖將飛熊軍交給女婿趙昭時,魏國這邊也很震驚——這也正是趙昭在齊國遭許多人嫉恨的原因,這傢伙實在是太受到齊王呂僖的恩寵了。

    但反過來說,這也足以體現齊王呂僖的魄力,若非是他百般恩寵女婿趙昭,又豈能在他過世之後,將趙昭這位女婿牢牢栓在齊國呢?

    這某種角度來說,這也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只要找對了辦法,似趙昭這等性格磊落的君子,其實是非常容易擺佈的。

    當然,這只是趙弘潤個人的揣測,稍稍帶有幾分惡意的揣測,畢竟他六哥趙昭也不是傻子,齊王呂僖是否是真心待他,他又豈會看不出來?

    比如說齊王呂僖臨終時那句:若公子白可教,則佐之;否則,則細心教導你與嫆姬之子,繼承王統。

    單單這句話,就足以擊沉趙弘潤對齊王呂僖的惡意揣測。

    良久,趙弘潤沉聲說道:「朕準備將其扣下……」

    介子鴟瞭然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就聽趙弘潤微嘆一口氣,似自言自語般說道:「然而並不能使其屈服,對麼?」

    介子鴟輕笑著搖了搖頭。

    事實上,對待趙昭這等君子就是這樣,你找對辦法了,十頭牛拉他他都不會走,但若是找不對辦法,對方那必定是寧死不屈的。

    「其實睿王的事很好解決……」介子鴟再次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弘潤卻白了一眼介子鴟,沒好氣地說道:「差不多點就得了。……說什麼將齊國變成魏土,倘若朕真那樣做了,你真覺得朕的六哥,他還有顏面活在世上?」

    方才,趙弘潤懶得理睬介子鴟,哂笑一聲就走入了內殿,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若他魏國的軍隊當真覆滅了齊國,趙昭作為魏人,必然感覺愧對齊王呂僖過世前的囑託,唯有一死解脫,因此,似介子鴟當時所說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只要魏軍攻破臨淄,趙昭必然自刎殉死,根本不會存在什麼「讓其永遠呆在大樑」的可能。

    介子鴟之所以那樣說,只不過是為了再次『教唆』他踏上吞併諸國、統一中原的王霸之途罷了,以趙弘潤的智睿,又豈會被介子鴟所哄騙?

    然而此時,介子鴟卻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微臣指的不是方才那個玩笑……」說著,他正色說道:「強行扣下睿王,此舉並不明智,臣以為,陛下不妨假託先王之言,將其栓在大魏……」

    『……』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

    他當然明白介子鴟的意思,無非就是假借他父皇的名義罷了,比如說,謊稱先王趙偲在臨終前仍對趙昭唸唸不忘、並最終未能見到闊別的兒子而遺憾過世等等,增加趙昭的愧疚心,從這方面著手,讓趙昭改變主意。

    不可否認,這才是對付趙昭這等君子的最好辦法。

    其實這個辦法,趙弘潤早已經想到,但他為何不用呢?原因就在於他不想讓趙昭這位六哥一輩子都活在對他們父皇的愧疚中。

    見趙弘潤一言不發,介子鴟在稍稍一愣後,心中便有所瞭然,點點頭說道:「看來陛下早已經想到了,只不過沒有用而已……」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搖頭說道:「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趙弘潤默默地飲著酒,不說話。

    次日,趙昭帶著嫆姬、田菀以及趙梁兄妹二人,在禁衛軍將領穆青的帶領下,一同去皇宮邊上的寺園拜見了他的母親烏貴嬪。

    對於兒子、兒媳以及孫兒、孫女的到來,烏貴嬪自然萬分歡喜,喜極而泣,讓在旁的沈淑妃連連勸說。

    而趙昭亦很歡喜,歡喜之餘,心中也有些意外。

    畢竟儘管闊別近十年,但他母親似乎未見有多少蒼老,看起來仍像只有三四十歲那般,很顯然是平日裡養尊處優,並未有什麼操勞所致。

    因此,趙昭在心底對兄弟趙潤很是感激,感激後者始終牢記著他當年的囑託,善待著他的母親烏貴嬪。

    感激之餘,心中難免更加糾結。

    在母子二人私下交談的時候,趙昭對母親道出了此行的真正來意:「……母親,兒子這次返回大魏,除了悼念父皇以外,亦希望將母親接到臨淄,好讓兒子一盡孝道。」

    「這……」

    烏貴嬪稍稍有些猶豫。

    畢竟這些年來,在兒子趙昭遠在齊國的日子裡,皆是沈淑妃與她作伴,二人之間已親如姐妹,此時突然間分別,烏貴嬪心中亦有不捨。

    不過仔細想想,烏貴嬪覺得自己在大樑也只是累贅,就說沈淑妃,人家乃是新君趙潤的養母,本可入住福延宮,地位等同於太后王氏,但為了陪伴她,沈淑妃毅然從皇宮內搬了出來,像尋常的先王妃子那樣。

    烏貴嬪覺得,若自己跟隨兒子前往臨淄的話,這對於沈淑妃來說,其實未嘗是一件壞事。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她不希望與兒子分別,畢竟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兩名男性就是丈夫與兒子,在先王趙偲過世之後,兒子趙昭自然成為烏貴嬪最優先的依靠。

    「昭兒打算幾時啟程回齊國,先跟為娘說說,為娘好事先安排一下,跟你沈姨(沈淑妃)打聲招呼,這些年來,皆是你沈姨在陪伴為娘,為娘不可不告而別。」烏貴嬪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昭卻露出了為難之色,在猶豫了片刻後才說道:「確切日期,孩兒還未定下來……」

    「這是為何?」烏貴嬪不明白了。

    見此,趙昭便將原因告訴了母親:「是弘潤……他似乎打算要扣下孩兒,不許孩兒返回齊國。」

    聽了這話,烏貴嬪亦有些為難。

    要知道這些年來,為了不使她因為兒子遠在齊國而感到寂寞,沈淑妃無論什麼事都帶著她,而趙弘潤,亦待她猶如沈淑妃那般——至少在待遇上,因此在烏貴嬪眼中,亦早已將趙潤視為親近的子侄。

    在這種情況下,趙潤突然要扣下趙昭,烏貴嬪還真感覺有點為難。

    而最根本的是,其實她並不希望兒子遠赴齊國,畢竟她也是魏女出身,更別說她的丈夫先王趙偲,還是安葬於大樑城外的王陵裡。

    或許,她其實更希望趙潤果真能將兒子趙昭扣在大樑——當然,這話她不好明說。

    想來想去,她只能建議兒子好好與趙潤那位兄弟說:「弘潤那孩子,對兄弟之情極為看重,當年慶王趙信謀反作亂,按律當處死,但弘潤最終只是削了趙信的爵位,處以圈禁二十載的懲戒,且在你父皇過世之後、在他登基之時,又給趙信減了三年,你們其餘的兄弟,亦是秋毫無犯,為娘雖是婦道人家,但也知曉,歷代奪得王位之人,未曾有像弘潤那般寬宏之人……你好好與他說,他會聽的。」

    趙昭點點頭。

    當日,趙昭帶上母親烏貴嬪,一家人前往城外的王陵拜祭先王趙偲與禹王趙佲。

    從始至終,趙弘潤的宗衛穆青領著一隊禁衛軍隨行保護,或者也可以說是監視,免得趙昭趁機逃走——雖然趙弘潤與穆青都不認為趙昭會做出這種事,但畢竟事有萬一嘛。

    在拜祭先王趙偲時,趙昭在這位父皇的靈廟內,講述了他這些年在齊國的種種,並表示「從未墜趙氏子弟顏面」。

    當晚回到睿王府後,穆青自行回皇宮向趙弘潤覆命,但他隨行的那一隊禁衛軍,卻留在了睿王府外,美其名曰保護王府,但真正目的,相信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過對於這種變相的監視,趙昭與他的宗衛費崴、曹量等人都提不起什麼恨意來,畢竟情況不同嘛——絕大多數情況下,某個兄弟派兵監視他兄弟,是心存歹意;但這次趙弘潤派兵監視睿王府,卻是希望趙昭能留在魏國,哪怕趙昭只是單純住在這裡。

    在前院後院巡視了一圈,宗衛費崴、曹量幾人回到了趙昭所在的書房,前者攤攤手說道:「至少千名禁衛軍團團圍住了這座府邸,怕是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隨即曹量又接口道:「就算僥倖離開了王府,也斷然無法出城。……家主,我覺得,八殿下是鐵了心要將您扣在大樑了。」

    聽了費崴、曹量幾人的話,趙昭皺著眉頭說道:「我……我再去見見弘潤。」

    說罷,他便帶著費崴、曹量幾人走向府門外。

    此時在府門外,整整一排禁衛軍士卒持槍而立,那隊伍,竟是一眼看不到邊,彷彿整座王府皆被禁衛軍團團包圍。

    不過即便如此,在看到趙昭準備外出時,並沒有任何禁衛軍上前阻攔,這些禁衛軍只是很默契地跟上了趙昭,大概是無論趙昭前往何處都會在後跟隨的意思。

    由此可見,趙潤並未限制趙昭出行的自由,但倘若趙昭意圖偷偷溜走,也不會讓他有半點機會。

    片刻之後,趙昭便來到了皇宮宮門前。

    「我等拜見睿王!」

    當看到睿王趙昭時,守在宮門前的諸禁衛軍兵將們紛紛行禮,這讓趙昭感到頗為納悶。

    因為他感覺這些人頗為面生,既然以他的記憶力都認不出對方,這些人又如何認得他?

    不過一轉念想到自己一行人身後還跟著一隊禁衛軍,趙昭頓時就明白了——在如今的大樑,享有這份『殊榮』的,恐怕也只有他趙昭了。

    「我想進宮求見陛下,還望諸位放行。」拱了拱手,趙昭誠懇地說道。

    沒想到,宮門處的禁衛軍隊率很乾脆地說道:「陛下有令,睿王可自由出入皇宮。……請!」

    趙昭與費崴、曹量等人面面相覷。

    自由出入皇宮?這可是一份莫大的殊榮啊。

    想及此事,趙昭心中更加糾結,感動於趙弘潤重視與他的兄弟情誼,可奈何齊國那邊,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想來想去,趙昭還是不得不辜負這位兄弟的厚情,狠心親自與他辭別。

    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雖然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但這並不代表趙弘潤就會見他。

    這不,待等趙昭在皇宮內溜躂了一圈,就打聽到了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陛下已在鳳儀宮下榻。

    在得知此事後,就連費崴、曹量都有些尷尬地對趙昭說道:「家主,這時候打擾陛下,不太合適吧?」

    說的也是,堂堂魏君已下榻魏後的鳳儀宮,這會兒保不定正在做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這時候去打攪,簡直是十惡不赦。

    「還……還是先回府吧,明日再來。」

    趙昭亦有些尷尬地說道,隨即便領著費崴、曹量等人離開了皇宮。

    還別說,此時趙弘潤還真在皇后羋薑的鳳儀宮,不過二人並沒有做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羋姜正在哄兒子趙衛入睡,而趙弘潤呢,則躺在殿內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大太監高和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低聲稟道:「陛下,睿王已經回府了。」

    「唔。」

    趙弘潤點點頭,示意高和退下,雙手枕著腦袋若有所思。

    次日巳時,趙昭帶著宗衛再次前來皇宮,希望能當面求見趙弘潤,但沒想到的是,他卻忽然聽說新君抱恙,正在鳳儀宮歇養,不見任何人。

    當時,趙昭便明白了趙潤的意思——後者明擺著是算準他要親自辭行,是故避而不見。

    這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嘗試一下離城?」宗衛曹量抓抓腦袋問道。

    其實這個建議根本沒有嘗試的必要,畢竟這幾天在趙昭出府的期間,最起碼有三四十名禁衛軍前前後後跟著他們,更別說守衛大樑各處城門的禁衛軍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們矇混出城?

    『不得已要做一件有辱聖人門風的事了……』

    趙昭咬了咬牙,心中暗暗想道。

    大概半個時辰後,當趙弘潤正假裝抱恙躺在鳳儀宮內,在羋薑的白眼下享受著侍妾趙雀捏肩的服侍時,大太監高和急匆匆地走入了殿內,表情古怪地對趙弘潤稟道:「陛下,睿王又來了……」

    「來就來嘛,就算來了他還是得走。」趙弘潤閉著眼睛毫不在意地說道。

    「不是啊,陛下,這次睿王是有備而來……」看了一眼趙弘潤,高和表情古怪地說道:「睿王拿了一個褥墊來,此刻就靜坐在鳳儀宮外,說是,陛下一日不見他,他就一日靜坐不走。」

    『……真的假的?』

    趙弘潤當即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滿是驚訝之色。

    素來堂堂正正的六哥趙昭,幾時學會了這種耍賴的伎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00:04
第140章:離去

    「那位便是睿王麼?……嘻嘻,真英俊吶。」

    「嘻嘻,你這小騷蹄子,想什麼呢?」

    「聽說睿王的長子比咱太子殿下(趙衛)還年長一兩歲哩……」

    「咦?」

    在鳳儀宮外的殿廊,幾名年紀大概在二十出頭的宮女,躲在幾根粗大的廊柱後,一邊遠遠偷望坐在殿外正當中的睿王趙昭,一邊竊竊私語,彷彿是在對趙昭評頭論足,且時不時地,傳來一聲聲好似脆鈴般的笑聲。

    這讓睿王趙昭感到十分尷尬,畢竟從小到大,他可從來沒有做過『堵門』這種事,更遑論還被一群年輕的宮女評頭論足談論他的容貌。

    「太沒規矩了。」

    宗衛長費崴低聲嘀咕了一句,卻沒有上前呵斥那些宮女的意思,一來是那些年輕的宮女並無惡意,只是表現出了對睿王趙昭的憧憬,再者,這裡乃是魏後羋薑的鳳儀宮,這些宮女皆隸屬於這座宮殿,趙昭等人多少要給羋姜這位魏國的皇后幾分面子。

    而與此同時,在鳳儀宮內的偏殿,趙弘潤正負背雙手在殿內來回踱步,思索著應付趙昭這位六哥的辦法。

    其實在片刻之前,大太監高和曾向趙弘潤建議,建議後者從側門溜出鳳儀宮,但事實上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影響趙潤與趙昭的兄弟之情——眼下趙弘潤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繼續裝病,要麼就召見趙昭,與他當面攤牌。

    至於第三個選擇,那就只有勸說趙昭就此離開,不過就趙潤看來,這條路明顯是走不通的。

    「要不然……奴婢再去勸勸睿王?」大太監高和請示道。

    趙潤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認為高和能夠勸走趙昭,但試一試終歸是不礙事的。

    得到了趙弘潤的允許,大太監高和領著兩名小太監走出了鳳儀宮,來到了睿王趙昭面前,拱手拜道:「睿王。」

    「高公公。」趙昭微微一笑,問道: 「陛下可是願意召見我?」

    「這……」大太監高和猶豫了一下,撒謊道:「陛下前兩日不幸沾染風寒,眼下服了藥,正在臥榻上安歇。睿王,要不您先回府,待陛下痊癒之後,再來求見不遲。」

    「呵呵。」睿王趙昭笑了笑。

    不能否認大太監高和確實說得很誠懇,彷彿是一心為他趙昭著想,但前提是,那位陛下果真是如他所言臥病在床,但真相卻是,這會兒那位陛下保不定正在哪個角落偷偷窺視著他呢。

    抱恙?

    那位陛下抱恙的次數,已經頻繁到朝中大臣們對此司空見慣的地步了好不好!

    想到這裡,趙昭朝著大太監高和拱了拱手,誠懇地說道:「還請大太監高和再為昭通報一聲,趙昭就在此地等候召見,陛下一日不召見趙昭,趙昭一日不走……對了,另外還請高公公代我向羋皇后告罪,趙昭絕非有意,實是迫於無奈……」

    「……」

    大太監高和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宗衛費崴、曹量二人伸手攔下了他。

    無奈之下,高和唯有返回鳳儀宮,向趙弘潤回稟。

    正如趙昭所猜測的那樣,當大太監高和返回鳳儀宮的側殿時,趙弘潤還真站在窗口,稍稍打開幾寸窗戶,窺視著殿外趙昭等人的動靜,神色頗顯焦慮。

    「陛下。」高和輕聲喚道。

    「他還是不肯離開?」趙弘潤問道。

    「奴婢無能。」高和苦笑著說道:「任憑奴婢如何勸說,睿王始終不肯聽勸離開。」

    從旁,皇后羋姜捧著一杯茶坐在桌案旁,聞言平靜地說道:「會不會是他根本不信你果真是抱恙在身呢?」

    「這一點都不好笑!」趙弘潤白了一眼羋姜。

    「是麼,臣妾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說罷,羋姜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走向殿外。

    見此,趙弘潤有些意外,還以為是羋姜要幫自己勸退趙昭,有些歡喜地問道:「你有辦法勸退六哥?」

    羋姜停下腳步,回頭過來瞧了一眼趙弘潤,平靜地說道:「不,臣妾只是想起,有幾株藥苗得去照顧……」

    趙弘潤目瞪口呆地看著羋姜走遠,隨即帶著幾分怨氣地抱怨道:「這個女人……我立她為後幹嘛?!」

    「呵呵……」大太監高和哪敢在這個話題上插嘴,只能在一旁訕訕賠笑。

    不得不說,皇后羋姜還真是心口如一的女人,她既然說是照顧那幾株藥苗,還真是去做這件事了,在經過殿外時,也只是跟趙昭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就彷彿趙昭是否在這鳳儀宮靜坐示威,與她毫無關係,反而是趙昭一行人在看到羋姜時,頗為尷尬。

    於是乎,就只剩下趙潤與趙昭兄弟二人,一個站在殿內的窗戶口,時不時地窺視著殿外那位兄弟的動靜;一個則正襟危坐於殿外,時不時地用眼睛掃視四周,尤其是那些虛掩的窗戶,希望能看到那些陛下的影子。

    就這樣,兄弟倆僵持了下來。

    足足等了有幾個時辰,一直僵持到午時前後,趙弘潤在殿內悵然嘆了口氣,吩咐大太監高和道:「去,將睿王請到偏殿來。」

    大太監高和如釋重負,在接了聖諭後連忙來到殿外,對睿王趙昭說道:「睿王,陛下有請。」

    睿王趙昭聞言微微一笑,在起身正了正衣冠後,神色肅穆地跟著高和來到了鳳儀宮的側殿。

    「你贏了。」

    在看到趙昭時,趙弘潤帶著幾分懊惱,沒好氣地說道。

    然而聽聞此言,趙昭卻搖了搖頭,鄭重地說道:「不,只是陛下顧唸著兄弟之情而已。」

    這話說得沒錯,若非趙潤顧念與趙昭的兄弟之情,他大可晾著趙昭,反正到最後肯定是趙昭撐不下去。

    這也正是趙昭此刻心中頗為感動的原因。

    可能是聽了趙昭這話,趙弘潤的心情稍微有所改善,抬手邀請前者一同在殿內坐下。

    「就一定,要回齊國麼?」

    在坐下後,趙弘潤凝視著趙昭許久,正色問道。

    趙昭沉默了片刻,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正如愚兄當時所言,我還是拋不下齊國……齊國如今的局勢很艱難。」

    「不是有把握打敗楚國麼?」趙弘潤笑著說道:「憑藉那……技擊之士!」

    「……」趙昭愣了愣,微笑著說道:「不曾想,弘潤你在大樑,然而齊國的事卻仍瞞不過你。 」說到這裡,他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弘潤,依你之見,技擊之士如何?」

    「呵。」

    趙潤哂笑一聲。

    不可否認,當鴉五將「技擊之士」的存在消息以書信的方式送到趙弘潤手中時,趙弘潤亦一度頗為吃驚,覺得這次齊國的迴光返照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居然抵擋住了楚國號稱百萬的軍隊。

    但吃驚歸吃驚,趙弘潤卻一點也不羨慕。

    要知道,技擊之士的本質乃是僱傭兵,其本身對齊國的留戀羈絆極小,待打完這場仗、領了那些重賞之後,那些技擊之士便會離散;相比之下,魏國付出同樣的金錢,卻能打造出似魏武軍、商水軍、鄢陵軍這些精銳軍隊,這些軍隊的士卒,要麼皆是魏國本土人士,要麼是已經移居到魏國的他國人士,跟魏國的羈絆很深,在加上這些年來魏國朝廷幾次提高士卒的待遇,使得魏國的士卒幾無後顧之憂,因此方能在戰場上豁出性命去與敵人廝殺。

    就好比商水軍,在最近與韓國的戰爭中幾乎折損一半,但依舊以頑強的鬥志,正面迎擊韓國的軍隊,逼得當時的韓軍主帥樂弈只能動用「代郡重騎」這張最後的底牌,這才導致了韓軍最後的潰敗。

    反過來說,若非是商水軍如此堅韌,換做其他軍隊,可能早已在樂弈的北燕軍面前潰敗,而在這種情況下樂弈投入代郡重騎,那麼,魏國很有可能遭遇遠比當年上黨戰役慘敗更為慘淡的敗局。

    倘若說在趙弘潤眼裡,似魏武軍、鄢陵軍、商水軍、山陽軍這等真正屬於國家的軍隊,才稱得上是可以依靠的力量,那麼齊國的技擊之士,在他眼裡不過是亡國之兵——它消耗了齊國許許多多的金錢,卻只能讓齊國多苟存一時。

    說得簡單點,這次齊國靠金錢僱傭技擊之士逃過了亡國的命運,那麼下次呢?下次依舊花費巨大資金,來對抗楚國的軍隊?

    要知道,楚國徵召軍卒,在以往的情況下只需要一袋米糧。

    因此,若齊、楚兩國繼續以這種方式僵持下去,趙弘潤可以保證,齊國會越來越虛弱,待等到這個國家的經濟被拖垮,再也支付不起龐大的金錢僱傭那些技擊之士時,那麼,這個國家就將面臨覆亡。

    想到這裡,趙弘潤淡淡說道:「技擊之士,弱國之兵。」

    趙昭愣了愣,原以為趙弘潤是在諷刺齊國的軍隊難以保衛國家,才弄出技擊之士這種僱傭兵性質的軍隊,但在仔細琢磨之後,他忽然醒悟,眼前這個兄弟口中的「弱國」,應該是「使國家虛弱」的意思。

    而這一點,恰恰與他不謀而合。

    但尷尬的是,如今的齊國,只能依靠這招苟延殘喘,否則,怕是齊國早已被楚國覆滅。

    『……或許,是被大魏覆滅。』

    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兄弟,趙昭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平心而論,當初趙弘潤駐兵十萬於韓國鉅鹿一帶,齊國也並非從始至終不知情,只是他們不敢妄動而已——南邊的暘城君熊拓,就已經讓他齊國招架不住,誰還敢招惹當時駐軍在鉅鹿的魏公子潤?

    姑且不論其他人,當時趙昭便猜到了趙潤這位兄弟的意圖,因此,他才會主張投入精銳軍隊給予楚軍重擊,一方面固然是挫敗楚軍的氣焰,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在旁虎視眈眈的魏軍明白,他齊國尚有一戰之力。

    否則,若齊國在楚軍面前節節敗退,搞不好連駐紮在鉅鹿的魏軍都會趁虛而入,搶在楚軍面前攻陷臨淄——這才是萬萬不想面對的劫難!

    好在事情還算順利,雖然耗資巨大,但徵募組建起來的技擊之士,最終還是擋住了楚國的軍隊,或許正因為如此,眼前這位兄弟才會放棄攻略齊國,一門心思地去打擊韓國。

    「弘潤所言大善。」

    在聽了趙弘潤對技擊之士的評價後,趙昭點點頭,誠懇地問道:「卻不知,弘潤你是否有辦法,緩解此事?」

    趙弘潤聞言看了一眼趙昭,笑著說道:「六哥,這你可僭越了。……我就算有主意,也不會資敵是不是?」

    「齊國並非是大魏的敵人!」趙昭正色說道。

    趙潤哂笑一聲,若非是看在趙昭的面子上,他肯定是要出言諷刺幾句的:就憑今日的齊國,還妄想成為他魏國的敵人?拜託,要不是這些年來他魏國攻陷的土地暫時還未能消化,以他魏國的實力,如今完全可以吞併齊國。

    不過此刻當著趙昭的面,趙潤自然要給予這位兄弟幾分面子,淡淡說道:「不,齊國是敵人。」

    「弘潤……」趙昭一臉遲疑地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就見趙潤抬手打斷了他,正色說道:「我敬重齊王僖,也敬重六哥你,還有兩位嫂子,但……齊國是敵人!」說到這裡,他咧嘴笑了笑,補充道:「自當年那個狂妄自大的田鵠,在我面前說了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後,我就一直惦記著要給齊人一個教訓……這次算齊國走運,韓國的反擊遠比我想像的更激烈,以至於我大魏的軍隊被拖在韓國,縱使如今戰勝了韓國,亦暫時無力復徵齊國,否則,我肯定會讓那些自大的齊國明白一個道理,如今這個時代,唯我大魏屹立於中原之巔!」

    聽著趙弘潤最後那句豪情萬丈的話,趙昭既感覺到一種彷彿心有餘榮的喜悅,亦難免因為齊國的處境而感到心情莫名的沉重。

    「弘潤,我齊國如今願意奉大魏為霸主……」

    「太遲了!」

    趙弘潤搖了搖頭,看著趙昭說道:「倘若是其他齊國的使臣,我甚至連見他的興趣都沒有。但看在六哥的面子上,我姑且還是說句實話……我大魏暫時沒興趣參與齊楚兩國的戰爭,近幾年我大魏的國策,只是發展國力,進一步壓制韓國,但倘若齊國有朝一日招架不住楚國的軍隊,那麼,齊國到時候將面對的,或許並非只有楚國……這也正是我不希望六哥再返回齊國的原因。」

    趙昭聞言默然不語,在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換了一種語氣說道:「弘潤,以愚兄之間,大魏姑息楚國,未見得不是養虎為患。楚國疆域寬廣、人口眾多,只是往年國內的貴族只顧著橫徵暴斂,不思民生,但據愚兄所知,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卻是一位志向頗遠之人,若他勵精圖治,修生養息、厲兵秣馬,待有朝一日,必定會成為大魏的勁敵。」

    「六哥這是要為齊國說項?」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眼下在我面前的,莫非是齊國左相趙昭?」

    趙昭聞言面色一滯,在苦笑了一聲後說道:「弘潤莫要取笑愚兄,且靜心聽愚兄幾言……」

    趙弘潤淡淡一笑,聽著趙昭的講述。

    趙昭的觀點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勸說魏國「聯弱擊強」而已:在齊國已遠遠不是魏國對手、也無法再對魏國造成威脅的情況下,不妨聯合齊國打擊有崛起跡象的楚國,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將威脅扼殺在搖籃裡。

    如此一來,魏國始終能安安穩穩地坐定中原霸主的位置,無論齊國或者楚國,都無法對魏國造成威脅。

    不可否認,此時暗中扶持齊國與楚國為敵,這倒還真符合魏國的利益,而相對地,齊國也能從中獲利——對於魏齊兩國而言,這是雙贏之策。

    但凡事都有利弊,扶持齊國,就意味著與楚國決裂,雖然楚國確實是魏國將來的潛在威脅。

    然而,目視著趙昭那期盼的目光,趙弘潤卻搖了搖頭,說道:「六哥,你明白的,我大魏與楚國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決裂的……可能我大魏只能與楚國保持二十年的和平,在此之後,崛起的楚國或許會垂涎中原霸主的位置,但即便如此,我大魏也不會在此刻與楚國決裂,因為我大魏,同樣需要那二十年的發展時間。因此……齊國出局。」

    不是他不給趙昭面子,關鍵在於,相比較齊魏兩國,眼下明顯是魏楚兩國的關係更密切,雖然趙弘潤從魏國的利益出發,並不希望看到楚國徹底吞併齊國,但在真正發生這件事前,他必然會站在楚國這邊,換取楚國對魏國的承認與支持——說白了,齊國已經被他視為籠絡楚國的犧牲品。

    這個時候與齊國化解干戈,又因此與楚國出現裂痕,這對於魏國而言毫無利益。

    當日,趙潤、趙昭兄弟二人在鳳儀宮的偏殿內聊了許久許久,最終,趙潤並未能說服趙昭留在大樑,而趙昭,也未能說服趙潤改變對待齊國的外交態度。

    但通過這次的交談,他們彼此間也明白了對方的為難之處。

    在最後的最後,趙潤神色複雜地對趙昭說道:「六哥此去齊國,無異於飛蛾撲火,在我看來,齊國註定無法抗拒楚國……縱使此次齊國可以苟延殘喘,但下次呢?」

    他倒是不擔心日後楚軍打敗齊國後,那些楚軍兵將會對他這位六哥做什麼,畢竟,哪怕是看在他趙潤的面子上,楚暘城君熊拓也會善待趙昭與他家眷,趙弘潤最擔心的,莫過於這位六哥很有可能在齊國覆亡時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雖然趙潤內心並不希望楚國吞併齊國,但魏齊兩地相隔千餘裡,他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齊楚兩國的戰事不是?

    然而趙昭卻頗有信心地說道:「只要大魏不介入齊楚之爭,齊國未見得就會敗亡於楚國之手……」

    「靠那些技擊之士?」趙弘潤撇嘴哂笑道。

    「非也!」

    趙昭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正如賢弟所言,技擊之士終歸是外力,想要抗拒楚國,終究還得憑藉齊國自身。……事實上在我看來,此次戰事的失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弘潤你說的,以往的齊人,過於自負,自認為齊國仍然是岳父尚在時的那個齊國……此次失利,正好叫齊人痛定思痛,拋棄曾經那些榮譽,正視眼前的危難……」

    看著趙昭離去的背影,趙弘潤悵然嘆了口氣。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就差將趙昭這位六哥軟禁起來,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阻止趙昭返回齊國。

    不得不說,那年趙昭攜妻室嫆姬回訪魏國,當時趙弘潤在大樑城外十里亭為其送別時的預測是非常準確的:此番離去,這位六哥他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再返回魏國了。

    次日,在趙潤的默許下,趙昭帶著妻妾嫆姬、田菀,帶著兒女趙梁兄妹以及母親烏貴嬪,踏上了返回齊國的旅途。

    當時,僅有寥寥數人趕來送別,比如趙昭的摯友何昕賢、以及如今在吏部就職的前吏部尚書賀枚的孫子賀崧等等,皆是當年雅風詩會的老友。

    除此之外,就只有宗府宗正趙元儼的長子趙弘旻。

    在見到趙昭時,趙弘旻的表情頗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說道:「弘昭,家父對你的決定極為氣憤,盛怒之下還說要將你在宗譜中除名……你就真的不能留下來麼?」

    「二伯那樣說的嗎?」

    趙昭忍不住苦笑起來。

    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他二伯趙元儼,那是一位非常看重趙氏一族以及國家的長輩,自然無法理解他趙昭棄魏國與趙氏一族,前往投奔齊國的行為——這位二伯能忍住不派宗衛羽林郎將其抓捕,關到宗府的靜慮室作為懲戒,這已經是高抬貴手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趙昭抬頭看向大樑方向。

    彷彿是猜到了趙昭的心思,何昕賢在旁小聲說道:「賢弟是在等陛下麼?依我看,陛下這回恐怕是不會來相送了……」

    從旁,賀崧也撇撇嘴說道:「哪有大魏之君相送齊國之臣的道理?」

    看得出來,他對趙昭的決定亦頗為不滿。

    然而就在此時,忽聽一陣馬蹄之響,眾人定睛一瞧,原來是禁衛軍將領穆青領著一隊禁衛軍匆匆而來。

    『不會是那位陛下改變主意,欲將趙昭抓捕回去吧?』

    在眾人猜測之際,只見穆青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份絹帛遞給趙昭。

    趙昭攤開一看,卻見上面只寫著「祝齊相一路順風」幾個字。

    『祝齊相……麼?』

    趙昭搖搖頭自嘲一笑,拱手向諸人告別。

    他知道,待今日之後,曾經的兄弟倆,或就將成為敵人。

    但他並不後悔,既然當年岳父臨終託孤於他,那麼,他就絕對不能坐視這個國家被楚國所覆滅。

    為此,他願意再次做出犧牲。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23:53
第141章:興安二年

    六哥趙昭的離去,固然讓趙弘潤感到非常失望,但其實日子卻依舊照樣過。

    興安二年的四月至六月,魏國境內各郡增設了今年的恩科,這次考舉,乃是由禮部右侍郎何昱主持,又一次為魏國提供了許許多多的年輕俊傑。

    目前魏國的大局勢,前昭武年間所生的人,正逐漸被文德年所生的年輕人所取代,就比如大理寺卿正徐榮,這位老爺子在五月初時,向朝廷上奏乞老,並舉薦了大理寺少卿「楊愈」接替他的位置。

    按照歷來的規矩,作為魏君的趙弘潤在再三挽留之後,最終同意了徐榮的上表,並在朝會中提拔少卿楊愈出任大理寺卿正一職。

    記得在此期間,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對工部尚書孟隗等幾人玩笑,說想當年的時候,他們這一代被稱之為朝中的年輕人,日後的頂梁,可如今,他們卻成了朝中年紀最大的一批。

    其實不止大梁朝廷,事實上地方官府的官員也陸續出現更替,年邁的官員離職,而由有才能的年輕人頂替其位置,這過程雖然難免讓人感到有些傷感,但相應地,魏國的官府機構也因此變得年輕化,具有拚勁與活力。

    七月初時,朝廷出台了對地方官員的政績考評標準,今年的政績考評標準是「架路」與「墾田」兩塊,簡單地說,就是各地方郡縣境內的道路與田地的情況,將作為該地方官員的政績考評標準——達不到朝廷標準的地方縣令將會被撤換。

    雖然這條例未免有點硬性指標的嫌疑,但考慮到魏國目前正全力在國內鋪設道路網,少許的弊端,朝廷還是在容忍範圍內的。

    當然,這「少許的弊端」,指的是地方官府為了達到大梁朝廷的硬性指標,在稍稍耽誤其他建設的情況下全力鋪設道路,並非是指弄虛作假,謊報政績。

    不過話說回來,地方官員就算想要弄虛作假,這次也毫無辦法,畢竟今年可不止一個朝廷府衙盯著這塊,除了吏部、御史台外,天策府左都尉高括、右都尉張啟功,皆關注著這件事,甚至於就連魏君直掌的拱衛司,也派出了拱衛司御衛,到地方各郡縣視察進度,最大程度上保證了趙弘潤可以清楚得知地方上的道路施工情況。

    截止於八月時,「大梁-鄭城」地段的軌道馬車率先鋪設而成,因為鄭城大致位於「三川郡」、「潁水郡」兩地的中心,朝廷有意將鄭城的地位拔高至與大梁平起平坐的位置,作為全國路網的幾個樞紐之一。

    在這條軌道馬車正式投入使用時,鄭城的貴族、百姓紛紛出城觀瞧,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輛輛裝載著貨物的馬車在軌道上疾馳如飛。

    大梁至鄭城,直線距離堪堪一百六十里,而實際距離則超過兩百五十里,甚至還要多,但是距在場施工的工部官員所稱,依靠著這種軌道馬車,他們可以大約一日到一日半左右,從一座城池趕到另外一座城池。

    當聽說此事後,鄭城的貴族與百姓大為震驚。

    一位鄭氏子弟當場表示不信,此人乃是現吏部尚書鄭圖的堂弟,與太后王氏那一支「泫氏王氏」又存在有聯姻,他表示毫不相信工部這種鬼話。

    據他所言,他往年前往大梁時,就算騎馬也需要五六日的工夫,而且這還是在著急趕路的情況下。

    對此,在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也沒有辯解的意思,索性就叫那名鄭氏子弟,還有其餘幾名鄭城的貴族子弟嘗試乘坐這種軌道馬車。

    事實證明,那些工部官員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通過頻繁在中途更換拉乘之馬的措施,那幾名貴族子弟,確確實實是在十二個時辰左右,就從鄭城抵達了大梁,驚地這些目瞪口呆,直呼難以置信。

    為了取信於民,測試這條軌道馬車的工部官員們,也邀請了這條道路上沿途縣城內德高望重的老者乘坐這種軌道馬車,畢竟這條軌道馬車日後朝廷可是要收費的,多一個人朝廷就多一份收入。

    在工部的『宣傳』下,這種神奇的軌道馬車逐漸在鄭城傳開。

    其實事實上,魏國此前早已有了五條軌道馬車,分別是大梁連接河東汾陰、河內山陽、商水郡商水縣、三川雒城等等,但由於這幾條軌道馬車被朝廷與成陵王趙燊等國內的大貴族把持,以至於在國內名聲不顯,哪怕是知情者也僅僅只知道有這麼個事物,且不知具體如何。

    但這次,朝廷卻是確確實實將軌道馬車呈現在鄭城人的面前,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皆被這個神奇的事物所震驚。

    甚至於,就連附近縣城的百姓,在聽說此事後,也紛紛湧到鄭城,希望一睹這種神奇的事物。

    話說回來,倘若說鄭城的貴族與平民只是圖個新鮮,那麼鄭城的商賈,則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機。

    事實上,鄭城有不少商賈其實早已試用過這種軌道馬車,比如他們在三川、商水縣往返做生意的時候。

    毫不誇張地說,在試過軌道馬車之後,誰還願意像以往那樣,老老實實地用尋常的馬車託運貨物?——相同的時間從大梁出發,別人借助軌道馬車,數日內往返大梁與三川,而若是沿用以往的運輸辦法,這數日之內,可能連雒城都到不了,這意味著什麼,但凡是有些頭腦的商賈都清楚。

    於是乎,在鄭城百姓還處於觀望態度的時候,鄭城的商賈們,第一時間跟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搭上了線。

    不得不說,當鄭城開通了軌道馬車後,這座城池的面貌彷彿一下子就變得不同了,在短短一兩個月內,便有許多以往難得瞧見的商品貨物湧入鄭城的市集,使得鄭城的市集迅速變得興旺起來。

    而鄭城當地的特產,彷彿也一下子變得促銷起來。

    事實上,這並不關乎鄭城的特產究竟好不好賣,關鍵原因在於運輸的花費,魏國的許多商賈已經被水運以及軌道馬車養刁了,自然不肯再像以往那樣,花費巨大人力物力馱運貨物。

    打個比方說,雖然楚國的珍珠這些年在三川已不像之前那樣好賣,但勝在商水縣至三川的運輸便宜啊,一船的珍珠,哪怕價格再賤也能有很大的利潤。

    更別說如今水運還能直通秦國的咸陽,在秦魏兩國結盟、且稱霸河西的情況下,這條商路簡直就是一本萬利。

    雖說以往相比較之下鄭城更近,但因為運輸困難,誰樂意往返跑這座城池?

    繼鄭城開通軌道馬車之後,在當地施工的工部官員,迅速將這條軌道馬車的維護移交給了兵部轄下的駕部,著急於以鄭城為中心,以向四周輻射的方式增設軌道馬車,比如西邊的「陽城」、西南方向的「陽翟」、東南方向的「長社」,最終一路修到三川郡與商水郡,在連接現有道路網的同時,激活魏國境內整片的道路網。

    當然,這目前還只是一個構思,想要確實落實這件事,沒個三五年工夫,可能看不出有什麼成果。

    主要還是人手不足。

    說到人手,在魏國大梁朝廷的默許下,川雒聯盟的綸氏部落,與南陽、宛地的羯族人取得了聯繫,用一部分魏國淘汰下來的武器裝備以及新產的米糧,從移居到當地的羯族人手中換取了許多的巴人奴隸。

    這些巴人奴隸,很快就被投入到魏國的各項建設工程中,為魏國的建設作出了不小的貢獻。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大梁朝廷私底下購入這些巴人奴隸以促進國內各項建設的進度以外,這些巴人奴隸的售眾面很小,可能是因為巴奴不如胡奴高大,也有可能是因為魏國的貴族、尤其是趙氏王貴仇視巴人的關係。

    而除了巴奴以外,南陽羯族人也向魏國輸入了一些巴國的特產,比如巴蜀特產的蟲蠟,立刻被列入貢品的名單,原因就在於這種蟲蠟製作而成的蠟燭,在燃燒時不會產生黑煙,不會燻黑宮殿內的建築,且價格遠遠低於蜂蠟。

    除此之外,南陽羯族人也通過川雒聯盟,向魏國流通一些巴蜀當地的其餘特產,比如絲綢、茶葉、礦石等等,基本上都是他們搶掠巴人所得的東西,而魏國亦通過川雒聯盟,相對應地輸出一些米糧、食鹽、武器、裝備等等,暗地裡扶持南陽羯族人繼續與巴人交戰。

    雖說南陽羯族人與魏國確實有過那麼一段不愉快的日子,但正所謂沒有永遠的敵人,在合適的利益下,就算是曾經彼此為敵的,也能再次成為不錯的合作夥伴——就好比南陽羯族人,在魏國眼裡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打手,或者捕奴人。

    總得來說,魏國在興安二年裡風平浪靜,不像十幾年前夾在韓國與楚國這兩個國家之間戰戰兢兢,這段和平的日子,使得國內魏人對王族的認可與忠誠日漸提高。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朝廷推行的行策,確確實實地讓國內的平民得到了利益。

    形象地比喻,目前魏國正在熬製一鍋肉湯,朝廷吃肉,在實在吃不下的情況下,也不介意讓素來啃骨頭的貴族們叼走兩塊肉,而這些國內貴族在忙著咽肥肉的同時,也不介意丟幾塊骨頭給一直以來喝湯、甚至連湯都喝不上一般民眾,讓他們嘗嘗肉骨頭的滋味。

    三個階層,目前都很滿意。

    不得不說,出現如此和諧局面,實在是少見,但仔細想想,這倒也並不奇怪,因為這鍋肉湯夠充足,或者說,魏國的資源足夠,足夠國內三個階層來分。『PS:作者知道有一種矛盾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我覺得魏人目前還沒到這個思想境界,因此基本上不存在仇富心理。』

    九月份的前後,秦少君嬴瓔乘坐著藍田君贏謫用來運載玉石的船隊,在闊別魏國大半年後,再次返回了大梁。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當日晌午,秦少君嬴瓔就跟叔父藍田君嬴謫一同闖到了皇宮——確切地說,是藍田君嬴謫在沿途一個勁地勸說這位脾氣不太好的侄女。

    「你居然將我大秦當槍使!」

    在甘露殿的書房內,秦少君嬴瓔氣憤地衝到趙弘潤面前的案几,雙手一拍案几,整個人稍稍前傾,頗具霸氣地瞪著趙弘潤,配合她那略顯中性的容貌,不知情的宮人還以為這位秦國的少君與他們陛下發生了什麼矛盾。

    呃,事實上其實也差不多。

    看了一眼站在殿門附近一臉尷尬的大太監高和,又看了一眼面前這位氣憤的側室,趙弘潤張了張嘴,說道:「唔……請進。」

    秦少君悶悶地看著趙弘潤,半響後才低聲說道:「我沒跟你說笑,趙潤……」

    「喂喂。」

    在旁,藍田君嬴謫表情古怪地勸說道:「少君,怎麼可以如此跟你的夫君說話呢?身為婦」

    「叔父請閉嘴!」秦少君橫了一眼藍田君嬴謫,不客氣地打斷了後者的話。

    藍田君嬴謫張了張嘴,居然說不出什麼話來,一臉尷尬地站在旁邊,只是在心底暗自嘀咕:這丫頭在嫁人後,怎麼感覺脾氣更差了?莫非真是因為至今尚未有子嗣導致?

    嘀咕之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眼前這位魏國的年輕君王,能夠容忍其夫人如此無禮——哪怕是在藍田君嬴謫看來,秦少君的行為也是非常失禮的。

    「趙潤,我大秦到底是不是大魏的盟國?!」直視著趙弘潤的眼睛,秦少君悶悶地問道。

    「當然。」趙弘潤笑呵呵地說道:「我們不是拉過勾的麼?」

    聽聞此言,藍田君嬴謫在旁不禁笑了出聲,然而在被秦少君瞪了一眼後,他立刻就收了笑容。

    「我沒有跟你說笑的意思……」

    在狠狠瞪了一眼叔父藍田君嬴謫後,秦少君將目光再次轉向眼前的夫君,不悅說道:「既是盟國,為何魏國提前終止了與韓國的戰爭?」

    「那是因為魏國軍隊的糧草支撐不住了。」藍田君嬴謫在旁替趙弘潤解釋道。

    「……正是如此。」趙弘潤攤了攤手。

    隨即,他站起身來,伸手撩了撩秦少君額角一絲凌亂的鬢髮,隨即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問道:「怎麼了,少君?是路上累了麼?怎麼火氣這麼大?不如先去沐浴,我讓膳房為你準備一份你喜歡的甜羹?」

    「我、我跟你說正事呢,不、不許這樣……」

    丈夫那溫柔的話語,讓秦少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又是羞澀又是生氣地從趙弘潤手中將手抽回來。

    她很氣憤,每回她生氣的時候,眼前這個傢伙就故意溫柔親暱地對待她,讓她有火發不出,偏偏她內心還蠻吃這一套,縱使生氣,也只能生自己的氣,太沒出息,幾句甜言蜜語就被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主導。

    「是韓國的嗎?秦國與韓國的戰爭不太順利?」拍了拍秦少君的手,趙弘潤笑著問道。

    有些臉紅的秦少君白了一眼趙弘潤,稍稍掙紮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能將手從趙弘潤的手中抽出來——或者說,她其實並沒有用力。

    「是不太順利。」

    見秦少君三下兩下就被趙弘潤平息了怒氣,藍田君嬴謫一邊暗挑拇指,一邊聳聳肩說道:「不過不要緊,只要有仗打,那幫人就不會亂。」

    說起來,秦國的國情也是叫人匪夷所思,其他國家都是頻繁作戰導致民間怨恨,唯獨秦國,國家不打仗反而會引起國內民眾的不滿。

    這也難怪,畢竟秦國若不對外開戰,這將引起一些列的事,比如說,黥面卒無所事事,整日遊手好閒給地方治安添亂,再比如那些處於社會底層的平民沒有機會通過軍功提高社會地位等等,這些都是軍功爵制導致的弊端。

    好在近幾年來,秦國在魏國的幫助下,在秦嶺一帶開闢了梯田,大大提高了墾田的數量,總算是稍微緩解了一些壓力,但由於根基尚淺,秦國還是需要通過戰爭來消耗國民過度旺盛的精力,順便搶掠其他國家的物資來滿足國內的需求。

    也正是這個原因,似藍田君嬴謫這等秦國的王族,目前對於他秦國與韓國的戰爭並不怎麼關心——只要有仗打,國內民眾就不會亂,國家就不會亂,這就足夠了。

    至於這場戰爭是否能夠打贏,其實如今的秦國貴族還真是不太在意,畢竟他們從與魏國的貿易中取得的利益,不見得就比通過戰爭手段得到的利潤少。

    當然,懷有這種心思的,大多數都是像藍田君嬴謫這種不知進取的王族,似秦少君嬴瓔、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人,當然還是希望能為國家開疆闢土。

    奈何韓國雁門郡的守將李睦著實能耐,牢牢紮根雁門郡,佔據地利優勢,連番擊退秦國的軍隊,叫秦國對其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二十萬秦軍,打不下雁門?」

    趙弘潤饒有興致地問道:「據我所知,雁門的李睦,就只有幾萬兵力吧?」

    其實他還是很看好黥面軍的,相比較黥面軍,齊國的技擊之士算什麼?

    「不止幾萬了。」

    藍田君嬴謫雖然不太在意軍事,但作為秦國嬴姓王族子弟,他多少還是瞭解一些情況的:「去年七八月的時候,韓國就向雁門、太原兩地增兵了……韓國的勁弩,給我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趙弘潤恍然地點點頭。

    不可否認,韓國的軍工基礎確實不俗,其國內工坊打造的弩具,哪怕比較魏弩也不會遜色多少,這也正是即便韓國此番戰敗,趙弘潤卻依然警惕韓國再度崛起的原因——相比較過氣的齊國,韓國才是那隻『瘦死的駱駝』。

    「說到勁弩……」藍田君嬴謫好似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這次我前來貴國,我國大王希望潤殿下——哦,不對,如今應該稱作魏王陛下——希望陛下能為武信侯的軍隊打造一批勁弩,否則李睦借助勁弩之利,卡住山間關隘,我軍難以寸進。」

    「沒問題。」趙弘潤爽朗地答應下來,隨即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之色:「不過……」

    藍田君嬴謫很懂得看眼色,立刻就拍著胸口說道:「陛下放心,其中的花費,我咸陽一力承擔,絕不會使貴國吃虧就是了。」

    「爽快!」

    趙弘潤笑了笑,吩咐大太監高和道:「派人知會兵鑄局,令其立刻騰出幾個流水線,為我大秦的軍卒鑄造弩具。」

    「是,陛下。」大太監高和躬了躬身,將身後的一名小太監派往了兵鑄局。

    「除此之外,可能還需要貴國為我國籌集一批糧草。」藍田君嬴謫隨後又補充道。

    「糧草啊……」趙弘潤沉吟了片刻。

    其實糧草的問題也不大,因為自今年開春之後,魏國多達四五十萬的軍隊,便已經在河西、河套、河東、河內等地開墾軍屯田,今年的糧食產量,必定會比往年更多;再加上今年他魏國並無戰爭,米糧消耗並不嚴重,倒是可以或賣或借一部分給秦國——雖然趙弘潤原本打算將這些糧食儲藏在全國各地的大型糧倉內,畢竟他父皇生前積累二十年的儲糧,這些年來早已被他揮霍一空,使得魏軍暫時失去了持久征戰的能力。

    想了想,趙弘潤說道:「待等今年秋收之後,朕可以援助貴國一部分,當然,那個……」

    「明白、明白。」藍田君嬴謫連連點頭。

    在旁,秦少君聽得心中有些不忿:那個可惡的傢伙,明擺著就是拿他秦國當槍使,達到其持續削弱韓國的目的,但無論咸陽那邊,亦或是他叔父藍田君嬴謫,似乎皆未嘗對此有所不滿。

    雖然說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不涉及私情,但好歹你也稍微照顧一下我秦國嘛。

    悶悶不樂之餘,秦少君在旁說道:「你當真打算姑息韓國?據我大秦派往韓國的細作回報,韓國這一年來亦是積極建設國內,你小心養虎為患!」

    「哦?」

    趙弘潤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頭,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韓國那隻瘦死的駱駝,即便在與秦國開戰的情況下,仍有餘力發展國內建設?

    倘若此事屬實,那還真是要針對一下。

    不過在趙弘潤看來,並不需要針對韓國,只需要針對韓王然即可——比如說,通過某個計策,將韓王然的身體搞垮。

    只要韓王然一倒,韓國將幾無威脅可言。

    眯著眼睛思忖了片刻,趙弘潤吩咐大太監高和道:「傳令禮部,朕要派人出使韓國,令其多選幾人,朕要親自篩選。」

    「你莫非想出了什麼辦法?」秦少君好奇地問道。

    只見趙弘潤徐徐踱步來到窗口,看著窗外庭院那棵樹上幾隻嘰嘰喳喳的飛鳥,淡淡一笑。

    「過於勤勉的君王,往往死得早……」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0:00
第142章:魏使訪韓

    興安二年九月中旬,魏國使臣「唐沮」、「范應」二人,在跋涉了足足兩個多月後,終於抵達了韓國如今的新都,「薊城」。

    「兩位尊使,前邊便是薊城。」

    在抵達薊城時,一路上護衛唐沮、范應等人的一支兩百餘人的韓國軍隊中,那名隊率走上前來,指著近在咫尺的都城對前二者說話。

    在這話時,這名隊率的目光彷彿是惡狠狠地瞪著唐沮、范應,但奇怪的是,卻並未作出任何失禮的舉動,彷彿是敢怒不敢言。

    見那名隊率的態度很差,於是,在此人領著那隊韓軍士卒離開後,唐沮低聲詢問范應道:「范兄,咱們是哪裡得罪了那些韓卒麼?」

    「對!」范應仰著頭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韓國新都,隨口答道。

    見此,唐沮臉上閃過幾絲困惑,詫異說道:「奇怪了,這一路上,並未得罪那些韓卒啊……」

    「因為我倆是魏人。」

    瞥了一眼唐沮,范應哂笑著說道:「別忘了,韓國去年剛剛敗於我國之手,其舊都如今還在我大魏的掌控下……」

    「哦哦。」

    唐沮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我一路上無意間做了什麼讓對方不快的事。」

    「嘿!」

    范應笑了笑,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賢弟莫非還打算與那些韓卒交朋友麼?」

    說罷,他瞥了一眼那些韓卒離去的方向,冷哼一笑,淡然說道:「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得護送你我至此,我倆若是掉了一根寒毛,這隊韓卒絕活不成!」

    聽聞此言,唐沮亦是點了點頭。

    不約而同地,二人皆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心中莫名的自豪與滿足——他們的背後,有一個強大的魏國作為後盾!

    不多時,便有先前去跟薊城守城衛士交涉的隨從來到了二人身邊,對唐沮與范應二人說道:「兩位大人,城門的衛長已經檢查過我等的公文,允許我等入城。」

    「唔。」

    唐沮、范應二人點點頭,在城門口那些韓軍士卒那夾雜著畏懼與憎恨的複雜目光中,昂首挺胸邁步走入了城內,自有城門口的幾名韓卒為他們帶路,指引到城內的驛館。

    在前往驛館的途中,唐沮、范應二人仔細打量著這座薊城,腦海中頓時湧現出有關薊城的情報。

    薊城,原本乃是韓將漁陽守秦開鎮守的邊防重城,但因為前年至去年韓國在與魏國戰爭中戰敗,被迫割讓舊都邯鄲換取魏國平息怒火,故而不得已遷都至此。

    與舊都邯鄲相比,薊城的繁榮遠遠不如,至少在唐沮、范應看來,如今這座韓國的都城,充其量也就是魏國「鄭城」、「山陽」、「安邑」的程度,雖然也能稱得上是大城,但跟大梁、商縣、川雒、博港這種超一流的繁華城池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嘿,上黨戰役之後,韓人怕是萬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

    打量著城內的建築,范應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語氣,私下與唐沮說道。

    「范兄慎言。」

    唐沮低聲提醒了一句,但不能否認,他在心底還是挺認可范應這句話的。

    「魏韓上黨戰役」,這是發生在唐沮與范應二人父輩、甚至是祖父輩的戰爭,在那場戰爭之後,魏人在韓人面前就始終抬不起來頭來,可如今嘛,風水輪流轉,這種揚眉吐氣般的感覺,讓唐沮與范應二人都感到十分痛快。

    大概半個時辰後,在幾名韓卒的指引下,唐沮、范應二人來到了城內的驛館。

    那是一座明顯是由尋常宅府改建而城的驛館,而且看起來半新不舊,大概是為了縮減開銷,在原有府邸基礎上隨便翻新了一下導致。

    「兩位尊使,裡面請。」

    得知魏國的使者來到,驛館內的韓官立刻迎了出來,雖然態度談不上有多麼熱情,但至少做到了不失禮。

    只是這座驛館,讓范應與唐沮都不是很滿意,在人面前笑容可掬,但在外人離開之後,就忍不住在房間內抱怨起來——什麼破地方!

    「此地不可與壽郢相比啊……」

    唐沮在房間內的四周轉了一圈後,搖搖頭說道。

    一直以來,楚國在中原都有種「落後貧窮」的假象,但事實上,楚國並不貧窮,甚至於,楚國的貴族比魏國的貴族還要富有。

    而唐沮當初出使楚國王都壽郢時,更是親身經歷:他在楚國的王都壽郢,得到了彷彿魏國大梁般的生活條件。

    『……』

    范應看了一眼唐沮,隨即有意無意地說道:「……亦不可與咸陽相比。」

    與楚國的處境相似,秦國在逐步被中原所認知的同時,也難免被扣上了貧窮落後的帽子,但事實上,當「魏國-咸陽」貿易開通之後,極大的刺激了咸陽的市場,使得這座城池發展迅猛。

    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一心希望通過戰爭來奪取財富的秦國貴族們,如今差不多都跟藍田君嬴謫一樣,到處尋找礦脈。

    可能那些秦國貴族們背地裡還在暗暗偷笑:那幫中原人太傻了,居然願意用金錢換取他們秦國隨地可見的石頭(玉石)。

    在這種大趨勢下,目前還惦記著為國家開疆闢土的,除了秦王囘、秦少君等寥寥幾位王族外,恐怕也只有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那些純粹的統兵將軍了——秦國的貴族,忙著在與魏國的交易中賺錢哩。

    因此,姑且不論其他縣城,至少咸陽發展地還是非常迅猛的,故而倒也並未讓當初出使秦國的魏使范應失望。

    「吱嘎——」

    門被推開了,一名使團的隨從走入屋內,向唐沮、范應二人稟告道:「兩位大人,據此驛館內的人說,他們已經將兩位大人到來的事上稟韓王,不日……兩位大人?」

    說了半截,這名隨從才感覺到屋內的氣氛稍稍有些古怪,唐沮、范應這兩位大人,各自站在屋內的一側,彼此用難以描述的目光對視著,彷彿在無聲地爭執著什麼。

    「仔細想想,范兄除了出使過秦國咸陽以外,並未去過其他地方……」

    「呵呵呵,說得賢弟好似去過除楚國壽郢以外的地方似的……」

    「……」

    「……」

    在那名隨從不解的目光下,唐沮、范應二人對視著,半響後,卻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是的,在使臣這一塊,他們都還是稚鳥,什麼時候能代表魏國出訪天下各國呢?

    看著唉聲嘆氣的唐沮、范應二人,那名隨從張了張嘴,片刻後卻選擇偷偷轉身離去。

    而與此同時,韓王然在城北的王宮內,亦得知了「魏使唐沮、范應幾人抵達薊城」的消息,皺著眉頭尋思著這兩名魏使的來意。

    畢竟這兩名魏使的背後,乃是魏公子潤——哦,不對,如今該稱作魏王趙潤。

    『……好端端的,那趙潤突然派兩名使者造訪我大韓,究竟所為何事?』

    韓王然憂心忡忡地在書房中踱步。

    他不能不慎重對待,畢竟他韓國目前還在與秦國開戰,若魏國違背承諾介入了這場戰爭,那他韓國的處境就會變得極其糟糕——雖然他心底並不相信那個素來言出必踐的趙潤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來。

    想來想去,韓王然還是召來了馬括、韓晁、趙卓三人,讓這三人明日負責將唐沮、范應那兩名魏國使臣接到王宮。

    次日,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便乘坐馬車來到了城內的驛館,待唐沮、范應二人沐浴更衣後,將其接上馬車,前往王宮。

    在乘坐馬車的途中,唐沮與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交談著,而范應作為副使,則坐在靠窗的位置,時不時地撩起簾子張望馬車外的街道。

    見此,韓晁與趙卓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因為範應的舉動,明顯是在窺視這座城池的發展狀況,這種事又豈能瞞得過他韓晁、趙卓?——他們出訪魏國的時候,也這麼幹。

    從某種意義上說,在這個時代,他國的使者也兼職細作、密探的任務,只不過這個身份是合法的而已。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馬車在城內的王宮宮門前停下。

    在走下馬車後,唐沮、范應二人四下打量著。

    在他們眼中,眼前這座王宮似乎是新建的,但可能是因為施工時間較為倉促,以至於在許多地方並不完善,就比如那堵連接宮門的宮牆,那真的只是一堵圍牆,絲毫不見浮雕的影子——按理來說,為了體現出王宮,宮牆外應該由工匠精心雕琢,就像邯鄲的韓王宮那樣。

    似乎是看出了唐沮、范應二人的心思,韓國禮官韓晁咳嗽一聲,略顯尷尬地解釋道:「這座王宮,事實上今年三月才開始動工,是故有些地方尚不完善,讓兩位見笑了。」

    唐沮、范應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其實很是痛快,但嘴上當然不能這樣講:「哪裡哪裡,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就能大致落成這樣一座宮殿,貴國的工匠著實厲害。」

    「呵呵。……請。」

    「請。」

    不得不說,從今年的三月到如今九月,短短六個月的時間想建成一座王宮,這純粹是痴人說夢,這不,在唐沮、范應進入這座王宮之後,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這座宮殿目前大致只是一個空殼而已:本該種滿植被的花園,如今只是一片雜亂的土地,而宮內的建築,也大多只是剛剛搭建起框架而已。

    甚至於,當唐沮、范應來到王宮的時候,那裡還有許多韓國工匠正在施工。

    此時宮內,唯一落成的,就只有正中央的正宮,據韓晁、趙卓介紹,目前韓王然就居住在這裡——前殿宣政,後殿居住,偏殿處理政務。

    作為堂堂韓國君王而言,著實顯得有些寒酸。

    不多時,馬括、韓晁、趙卓三人便將唐沮、范應二人領到了偏殿,也就是韓王然目前的書房,兼處理政務的地方。

    在進入這座偏殿的時候,唐沮、范應注意到殿內有許多宦官、小吏捧著奏章等物進進出出,心下頓時微微一凜。

    其實在此行之前,新君趙潤就在召見他倆時就已經透露過,說韓王然是一位非常勤勉的君主,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大王,兩位魏使到了。」

    暫且請唐沮、范應二人侯在殿外,馬括率先進殿稟告。

    看得出來,在批閱了好一陣子的奏章後,韓王然顯得頗有些疲倦,用手指揉了揉了額頭太陽穴後,點點頭說道:「請兩位魏使入殿。」

    「是!」

    馬括抱拳而退,退出殿外後對唐沮、范應二人說道:「兩位尊使,請!」

    唐沮、范應二人點點頭,在對視一眼後,整了整衣冠,一前一後邁步走入了殿內,朝著殿內的韓王然拱手問候:「魏臣唐沮、范應,拜見韓王陛下!」

    「兩位尊使多禮了。」韓王然微微一笑,抬手請唐沮、范應在殿內東側的席位中就坐。

    而馬括、韓晁、趙卓二人,則自行到西側的席位中坐下。

    在彼此坐定之後,韓王然微笑著問道:「據寡人所知,去年八月下旬,貴國的公子潤繼承了正統,可惜寡人今年年中才得知此事,趕不及送上賀禮,還望那位新君莫要見怪才好。」

    「韓王陛下言重了。」

    唐沮、范應二人笑笑說道。

    說來也奇怪,雖然魏、韓兩國這些年來打生打死,但韓王然與魏王趙潤,卻全然看不出有什麼生死仇恨的樣子,甚至,就連韓晁、趙卓、馬括等人,亦能與唐沮、范應談笑風生。

    甚至於,韓王然還堂而皇之地在臣子面前講述他很敬重「魏王趙潤」的事,更引為平生知己,讓唐沮與范應暗地裡都暗暗咋舌:他倆也想不到,韓王然與他們魏國的那位新君,居然有那樣深厚的交情。

    「說起來,繼位之後,那位新君每日就忙得不可開交了吧?」

    韓王然帶著幾分自嘲,隨口問道。

    『……』

    唐沮、范應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隨即,後者微笑著說道:「可不是嘛,我大魏當代君王,稱得上是歷代中最為勤勉的君主,每日雞鳴而起、月隱而息,躬親於政務,方使我大魏的國力,日益增強。」

    『……』

    韓王然張了張嘴,原本渾不在意的目光中,逐漸浮現幾分凝重之色。

    半響後這才幹笑著說道:「想不到,寡人那位摯友,竟然如此勤勉……」

    強顏歡笑的他,此刻憂心忡忡。

    他原本還指望趙潤在擊敗他韓國之後驕傲自滿,好使他韓國有趕超的機會,但據唐沮、范應這兩名魏使所言,趙潤居然那般勤勉,絲毫沒有驕傲的意思。

    不自覺地,韓王然耳邊彷彿響起了當初他與趙潤分別時後者的那句話: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而此時,唐沮亦暗暗關注著韓王然的面色,見後者面色稍稍有些難看,又補充道:「我國陛下嘗言,君之賢昧,與國家息息相關,君若閒、則國家興亡;君若昧,則國家敗亡。……我國陛下嘗以此自戒,不敢有半分懈怠,畢竟……」

    他環視了一眼殿內,忽然收了聲,但相信在場的眾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得不說,唐沮與范應的話,引起了韓王然、馬括、韓晁、趙卓幾人的劇烈情緒。

    不過相比較韓王然的凝重,韓晁、趙卓二人則稍稍有些茫然。

    因為憑著他們對魏王趙潤的瞭解,後者不像是會如此勤勉的人啊——魏王趙潤在他倆心目中的形象,更像是那種發號施令的霸主向君王,他們無法想像那般形象的趙潤每日伏身於政務的景象。

    「此言大善,不愧是吾之摯友。」

    韓王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乾笑著稱讚道:「有這等明君雄主,相信中原再無人能撼動貴國……可喜可賀。」

    說到這裡,他眼珠微轉,試探著問道:「不知今年,貴國在做些什麼呢?」

    「這個……」

    唐沮與范應對視一眼,笑笑說道:「也沒什麼大事。」

    「哦?」馬括笑著插嘴道:「遷都三川雒城,不算大事?在全國境內鋪設軌道馬車,這不算大事?」

    『韓國果然派了不少細作盯著我大魏一舉一動……』

    在彼此對視一眼後,唐沮與范應二人故意露出了有些難看的表情。

    見此,韓王然立刻不痛不癢地斥責馬括道:「馬括將軍過於魯莽了。」

    其實通過潛伏在魏國境內的那些細作、密探,韓王然也早早得知了魏國的某些行動,並且對此暗暗鬆了口氣。

    畢竟,無論魏國決定遷都雒城也好,在全國境內鋪設軌道馬車也罷,這都是耗時極久的大工程,魏國在這方面投入人力物力越多,就越發證明他們不會隨意介入他韓國與秦國的戰爭——這就足夠了!

    而此時,范應卻皺著眉頭,不依不饒地盯著馬括問道:「這位將軍,何以得知「軌道馬車」之事?莫非貴國竟向我大魏派遣了細作麼?」

    「絕無此事!」

    韓晁立刻出言辯解道:「此事是由我國的商賈傳回國內,據那些商賈所言,貴國的軌道馬車頗為便利……我國大王乃聖明之主,豈會似韓虎、韓武一眾般,破壞韓魏目前的和睦?」

    而從旁,趙卓亦當即接話,大力稱讚軌道馬車的便利,意圖轉移話題,總算是將這件事揭過去了。

    又聊了一陣子後,韓王然終於問起了唐沮、范應二人此番前來的目的。

    「……不知兩位尊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聽聞此言,唐沮在跟范應對視一眼後,拱手說道:「回稟韓王陛下,我等此番前來,乃是為會盟一事。」

    所謂會盟,即各國君王或代表間的會面,一般情況下是幾個弱小國家為了抵禦大國侵略而聯合,但有時也被大國用來脅迫其他國家的、一種炫耀實力與地位的手段。

    『……魏國,迫不期待要行使作為「中原霸主」的權力了麼?』

    韓王然微微皺了皺眉。

    所謂「中原霸主」,這絕非只是一個虛名那麼簡單,一般情況下,只要其他中原國家響應霸主國的號召,那麼,霸主國就能以極小的代價去討伐某個國家。

    打個比方說,若是趙潤看韓國不爽,他隨便扯個藉口,就能號召中原其他國家一同打擊韓國,倘若某個國家不願跟隨魏國,那麼就立刻被打入韓國這邊的隊伍。

    而就目前來說,秦國、楚國、衛國基本上都會響應魏國的號召,而齊、魯兩國也未必敢忤逆魏國,因此,倘若魏國以中原霸主的名義討伐韓國,韓國還真沒辦法抵擋,只能再次品嚐戰敗。

    當然,這指的是正常情況下,而事實上,中原諸國未必會齊心協力。

    「不知貴國欲討伐哪個國家?」

    韓王然內心有些緊張地問道:「莫非是齊?」

    聽聞此言,唐沮立刻解釋道:「韓王陛下誤會了,我大魏並不打算討伐哪個國家,甚至於,我國陛下覺得,這場波及整個中原的混戰,至今已持續到了第三年,給天下蒼生造成了巨大的困擾,因此,我國陛下希望能呼籲各國彼此克制,結束這場戰爭……」

    「……」

    韓王然張了張嘴,隨即便在心中暗自鄙視趙潤:這傢伙實在是太無恥了!

    不過,這與他韓國的利益倒並無衝突,甚至於有利。

    想了想,韓王然笑著問道:「卻不知,貴國能否從中周旋,說服秦國停止與我國的戰爭呢?」

    唐沮搖搖頭說道:「此事敝人做不得主,到時候,還得由貴國的使者自行與秦國使臣交涉。」

    韓王然愣了愣,終於才明白過來:感情魏國只是提供了一個他們各國使者間彼此溝通交涉的機會而已。

    再仔細一想,韓王然頓時就明白了趙潤的真正目的:這廝只不過是想借此事,徹底坐實魏國作為中原霸主地位的事實而已。

    可不是嘛,倘若天下諸國皆響應了魏國的所謂呼籲,派重要臣子前往魏國,這豈非是變相地坐實了魏國這個中原霸主的地位?

    在韓王然看來,趙潤這只是在炫耀力量、威懾諸國,其餘什麼呼籲不呼籲的,全是屁話!

    但即便明知如此,奈何形勢比人強,容不得韓王然不低頭。

    「善!……寡人願意派人前往大梁會盟。」

    當晚,韓王然難以入睡,腦海中反覆迴響著唐沮、范應二人稱讚趙潤勤勉的讚美。

    『……趙潤那般勤勉,我大韓豈非終日報仇之日?不行!寡人要振作起來!……既然他趙潤勤勉實國,那寡人就要比他更勤勉!』

    想到這裡,無心睡眠的韓王然,索性翻身坐起,穿上衣袍走向偏殿,繼續處理政務。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00:22
第143章:魏使訪韓(二)

    次日,擔任宮廷衛卿之職的馬括,照舊前往薊宮。

    衛卿,顧名思義即是衛戎(軍)的長官,職權與魏國的衛尉或者衛將軍類似,但在官階上超過後兩者,尤其是在韓國目前仍然並未設置太尉的情況下,衛卿的權限非常大。

    不過目前嘛,馬括每日的任務除了巡視薊城的防衛以外,就是監督在薊宮施工的那些工匠們,督促他們盡快修繕這座宮殿,免得被人看笑話。

    然而今日當馬括來到薊宮後,他卻忽然聽宮內的內侍稟報,說韓王然昨日夜不能寐,竟然在薊宮的正宮偏殿,處理了一晚的政務。

    聽說這個消息,馬括大為驚愕,連忙急急匆匆趕到正宮的偏殿。

    果不其然,待等他趕到正宮偏殿時,韓王然仍在伏案處理政務,以及對韓國接下來的發展做以規劃。

    「大王?」馬括走上前去。

    韓王然抬起頭來,滿臉倦色地看了一眼馬括,隨即笑著說道:「馬括啊,你看寡人所擬的這條政令如何?……寡人有意在「浴水」兩岸增設墾田,挖渠引水灌溉,此事若成,可大大降低漁陽郡的糧食壓力。」

    馬括低頭看了一眼韓王然所擬寫的那道政令大概,但更多的心思還是在眼前這位陛下身上,他皺著眉頭問道:「大王,發生了何事?據臣所知,大王一宿未曾闔眼。」

    韓王然沉默了片刻,在揮揮手遣退殿內的宦官與小吏後,站起身來走向窗口,期間口中說道:「昨夜,寡人難以成眠,索性就起來處理政務…… 」

    「這……」馬括微微皺了皺眉,猜測道:「莫非是因為那兩名魏使所說的話?」

    韓王然雙手扶著窗櫺,深深吸了幾口清晨那清新的空氣,隨即憂心忡忡地說道:「趙潤此人,著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奇才,論武略,寡人不如他,論文韜,寡人亦不如他,與他相比,寡人唯一的長處就只有克己勤勉而已……」

    「大王,您太過自薄了。」馬括在旁勸說道:「不說微臣,申相亦對大王您讚不絕口,申相前後輔佐兩任先王,難道他還會看走眼麼?」

    韓王然聞言不禁苦笑起來。

    不可否認,在如今的韓國宮廷,無論是以申不駭、張開地為首的文臣,還是以暴鳶、秦開為首的武將,皆對他寄託厚望,甚至於在私底下將他與其大伯韓王簡相提並論,認為他韓然日後終能成為像「先王韓簡」那樣的賢明君主,引導韓國恢復榮光,成就一番霸業。

    事實上,韓王然哪怕在當初作為傀儡的時候,也始終懷揣著這個宏遠的抱負。

    但奈何他的對手太強大了……

    曾經的魏公子潤、如今的魏王趙潤,在韓王然看來,這個對手簡直是無懈可擊——既有雄才偉略,又懂得勤勉實國,這樣的對手,要如何才能戰勝?

    唯有勤勉!

    比那趙潤更加勤勉!

    聽了韓王然發自內心的話,馬括為之默然。

    事實上當日在聽那兩名魏使說魏王趙潤每日雞鳴而起、月隱而息時,他當時的面色也很難看,不過現在想想,相比較他,眼前這位年輕的君王觸動更大。

    想了想,他勸說道:「大王,勤勉雖佳,但若是因此虧損了身體,卻是得不償失……」

    韓王然聞言擺了擺手,輕笑著說道:「對上那趙潤,寡人唯一還有幾分自信的,恐怕也只有勤勉兩字了……既然他能堅持下來,那寡人亦能!」

    二人正聊著,忽然有一名內侍入殿稟報導:「大王,昨日入宮的那兩名魏使,今日又來求見,此刻正在宮外等候。」

    韓王然點點頭,在遣退那名內侍後,吩咐馬括道:「你去將那二人帶入宮中,寡人去梳洗一番。」

    「是!」馬括應聲而退。

    大概過了一炷香工夫,馬括便將魏使唐沮、範應二人迎到了這座偏殿。

    此時,韓王然前去後殿梳洗尚未回來,唐沮、範應二人遂好奇地詢問馬括道:「馬括將軍,莫非韓王陛下還未起身?」

    馬括沒有想那麼多,便如實說道:「昨夜大王無心睡眠,索性便在偏殿處理政務,方才得知兩位尊使前來拜見,顧及儀容,是故到後殿沐浴更衣,還請兩位尊使稍等片刻。」

    「哦哦——」

    唐沮、範應二人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在馬括沒有註意到的情況下,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眼眸中隱隱浮現出幾分彷彿計謀得逞的得意。

    待等宮內的內侍奉上茶水,唐沮、範應又坐在偏殿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才瞧見韓王然在幾名宦官的跟隨下徐徐走入偏殿。

    「讓兩位久等了。」

    在邁步走入偏殿之後,韓王然笑著告罪道。

    見此,唐沮、範應二人連忙起身,拱手相應,口中連說豈敢、豈敢。

    待等韓王然走到王座坐下之後,唐沮拱手道明了來意:「韓王陛下,我二人今日是特地來向陛下您辭行的。」

    韓王然愣了愣,有些意外地問道:「兩位這麼快就要歸國?」

    唐沮微笑著回答道:「我二人已完成使命,不敢耽擱……」

    「這……」韓王然皺眉說道:「兩位尊使千里迢迢趕來薊城,寡人尚未為兩位擺酒洗塵……此事若傳揚出去,天下人還以為我韓人不懂禮數。不如這樣,兩位尊使再住兩日,容寡人一盡地主之誼,介時兩位再回國,如何?」

    「這個……」唐沮與範應對視了一眼,二人臉上皆露出幾分為難之色。

    見此,韓王然故意板著臉說道:「難道兩位嫌我薊城破舊,不願久留不成?」

    在旁,馬括亦怪聲怪氣地幫腔道:「幾頓酒席,我國還是請得起的。」

    聽聞這君臣二人的話,唐沮苦笑著解釋道:「韓王陛下誤會了,我二人豈敢輕賤貴國、輕賤韓王陛下?我國陛下嘗言,天下諸國,他誰都不懼,唯獨韓王陛,是他心中大患……」

    「咳!」

    範應在旁咳嗽一聲,打斷了唐沮的話,同時用眼神示意了一眼後者。

    此時唐沮彷彿這才意識到失言,當即緘口不言。

    不過唐沮這話落到韓王然耳中,韓王然非但不生氣,反而心中隱隱有些歡喜——畢竟魏王趙潤視他為心腹大患,這豈不是變相證明了他的才能?

    「哦?寡人的那位摯友,果真如此認為麼?」哈哈一笑,韓王然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家君主還說了些什麼?」

    唐沮、範應面色訕訕,扭扭捏捏不肯實話相告。

    甚至於,範應非常突兀地轉移了話題:「聽馬括將軍所言,韓王陛下昨晚不曾安歇,一直在這宮殿內處理政務?」

    見範應轉移話題,韓王然也不惱怒,點頭笑道:「吾之摯友那般勤勉,寡人又豈可落後?」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玩笑道:「待過幾日兩位尊使回國,替寡人向貴國的君主傳句話,論勤勉,寡人可不會輸給他!」

    然而聽了這話,唐沮、範應二人相視一眼,臉上卻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見此,韓王然心中感到奇怪,遂好奇問道:「兩位尊使莫非認為寡人不如貴國的君主勤勉?」

    「那倒不是。」範應笑笑說道:「論勤勉,韓王陛下與我國陛下並駕齊驅,皆是勤勉克己的君主,但是效率嘛……」

    「效率?」韓王然不解地問道。

    「即指在一定時辰內,做成更多的事。」唐沮在旁解釋道。

    「哦哦。」韓王然誤將「效率」這個詞當成是魏國特有的方言,倒也沒有在意,納悶地詢問道:「兩位尊使莫非覺得寡人做事的這個……這個效率,不如貴國君主?」

    唐沮笑而不語,而范應則帶著濃濃的自豪與敬仰,笑著說道:「難道韓王陛下不曾聽說,我國陛下,自幼過目不忘、走馬觀碑,又能一心數用,手中揮筆,口中施令,耳內聽詞,有條不紊、分毫無差!」

    「……」韓王然張了張嘴,簡直難以置信。

    可仔細回想,在他這些年所蒐集的有關於「魏公子潤」的軼事中,還真有這方面的故事。

    就比如在魏國民間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八王奪趙禮立言」的故事中,就曾講述過:八王趙潤在十四歲時,曾在僅僅看過一遍的情況下,便將前太子趙禮為立言而著的書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反污前太子趙禮竊文剽書,以此破壞了後者立言一事。

    這個軼事,韓王然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他此前萬萬沒有想到,趙潤的這份天賦異稟般的才能,用在正途,竟是如此的叫人……沮喪。

    『……難道他一日就能抵我數日麼?』

    韓王然心中咯噔一下,原本好不容易打起的鬥志,險些被擊潰。

    不過話說回來,越是如此,韓王然越想更多地瞭解趙潤,不是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麼?——只有越是瞭解你的敵人,才有機會去想辦法擊敗他!

    正因為如此,韓王然此前才會希望唐沮、範應這兩名魏使能在薊城多留幾日,好讓他套出更多有關於趙潤的現況,事無鉅細,這些皆可成為他日後打敗趙潤的線索。

    於是乎,在當日韓王然設宴款待唐沮、範應二人時,他故意使眼色給馬括,讓馬括想辦法頻繁給唐沮、範應灌酒,以便灌醉二人,套問消息。

    在馬括的盛情勸酒下,唐沮、範應二人果然被灌得酩酊大醉,醉意朦朧之際,按照韓王然心中所想,將趙潤在宮中的生活起居以及處理政務的狀況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我國陛下他啊,一日內最起碼有八個時辰呆在垂拱殿處理政務,有時夜深,索性就在垂拱殿下榻,為此,羋後與後宮內的諸妃,多有抱怨……」

    「……最為人敬重的,莫過於我國陛下在身染病症時,猶念及國事,嘗言,國家乃先王所託,不敢懈怠,有段日子,太醫署的醫師,就日日夜夜侯在垂拱殿外……好在陛下他年輕力壯,些許小疾,很快就痊癒了……」

    聽著唐沮、範應醉醺醺地講述魏王趙潤平日裡的情況,韓王然聽得津津有味,一邊引為知己,一邊則暗暗憂心:趙潤才華出眾,又如此勤勉,他韓然要如何才能趕超。

    可惜的是,唐沮、範應二人似乎酒量不大,很快就喝地爛醉如泥,無法再正常對話,因此,有些遺憾的韓王然只能叫人將唐沮、範應送回驛館。

    他當然不會想到,明明看似喝得爛醉如泥的唐沮、範應二人,在回到驛館之後,在四下並無外人的情況下,立刻就清醒了過來,相視而笑。

    他們頗為得意:憑韓國的酒水,也能灌得醉他們?這些韓人難道不知,他魏國禮部官員的第一個考驗,那就是酒量麼?

    連喝酒都喝不過別人,還妄想進禮部本署、出使他國?

    相視笑罷之後,唐沮低聲對範應說道:「陛下囑咐的事,大多都落實了,這下真該辭行了。」

    「還差一句。」範應點點頭說道:「明日你我再去面見韓王,到時候你我……」

    說著,他在唐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唐沮連連點頭。

    次日,唐沮、範應再次前往薊宮求見韓王然。

    昨晚韓王然倒是歇息了,這也難怪,畢竟整整兩日一宿勤勉處理政務,縱使韓王然身強力壯,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但可能是被魏王趙潤的勤勉事蹟刺激到了,韓王然在僅僅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的情況下,又早早起來處理政務。

    還別說,由於心中抱持著「趕超趙潤、趕超魏國」的堅定信念,縱使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韓王然依舊精神抖擻。

    片刻後,唐沮、範應便得到了韓王然的召見。

    在見到韓王然後,唐沮一臉苦笑地說道:「韓王陛下,今日我二人非走不可了。」

    此時韓王然還想著從這二人口中套出更多有關於魏王趙潤的事,哪肯輕易放他二人走,於是聞言笑著挽留道:「兩位尊使何必如此著急歸國?雖我薊城不如大樑繁華,但也有大樑不曾有的風景,再者,薊城特有的「栗酒」,更是益氣健脾、厚補胃腸的珍物,寡人可不是誇口,天下栗酒大多出自我大韓,而漁陽栗酒,更是栗酒之中的珍品。兩位尊使難得來我薊都,可不要錯過了。」

    聽聞此言,唐沮、範應二人臉上露出幾分嚮往之色。

    不能否認,韓王然還真沒有誇口,漁陽栗酒還真是難得的酒中珍品,不是說它有多麼好喝,而是此酒確實有益氣健脾、厚補胃腸的功效,因此,魏國的內侍監也時常前往博浪沙港市採購此酒,為趙潤與後宮的諸妃預備著。

    相比較上黨酒,漁陽栗酒的價格可不低,雖然唐沮、範應二人作為禮部官員,還不至於買不起,但頓頓暢飲,確實是財力難以支持。

    然而最終,唐沮、範應二人還是婉言回絕了韓王然的好意。

    見他二人去心堅決,韓王然不禁有些納悶,好奇問道:「兩位尊使急著歸國,莫非還有要事?」

    「要事倒沒有。」唐沮搖搖頭,解釋道:「只是國內朝廷最近規章較為嚴謹,我二人不敢因私廢公。」

    在旁,範應笑笑說道:「我國陛下亦那般勤勉,我等臣子,又豈可偷懶懈怠?」

    聽聞此言,韓王然心情凝重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既然兩位去意已定,寡人也就不做挽留了,這樣吧,今日寡人設宴為兩位送行,兩位喝了這頓酒再啟程可好?」

    「算了算了。」

    唐沮、範應連連擺手,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彷彿是在為他們昨日喝得酩酊大醉而後怕不已。

    見此,韓王然也不勉強,遂點點頭允許唐沮、範應二人就此離開薊城、返回魏國。

    看著唐沮、範應二人離去的背影,韓王然忍不住喃喃說道:「上行下效……」

    在他看來,正因為魏王趙潤那般勤勉,因此魏國的臣子才會亦這般恪守本職,而如此一來,這個國家就會變得越來越強盛。

    這對於他韓國而言,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坐了片刻後,韓王然忽然吩咐道:「馬括,叫人宣上將軍暴鳶,以及韓晁、趙卓三人進宮。」

    「是!」

    馬括抱拳而退。

    大概半個時辰後,韓晁、趙卓二人便來到了薊宮。

    在向韓王然行過禮後,韓晁問道:「不知大王召喚,所為何事?」

    韓王然說道:「寡人還召見了暴鳶上將軍,待等上將軍到了,寡人再與你等細說。」

    韓晁、趙卓二人點點頭。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工夫,韓國上將軍暴鳶便來到了偏殿,向韓王然抱拳行禮。

    在招呼暴鳶在殿內一側的席位中坐下後,韓王然看了一眼殿內暴鳶、馬括、韓晁、趙卓四人,將魏使唐沮、範應二人此來薊城的目的說了一遍——主要是說給暴鳶聽,免得這位上將軍雲裡霧裡。

    「魏國有意在大樑籌辦諸國會盟一事?」

    在聽到這件事後,暴鳶微微皺起了眉頭。

    彷彿是猜到了暴鳶的心思,韓王然平靜地分析道:「上將軍不必多慮,此次魏國主持會盟,與我大韓無關,說到底,那趙潤只不過是想炫耀武力,使中原諸國臣服於他,至少在名義上臣服於他。」

    頓了頓,他又說道:「這件事,寡人有意拜託上將軍。」

    聽聞此言,暴鳶立刻抱拳領命:「是! ……卻不知末將何日啟程?」

    「倒也不急。」

    韓王然擺擺手說道:「據那兩名魏使所言,會盟的日期定於來年開春之後,不過考慮到薊都前往大樑旅途不便,上將軍還是儘早動身。」

    「是!」暴鳶點了點頭。

    「此番前去魏國大樑,韓晁、趙卓兩位愛卿與將軍同行。」韓王然指了指韓晁、趙卓二人,隨即叮囑道:「此去大樑,寡人囑咐三件事。其一,嘗試與秦國的使者交涉,儘可能說服對方,結束秦國與我大韓的戰爭,若是秦國索要好處,你三人自行商議,但倘若秦人貪心不足,則作罷此事……雖然與秦的戰爭,拖累了我國的發展,但我大韓還不至於淪落到向邊陲夷國妥協的地步。」

    韓晁與趙卓點點頭,將此事記在心中,畢竟上將軍暴鳶不懂交涉,最終這件事還得落實到他們倆身上。

    「其二,設法打探魏國目前的現狀,以及日後幾年內的動作。」韓王然神色一凜,沉聲說道:「雖然此次魏韓之爭,我大韓慘敗,但寡人並未氣餒。遙想當年,魏國敗於我國手中,失去上黨,三川亦被陰戎所竊取,但魏王趙偲知恥而後勇,勵精圖治二十餘年,終於在趙潤這一輩,擊敗了我國。……既然魏國可以由弱變強,我大韓也可以!」

    頓了頓,他又說道:「而想要擊敗魏國,陰謀詭計只是旁門左道,其中關鍵,還是在於我大韓能否破而後立,在國力上追上魏國……魏國目前正在大力建設國內,爾等此去魏國需要留意,若得知有什麼適用於我國的政令,記在心中,如此我國可效仿魏國,不至於被魏國遠遠甩在後頭。」

    韓晁、趙卓二人點了點頭。

    相比較與秦國使者交涉,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至於第三件事,即想辦法與魏國結盟……既然暫時無法戰勝這個龐然巨物,那麼就設法成為他的盟友,總而言之,只要不牽扯我國,不妨暫時虛與委蛇,聽之、任之、從之,以待日後!」韓王然正色囑咐道。

    聽完這最後一段話,殿內眾人心中皆有些不是滋味。

    想當年,他韓國泱泱大國,西南打壓魏國、東南與齊國爭雄,儼然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強國。

    可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只能卑微地向魏國示好,換取寶貴的發展自身的機會。

    但再不甘心、再不是滋味,也沒有辦法,如今他韓國唯有韜光養晦,收斂一切會引起魏國警惕的鋒芒,悶頭髮展自身,靜靜等候擊敗魏國的機會。

    兩日後,韓國派上將軍暴鳶擔任使節,韓晁、趙卓二人擔任副使,踏上了前往魏國王都大樑的旅途。

    而與此同時,齊、楚、衛、魯、秦、越等國,亦相繼收到了魏國的消息,且因為「會盟」之事,各有思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00:23
第144章:各國反應

    魏興安二年九月前後,就在唐沮、范應二人出使韓國的期間,魏國亦向齊國與魯國派遣了使者。

    這兩名魏使,由魏國禮部官員「李興」、「於安」二人擔任,前者出使齊國、後者出使魯國,論資格,這二人還在唐沮、范應之上。

    從魏國前往魯國以及齊國,自然要比前往韓國目前的新都薊城順便地多:從大梁出發後,只需在博浪沙河港或者祥符港乘坐船隻,沿著「梁魯渠」順流而下,便可抵達魯國的王都曲阜以及齊國的王都臨淄,根本無需像唐沮、范應二人出使韓國那樣,車馬勞頓整整兩個月餘。

    值得一提的是,既然走梁魯渠這條水路,那麼自然會經過魯楚兩軍的戰區——即「寧(寧陽)曲(曲阜)戰場」。

    但由於船隻上懸掛著「魏」字旗幟,非但楚軍對這支船隊秋毫無犯,就連魯國的軍隊也不敢阻攔,只能裝作沒看到,任憑魏國的船隊經過自己王都的水域。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這支乘載著魏國使者的船隊,曾在曲阜一帶停泊,出使魯國的魏國使者「於安」在此地下了船,徑直前往拜會魯王,闡述來意。

    跟韓王然得知魏國派遣使者前來時的情況類似,魯王公輸磐在得知魏國使者抵達曲阜後,心中也難免有些惶惶。

    這不奇怪,畢竟目前整個中原,還處在一片亂戰當中,唯獨魏國超脫於外,隔岸觀火。

    說實話,這種局面確實十分少見,畢竟在中原歷史中,各國極少極少會默認某個國家遠離戰亂、而其餘國家卻在打生打死,按理來說,無論是「五國聯合」的齊魯,還是「四國聯盟」的楚國,想來都不會希望魏國超脫戰爭,趁著這段時間抓國內建設。

    但事實上,楚國並不希望魏國介入中原東部的戰爭,在楚國眼中,齊魯兩國是即將夾到他們嘴裡的肥肉,他們當然不希望魏國這時候突然冒出來,搶走一部分利益;而齊魯兩國呢,在魏國以巨大優勢打敗韓國的情況下,又豈敢主動招惹魏國?

    這種種,就造成了魏國這個中原目前最強大的國家,卻有機會超脫於戰爭的罕見局面。

    但今日,已有快一年按兵不動的魏國,突然派來了使者,這讓魯王公輸磐心中有些惶惶,誤以為魏國在經過將近一年的歇整後,準備再次興兵介入中原東部的戰爭——這對齊魯一方的「五國聯合」是非常不利的。

    但即便心中惶惶,魯王公輸磐還是接見了魏國的使者於安,畢竟於安的身背後是魏國,是已經登基為君的那位魏公子潤,魯王不敢不給這個面子。

    然而出乎魯王公輸磐意料的是,此番魏使於安的來意,既非是勸告他魯國臣服或投降,更非是仗著強大的國力敲詐勒索,魏使於安只是提出了一樁有關於「會盟」的事宜。

    儘管魯王公輸磐遠不如韓王然那般天資卓越,但他終歸當了幾十年的魯國君主,韓王然想得到的事,他當然也想得到。

    這不,他立刻就猜到了魏國的意圖:炫耀武力、威懾諸國。

    相比較最壞的結果,這個結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叫人送魏使於安到城內的驛館歇息之後,魯王公輸磐立刻派人叫來了兒子「公子興」,以及他非常信任的老臣「季叔」。

    待等公子興與老臣季叔皆來到之後,魯王公輸磐向二人講述了魏使於安到來的目的。

    對此,季叔一點兒也不感覺意外,相反地,他認為魏國的這個動作非常明智。

    他頗有些惆悵與感慨地說道:「這即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可不是嘛,在魏國擊敗韓國、而魯國卻至今未曾擊退楚軍的情況下,魯國根本不敢違背魏國的意志,唯有向魏國臣服,也就是說,魏王趙潤不費一兵一卒,也並未消耗任何米糧,就臣服了魯國,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莫過於此。

    不過,派遣前往魏國大梁,作為他魯國的代表呢?

    魯王公輸磐原本想親自前往,畢竟他跟魏國那位年輕的君主還有幾分交情,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公子興說道:「父王,這次請讓兒臣前往大梁。」

    魯王公輸磐心中一驚,正要拒絕,卻見公子興說道:「如父王方才所言,魏國只不過是欲借此事威懾諸國,炫耀武功,達到稱霸中原的目的,因此,兒臣此去大梁,並不會有什麼危險。」說到這裡,他由衷地說道:「兒臣認為,兒臣作為儲君,應當擔挑起國家的重擔。」

    聽聞此言,季叔對公子興讚不絕口,隨即,他轉頭對魯王公輸磐說道:「大王,不如就讓老臣陪公子一同前往大梁吧,至於國內,小兒季文、季武雖不成器,但就目前楚軍的攻勢而言,倒也能支撐,更何況,還有那桓虎在……」

    「唔——」

    魯王公輸磐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允許了此事。

    還別說,魯國近階段的戰況,要比之前樂觀了許多,一方面是因為投奔魯國的賊將桓虎此人確實不簡單,居然能擊敗楚國的將領、新陽君項培,隨即聯合曲阜對楚國上將軍項末的軍隊展開兩面夾擊,以將近二十萬的兵力夾攻項末麾下七八萬軍隊,讓後者一度受挫於曲水;而另一方面,在今年的五月,齊國在琅琊郡對楚軍展開了此戰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一次反擊,雖然並未一舉擊潰楚公子暘城君熊拓麾下的幾十萬大軍,但也成功地讓楚軍吃了好幾場敗仗,這件事讓魯國更有底氣。

    只要齊國不倒,那麼他們魯國依舊有保全國家、驅逐楚軍的希望。

    當然,前提是中原西部的魏國莫要伸手介入這邊的戰場,否則,齊魯兩國怕是沒什麼機會能在魏楚聯軍的攻勢下倖存。

    因此,此番他魯國非但要派人前往魏國王都大梁參加那所謂的會盟,甚至於還要做好委曲求全的準備——只有討好魏國,使魏國無心干涉中原東部這邊的事,他魯國乃至齊國,才有繼續存在的機會。

    而大概兩日後,另外一位魏國使臣李興,亦抵達了齊國的王都臨淄。

    跟韓王然、魯王磐這兩位君主的反應相似,齊王呂白在得知魏使李興前來拜會時,心中亦莫名的惶恐不安,急急忙忙派人將剛剛回到臨淄不久的姐夫趙昭請來,陪同他一同接見魏使李興。

    「左相,你在魏國時,可曾聽到什麼風聲?」

    在見到姐夫趙昭時,齊王呂白迫不及待地問道。

    對此,趙昭亦感到十分納悶,畢竟他在魏國時,可從未聽說過魏國有意介入中原東部的戰事。

    想了想,他說道:「大王暫且稍安勿躁,究竟如何,將那位使者請來殿內,一問便知。」

    片刻後,魏使李興便來到了殿內。

    當李興瞧見趙昭這位他們魏國的公子時,心中也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拱拱手,卻不知該稱呼什麼——睿王?亦或是齊相?

    似乎是看出了李興的顧慮,趙昭率先拱手問候道:「在下齊左相趙昭,見過李興大人。」

    李興會意,但終究還是不敢直呼趙昭,唯有以「國相」代稱,且言行舉止頗為恭順。

    在雙方的交談中,齊王呂白與左相趙昭終於得知了李興此行的來意,對此,齊王白暗自鬆了口氣。

    而相比較齊王白,趙昭則想得更多,在稍一遲疑後,對李興說道:「此事能否容我國考慮考慮?」

    也虧得這話是趙昭說的,李興不敢造次,若是換做齊人,相信李興就不會這麼客氣了:「應當、應當,那敝人就在城內驛館等候回信,希望睿……唔,希望國相大人盡快給予回覆。」

    「多謝。」

    待雙方行過禮後,魏使李興便率先告辭離開了。

    此時,齊王白這才詢問趙昭道:「姐夫,魏國此舉,是什麼用意?應該不會是要對我大齊不利,對吧?」

    趙昭搖了搖頭,解釋道:「並非是要對大齊不利,會盟之事,是為了炫耀武功、威懾諸國,迫使我大齊向魏臣服……」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齊王白,想看看這位年輕的君王的面色。

    讓趙昭比較欣慰的是,齊王白在聽聞此言後並無絲毫惱怒,反而有些慶幸,拍拍胸口笑著說道:「原來僅僅只是如此。……興師動眾的,害我方才慌了神。」

    見齊王白居然說什麼「僅僅如此」,趙昭忍不住提醒道:「大王,這可絕非只是「僅僅如此」,此番會盟,等同於是魏國在向天下宣告其作為中原霸主的名義與地位,若我大齊派去了使臣,就意味著認可了其霸主的地位,若日後魏國以霸主的名義號召,我大齊不得不從……」

    然而,齊王白打斷了趙昭的話,眨眨眼睛說道:「可事到如今,我大齊也只能認可了不是麼?否則,惹怒了魏國,我大齊怕是就亡國在即了。」

    趙昭很欣慰於齊王白還是非常理智的,並沒有一般齊人那種自視甚高、自認為他齊國無敵於天下的那種莫名其妙的自負。

    「這件事,還是得與宮廷的諸位大人商議。」趙昭提醒道。

    齊王白點點頭,立刻便召來上卿高傒,士大夫管重、鮑叔、連諶等人,可惜右相田諱此刻身在琅琊郡,因此未受召見。

    待這些士卿皆到齊之後,齊王白便將他們講述了魏使李興到來的目的。

    不得不說,高傒、管重、鮑叔等士卿,皆非愚昧之人,一聽此事就明白了魏國的意圖——無非就是逼迫他齊國表明立場嘛!到底是願意向他魏國臣服,換取活命的機會,還是抗拒到底,待等那位新霸主在得到天下人的認可後,調轉槍頭行使作為中原霸主的權利,將他齊國作為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

    一時間,殿內安靜了下來,無論是齊王白與左相趙昭,還是管重、鮑叔,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高傒,等待著高傒的答覆。

    在半響後,上卿高傒長長嘆了口氣,面有悲色,喃喃說道:「恥辱!是乃奇恥大辱……祖宗基業,竟在我輩中淪落至此……這叫傒日後過世,有何面目去面對九泉下的祖宗與歷代君主?」

    聽聞此言,殿內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左相趙昭還好,畢竟他是魏國的皇子出身,感觸並沒有那麼深,但齊王白、管重、鮑叔、連諶等人,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是感同身受:上個時代的堂堂中原霸主,如今卻淪落到只能向新霸主俯首陳臣,這不得不說是一樁非常悲哀的事。

    可能是見殿內的氣氛過於凝重,齊王白咳嗽一聲,問道:「不知哪位愛卿願意代我大齊出使魏國?」

    聽了這話,管重與鮑叔對視一眼。

    本來,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左相趙昭,即是他齊國的實權人物,又是魏人出身,還是那位年輕的魏王兄弟,再沒有人比這位左相大人更加合適。

    但前幾日,當趙昭返回臨淄後,管重、鮑叔二人曾滿心歡喜地邀前者喝酒,為其接風洗塵,當時趙昭無意間透露出,他此番前去魏國,與他那位兄弟、也就是魏國如今的君主趙潤鬧得並不很愉快——至於什麼原因,就算趙昭不說,管重、鮑叔二人也能猜到一二。

    因此,管重與鮑叔為了趙昭這位摯友考慮,認為後者暫時不適合出使魏國——才剛剛因為某些事而與魏王趙潤鬧得很不愉快,轉頭就以齊國左相的身份出使魏國,這豈不是尷尬?

    於是乎,在對視一眼後,管重與鮑叔連忙說道:「大王,左相大人剛剛返回臨淄,舟船勞頓,甚為辛苦,請務必派我二人出使魏國……」

    齊王白聞言看了一眼趙昭,連後者臉上隱隱帶著幾分苦澀、無奈地笑了笑,心中頓時明白過來,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

    剛說到這,就聽上卿高傒插嘴道:「大王,此次請務必派老臣出使魏國!」

    聽聞此言,齊王白愣了愣,而殿內也頓時默然,殿內諸人紛紛看向高傒。

    「高傒大人,您……您要去魏國?」齊王白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只見上卿高傒神色堅定地說道:「老臣想親眼看看,我大齊如今與魏國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說著,他環視了一眼殿內眾人,又正色補充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聽到高傒這番話,尤其是他最後一句話,殿內諸人臉上皆露出了笑容:這位齊國的老臣,還沒有被擊倒。

    「既然如此……」齊王白想了想,說道:「那就由高傒大人與管、鮑兩位愛卿,一同代表我大齊,前往魏國。」

    「大王英明。」殿內諸人拱手拜道。

    在離開宮殿時,管重與鮑叔叫住了趙昭,看著上卿高傒離去的背影,低聲說道:「可曾發現,高傒大人變了許多?」

    趙昭再次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原因很簡單,迫使高傒做出改變、且終於認清現實的原因,就在於魏國當前的強勢——隨著這場戰爭爆發之後,上卿高傒的態度確實改變了許多,逐漸不再像之前那樣頑固,尤其是在涉及魏國的事情上,皆保持沉默,再也不對趙昭的建議做出任何的異議,這對於高傒這樣一位充滿愛國情懷與榮譽感的齊國王貴而言,實在是難能可貴。

    想了想,趙昭對管重、鮑叔二人叮囑道:「兩位此番隨高傒大人前往魏國,期間可能會遇到種種……唔,雖說昭那位兄弟不至於如何,但難保底下的人不會對幾位有所……有所失禮,到時候還請兩位多多見諒。」

    儘管趙昭說得很含蓄,但管重、鮑叔二人還是能夠聽懂其中的意思:魏國朝廷不待見齊人!

    原因很簡單,誰叫當初齊國的使者田鵠在出使魏國時,對魏國的一切事物不屑一顧,評頭論足,更妄自尊大地要求魏國臣服於齊國,結果,非但惹得魏國朝中官員對田鵠、連帶著對齊人的印象大跌,也為田鵠自身惹來了殺身之禍,終被當時還是魏國太子的趙潤下令處死——在正式場合下處死一名他國使者,這還真是非常罕見的事。

    不過對於田鵠的死,鮑叔曾對趙昭解釋過:「田鵠乃自取滅亡。」

    作為田鵠當時的副使,鮑叔那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田鵠的一切作死過程,那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與此同期,在楚國的壽郢,魏國又一位使臣「鄭習」,亦乘坐舟船來到了這座楚國的王都,見到了已剛剛登基楚王不久的暘城君熊拓——如今應該改成楚王熊拓。

    相比較中原其餘各國的君主,熊拓在得知魏使鄭習的到來時,心中並無太多的猜忌,畢竟最近幾年魏國與楚國正處在蜜月期,且熊拓視為親妹妹的堂妹羋姜,如今已貴為魏後,這使得魏楚兩國,無論在利益、還是聯姻方面,皆是牢牢綁在一起,自然不存在什麼矛盾。

    想來兩國唯一無法化解的根本矛盾,就只有待等十幾二十年後,等到楚國逐漸興旺起來之後,到那時,魏國與楚國或將終止今日的友好關係,為了中原霸主的地位而逐漸疏遠,甚至因此反目。

    不過這是長遠之後的事,現在考慮這個還為時過早。

    正因為如此,熊拓在接見魏使鄭習時,當時的氣氛頗為輕鬆融洽,甚至於,熊拓還玩笑般索要賀禮:「寡人當上了楚國的王,寡人那位好妹夫,就沒有什麼表示麼?」

    聽聞此言,鄭習笑呵呵地說道:「我國陛下說了,「恭賀」。」

    熊拓氣樂了,半響後才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寡人認識趙潤也有十年了,他那對魏人大方、對外人吝嗇的性子,寡人也早就習慣了,原本就不指望他能送我什麼賀禮……這混賬,當初他成婚時,寡人可是送了一份相當豐厚的賀禮呢!」

    在面色怏怏地咒罵了幾句後,熊拓彷彿這才消了氣,再次笑容可掬地對鄭習說道:「那麼……貴使此番的來意呢?別跟寡人說什麼魏國要跟我大楚搶奪齊魯喲!」

    鄭習微微一笑,表明來意道:「我國陛下有意在大梁會盟,邀請諸國派遣代表參加……」

    聽聞此言,熊拓揶揄道:「唔唔,貴國奪得了那把刻著「中原霸主」尊號的椅子,寡人的那位好妹夫,迫不期待要在我諸國面前,堂而皇之地坐上那把椅子……寡人懂了。」

    見熊拓將這件事解釋地如此直白、如此粗俗,鄭習臉上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楚王陛下誤會了,我國陛下的初衷,只是為了制止中原目前的戰爭……」

    他這話不說還好,他一說這話,熊拓臉上的笑容反而收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道:「為了制止戰爭?足下指的,莫非是我大楚與齊國的戰爭?……趙潤這是什麼意思?!」

    也難怪熊拓面色不悅,要知道,論這場波及整個中原的戰爭的起因,其實在於「魏韓之爭」,但趙潤卻將這場戰事升級到天下大亂的地步,而如今,魏國在達成了他戰略目的的情況下,一轉身就將他楚國這個盟友給賣了,這算什麼?——做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吧?虧我熊拓還將視為親妹妹的堂妹羋姜嫁給你咧!

    見熊拓面露怒色,鄭習又連忙解釋道:「非是制止戰爭,而是呼籲、呼籲……」

    「呼籲?」

    熊拓面色稍霽,畢竟他也明白,所謂的呼籲,大多時候只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顯然,魏國只是想借這『呼籲』,掩飾自己意圖威懾諸國,迫使諸國對其臣服的真正意圖。

    對於熊拓而言,若魏國僅僅只是『呼籲』的話,他還是可以接受的:魏國說魏國的,楚國打楚國的,這並不衝突。

    儘管目前楚國與齊國的戰況確實是越來越艱難——主要是這場仗打了整整兩年,楚國的糧草跟不上了,這導致前線軍隊越來越疲軟——可即便如此,熊拓也絕對不會放棄攻打齊國。

    總之,耗著唄。

    倘若魏國強行要求楚國停止對齊國的戰爭,那麼,魏楚兩國的關係,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好在魏王趙潤與魏國禮部也明白其中道理,特地囑咐過鄭習講清楚目的,才不至於引起熊拓的猜忌與不渝。

    在達成協議後,熊拓點點頭說道:「此事寡人應下了,來年開春之時,我大楚的平輿君熊琥,會代表我大楚前往大梁,趕赴會盟一事。」

    「多謝楚王陛下。」

    鄭習拱手而拜。

    陸陸續續地,魏國向中原各國都派去的使者,而各國的君主,亦相繼應允了此事。

    這意味著,魏國已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原霸主,具備了號令諸國的力量。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0 23:53
第145章:辭舊迎新

    待等唐沮、範應、李興、鄭習等派遣出去的使者陸陸續續返回大樑時,興安二年亦即將步入年尾。

    這一年,魏國前所未有的和平,縱使這一年天下依舊大亂,各國仍在紛爭不斷,但唯獨魏國,風平浪靜,彷彿超脫於這個時代,獨安一隅。

    時至臘月前後,大樑城內的各家各戶開始製作臘肉,一眼望去,滿城肉乾。

    對此,大樑府府正褚書禮猶感欣慰。

    一個國家是否富強,只需看平民百姓的生活條件、日常伙食,而就今年大樑城內百姓的生活條件而言,魏國的國內經濟,相比較前些年確實恢復了許多——雖然還是沒能達到先王趙偲在位時的巔峰時期。

    這不奇怪,畢竟魏國只是休養生息了一年而已,這區區一年光景,如何能彌補這個國家近十年來頻繁對外出征的消耗?戶部內部預計,還需要大概一兩年工夫,國家便能全面追平先王趙偲在位時的巔峰時期,而在此之後,那便是全面超越。

    當得知戶部的估測結果後,朝中官員們很是振奮,因為他們意識到,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魏國,即將來臨!

    回顧這一年,其實魏國也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在今年的四月份,有一夥賊人在「許縣」打家劫舍、佔山為王,不過還沒等大樑朝廷這邊做出什麼反應,那夥人就被「召陵軍」給剿滅了,為此,朝廷事後嘉獎了召陵軍的陳適、王述、馬彰等幾名將領。

    五月份的時候,前工部尚書「曹稚」過世,享年六十九歲。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亦頗覺傷感,遂領著皇后羋姜,親自前往曹府弔喪,讓曹稚的幾個兒子誠惶誠恐之餘,亦倍感榮幸——雖然這麼說並不合適。

    當時跟趙弘潤一同前去的,還有衛驕、呂牧、穆青等在禁衛軍就職的宗衛們。

    不誇張地說,前工部尚書曹稚,這是趙弘潤與宗衛們當年最早熟悉的朝中大臣,當時趙弘潤還住在宮內,想要鼓搗什麼東西時,就叫宗衛們跟工部去打交道,這一來二去的,雙方也就熟絡了。

    在趙弘潤的印像中,當時還擔任著工部尚書之職的曹稚,就是一位看起來頗為慈祥的老頭子,整日笑呵呵的,好多次還捧著茶盞站在旁邊,觀瞧趙弘潤與宗衛們正在鼓搗的什麼東西,且時不時地提出一些建議。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朝廷六部中,趙弘潤對工部的印象最好,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

    可惜歲月不饒人,這樣一位讓趙弘潤敬重的長者,終究抵不住歲月,最終還是過世了。

    在喪禮中,趙弘潤親筆寫下了「魏之基柱」四個字,賜予曹氏一門,讓曹氏一門的家屬們感動涕零。

    畢竟這可是某位殿下在登基為王之後第一份主動送出的墨寶,而且寫的還是「魏之基柱」這種極高評價的字,這足以成為曹氏代代相傳的傳家寶。

    而此事傳遍朝野之後,朝野亦對趙弘潤更加擁護:民間的百姓感興趣的是趙弘潤與曹稚君臣二人相識結交的過程,並通過某些閒人的腦補,改編出許許多多的故事;而朝中的官員們,則眼紅於那份「魏之基柱」的評語。

    這是多麼榮耀的事啊!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前禮部尚書曹稚過世後不到二十日,前吏部尚書「賀枚」也過世了,享年六十七歲。

    對於前吏部尚書賀枚的過世,趙弘潤其實倒沒太大的感受,畢竟他跟這位賀尚書非但不熟,而且曾經還發生過一些矛盾,但考慮到在十幾天前,當前工部尚書曹稚過世的時候他非但親自前往,還當場親筆題書,趙弘潤覺得過於厚此薄彼,倒也不好,於是也去參加了葬禮。

    雖然這兩場葬禮,趙弘潤皆曾親自到場,但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其中的區別:曹稚過世時,趙弘潤可是帶著皇后羋薑一同前去弔喪,且持後輩禮;而賀枚過世時,趙弘潤僅孤身前往,也沒有說持後輩禮的意思。

    兩者的差別,彷彿雲泥之別。

    不過,看在死者為大、且賀枚生前也稱得上兢兢業業的份上,趙弘潤還是親筆題書,寫下了「文臣風骨」贈予賀氏一門,讓賀氏一門大感驚異。

    事後,原宗衛、現禁衛軍大將穆青私底下詢問趙弘潤:陛下不是與那賀枚不合麼?為何贈字?

    趙弘潤平靜地解釋道:我確實是看他(賀枚)不爽,但並不能因此就磨滅他對國家的貢獻。

    沒過幾日,某個嘴巴不嚴的宗衛,便將這次對話傳了出去,讓朝野對趙弘潤這位君主大為敬服。

    為此,前兵部尚書李鬻更是歡喜,暗暗思忖著,既然有賀枚這個先例外,縱使他與趙弘潤此前矛盾重重,但相信當他過世的時候,那位年輕的君主還是會賜予高評價的墨寶。

    但讓這位老大人感到困擾的是,他在離職後的身體狀況很好,為他診斷的醫師斷定,他最起碼還能再活個數年,這就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十月至十一月,戶部開始變得愈發忙碌,在這段時間內,地方郡縣將他們當地該年的秋收數額呈報上來,而戶部則在此基礎上,設法調控市價,既不能使國內的米價虛高,但也不能使其跌破,嚴重損害到平民、小地主階層的利益。

    不得不說,由於今年魏國的軍隊全面實施了「軍屯」的策略,這使得魏國在糧食方面的壓力驟減,在經過朝廷的縝密估算後,全國的產糧非但可以滿足國人的需要,甚至還能餘下一小部分——本來這一小部分可以儲藏起來作為戰爭儲備,但因為魏國此前私底下通過川雒聯盟與南陽羯族人達成了罪惡的奴隸貿易,因此,這一部分糧食,為魏國換取了大量的巴奴,極大的彌補了魏國在同時開啟數個大工程後處於嚴重人手不足的窘迫。

    年關將近時,魏國嫁出去的玉瓏公主、秦太子妃趙玦,乘坐船隻返回了魏國大樑,對外稱回娘家探親,但實際上嘛,無非就是閒在秦國住得太悶了而已。

    誰讓她名義上的丈夫秦少君實際上此刻就在魏國呢?——秦少君在秦國時,她與秦少君這對名義上的夫婦、實際上的好姐妹還能做個伴,可秦少君一去魏國,玉瓏公主就難免感到寂寞了。

    於是,玉瓏公主索性就返回了魏國,準備在大樑住上一陣子,畢竟此時此刻,讓她又愛又恨的父親趙偲已經過世,不至於再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對此,趙弘潤感到十分高興,不過最高興的,相信還是趙衛、趙川、趙邯、以及趙楚這幾個小傢伙,畢竟玉瓏公主這位姑姑,對他們可是非常溺愛的。

    「姑姑、姑姑、姑姑——」

    「嘻嘻,看姑姑給你們帶什麼禮物了。」

    在幾個精緻的小禮物的誘惑下,趙弘潤的三個兒子與一個女兒,都被玉瓏公主拐跑了。

    對此趙弘潤只是暗暗祈禱,畢竟玉瓏公主先是在宮內被壓抑了十幾年,隨後碰到六王叔趙元俼,跟著這位六叔到處跑,性子一下子就野了——論性格,這位公主可能比出身草原的烏娜還要奔放灑脫,趙弘潤非常擔心那四個小傢伙被教壞了。

    畢竟,玉瓏公主就是被六王叔趙元俼給帶壞的,記得曾經,這是一位多麼恬靜的公主,可後來……唉!

    回到大樑後,玉瓏公主先去拜見了趙弘潤的養母沈淑妃。

    自從烏貴嬪被睿王趙昭接去齊國之後,沈淑妃就再沒有理由住在皇宮外的寺園裡了,因此,在趙弘潤的強烈要求下,沈淑妃最終還是接受了兒子的孝心,雖然嘴裡多番抱怨,但心底卻十分歡喜、欣慰地搬到了皇宮內為她而新建的宮殿「福延宮」,成為皇宮內除「壽延宮王太后」外的另外一位太后。

    在瞧見玉瓏公主返回魏國時,沈淑妃——如今應該稱作沈太后,她亦十分高興,拉著玉瓏公主的手說長道短,彷彿是對待出嫁返家的女兒。

    其實倒也跟女兒沒差,畢竟當年玉瓏公主年幼時的種種遭遇被揭露後,沈太后對這個苦命的丫頭感到莫名的心疼,雖然並未開口,但實際上卻是將其視為了養女,而玉瓏公主呢,也從沈太后這邊感受到了早已忘卻的母親的呵護與關懷。

    當日,趙弘潤在母親沈太后的福延宮,擺設了筵席,慶祝家人團聚。

    在這次的『小家宴』中,趙弘潤邀請了住在壽延宮的太后王氏,畢竟在名義上,王太后亦是他的母親。

    但王太后還是比較識趣的,沒有參合其中,藉口身體不適就推辭了。

    唯一遺憾的是,弟弟桓王趙宣此刻遠在河東安邑,而趙弘潤身邊最不聽話的女人趙鶯亦守在衛國,隨時準備設法除掉躲藏在魏國的蕭鸞,否則,若是弟弟趙宣領著弟媳、也就是那位韓國公主一同來到福延宮的這個小家宴,再將趙鶯也抓到這兒來,那麼,一家人才算是團聚了。

    不過沈太后對此倒不介意,畢竟她知道他小兒子趙宣就在安邑,並且目前正忙著軍屯、操練等事宜,倒也不感到擔心,至於寂寞嘛,身邊有大兒子趙潤在,還有羋姜、贏瓔、蘇苒、羊舌杏、烏娜、趙雀等兒媳,還有乾女兒玉瓏公主,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口一個稱呼她「祖母」的趙衛、趙川、趙邯、趙楚這四個小傢伙,她怎麼會感到寂寞?

    她只是有些遺憾,遺憾先王趙偲過世太早,未能有機會享受這天倫之樂。

    當然,在高興之餘,沈太后亦不忘提醒秦少君贏瓔以及趙雀,畢竟這幾個兒媳中,就只有這二女還未生誕。

    值得一提的是,沈太后還提及了趙雀的姐姐趙鶯,她當然是巴不得趙潤有更多的子嗣,反正她是不需要去考慮立嗣之事的。

    然而讓沈太后萬分欣喜的事,在這次小家宴後,素來坐落大方的秦少君嬴瓔,扭扭捏捏地私底下跟她說,說是肚子似乎有了動靜,喜得沈太后連忙喚來宮內的御醫,為秦少君診斷。

    一探脈,秦少君居然還真有了,這可真是喜上加喜。

    得知此事後,禁衛軍將領穆青笑著說道:「「商君」終於要出世了。」

    於是乎,就只剩下趙雀始終沒有動靜,這讓趙雀感到莫名的哀傷,甚至開始有點胡亂猜測,以為自己年幼時為了練武,服用了藥物導致絕孕,為此慌了神的她,私底下設法與姐姐趙鶯聯絡,確認自己的猜測。

    幾日後,趙鶯念及妹妹趙雀的狀況,風風火火趕回大樑,在一番安慰以及保證後,終於使得趙雀不再胡思亂想。

    當晚,姐妹倆與趙弘潤久違地來了一出一龍二鳳,唔,幹了個爽。

    可能是新年將近的關係,趙鶯難得地沒有立刻離開,以一副雍容華貴彷彿貴婦人的打扮,在宮內住了幾日。

    衛驕、呂牧、穆青等宗衛出身的禁衛軍將領們,當然清楚這個女人的底細,與稱呼其妹妹趙雀相似,恭敬地稱呼其為「鶯妃」,倒是宮內的宮女們感到十分納悶,不知這個長得跟狐狸精似的騷魅女子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卻也不敢打聽,更不敢得罪。

    新年過後,魏國迎來了「興安三年」,正月初一,趙弘潤作為國君,親自前往祖廟告祭先祖,檄文是溫崎所寫,辭藻華麗,總結下來其實就是一個意思:魏國目前正在蒸蒸日上,祖宗們不必擔心。

    而同日,禮部尚書杜宥,則領著朝中百官前往城內城外的各處神廟,祈禱當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莫使出現天災人禍。

    而在此之後,禮部就更加忙碌了,因為開春之後,即是「諸國會盟於大樑」的日子,作為這個時代的新霸主,魏國首次號召諸國,自然要辦得榮隆,將國家強大的一面展現在諸國使者面前。

    可如何展現魏國的強大呢?

    禮部諸官員苦思冥想,甚至於,禮部尚書杜宥還將這個問題帶到了內朝,讓內朝的諸位大臣一同幫著出主意。

    但在一番商議之後,禮部尚書杜宥還是不滿意,感覺總是差那麼一點。

    於是,杜宥徵求了趙弘潤的意見。

    沒想到,趙弘潤在聽完之後,隨口就給出了一個讓杜宥感到極為滿意的建議:閱軍!

    閱軍,顧名思義,就是讓魏國目前的各個軍隊,挑選出各自軍隊內的精銳,前來大樑軍事演習,將魏國軍隊強大的一面,確確實實地展現在諸國使者的面前。——還有比這更能體現魏國強大之處的主意麼?

    杜宥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他感覺,雖然這位年輕的君王很多時候非常不靠譜,但在關鍵之處,這位年輕的君主卻極為可靠。

    身背後有這位雄主在,無論是禮部尚書杜宥還是其餘朝中大臣,都感覺倍有底氣。

    正月下旬,來自韓國的使臣隊伍率先抵達魏國王都大樑,這支隊伍以上將暴鳶為主使,韓晁、趙卓兩位熟悉的禮使作為副使,著實稱得上是重量級。

    要知道,暴鳶可是韓王然為數不多非常信任的將軍,縱使暴鳶在面對魏國的時候打了好幾場敗仗,但韓王然依舊對他信任百倍,任命暴鳶為邯鄲守。『註:邯鄲郡北部還是韓國的土地。』

    第一個抵達大樑的,居然是韓國的使者,這讓趙弘潤與朝中諸臣們頗感意外。

    要知道,韓國最富饒、交通最方便的乃是邯鄲郡,越往北,路況就越差,這也正是唐沮、範應二人花了兩個月才從大樑趕到韓國新都薊城的原因。

    而繼韓國之後,第二個抵達大樑的,則是衛國的公子瑜。

    對此,魏國倒是毫不意外,畢竟衛國跟魏國實在太近,乘船兩三日就能往返與大樑與衛國的王都濮陽——哪怕衛公子瑜再晚個十天半月前來,也完全趕得上諸國會盟。

    又過三兩日,秦國的代表亦抵達了大樑。

    有些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在秦國使臣的隊伍中,居然有三位嬴姓王族:渭陽君嬴華、陽泉君嬴镹、藍田君嬴謫。

    經過詢問趙弘潤這才得知,其實這次秦國的重量級代表乃是渭陽君嬴華,秦王囘最信任的親弟弟,而陽泉君嬴镹主要是負責來與魏國商量「軍備交易」之事的,至於藍田君嬴謫嘛,這個嬴姓紈褲純粹就是來湊熱鬧的,順便看看侄女嬴瓔,以及到博浪沙河港屬於他的店舖收錢。

    從某種角度來說,藍田君嬴謫跟怡王趙元俼有點像,都是不管事的紈褲子弟,只不過,嬴謫遠沒有怡王趙元俼的才華,更沒有後者交際滿天下的能力。

    此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楚國、齊國、魯國的使者隊伍,亦陸陸續續抵達魏國大樑。

    楚國的使臣乃是平輿君熊琥,趙弘潤又一位結識十年的老相識。

    隨著熊拓登基成為楚王,平輿君熊琥亦是水漲船高,如今非但是楚國「三天柱」之一,更取代了熊拓此前的職權,掌控著偌大的楚西。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楚國與巴人之間的交易以及戰爭,就是平輿君熊琥在主持。

    看著平輿君熊琥笑哈哈地抱著外甥趙衛,自稱伯伯,趙弘潤深刻體會到,何謂天意莫測。

    想當年他初次出征時,與熊拓、熊琥二人沙場相見,還一度險些廢掉熊琥的雙腿甚至將其殺死,誰曾想到,十年之後,兩人竟成了親戚,趙弘潤的兒子趙衛,還得喊熊琥一聲舅舅。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相比較楚國的使臣,齊國的使臣倒是讓趙弘潤感到頗為意外——竟然是齊國上卿高傒!

    據趙弘潤所知,這個高傒,曾經就是那類自以為齊國天下無敵的蠢貨,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這個高傒居然還會參加會盟,而不是惶恐地躲在自家府宅,這讓趙弘潤不得不刮目相看。

    能正視自己愚蠢的人,決不可小覷!

    魯國的使者乃是公子興與老臣季叔的組合,對此趙弘潤也不感覺意外。

    此時,就只剩下越國還未派來使臣。

    倒也不是越國膽大妄為到無視魏國這個新霸主的號令,據趙弘潤所知,越使之所以至今都沒能抵達大樑,純粹就是楚國使壞,故意封鎖了大江,害得越國的使者、大將吳起,只能先跋涉前往齊國,在從齊國坐船,沿著梁魯渠前來魏國。

    趙弘潤猜測,楚國大概是想報復越國,畢竟楚國攻打越國的戰爭也不是順利——並非是打贏或者打輸的事,實在是與越國的戰爭大過於讓楚國感到噁心,因為那幫越人都他娘的躲在茂密的林子,抽冷就給楚軍的士卒射幾支沾了毒的箭矢或者吹箭,以至於許多楚軍士卒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或者同伴中毒身亡、全身潰爛。

    相比較與齊魯兩國的戰爭,與越人的戰爭,最讓楚國感到窩火與噁心。

    終於,待等到兩月末,越國的使者上將吳起,終於抵達了魏國王都大樑。

    此時,中原諸國的使臣代表皆已到齊。

    三月初五,趙弘潤作為魏國的君主,在皇宮的紫宸殿宴請了這些其他國家的使臣們。

    說實話,筵席間的氣氛並不是那麼融洽,畢竟在場的這些其他國家的使臣們,相互之間都有矛盾,畢竟這會兒,韓國與秦國其實還在戰爭階段,而楚國與齊、魯、越三國,也仍在相互對峙著——楚軍此前暫時退縮,只是因為糧草不濟,而去年秋收之後,楚國徵收了許多糧食,因此,楚王熊拓難免又展開了他「吞併齊魯」的戰略。

    畢竟齊魯兩國這兩塊肥肉,楚王熊拓是絕對不捨得放棄,不誇張地說,熊拓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就是在有生之年吞併齊魯兩國,然後埋頭髮展國內,借助魯國的技術、齊國的財力,通過十年、二十年的勵精圖治,逐漸追趕上魏國的腳步。

    但不管這些使臣們彼此之間如何明褒實貶,只要他們仍在大樑,仍在魏國的土地上,他們倒也不敢做出什麼事來,畢竟任何一方的使臣在魏國的土地上出現不測,這將大大損及魏國這個新霸主的顏面,且魏國,也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因此,諸使臣頂多就是在口舌上佔佔便宜,諷刺諷刺對方而已,就比如齊國上卿高傒與楚國的平輿君熊琥。

    待等到酒席宴的半途,大太監高和來到趙弘潤身邊,附耳說道:「陛下,城外的各軍精銳已準備就緒。」

    趙弘潤點點頭,環視著殿內的諸國使臣。

    他相信,待片刻之後,他魏國能定讓這些位使臣大感震驚,切身體會到他魏國的強盛!

    『……嘿!』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1 23:59
第146章:大梁閱軍

    迷迷糊糊地,各國的使者代表們,跟著趙弘潤來到了大梁城的西城門城樓上。

    此時,趙弘潤這才轉身對各國的使者說道:「難得今日諸位貴客齊聚一堂,正值我大魏閱軍之時,朕有意邀諸位共賞閱軍,還望諸位不吝見教,多多提點。」

    聽聞此言,秦國的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藍田君嬴謫,衛國的公子瑜,魯國的公子興與老臣季叔,韓國的暴鳶、韓晁、趙卓,齊國的上卿高傒以及管重、鮑叔,楚國的平輿君熊琥,越國的吳起等等,這些各國代表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不可言傳只能會意的眼神。

    『說什麼呼籲中原停止紛爭……』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威懾諸國。』

    『呵呵,這一頓飯還沒吃完,就已迫不及待了麼?』

    儘管諸國使者心中各有想法,但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一個個擺出一副慶幸、驚喜以及榮幸的神色,連連點頭附和著趙弘潤的話。

    而此時,在禁衛軍總統領衛驕的指示下,城牆上徐徐響起陣陣擂鼓聲。

    隨即,從衛驕身後走出一位身穿甲冑的將領,站在城牆旁朝著各國使者自我介紹道:「諸位貴使,某乃是前不久剛剛調至「天策府」的參將翟璜,今日由翟某向諸位大致介紹我大魏的諸路軍隊,若有不盡人意之處,還望諸位多多指正。」

    『天策府?』

    『那是什麼?』

    『奇怪了,這裡擺著魏國的兵部尚書,以及禁衛軍上將衛驕在,居然由這個小小的參將來介紹軍隊,這可真是意外……』

    諸國使者深深地看了一眼翟璜,一面牢牢將這個男人的模樣記在心中,一面在心底思忖著有關於「天策府」的情報。

    他們有所預感:這個天策府,多半是比兵部還要厲害的存在。

    而就在這些諸國使者暗暗猜測這個天策府時,他們隱隱聽到城北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踏步聲。

    片刻之後,諸國使者終於看清了,原來是有一支大概千人左右的步兵方陣,從北城牆那端出現,徐徐朝著南面邁進。

    待這支千人方陣經過城門樓這段城下時,諸國使者們仔細打量,只見衣甲齊全,邁著整齊的步伐,看起來訓練有素,著實不凡。

    「咳。」

    負責介紹的天策府參將翟璜,通過一聲輕咳吸引了諸國使者的注意力,隨即指著城下經過的那支軍隊介紹道:「首支出場的軍隊,乃是我大梁的禁衛軍……可能諸位對這支軍隊頗為陌生,這也難怪,因為這支軍隊誕生僅僅兩三年,迄今為止還未曾參與任何一場知名的戰事……事實上翟某也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樣一支『新』軍,為何能首個出場呢?唔,多半是為了照顧禁衛軍的顏面吧,好歹是鎮守大梁的軍隊,也稱得上是王師了……」

    「喂!」禁衛軍總統領衛驕故作不滿地呵斥了一句:「喂,新來的,說話注意分寸!」

    在諸國使者的笑聲中,翟璜表現出了畏懼衛驕的樣子,話鋒一轉立刻說起了禁衛軍的好話,只見他介紹這支禁衛軍道:「在我大魏的諸路軍隊中,一般以「五萬編制」居多,唯獨禁衛軍乃是「二十萬編制」,當然,目前禁衛軍就只有十萬左右……事實上這支軍隊的實力還是頗強的,只是它建成較晚,未能趕上時候,但翟某可以保證,這支禁衛軍武裝,絕對是我大魏拔尖的,有這支軍隊衛戎大梁,相信絕不敢有宵小敢冒犯大梁。」

    聽了這話,衛驕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那是自然的。」

    而此時,在城下經過的這支禁衛軍千人隊伍,已來到了城門樓的正對面,只見這些這千名禁衛軍士卒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異口同聲地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這冷不丁的一聲口號,好似驟雷般,驚地城門樓上好幾位他國使者不由地渾身一震。

    隨即,各國使者們皆用驚訝的目光仔細打量這支禁衛軍。

    正如翟璜方才所言,魏國的這支禁衛軍,在各國籍籍無名,但是此刻親眼目睹這支軍隊的軍容與士氣,卻感覺並非那麼簡單。

    就在各國使者們暗暗心驚時,城下那支千人方陣的禁衛軍,在喊完口號後又齊刷刷地向西面轉身,朝著城外西郊而去。

    最後,這支千人方陣在城外的平坦地面上整齊列隊,面朝著城門樓。

    而與此同時,北城牆那邊又轉出一支軍隊,同樣是千人方陣,但有所區別的是,這支千人方陣,一半是步卒,一半是騎卒。

    在這支軍隊的為首,燕王趙疆坐跨寶馬,以一種睥睨天下的氣概緩緩而前。

    此時在城門樓上,翟璜又介紹道:「相比較方才的禁衛軍,第二位出場的軍隊,相信諸位就有所耳聞了,正是我國陛下的兄弟、燕王趙疆麾下的「河內軍」。……「河內軍」分為「山陽軍」與「南燕軍」兩部,其中山陽軍乃步卒,而南燕軍乃騎卒……」

    看著從城下徐徐經過的這支魏軍,韓國上將暴鳶不由地多看了幾眼,畢竟在前一陣子的「魏韓之爭」中,魏國燕王趙疆麾下的這兩支軍隊,即是阻礙他們進兵魏國的兩大障礙之一——還有一個障礙便是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鎮反軍。

    片刻之後,待等河內軍經過城門樓底下時,只見燕王趙疆舉起右手猛然握拳,他麾下千人方陣的士卒異口同聲喊道:「逢戰必先,死不旋踵!」『Ps:哎,記憶力不行了,就是想不起來山陽軍的口號。』

    由於已經歷過一回,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這次倒沒有被城下魏軍冷不丁從口中喊出的口號而嚇一跳,只是面色凝重地注視著。

    而緊挨著燕王趙疆之後出場的,便是趙弘潤的另外一位兄弟、桓王趙宣所率領的「北一軍」——其實這會兒已經可以稱呼為「遠征軍」或者「北征軍」,畢竟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與姜鄙麾下的「北三軍」,早已分別更改番號為「鎮反軍」與「上黨軍」,不至於再出現混淆。

    「……第三順位出場的,乃是我國陛下的臣弟、桓王趙宣麾下「北一軍」,全名叫做「北疆遠征第一軍」,據翟某所知,桓王在此次戰爭中可謂是功勛赫赫,一力獨擋韓國的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叫二者難以踏足河東郡……」翟璜繼續稱讚桓王趙弘宣與其麾下的北一軍,同時偷偷關注韓國上將暴鳶的面色。

    不難看出,暴鳶的面色並不是很好,這也難怪,畢竟這次「魏韓之爭」最大的敗因,就在於雁門守李睦與太原守樂成二人均未曾打開局面,而魏國這邊,當時趙潤卻率領鄢陵軍與商水軍突入了韓國的腹地,名副其實的開局血崩。

    而繼北一軍之後,河東守、臨洮君魏忌麾下的「河東軍」,河西守司馬安麾下的河西軍,上黨守姜鄙麾下的上黨軍,以及目前主要駐守在河套地區的「魏武軍」等等,相繼出場。

    看著這一支支熟悉的魏國軍隊陸續出場,暴鳶的面色變得越來越凝重,整個人亦不禁繃緊了精神。

    這也難怪,畢竟這些軍隊,都跟他韓國打過交道,皆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軍隊。

    值得一提的是,在河東軍進場的時候,大梁西城門下忽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別說城門樓上各國使者嚇了一跳,就連趙弘潤亦有些莫名其妙。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城內的百姓得知城外有他魏國的軍隊在閱軍,爭相湧出城希望一睹為快,雖然城門口有諸多禁衛軍戒嚴,卻也架不住城內的百姓的熱情。

    在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召來衛驕低聲囑咐了幾句,叫後者增派禁衛軍在城下圍出一塊地,讓城內的百姓有機會親眼目睹閱軍,畢竟,這也是凝聚國人民心的好事。

    趙弘潤的開明,使得這場閱軍儀式變得更加隆重,每當有新一支魏軍進場時,在城外觀瞧的大梁城百姓,皆會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尤其是當「魏武軍」進場的時候,那歡呼聲簡直是久久不絕。

    這個意外,讓天策府的將領與兵部官員們面面相覷:魏武軍接受了這等程度的歡呼,那剩下的軍隊怎麼辦?

    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將魏武軍排在更往後的位置嘛!

    平心而論,其實魏武軍這些年來的功勛也就一般,根本談不上獨領風騷,相比之下,商水軍的功績不知比魏武軍多過幾凡,但是論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商水軍就是比不過魏武軍——確切地說,沒有其餘任何一支魏國軍隊能比得過魏武軍。

    沒辦法,誰讓魏武軍是魏國開國時就存在,且大殺四方的精銳軍隊呢。

    這就是底蘊,是軍隊歷史的沉積,是其餘魏國軍隊所無法相提並論的。

    這不,繼魏武軍之後,當鎮反軍進場的時候,大梁百姓的歡呼聲就明顯降低了幾個檔次,讓帶領這支千人軍隊的魏國上將龐煥很是尷尬,好在天策府的將領與兵部官員及時想出了一個補救辦法,即讓城牆上的禁衛軍給予歡呼,總算是沒有讓龐煥與鎮反軍大丟顏面。

    不過這個意外,並沒有引起諸國使者的竊笑,相反地,看著這一支支魏國軍隊進場,各國使者的面色愈發凝重,因為在他們看來,但凡是出場的這些軍隊,一個個都威武雄壯,讓他們很難辨別。

    『該死的!魏國到底有多少支這樣的精銳?!』

    『……魏國不會是將一支軍隊拆分成許多支來糊弄我等吧?否則,怎麼可能皆如此精銳雄壯?』

    就在諸國使者暗暗猜忌之時,最後一位出場的軍隊自北城門徐徐出現。

    而此時,天策府參將翟璜的語氣中,也難免帶上了幾分激動,畢竟這是他此前所在的軍隊。

    「……接下來容翟某向諸位介紹,我大魏最……呃,出動最頻繁的軍隊,商水軍——!」

    可能是因為擺著魏國軍方許多位大人物在,翟璜雖然很想說「最精銳」,但終究沒有抹開這個面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不提,諸國使者心中對這支魏軍也瞭解地清清楚楚。

    這天下,難道還有沒聽說「商水魏師」的人?

    這可是某位肅王、某位魏公子、某位魏國如今的國君此前橫掃中原的魏國第一精銳!

    還別說,雖然商水軍在魏人心中的地位依舊比不上魏武軍,但可能是看在這支軍隊這十年來為魏國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因此,當商水軍出場的時候,大梁城的百姓還是給予了極其響亮的吶喊助威以及歡呼聲。

    「……商水軍,總共分「商水軍」以及「商水游馬」兩支,前者是步卒,後者是騎兵……」

    在翟璜介紹商水軍的構成時,韓國上將暴鳶的表情尤其複雜。

    要說魏國哪支軍隊是韓人最恨的軍隊,那麼,理所當然就是商水軍,畢竟這支軍隊兩次攻陷韓國王都邯鄲,給諸多韓人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心理創痕;而商水游馬更是不必多說,雖然只是區區五千名重騎兵,但前前後後卻摧毀了韓國至少五萬騎兵、十萬步卒,還害得他韓國花費數年稅收去打造了「五萬代郡重騎」,結果這支寄託厚望的重騎兵,被魏公子潤輕輕鬆鬆就干掉了三萬五千人。

    在韓人心中,魏國所有軍隊都加在一起,也沒有商水軍與商水游馬帶給他們的損失來的大。

    更別說,此刻跨著坐騎在隊伍前的商水軍上將伍忌,在四次「魏韓之戰」中,還斬殺了韓國多名將領,甚至於,連前代郡守劇辛,都被此人生擒,可謂是惡名響亮。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當那近千名商水軍喊出這個口號時,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心下暗暗咋舌:真敢說啊?!

    不過仔細想想,商水軍倒也真當得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幾個字,畢竟這支軍隊,確確實實的,橫掃了中原諸國,其赫赫戰功,雖不能說後無來者,但著實稱得上是前無古人。

    縱使是比較初代魏武軍,恐怕也難以評價兩軍到底哪一支更強。

    值得一提的是,緊跟著商水軍一同進場的,還有魏國的戰車部隊,連弩車、武罡車、龜甲車、投石車、井闌車等等,這些戰車整齊地排成一列,徐徐進場,這使得商水軍的軍勢變得尤其的強大,給人莫大的震撼。

    「很壯觀吧?」

    在商水軍出場的時候,楚國的平輿君熊琥輕哼了一聲,衝著齊國上卿高傒不無惡意地說道:「高傒大人你知道麼?這商水軍中,絕大多數都是我楚國出身的士卒。……那個伍忌,曾經乃是本君侯麾下的小將……高傒大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他其實想說:這意味著我楚國隨時可以效仿打造一支商水軍那樣的精銳,你齊國不如洗乾淨脖子等著受死!

    『……』

    齊國上卿高傒當然感覺地到平輿熊琥話中的惡意,聞言淡淡回擊道:「意味著君侯識人不明?志大才疏?平庸無能?」

    「你!」平輿君熊琥氣地火冒三丈,考慮到此刻時機不合適,不好發作,於是他忍著怒氣低聲說道:「哼!老匹夫舌尖牙利,希望他日攻破臨淄之時,你還能有這般狂妄!」

    「先解決糧草之事再說吧。」

    高傒斜睨了一眼平輿君熊琥,冷笑一聲。

    就目前齊楚兩國的戰爭而言,齊國上卿高傒其實並不過多擔心,因為楚國已經暴露出了他的弱點——雖然楚國有著數量極多的軍隊,然而後勤糧草卻跟不上,基本上都是前期作戰兇猛、後期作戰疲軟,越是僵持,楚國這方面的弱點就更大。

    此時,隨著商水軍亦徐徐在西郊的平坦地形上排列,此時,那片空地上已經聚集了禁衛軍、河內軍、河東軍、河西軍、北征軍、魏武軍、鎮反軍、上黨軍、鄢陵軍、商水軍等十餘支魏國精銳軍隊的千人方陣。

    看著這些豎立著各自軍旗的千人方陣,坐落有序地排列整齊,城門樓上的諸國使者們,難免有種口乾舌燥、心跳驟快的感覺。

    儘管此時城外西郊,其實僅僅就只有萬餘魏卒,但在諸國使者眼中,卻彷彿數十萬魏軍齊至,那鋪天蓋地般的威勢,讓諸國的使者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算是秦國的渭陽君嬴華、陽泉君嬴镹,此時亦被這些魏軍士卒展現出來的強大魄力所震驚,嘴裡忍不住喃喃自語,大抵是一些稱讚的詞。

    此時,趙弘潤走到城牆邊上,手扶著城牆,朝著遠處的軍隊喊道:「我大魏英勇的兒郎們,辛苦了!」

    話音剛落,就見城外遠處的諸路魏軍士卒,彷彿異口同聲般回應道。

    「王劍所指,兵鋒所向!」

    「佑我大魏,雖死不悔!」

    一時間,城下的大梁百姓歡呼聲不斷,幾乎每一名魏人,都激動地面色泛紅,一個個皆吶喊助威。

    可能他們此前聽說過,但並未親眼見過:他魏國的軍隊,原來如此的強盛!

    而此時,趙弘潤已轉過身來,攤開雙手,笑著對諸國使者說道:「我大魏的軍隊,諸君以為強盛否?」

    『……這是示威吧?』

    『這他娘的純粹就是示威吧?』

    諸國使者表情古怪、面面相覷,雖然他們早就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魏國君王,本來就是一個性格張揚的人。

    於是乎,諸使者紛紛稱讚、恭維。

    事實上這倒也不算違心,畢竟魏國的這一支支軍隊,的確帶給他們無盡的震撼。

    無論是這些魏國士卒本身,還是這種史無前例的閱軍儀式,都讓他們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此時此刻,相信絕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的國家與這樣一個擁有十幾支精銳軍隊的龐然巨物為敵。

    不能否認,在這個時代,魏國已屹立於中原之巔!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 23:55
第147章:炫耀軍力

    此番魏國的炫耀武力,是全方位的。

    次日,趙弘潤領著諸國使者來到了大梁城北的浚水軍營,這裡原來是浚水軍的駐紮地,不過自從禁衛軍取代浚水軍成為大梁的京畿衛戎軍隊後,這裡便成為了禁衛軍的營地,號稱有十萬之眾的禁衛軍,有大半都駐紮在此地。

    當各國使者到達浚水營時,恰逢禁衛軍的士卒正在營外操練,那整齊一致的動作,以及每一次揮動兵器時充滿鬥志的吶喊,充分讓各國的使者領略了魏國士卒的強大——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

    與這些士卒相比,本國的士卒到底是哪裡有所欠缺呢?

    在參觀營寨的時候,各國使者心下暗暗思忖著。

    魏國的練兵方式,其實在中原也已談不上是什麼秘密,就好比韓將樂弈,他麾下所訓練出來的北燕軍,就是一支與魏國軍隊不相伯仲的精銳——這一點,縱使是魏國的將領也無法違心否認。

    但奇怪的是,這天底下,也就只有韓將樂弈訓練出來的北燕軍隱隱有魏國軍隊的影子,至於其他國家嘛,總感覺哪裡差上一線——這欠缺的一部分,可能是意志,也可能是鬥志。

    而最想得知其中差別的,莫過於高傒、管重、鮑叔這幾人來自齊國的使者。

    這也難怪,要知道齊國緊挨著魯國這個論冶鐵與鍛造工藝絲毫不遜色魏國的國家,因此,齊國軍隊的武器裝備向來是領先中原諸國,哪怕是今時今日,亦不遜色魏國,但是撇除武器裝備的差異,單論士卒本身的實力,齊國的士卒卻幾乎要在中原各國中墊底。

    哪怕是相傳「諸國最弱」的楚軍士卒,也未必不能在廝殺中將齊國的士卒打翻在地。

    這在魏卒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

    「……差距究竟在哪呢?」

    齊國上卿高傒很虛心地請教著魏國的兵部尚書陶嵇。

    兵部尚書陶嵇表示很尷尬,他心說,你問我也沒用啊,我兵部早就不管國內士卒的操練情況了。

    的確,此時魏國的兵部,其職權已逐漸偏向戰爭後勤保障,包括戰爭時的糧草運輸、日常的兵道維護、以及戰後發放撫卹等等,至於擬定戰略、操練軍隊等等,皆由天策府來裁定——某種意義上說,如今兵部行使著輔佐天策府的職能。

    看在高傒乃是齊國使臣的份上,兵部尚書陶嵇推薦高傒去詢問翟璜,畢竟在目前天策府對外公佈的職位中,翟璜的地位最高——這不是說天策府的最高職位就是區區「參將」,而是因為天策府的最高指揮乃是自封上將軍的魏國君主趙潤,而翟璜恰恰就是趙潤選定的副手、參謀。

    正因為如此,才導致了翟璜這位區區參將,在天策府內的地位凌駕於魏忌、司馬安、韶虎、伍忌等魏國諸上將軍之上的奇怪現象。

    翟璜作為魏國的將領,當然不會真心幫助齊國尋找其軍隊中的薄弱,充其量就是看在高傒乃是使者的份上,跟他扯一些有的沒的——比如說,嚴格的訓練使魏國士卒普遍擁有堅韌的體魄與高水準的戰鬥力,因此魏國的步卒十分強悍等等。

    這乍一聽好似很有道理,但實際上卻沒有一點屁用。

    至於魏國士卒在平時操練時究竟進行一些什麼項目,提高哪方面的水準,翟璜卻隻字不提。

    待等高傒心中不甘,準備開口繼續詢問之際,翟璜卻適時地岔開了話題,提議讓諸國使者近距離欣賞一下魏國士卒的實力。

    說白了,這無非就是另一種炫耀武力的方式唄!

    『……』

    各國使者心照不宣地對視了幾眼,一邊暗暗在心中罵娘,一邊則滿臉欣喜笑容地表示:這等良機豈可錯過?

    不過話說回來,近距離觀察一下魏國士卒的強大之處,這倒也並非是一樁壞事,萬一能從中找出魏國士卒之所以如此強大的秘密呢?

    炫耀士卒武力,莫過於兩名士卒彼此間的較量,為了更好地威懾諸國使者……不,為了更具有觀賞性,翟璜早就請來了昨日參加閱軍的那十餘支千人軍隊。

    不得不說,那十幾余千人軍隊,著實稱得上是各自軍隊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相信他們的加入,會使得這場士卒間的搏鬥變得更具觀賞性。

    很快地,在校場邊便架起了一個高台,魏國國君趙潤帶著各國使者登上高台,欣賞底下這些魏軍士卒的彼此較量。

    規矩很簡單:一,但凡是百人將級別以上的士卒,都可以進入這個場地挑戰,在連續戰勝三名挑戰者後,可以得到一定的軍功與獎勵,此後,該名士卒可以自主選擇繼續衛冕或者退場;二,失敗,則不能再次挑戰。

    在禁衛軍總統領衛驕高喊著講述了規則後,當即便有一名禁衛軍百人將走入了場地,笑呵呵地對四周虎視眈眈的他魏國各軍同澤說道:「某,禁衛軍百人將向章,不知哪位兄弟願不吝賜教?」

    可能是照顧禁衛軍面子的關係,這一場,其他各軍的魏卒都沒有參與,以至於最終,禁衛軍大將穆青暗示自己麾下一名百人將入場與那個向章較量。

    魏國的不同兵種,其慣用的武器也大不相同,就好比禁衛軍的士卒,就擅長使用槍、戈、戟等長兵器。

    因此,無論是向章還是另外一名百人將,皆選擇了一根大概糰子粗的木棍作為較量的兵器。

    但不可思議的是,即便是選用了木棍這種並不致命的武器,但向章與另外那名百人將之間的搏鬥,卻依舊是驚心動魄,尤其是招招朝著對方要害招呼的凶狠勁,讓各國使者一次次地驚呼。

    最終,向章瞧準機會一棍砸在他的對手肩膀上,只聽卡崩一聲,那木棍應聲而斷,而對面那名百人將,亦捂著肩膀露出了幾許痛苦之色。

    但他仍忍著傷勢,朝著向章抱了抱拳,苦笑著說了一句:「兄弟技高一籌,我輸了。」

    說完,便光明磊落地離開了校場,擠出人群,大概是敷藥去了。

    此後第二場,還是不見地方各軍的魏卒參與,一直到第四場,待等到那名叫做向章的禁衛軍百人將,早已在諸多士卒的歡呼助威聲中,贏滿了三場雖氣喘吁吁、但心滿意足地放棄了繼續衛冕優勝,才有一名地方軍隊的士卒走入了場地,笑呵呵向對面那名禁衛軍百人將打招呼。

    「某,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請賜教。」

    「哦哦——」

    一時間,校場周圍的魏卒們,一下子就爆發出了一陣熱切的歡呼助威聲。

    倒不是他們支持這個鄢陵軍出身的白遶,而是他們意識到:好戲真正開場!

    說到底,前幾場,只不過是各路軍隊的魏卒給禁衛軍面子而已,否則,似禁衛軍這種從未踏足過真正擅長的士卒,如何跟常年廝殺在第一線的魏卒較量?兩者的戰鬥經驗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不出意外,鄢陵軍出身的五百人將白遶,選擇了木盾、木刀作為兵器。

    看著在場地內相互擺開架勢的兩名士卒,看台上的越國使者吳起忍不住說道:「差距太大了……這根本不是公平的較量。」

    「是啊。」魯國的公子興亦皺著眉頭附和道:「太狡猾了,五百人將居然挑戰一名百人將……」

    他的話,讓吳起、平輿君熊琥、韓將暴鳶等知曉兵事的使者們一陣無語:你以為所謂的不公平指的是這個?

    看在齊魯越三方利益一致的份上,吳起耐著性子為魯公子興解釋道:「公子說得不對,吳某並未指那兩名士卒的軍階,而是指他們的實力……公子且看那兩人,那名叫做白遶的鄢陵軍士卒,神態非常從容,這是自信的表現,唯有身經百戰的老卒,才能做到這般從容不迫;反觀那名禁衛軍百人將,他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公子且看,他最終會忍不住搶先出手……」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果然見那名禁衛軍百人將大喊一聲,彷彿是為了給自己鼓氣,隨即,手持著長槍朝著那白遶衝了過去。

    只見在校場周圍無數魏卒那「赫赫赫」的助威聲中,兩名士卒手中的木刀與木棍激烈地交鋒,在緊張激烈地比拚了幾回合後,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用手中的木盾狠狠拍在對方胸口,直將對方拍得七暈八素,隨即,他手中的木刀,趁機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勝負已分!

    「這……這……」

    魯公子興指著校場,滿臉不可思議。

    因為在他眼中,那兩名魏卒前幾招不分上下、各有千秋,明明感覺最起碼還能鬥上一陣子,沒想到一轉眼就分出了勝負。

    想來看台上,只有寥寥幾人看出了端倪:那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本可以一個照面就擊敗對方,但他考慮到對方的面子,因此稍微手下留情了一些,與對方互攻了幾招,這才將其擊敗。

    也是,彼此都是魏國的士卒,好歹留點面子。

    可能也正因為這樣,那名禁衛軍的百人將在輸了之後,臉上並無什麼不甘與惱怒——作為百人將的他,輸給一名五百人將,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他還與這名五百人將互攻了好幾回合呢,足以吹噓了。

    目視著那名禁衛軍百人將退場,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環視四周,朗笑著說道:「哪位兄弟不吝賜教?」

    話音剛落,就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嗤笑:「有鄢陵軍的地方,怎麼能沒有我商水軍呢?」

    說罷,便有一名士卒擠開人群,走入場中,在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那有點難看的表情中,笑嘻嘻地抱拳說道:「商水軍五百人將央武,請賜教!」

    「喔喔——」

    校場間的氣氛,彷彿一下子便點燃了。

    『怎麼回事?』

    看台上的諸國使者有些意外地四下環視,最終,他們好似意識到了什麼,將注意力投向剛剛入場的商水軍五百人將央武。

    而此時,翟璜亦在旁介紹起鄢陵軍與商水軍的種種恩怨情仇:「……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鄢陵軍與我商……唔,與商水軍,其前身其實是同一支軍隊,即『平暘軍』……」

    「咳咳。」平輿君熊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希望翟璜能跳過這一段。

    畢竟這段往事,無論對於他亦或是對於如今的楚王熊拓而言,都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朝著平輿君熊琥微微一笑,翟璜簡潔地介紹道:「……由於是同一軍士卒拆分而成,因此,鄢陵軍商水軍的士卒們,在很多年之前就相互較勁,不甘落後,故而有人戲稱,有鄢陵軍的地方,肯定會有商水軍,而有商水軍的地方,肯定會有鄢陵軍……」

    而越國上將吳起,在仔細看罷了場中那兩名士卒的神色後,亦點頭說道:「這兩名士卒,皆身經百戰,這場較量,相信必定十分精彩。」

    正在他說話的工夫,在校場中央,同樣手持著木盾、木刀的白遶與央武,早已展開了搏鬥。

    「pong——」

    這是木刀擊中木盾的聲音。

    「砰——」

    這是木盾擊中身軀的聲音。

    只見在滿長魏卒忘乎所以般的歡呼聲與吶喊助威聲中,無論是白遶還是央武,皆展現出了他們作為魏軍悍卒的實力,你來我往,不甘落於下風,那緊密的搶攻,彷彿讓在場圍觀的諸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而此時,魯公子興這才明白,這場較量與上一場,根本不是同個級別——那名叫做白遶的五百人將,上一場絕對是有所保留了。

    「砰——」

    在一次盾牌互撞中,央武與白遶各自退後了兩步,隨即,央武笑嘻嘻地說道:「挺纏人的啊,白遶五百人將。」

    相比較依舊面不改色的央武,白遶就難免稍稍顯得有些氣喘,一邊笑呵呵地與央武扯皮,一邊暗自在心底罵娘。

    越國使者吳起說的沒錯,上一場交鋒,白遶十分從容,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一名即將升任千人將的五百人將——之所以還沒升任,只是因為鄢陵軍在這次「魏韓之爭」中損失較小,以至於千人將的名額並無多少空額罷了。

    因此,以他的實力擊敗一名禁衛軍的百人將,這豈非是手到擒來的事?

    但是對面這個商水軍士卒,卻比他還要「無恥」:央武,那是一名至少擁有兩千人將武力的五百人將!

    據小道消息稱,商水軍當中好些三千人將,論單打獨鬥甚至都不是這個五百人將的對手。

    這種擁有將軍級別勢力的傢伙,假冒五百人將入場落他鄢陵軍的顏面,白遶恨不得指著對方破口大罵:你商水軍還要不要臉?!

    但很可惜,這不符合鄢陵軍與商水軍兩者之間的「默契」。

    「砰——」

    在一聲巨響中,央武手中的木盾狠狠撞向白遶,儘管白遶已及時用盾牌抵擋,但還是招架不住對方的強大蠻力,一下子就被頂了出去。

    很明顯,這是央武見自己短時間內無法用技術擊敗對方,便決定用蠻力硬吃。

    當即,場外的鄢陵軍士卒們,便立刻爆發出了一陣噓聲,一起鄙視央武這個傢伙;反觀商水軍的士卒,則用更加響亮的聲音為央武加油助威,其中夾雜著一些諸如「幹他」、「干死他」之類的粗鄙的話。

    最終,儘管在技術上不相上下,但因為力氣不如央武,鄢陵軍五百人將白遶很遺憾地落敗了。

    看到這一幕,曾在昨日閱軍時帶隊的鄢陵軍副將晏墨頓時沉下了臉,面無表情地說道:「貢嬰,你上。」

    「是!將軍!」一名五大三粗的鄢陵軍將領抱了抱拳,在央武仍得意洋洋朝四周那邊稱讚他、噓他的魏卒們招手時,邁步走入了校場。

    「鄢陵軍千人將貢嬰,請賜教!」

    「……」央武回頭看了一眼足足比他高出兩個腦袋的貢嬰,忍不住張了張嘴。

    鄢陵軍、商水軍這兩支魏軍,彼此之間太熟悉了,就好比白遶對央武十分瞭解一樣,央武也很清楚眼前這個叫做貢嬰的莽漢,那是一個論臂力比他還要勝過一籌的怪胎。

    尤其是當貢嬰吩咐在場邊維持秩序的禁衛軍時,將四五根木棍綁在一起作為武器後,央武就隱隱感覺後背有點涼颼颼的。

    果不其然,兩人的最初交鋒,就出現了問題。

    只見貢嬰右手手持那足足四五根木棍綁在一起的武器,狠狠甩向央武手中的盾牌,就聽砰地一聲巨響,央武非但被震退三步,且手中的木盾亦啪啦一聲裂成了兩塊。

    而此時貢嬰手中的「武器」,竟已崩斷。

    瞧見這一幕,非但校場四周的魏卒們響起一陣興奮的歡呼,就連看台上的諸國使者們,亦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是何等勇猛的士卒!

    「喂,大個子,不用這麼認真吧?」甩了甩有些發酸的左手,央武苦笑著說道:「這木質的兵器,本來就不結識,用必要一場來就用出全力麼?……武器盾牌都碎了,那還怎麼打?」

    聽聞此言,貢嬰隨手將手中那崩裂的幾根木棍丟在一邊,嗡聲說道:「那索性就比試拳腳吧。」

    「……」

    央武張了張嘴,看了眼自己的拳頭,又對比了一下貢嬰的拳頭,很乾脆地選擇認輸,惹來了場外魏卒、尤其是鄢陵軍士卒們的噓聲。

    灰溜溜地跑回原來的地方,商水軍三千人將冉滕沒好氣地呵斥他道:「你怎麼這麼沒出息?繼續幹他啊!我商水軍的臉面,都他娘的被你丟盡了!」

    「你當我傻啊?」央武翻了翻白眼。

    說實話,若是真刀真槍地廝殺,相對身手敏捷的央武,事實上擁有著斬殺貢嬰的實力,畢竟央武可是在沙場上斬殺過韓將漁陽守秦開麾下的副將,武力相當了不得。

    但若是沒有真的武器,央武就不是貢嬰的對手了——真要是被貢嬰一拳頭砸在腦門或者胸口,那可真是會死人的。

    於是,央武很乾脆地就選擇了認輸,反正他好歹也已贏了一場,不算丟臉。

    繼白遶、央武、貢嬰三人之後,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悍卒亦踴躍參與——主要是彼此針對,以至於當魏武軍、鎮反軍、山陽軍等軍隊的魏卒們逐漸參戰時,鄢陵軍與商水軍的那些悍卒們,早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看著他們,感覺自己也年輕了許多啊……」

    魏武軍的上將韶虎不由地感慨道。

    聽聞此言,站在他身邊的鎮反軍上將龐煥瞥了前者一眼,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輕笑著說道:「要不要趁此機會,繼你我當年那場未曾分出勝敗的較量呢?」

    「……」韶虎看了一眼龐煥,心中微微一動,但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轉過頭去目視著某個方向,感慨地說道:「算了吧,如今早已不是我輩老卒逞勇的年代了。」

    龐煥順著韶虎的目光指向看了一眼,當即便看到了燕王趙疆、商水軍上將伍忌、上黨守姜鄙等幾人。

    「……也是。」

    嘀咕了一句,龐煥再次將注意力投注於校場內的魏卒,絕口不提與韶虎較量的事。

    而此時在看台上,趙弘潤亦笑呵呵地對各國使者說道:「諸位,我國的士卒,悍勇否?」

    諸國使者心中暗罵,但臉上卻不得不堆出笑容,紛紛稱讚魏國的士卒悍勇無雙——當然,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記得在此之前,各國使者們還有心想讓自己的護衛下場與魏國的士卒較量一番,最好能連續擊敗三名魏卒,狠狠挫一挫魏王趙潤那張可惡的笑臉,但是在見識過魏卒那堪稱可怕的實力後,別說他們的護衛,就連他們自己也暗暗打起了退堂鼓。

    差距太大了。

    當晚,各國使者返回大梁城內驛館,在各自的房間中,將今日的種種見聞與感受詳細記錄下來,準備派人送回國內,稟於各自的君王。

    尤其是韓國、齊國、魯國、越國這幾個國家的使者。

    總結下來,無非就是一個意思:魏國擁有四十萬悍勇無雙的魏卒,非我國軍隊可以抗衡。

    而此時,趙弘潤也已回到了皇宮內,躺在甘露殿的內殿臥榻上,若有所思。

    『昨日與今日,已展現了我大魏軍隊的強大……明日,不妨讓那些使者領略一下我大魏在另外一個方面的「強大」……』

    他覺得,既然是展現肌肉、炫耀武力,那麼就要做得徹底,叫這些他國的使者們,將他魏國的強盛牢牢刻在心中,終其一生不敢與他魏國為敵!

    退一步說,縱使這些人日後還是站在了他魏國的對立面,趙弘潤亦要他們深深將敬畏兩字刻在心中,叫他們到時候無法擺脫心中對他魏國的畏懼。
V123210 發表於 2018-2-3 00:07
第148章:炫耀工藝

    次日清晨,趙弘潤領著諸國使者們出城,來到了大樑城的西南城郊。

    大樑城的西南方向,坐落著如今大名鼎鼎的「冶城」,可以視為是隸屬於冶造局的一座工藝城池,近幾年來,各國的密探、姦細們,不知多麼想潛入這座城池,盜取魏國的種種工藝技術。

    但很可惜,冶城的防守太過於森嚴,以至於除了「前太子趙譽」執政時期因為當時朝廷內部混亂而使得被蕭鸞的伏為軍有機可乘外,至今為止還沒有出現過類似失竊的事。

    而在新君趙潤上位之後,冶城防守力量更為森嚴,基本上是杜絕了姦細混入的可能性。

    這座冶城,即是今日的目的地。

    帶著各國的使者,趙弘潤在城外上了王輦,在一隊隊禁衛軍的保護下,浩浩蕩蕩地朝著冶城方向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同樣對冶城充滿好奇,因此在這支隊伍中,亦混跡有趙疆、伍忌、晏墨、韶虎、姜鄙等魏國首屈一指的將領,至於這些將軍們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趁機跟冶造局的工頭們混個臉熟,為日後搶軍備訂單做準備——沒辦法,因為朝廷推行的新政,這些軍隊需要自行與冶造局或者兵鑄局洽談更替軍備之事,朝廷將逐漸地撤手此事,以便於減少大樑朝廷的開支壓力。

    起初,各國使者們並不知曉今日的目的地,只是迷迷糊糊地被趙弘潤帶著走,但待等他們在冶城城下下了馬車,仰頭瞧見城門樓下方清清楚楚刻著「魏冶造局」字樣時,各國使者不由地精神一振。

    魏國的冶城,楚國的虎方,魯國的薛縣、曲阜,還有韓國曾經的武安,這些皆是在其他各國要人心中掛著名的工藝大城,當然不會缺少他國姦細、密探的窺視。

    且不提其他國家,暫且只說魏國的冶城。

    近些年來,魏國的情報時而有所洩露,原因就在於「博浪沙河港」的開設。

    博浪沙河港,在朝廷戶部眼中,固然是穩定而龐大的資金來源,但是在刑部等司法衙門眼中,包括如今的天策府左都尉與右護衛,卻難免成為藏污納垢、龍蛇混雜之地——說白了,博浪沙河港那「歡迎中原各國商賈到魏貿易」的政策,從另一個角度說,也難免成為了一些他國姦細、密探的保護傘,使得後兩者經過這條渠道,輕易就混入了魏國。

    只要你擁有「博市令」所發的「允商文書」,除非你當街作案,否則,在博浪沙河港維持治安的魏國衛兵就無權捉拿——當然,這並不代表博浪沙港市的隱秘勢力不會因為懷疑而跟蹤你,比如說青鴉眾,再比如說博浪沙的遊俠團體。

    這個政令,為各國商賈在魏國時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但也難免被各國派來的眼線、細作所利用,甚至於,這些前來博浪沙港市商貿的各國商賈,其本身可能就是各國派來的奸細。

    這也正是博浪沙河港的治安,在朝廷刑部官員眼中認為「極差」的原因——這個極差,並非說表面上的治安有這麼惡劣,而是就連刑部也不難保證,博浪沙港市每日來來往往的人流當中,究竟混雜著多少他國的奸細。

    最尷尬的是,若是碰到一個手持「允商文書」的他國商人,縱使刑部懷疑對方,也無權將其拘捕,只能暗地裡派人跟蹤,寄希望於這些姦細自己露出馬腳。

    而這些經博浪沙港市混入魏國的奸細,他們在藉口到魏國腹內經商的期間,不少情況下都將注意打在這座冶城身上。

    但很遺憾,冶造的防衛力量,幾乎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那是……「魏連弩」?」

    韓國使者韓晁最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冶城城牆上那整整一排的魏國連弩,不由地嚥了嚥唾沫。

    儘管他並未親眼目睹魏國連弩的真正威力,但據他所知,「魏連弩」——確切地說是「魏國鍛造重型機關連弩」,稱得上是目前整個中原威力最大、射程最遠、精準度最高的機關連弩,在魏連弩面前,魯國的機關弩匣純粹就是個笑話。

    這一點,韓國上將暴鳶深有體會,畢竟他曾經在戰場上差點就被這種殺器射殺,雖然上蒼保佑讓他僥倖活了下來,但他的右腿由於當時被這種魏連弩的弩矢射穿,使得留下了殘疾,右腿至今綿軟無力,再難恢復當年的盛勇。

    儘管為此日夜嘆息,但當暴鳶回想起當時那些直接被這種魏連弩射殺的麾下兵將,他心中就只有劫後餘生般的欣喜和餘悸。

    而與他抱持著類似感觸的,還有秦國的渭陽君嬴華與陽泉君嬴镹。

    當年「魏秦三川戰役」,魏國軍隊在函谷正面擊潰秦國二十萬軍隊,當時魏國的核心力量,就是這種魏連弩。

    在這些威力強勁的魏連弩面前,秦國的正規軍——「戈盾士」,彷彿是排著隊被魏國的連弩一一擊斃,沒有對秦軍起到絲毫助力。

    儘管當年那場仗的主將乃是「王齕」,渭陽君嬴華與陽泉君嬴镹都不在軍中,但通過那些敗北後逃回秦國的敗卒的嘴,秦國那時還是得知了魏國這件威力恐怖的戰爭兵器。

    那場戰敗,是秦人至今不願去回憶的噩夢,事實上那場戰爭的損失與士氣上的打擊,比後一次趙潤率軍直接殺到秦國本土、殺到秦國王都咸陽城下還要令秦人震撼。

    畢竟,當年僥倖中「魏秦三川戰役」逃回本國的士卒,可是至今仍心驚膽顫,時不時念叨著諸如「不知什麼情況、只看到前面的戈盾士一整片一整片的倒下」的話。

    當時這些敗卒的言論,可是在秦國內部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

    當然,那已是過去,憑著魏秦兩國如今的關係,渭陽君嬴華與陽泉君嬴镹還指望著能從魏國這邊購置一些魏連弩,運到雁門一帶去對付韓將李睦的雁門軍呢。

    不過他倆也明白,似魏連弩這種魏國秘而不宣的戰爭兵器,縱使是以秦魏兩國目前的關係,魏國怕是也不會輕易同意出售給他們,因此,他倆打算去走秦少君嬴瓔的路子,畢竟據他們所知,魏國新君趙潤對嬴瓔這位他們的公主,還是頗為寵溺的。

    而此時,其他各國使者則發現,在他們面前不遠處的地面上,豎起著一個木製的彷彿路標似的東西。

    朝兩邊瞧了瞧,他們發現每隔一段距離都立有這種木牌。

    出於好奇,幾位各國使者走了上前,邁步來到那塊木牌面前。

    此時他們又發現,這塊木牌上刻著好幾行魏字。

    第一行刻著:前方冶造局重地,無關人等免進!

    第二行刻著:凡越線者,一律射殺!

    這些刻字,還特地用墨汁與硃砂描繪。

    『……看來這是對『不速之客』的警告。』

    各國使者一看就懂了:這座冶城城牆上那整整齊齊的魏連弩,看來並非是只用於震懾宵小的擺設。

    只不過,這附近哪來的線?

    韓國上將暴鳶朝著四下觀瞧,卻見身旁的韓晁咳嗽一聲,指了指他的腳下。

    暴鳶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地上埋著一根大概高出地面一指左右的木頭,整整齊齊地連成一線,兩端不知通往何處。

    而要命的是,這會兒他的雙腳,正一邊一隻,踩在這木頭的兩側。

    『……不、不至於的吧?』

    嚥了嚥唾沫,暴鳶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冶城城牆上無數的魏連弩,面色尤其難看。

    雖然在心底其實他也知道,魏國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射殺作為使者的他,但當年留下的心理創痕,還是讓他在看到那些魏連弩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感覺後背發涼。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當面對這種戰爭兵器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恐懼與無助。

    齊刷刷地,包括韓將暴鳶在內,各國使者向後退離了幾步,一個個都站在『那條線』外。

    正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們沒有必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測試這塊木牌上的警告是否屬實。

    可能是注意到了各國使者的舉動,趙弘潤連忙笑著安撫道:「諸位放心,朕今早就派人知會了冶城……更何況,朕的王旗就在這邊,城內的守衛又豈會無故射擊?」

    話音剛落,就聽冶城的城門那邊,傳來轟隆隆的響聲。

    眾人轉頭一瞧,這才發現是城門徐徐開啟。

    值得一提的是,冶造局的城門,並非是左右開啟的木門,而是上下開啟的鐵閘門,其作用在於,倘若有敵軍強行攻打城門,冶城內部只需斬斷絞索,放下閘門,縱使城外敵軍使勁渾身解數,也無法攻破城門,這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防衛能力。

    「諸位,來迎接我們的人來了。」

    隨著趙弘潤一聲輕笑,冶造總署的署長王甫領著此刻在城內的各司主事,還包括兵鑄局的局丞李縉以及其餘兵鑄局一干人等,徐徐走出城池,朝著這邊而來。

    「臣等拜見陛下!」

    「眾卿免禮。」

    彼此見禮之後,趙弘潤抬手指了指右側的各國使者,笑著說道:「今日朕希望帶各國使者參觀一下冶城,不知城內可以準備妥當?」

    所謂的『準備』,其實就是指收起那些不可以洩露的機密,就比如兵鑄局如今採用的流水線鍛造作業,這種能極大提高作業效率、且一學就會的秘密,自然是不好洩露給他國人士的。

    至於其餘,像什麼鍛造戰爭兵器的過程,讓這些各國使者看看也無妨,反正那些製作精密、零件繁雜的戰爭兵器,諒這些各國使者也記不全——就算能記全,沒有該戰爭兵器設計圖紙上的具體參數,也無法仿冒。

    不考慮尺寸匹配的仿冒,就算勉強能鑄造出來,也只不過是樣子貨而已。

    「陛下放心,臣已安排妥當。」

    冶造總署署長王甫隱晦地向趙弘潤回覆道。

    見此,趙弘潤點點頭,笑著說道:「那就有勞王卿帶路,順便沿途為朕、為各國來使介紹一下冶城。」

    「遵命。」王甫拱手領命,抬手邀請趙弘潤等一行人入內。

    在即將邁入冶城時,王甫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對趙弘潤說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一事,需要囑咐諸位,尤其是各國的使者。」

    趙弘潤當然知道是什麼事,點了點頭。

    見此,王甫環視了一眼趙弘潤身後的人群,正色說道:「我大魏的諸位將軍,以及他國的尊使,這座冶城,乃是我大魏冶造開發重地,因為時而引來宵小窺視,又有姦細企圖混入城內,因此,城內設置了不少機關……希望諸位將軍與他國的尊使莫要隨便觸碰一些東西。」

    「機關?」平輿君熊琥笑著說道: 「是危險的機關麼?」

    聽聞此言,王甫也沒有過多解釋,揮手砸向一旁城門洞磚壁上的一塊方磚,頓時間,一堵井網狀的鐵欄門從城門洞的頂部落下,其下端的尖銳處,深深扎入了地面。

    隨即,城門洞兩側的磚壁,在那些不起眼的密密麻麻的小孔中,激射出無數筷頭粗細、一指長短的小矢,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叮叮叮叮的密集聲中,釘入了對面的磚石中。

    這一幕,引得各國使者一陣低呼。

    『……』

    平輿君熊琥張了張嘴,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還、還真是相當危險的機關呢……」

    說著,他嚥了嚥唾沫,忍不住朝著城門洞上方與兩側的磚壁多看了幾眼。

    依趙弘潤對熊琥的瞭解,這傢伙絕對不是在考慮如何偷學這種機關術,肯定是在考慮他自己的性命安全——考慮諸如「萬一這些機關失靈」等問題。

    反觀來自魯國的公子興與老臣季叔,此時卻頗具膽魄地走上前,細細打量暴露於眼前的那些機關,彼此低聲交流意見。

    也是,魯人對於機關術可不陌生,或者乾脆說,機關術就是從魯國流傳出來的。

    這不,魯公子興興致勃勃地詢問王甫道:「這位王署長,能否告知我,這些小矢究竟是依靠什麼激射而出?我觀此物,與我國的弩匣頗為相似,但威力卻似乎在其之上。」

    「這個嘛……」王甫眨了眨眼睛,推脫道:「今日之後,若公子有興趣的話,你我再探討如何?眼下,我等該入城了。」

    公子興還想再問,卻便老臣季叔隱晦地攔下了。

    相比較魯公子興,還是季叔懂得察言觀色,知道眼前這位王署長根本無心將秘密透露——以魏魯兩國如今的關係,還指望眼前這個魏人將秘密告訴他們兩個魯人?

    除非魯國背棄齊國,徹底倒向魏國,那還可以考慮一下。

    片刻後,在王甫的命令下,城門內的衛士,重新將那扇井網狀的鐵欄門用絞索收了起來,見此,王甫遂領著趙弘潤這一行人往內走。

    在前往城內深處的途中,王甫大致向他魏國的將軍與各國使者介紹冶城內部的構造:「……這裡是東門,一般情況下,只進不出,唯有當戶部送來我署所需的礦石時,東門才會開啟。因此靠近東門的庫房,大多數都堆放著各類礦石……」

    耳中聽著王甫的介紹,各國使者們亦自顧自打量著城內。

    他們發現,冶城內的防衛果真是森嚴,堪稱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非但到處都是手持兵器的衛士,甚至於遍地鹿角、拒馬等障礙物,簡直比戰場前線還要森嚴。

    在最近的一處崗哨處停了下來,王甫解釋道:「但凡有人進城之後,首先會在這裡搜查,若來人仿冒令牌、文書企圖混入城內……呵呵,他們會自食惡果。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崗亭關卡兩邊,那裡擺放著許多彷彿魯國機關弩匣的器械。

    「當然,這次就不必了。」

    笑了笑,王甫示意前方的崗亭關卡開放路障,以便於趙弘潤等一行人通過。

    走了一陣子,漸漸深入冶城的腹地,王甫介紹道:「城北乃是衛士與其家眷居住的地方,我冶造署與兵鑄局的官員、工匠與其家眷,亦居住在城北。……就不帶諸位前往參觀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城中心,乃是我冶造局的庫房,但凡出自我冶造局之手的各種武器、甲冑、弓弩甚至是戰爭兵器,在那裡都保存有最初的樣品,以及相關設計圖紙……」

    說到這裡,他再次停頓了一下,在瞥了幾眼各國使者後,語氣不明地提醒道:「那片庫房,集中了我冶城最起碼七成的機關,若不知底細的人闖入其中,甚至無需城內的衛士出動,只需次日派人前去收屍即可……王某絕非信不過諸位尊使,但為諸位尊使的安危著想,還是希望諸位尊使莫要因為一時好奇,隨意觸碰那邊的任何東西,或許僅僅只是觸碰那邊的一個石燈,就會接二連三地引發機關……」

    說著說著,王甫便將眾人領到了城中央。

    此時,就連趙弘潤都有些意外,因為他發現,城內不知何時居然豎起了一座內城,這是曾經所沒有的。

    趁諸使者不注意時,趙弘潤低聲詢問王甫道:「這內城幾時造的?為了造了一座內城?」

    王甫隱晦地解釋道:「洪德二十四年,當陛下在商水縣時,我冶造局發生了一點……唔,小小的變故……」

    『洪德二十四年?哦哦……原來如此。』

    趙弘潤恍然大悟。

    他略有耳聞,當年前太子趙譽執政時,曾在沒有經過他允許的情況下,派禁衛強行接管了冶造局,使得冶城當時出現了混亂。

    在那陣混亂中,有一夥賊人趁機潛入冶造局的庫房,盜竊了不少珍貴的工匠手札與設計圖紙。

    後來查證,這夥賊人便是隱藏在禁衛軍內部的伏為軍,或者說蕭氏餘孽。

    經歷此事,待等趙弘潤後來成為太子,重新執掌冶城之後,冶造局的工匠們便增造了內城,將庫房搬遷至此用高牆圖團團圍了起來,並且,在這裡設置了諸多機關,以免庫房內的手札資料與設計圖紙再次被竊。

    因為趙弘潤的關係,各國使者有幸進入了這座內城,參觀了陳列在幾座庫房內的許多戰爭兵器。

    就拿魏連弩來說,事實上如今的魏連弩,已經改良到了第四代——當然,這第四代的樣品,王甫早就派人移除了,以至於目前在庫房內,只有初代、二代、三代。

    初代魏連弩,即是最原始的版本,既無法左右調解射擊角度,整個基座亦十分笨重。

    而二代魏連弩,冶造局精化了零件,將一些不需要的設計全部拆除,並給予了連弩可以左右調解射擊調度的能力。

    至於三代魏連弩,即是目前魏國軍隊普遍採用的規則型號,在二代的基礎上強化了射擊距離,但除此之外並無太大的提升,因為當時冶造局尚未克服「如何使連弩可以上下調節射擊角度」的難題。

    直到第四代,也就是最新的這一代,冶造局的工匠們終於克服了這個難題。

    而於魏連弩的改良相似,似武罡車、龜甲車、拋石車,甚至於包括趙潤曾用來擊敗秦國的雪橇戰車等等,冶造局皆有對其作以改良。

    不過最讓各國使者感到驚訝與期待的,還得是魏國獨立研發的弩砲。

    因為在王甫的介紹中,弩砲或可逐漸取代拋石車,這讓各國使者難以相信。

    這也難怪,畢竟在中原,投石車已有最起碼兩百餘年的歷史,一直都是各國軍隊攻城拔寨的攻堅利器,而如今,魏國打造出什麼弩砲,居然誇口說可以將拋石車淘汰,這怎麼可能?

    「究竟如何,一試便知。」

    趙弘潤微微一笑。

    當日,冶造局的工匠們在城外測試了拋石車與弩砲兩者的威力,硬生生將一堵厚實不亞於大樑城的牆壁轟地千瘡百孔。

    「轟隆——」

    當著諸使者的面,那堵城牆轟然坍塌。

    此時,各國使者哪裡還記得評價拋石車與弩砲兩者間的優劣,他們只知道,魏國的戰爭兵器,剛剛一堵不亞於他們王都城牆的結實高牆給轟塌了,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之內。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只要魏國願意,魏國的軍隊完全可以攻克中原任何一個國家的都城!

    而中原各國,將對此毫無辦法。

    親眼目睹這震撼的一幕,以至於之後好幾個時辰內,各國使者都有些渾渾噩噩,就連參觀兵鑄局鍛造兵器、甲冑時,也提不起精神,一個個好似都在考慮,如何防備魏國這種無法匹敵的攻城兵器。

    當日下午,趙弘潤帶著諸國使者離開了冶城,來到了冶城南邊的一條軌道馬車旁。

    此時趙弘潤這才告訴各國使者,其實今日他帶諸使者參觀的目的地,並非是冶城,而是冶城南邊的軌道馬車——他們將在這裡乘坐軌道馬車,前往小黃縣。

    在小黃縣,那裡有魏國冶造局的試驗田。

    其實那才是趙弘潤真正想要炫耀的東西。

    就像趙弘潤昨晚思忖的那樣:既然要震懾諸國,那麼自然要全方位震懾,讓諸國的君王與官員們全方位領略魏國的強大,將他魏國這份強大牢牢銘刻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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