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269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4 00:01
第159章:衛瑜之死

    衛公子瑜死了?

    在得到高括的肯定後,趙弘潤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生在魏國王室,他珍視的親人並不多,就像趙弘璟、趙弘信等兄弟,雖彼此有血緣關係,但實際上並無幾分情誼可言,再加上六叔趙俼、父王趙偲、五叔趙佲等人相繼過世,這使得趙弘潤十分珍視他所認可的親人——生母「衛姬」那邊的表兄公子衛瑜,即是趙弘潤所認可的親人之一。

    也正是這個原因,趙弘潤才會姑息衛公子瑜暗中包庇蕭鸞一事,甚至於還將衛瑜所需要的有關於「耐火磚」的資料贈予後者,這一切其實都是建立在親情的基礎上,倘若換做其他任何一個與趙潤毫無親份可言的衛國公子,看看趙潤是否還會如此和善。

    趙潤的和善,那可只是表現於他所在意的人,在不相干的人面前,狂狷霸道才是這位新君歷來的形象。

    「這件事……屬實麼?」

    不自覺地沉下了臉,趙弘潤沉聲問道。

    高括點了點頭,說道:「是青鴉眾送來的消息……千真萬確。」

    此前,在衛國爆發內亂的時候,趙弘潤曾囑咐高括派青鴉眾盯著點衛國,免得蕭鸞趁機渾水摸魚,隨後,天策府右都尉張啟功與其副手北宮玉,亦率領黑鴉眾撲向了衛國,並且成功將蕭鸞逮捕回國,但青鴉眾那邊,卻還未從衛國撤回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青鴉眾索性就關注了一下衛國的內亂,即衛王費與公子衛瑜之間的交鋒,不曾想在短短十幾日內,局勢驟變,本來明明已立於不敗之地的公子衛瑜,居然死了,別說趙潤目瞪口呆,就連高括此前在得到消息後,亦是有些傻眼——他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膽敢殺害衛公子瑜?!

    公子衛瑜,那可是魏王趙潤的表兄啊,且表兄弟兩人素來關係還不錯,因此,哪怕是看在魏王趙潤的面子上,衛國可以軟禁衛瑜、可以流放衛瑜,但絕對不能將衛瑜殺害。

    「砰!」

    趙弘潤的手,重重拍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只見他雙眉一凝,眼眸含怒,沉聲問道:「誰……加害了衛瑜?」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高括搖了搖頭說道。

    「去查!」趙弘潤沉聲下令道。

    「是!」

    當日,高括帶著副手種招,日夜兼程前往衛國濮陽。

    大樑距離濮陽並不遠,直線距離大概在兩百餘裡左右,倘若是騎乘快馬,大概三日工夫就能抵達,不過高括、種招二人選擇了更為快捷的水路,在博浪沙坐船前往濮陽,僅一日半,便在濮陽一帶的水域上了岸。

    上岸之後,高括、種招等人率領青鴉眾,騎馬前往濮陽。

    在途中,他們遇到了許許多多迎面而來的衛國百姓,只見這些衛國百姓帶著包裹,成群結伴,似乎是準備遷居他處。

    出於好奇,高括與種招等人停了下來,向這些衛國百姓詢問緣由。

    然而,那些衛國百姓在看到高括、種招以及諸青鴉眾等人,一個個騎著坐騎、挎著兵器,一看就知並非尋常人物,因此難免有些惶恐不安,哆哆嗦嗦不敢言語。

    見此,高括遂對他們解釋道:「我等乃是大樑的禁衛軍士卒,得知貴國面臨內亂,我國君主命我等前來打探情況……」

    其實在魏國國內,天策府的地位與禁衛軍更高,但衛國的百姓卻不見得聽說過天策府,因此,高括索性直接自稱禁衛軍,畢竟禁衛軍目前乃是魏國王都大樑的王師,是魏王趙潤直掌的軍隊——這在衛人這邊更有說服力。

    果然,一聽高括、種招等人乃是魏人,而且還是出身「魏國王師」的士卒,那些衛國百姓心中的恐懼,立刻就消退了大半,畢竟魏衛兩國的關係一向和睦,雖然近幾年來因為蕭逆、因為衛瑜等種種原因稍微出現了一點摩擦,但總得來說兩國的關係依舊融洽。

    單單看魏衛兩國接壤的邊界至今都沒有設置駐守邊軍,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原來是大樑王師……」

    高括、種招二人攔下的,是一戶大概七八口人的衛人百姓,當家的男主人大概四十餘歲,他在高括解釋過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後,便解除了對對方的警惕與懷疑,繼而解釋道:「我等皆是住在濮陽城內的民戶,只因城內諸軍隊彼此打得不可開交,故而欲逃離國家,搬往他處。」

    說著,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幾眼高括、種招等人,可能是在考慮:搬到魏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濮陽城內諸軍打得不可開交?」

    種招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這位大哥,難道貴國的公子衛瑜,當真不幸亡故了?」

    聽聞此言,那名男子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具體如何,我也不知,我只知道這幾日,城內瘋傳「公子瑜被公子玠所加害」的事……不過我聽說,東軍那群人就跟瘋了似的攻打內城,口口聲聲說要誅殺公子玠為公子瑜報仇雪恨,想來此事……」

    說到最後,他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公子玠?衛玠?」

    高括與種招對視一眼,心中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作為執掌青鴉眾、負責魏國蒐集各種情報的高官,高括與種招當然聽說過公子玠,也就是衛玠。

    據他們所知,衛玠就是一個十足的酒囊飯袋、紈褲子弟,雖然傳聞他善於拍馬奉承,是故贏得了衛王費的寵愛,但自身才能與個人魅力,卻完完全全不足以與公子瑜相提並論——這種廢材,如何能殺衛公子瑜?

    「你我還是直接到濮陽看看究竟吧。」

    種招對高括說道。

    高括點點頭,在告別了此間諸濮陽百姓後,徑直前往濮陽城。

    大概在經過半日的趕路上,高括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濮陽。

    正如那些逃亡的濮陽百姓所言,濮陽如今是一片混亂,哪怕是隔得老遠,高括與種招亦能聽到城內那響聲震天的喊殺聲。

    待靠近濮陽一瞧,又哪裡只是城內一片混亂,事實上,濮陽城的城內、城外,幾乎到處都是屍體,有的是衣甲鮮明的東軍或西軍士卒,有的則是無辜的百姓,混亂程度,簡直不亞於傳說中當年的順水軍與禹水軍爆發內戰的那場「大樑內亂」。

    遠遠地,高括就瞧見一隊遊俠正在與一隊甲冑式樣彷彿魏軍的軍隊廝殺,雙方簡直是殺地昏天暗地。

    哪怕是不曾靠近,高括亦能感覺到一股非常濃重的瘋狂。

    那些人,幾乎都殺紅眼了,以至於高括親眼看到一些無辜的逃亡百姓,亦被分處敵我的兩軍士卒砍翻在地。

    「這些衛人,都瘋了吧?」

    高括嘀咕了一句,決定暫時還是莫要靠近為妙。

    然而,即便他們沒有靠近,但沒過多久,還是有一支衛軍找上了他們。

    只見這支衛軍大概兩百餘人左右,半數是衣甲較為齊全的士卒,但其中亦混有一些僅僅穿戴著皮甲、手持單劍的遊俠——這一看就是「東軍」。

    見對方殺氣騰騰地衝過來,高括因為麾下有百餘名青鴉眾,雖然心中並不畏懼,但考慮到莫要做無謂的戰鬥,他還是立刻就表明了身份:「住手!我等乃是來自大樑的王師士卒,並非爾等的敵人!」

    聽聞此言,那些面帶殺氣衝過來的東軍,這才將信將疑地停下了腳步。

    不多時,有一名遊俠打扮的男人站了出來,皺著眉頭問道:「魏人?魏人來濮陽做什麼?」

    高括抱拳說道:「我大魏的君主,與貴國的公子瑜乃是表兄弟,前幾日得知公子瑜或被人加害,我國君主震怒,便派我等前來追查!」

    一聽這話,那名遊俠與附近的東軍士卒眼中頓時消除了幾分敵意,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悲傷——在他們聽到「公子瑜」之後。

    「有何憑證?」那名遊俠冷靜地問道。

    見此,高括立刻從懷中摸出一塊金令,朝著對方丟了過去。

    這塊金令可了不得,縱觀整個魏國,除了魏王趙潤以外,只有禁衛軍統領衛驕、以及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二人持有,以這塊金令,可以在不通報朝廷的情況下任意調動魏國任何一支軍隊——當然事後還是要通報——這等殊榮,就連燕王趙疆、桓王趙宣這兩位趙潤的兄弟都無權享有。

    那名遊俠啪地一聲接到金令,仔細端詳了一陣,雖然他其實並不明白這塊金令實際上具有多麼大的能量,但從這塊金令的精緻做工,以及那「如朕親臨」的字樣,他大概還是能夠猜到這塊金令的貴重程度。

    「唰——」

    該名遊俠將手中的利劍放回劍鞘,揮揮手示意身後的士卒們放下兵器,隨即,他走上前,將手中的金令遞還給高括。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遞還金令的時候,拿眼打量了一陣高括、種招二人身後的百餘名青鴉眾,隨口問道:「青鴉?」

    「唔?」

    高括愣了愣,在仔細瞧了幾眼對方後,猜測道:「「長鋏」?」

    那名遊俠聞言勉強笑了下,拱手介紹道:「長鋏,衛展。」

    「衛?」

    見對方居然還是衛國的國姓,種招一臉不可思議地多瞧了兩眼。

    似乎是猜到了種招的心思,那名自稱衛雲的遊俠苦笑著解釋道:「是公子賜予的姓氏,並非王族。」

    「哦哦。」種招這才釋然。

    而此時,高括環視了一眼週遭的東軍,皺著眉頭問道:「衛兄,在下在途中路遇貴地百姓,從他們口中得知,公子瑜他不幸被公子玠所加害……此事當真?」

    聽聞此言,衛雲的面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半響後才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說道:「確有此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高括皺眉問道。

    衛雲長長吐了口氣,在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憤怒後說道:「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我領諸位前去見夏育、孟賁兩位將軍吧……」

    說罷,衛雲便領著高括、種招這隊人入了濮陽。

    此時在濮陽城內,猛將孟賁正率領東軍強攻內城,也就是王宮所在,而夏育則佔領了濮陽城的東城與南城,一方面協助孟賁,一方面則抵擋企圖奪回失守之地的濮陽軍,以至於整座濮陽一片混亂。

    值得一提的是,在企圖阻止東軍「強攻王宮」這個瘋狂舉動的軍隊中,還有檀淵侯衛振麾下的軍隊。

    當然,這並不是說檀淵侯衛振臨陣倒戈,重新回到了西軍的陣營,而是他不能接受東軍在衛公子瑜死後的種種報復行為,因此,在勸阻夏育、孟賁二人未果的情況下,檀淵侯衛振率領麾下軍隊與東軍分道揚鑣,佔據城西與城西北,一方面阻止東軍攻打王宮,一方面則庇護該區域內的百姓——不誇張地說,目前濮陽城內最理智的軍隊,恐怕就只要屬檀淵軍了。

    「報!北城的王街被濮陽軍奪回!」

    「報!臨渠巷的周氏米莊被濮陽軍奪回!」

    「報!我軍攻下柳巷的東巷口,正向西巷口進攻… …」

    在一座深宅大院充當的臨時帥所內,東軍大將夏育站在屋內,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擺在案上的一份濮陽城的地圖,口中時不時地下達一道道將令。

    忽然,夏育沉聲問道:「孟賁那邊,還未攻破王宮麼?」

    「還未曾。」左右回覆道。

    見此,夏育狠狠砸了一下面前的案几。

    而就在這時,有一名士卒入內稟報導:「將軍,魏國來人,欲求見將軍,說是魏王派來徹查公子死因的人馬。」

    ……

    夏育微微一愣,在思忖了片刻後,點頭說道:「請他們進來。」

    片刻之後,高括、種招以及幾名青鴉眾,便在遊俠衛雲的帶領下,來到了帥所。

    出於對魏國使者的尊重,夏育親自出迎,將高括、種招二人迎出了屋內,隨即,就吩咐麾下士卒奉上茶水:「非常時刻,並無上好的茶葉招待兩位貴使,還請兩位貴使莫要怪罪。」

    說罷,他見高括、種招擺了擺手錶示並不介意後,恭敬地問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在下乃大魏君主的宗衛,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他是我的副手,種招。」高括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

    「魏王陛下的親信……」夏育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瞭解,隨即苦笑著問道:「魏王陛下,已經得知公子殿下遇害的消息了麼?」

    高括點點頭,回答道:「得知公子瑜遇害,我國陛下龍顏大怒,勒令我等前來追查真相……夏將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據高某所知,貴軍在攻打濮陽時,仍是佔據著優勢的,為何公子瑜會遇害?」

    聽聞此言,夏育眼眸中閃過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齒地說道:「只因衛費、衛玠父子二人卑鄙狡詐!」

    說著,他緩緩道出了這件事的經過。

    正如高括所言,在半個月前,當東軍攻打濮陽城時,確實是東軍佔據優勢。

    更要緊的是,魏人張啟功暗助夏育擊敗了當時駐軍在範縣的蕭鸞,解除了東軍在糧道方面的隱患,在此之後,張啟功與北宮玉押解蕭鸞前往大樑,而夏育則率領麾下兵馬再次殺回濮陽,不誇張地說,當時濮陽已經沒有什麼勝算,儘管濮陽軍確實要比東軍強出一線,但誰都看得出來,濮陽被東軍攻破,這只是時間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衛公子瑜考慮到西軍、東軍彼此已死傷眾多,而這些戰死的士卒皆是衛國的兒郎,心生不忍,隨親自出面勸降,希望濮陽城放棄抵抗。

    但是,衛王費卻毫無回應,只有公子玠當時站在城樓上,指責衛公子瑜率軍攻打濮陽的行為實屬篡位謀反。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公子瑜不顧夏育、孟賁等人的阻止,帶了五十名長鋏遊俠入城,希望當面勸說去父王衛費交出國家權柄。

    但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濮陽突然發難,扣下了衛瑜,要挾夏育、孟賁等人解散軍隊,束手就擒。

    見濮陽居然如此卑鄙無恥,就連檀淵侯衛振都看不下去,私底下與授計於夏育、孟賁二人,決定假裝順從濮陽的命令,伺機救出公子衛瑜。

    而就在夏育、孟賁以及檀淵侯衛振幾人暗中謀劃著營救衛公子瑜時,濮陽城內有與衛公子瑜交好的貴族,派其府上護衛潛出城外,告訴夏育、孟賁,說衛公子瑜已被公子玠加害。

    一聽這話,夏育、孟賁二人頓時怒火攻心,當即提兵強攻濮陽。

    正所謂哀兵必勝,衛瑜在東軍士卒心目中的地位無人可比,如今得知這位可敬的公子殿下居然被人加害,東軍士卒一個個氣憤填膺。

    起初,檀淵侯衛振亦不忿濮陽的行為,協助東軍攻打濮陽,但是在城破後,檀淵侯衛振感覺事情鬧得越來越大,甚至於,濮陽軍與東軍彼此的廝殺,已經禍及到城內的百姓,是故,他在勸阻夏育、孟賁未果的情況下,與二人分道揚鑣。

    待等夏育講述完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高括與種招面面相覷。

    他們由衷感覺,這個衛公子瑜實在是有點……迂腐,為表誠意親自入城勸降?這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過轉念一想,高括又感覺有點奇怪,詢問夏育道:「夏育將軍,公子瑜,當真是被公子玠所害?」

    夏育點了點頭,恨恨說道:「在最初決定攻打濮陽那日,我親自質問過衛玠,希望見公子一面,不曾想此人支支吾吾、藉故言他,而待等夏某揭穿公子被他所加害後,他又一臉惶恐……公子,必定是被他所害!」

    ……

    高括與種招對視一眼,還是感覺有點奇怪。

    他們知道衛玠,一個色厲內荏的傢伙,怎麼可能有膽量加害衛瑜?

    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蹺?

    而與此同時,在王宮的偏殿內,他們口中的公子玠,正一臉焦慮、惶恐地在殿內來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語:「擋不住了,擋不住了,孟賁那該死的莽夫就要攻破王宮了……該死的!究竟是何人殺了衛瑜?!」

    說罷,他環視了一眼殿內的幾名親信,厲聲質問道:「到底是你等當中的誰? !」

    殿內大概四五名親信連連擺手。

    「公子,我沒有啊。」

    「小人哪敢啊?」

    「當日衛瑜就關押在本公子的府上,叫你們派人看押,不是你們,又究竟是誰?!」衛玠憤怒地吼道。

    幾名親信面面相覷,低著頭不敢回答。

    其實他們也想不通,衛瑜好端端被關在屋內,怎麼一晚上就死了呢?

    在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幾人後,衛玠轉頭看向在旁一名目測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焦急地說道:「金緒,你說眼下該如何事好?……說起來,這主意是你出的,你必須給本公子解決!」

    那名被稱作金緒的中年人無奈地攤了攤手,苦笑道:「公子,在下確實是建議公子將衛瑜誘騙到城內,藉機將其製服,用來要挾城外的東軍,可在下卻沒有建議公子你將那衛瑜殺害啊……」

    「你——」

    衛玠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緒,隨即彷彿洩了氣似的說道:「本公子並沒有叫人加害衛瑜啊,不知是哪個挨千刀的混賬嫁禍於我……」

    看著衛玠氣急敗壞的模樣,那名叫做金緒的中年人不留痕跡地微微一笑。

    仔細一瞧此人,這金緒倒也不面生,正是當年跟蕭鸞一同潛伏在魏國大樑城內大理寺的獄丞金緒,蕭鸞的左膀右臂。

    ……真是蠢材!

    看了眼氣急敗壞的公子玠,金緒心中暗暗冷笑。

    不錯,無論是衛王費,還是公子玠,其實都並沒有加害衛瑜的意思,真正下手的,正是以「頓丘軍副將」這個身份,被蕭鸞派到公子玠身邊的金緒,目的就是為了藉機除掉衛瑜。

    除掉衛瑜,這對於蕭鸞、金緒等人而言有種種好處。

    首先,種種跡象表明衛瑜即將對他們動手,既然如此,蕭鸞、金緒等人自然要先下手為強,除掉這個隱患。

    再者,衛瑜的死,會導致衛國內部大亂。

    只有在混亂的局勢下,蕭鸞、金緒等人所領導的伏為軍,才能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衛國大亂,最好的結果,莫過於魏國出於種種顧忌按兵不動,但衛瑜一死,餘眾便不知我伏為軍底細;而最壞的結果,莫過於魏國插手干涉,但如此這樣,我伏為軍亦可順勢造謠魏國欲吞併衛國,有一統中原的野心,相信到時候中原各國都會因此對魏國顧忌重重……

    暗自點了點頭,金緒轉頭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

    ……總之,我這邊的事也辦成了,該是時候伺機抽身與公子匯合了……聽說公子在範縣時,在那夏育手中吃了大虧?呵呵,這還真是……看來,那夏育亦不可小覷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00:01
第160章:反應

    「……據衛將夏育親口所言,公子瑜實被公子玠所害,然衛玠,愚才也!此人色厲內荏、無勇無謀,安有野心殺公子瑜而自代?臣以為,其中或有蹊蹺……」

    在垂拱殿內,魏王趙潤看罷了高括命人從衛國濮陽送來的緊急密信,啪地一聲將手中的密信拍在龍案上,右手揉著眉梁。

    殿內諸內朝大臣相視一眼,誰都看得出來這位年輕的君王正煩心著,至於原因,他們這些內朝大臣,也早已就通過各自的渠道,得知了「衛公子瑜亡故」的消息。

    「陛下,莫非是來自衛國的消息?」

    禮部尚書杜宥試探著問道。

    趙弘潤點了點頭。

    見此,內朝大臣李粱問道:「高都尉可曾查到加害了衛公子瑜的兇手?」

    對於殺害了衛瑜的兇手,內朝諸大臣們都很好奇,要知道,那位衛國的公子瑜,與他們魏國的新君那可是關係不錯的表兄弟,然而卻人有膽敢殺害衛瑜——諸位大臣們十分好奇,究竟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所為。

    趙弘潤長長吐了口氣,似乎是沒有心情解釋,揮揮手示意身後的大太監高和將龍案上的密信遞給杜宥,叫杜宥自行觀瞧。

    在其餘內朝大臣好奇的注視下,杜宥從大太監高和手中接過密信,仔細掃了幾眼,隨即,將密信中的大致內容告訴了殿內諸大臣。

    在聽了杜宥的講述後,李粱亦點頭說道:「臣也覺得此事有點蹊蹺。……衛玠此人,臣以往也有所耳聞,酒色之徒而已,怕是未必有膽量殺害衛瑜取而代之。」

    聽聞此言,藺玉陽、虞子啟、徐貫等久在朝中的老臣們亦紛紛點頭。

    此時,馮玉突然插嘴道:「不知朝廷是否應當插手此事呢?」

    一聽這話,殿內諸人的目光頓時就轉向了馮玉。

    見自己一下子變成焦點,馮玉愣了一下,似乎感覺有點不自在,連忙解釋道:「陛下,據臣所知,目前濮陽一片混亂,臣擔憂衛國的內亂,會波及到我大魏… …」

    聽了這話,杜宥亦捋著鬍鬚附和道:「此前衛公子瑜尚在,我大魏不便乾涉衛國內事,但眼下情況,衛王一系完全不足以鎮壓……呃,解決內亂,衛國乃我大魏的臣國,若長期放任其內亂,怕對我大魏亦有諸多不利。」

    趙弘潤聞言沉思了片刻,表情古怪地說道:「諸位愛卿的意思是,朕應當支持衛費,將衛瑜的東軍打成『叛亂軍』?」

    一聽這位年輕的君王自稱「朕」,殿內諸大臣就知道這位陛下心中不快。

    這也難怪,誰讓這位陛下此前其實是矚意衛公子瑜繼承衛王位子的呢?可如今就在於,衛瑜如今死了,縱使魏國有心扶持衛瑜也辦不到了。——在這種情況下,轉變立場支持衛王費,似乎更有利於魏國?

    但是這樣一來,目前正在攻打濮陽、企圖為公子瑜報仇雪恨的東軍,難免就成了叛亂軍。

    就在諸人思索之際,忽聽介子鴟微笑著說道:「陛下,微臣聽聞衛瑜有一子一女,其子「衛雲」現如今大概也已有六七歲,何不扶持此幼子為衛君呢?」

    『冊立一個六七歲的稚童為衛王?』

    殿內諸朝臣皆不可思議地看向介子鴟。

    若介子鴟的建議是扶持衛瑜的兒子衛雲為衛國的儲君,那他們還能理解,但是扶持那幼子為衛王?這就有點扯淡了吧?年紀這麼小的衛王,那肯定是會被臣子架空啊……等等!

    腦筋活絡的如李粱、虞子啟等人,此時皆用驚異的目光看向介子鴟,臉上隱隱露出幾許恍然大悟之色。

    縱使是反應慢一點的,陸陸續續也醒悟過來,只是礙於某些原因,緘口不言。

    在寂靜的內殿,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介子鴟,平靜地問道:「介子,你想說什麼?」

    只見介子鴟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正色說道:「陛下,微臣以為,衛瑜之死,對於陛下而言,固然是痛失一位親人的遺憾;但對於我大魏而言,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著,他環視了一眼在場的諸大臣,繼續說道:「據鴟所知,當年我大魏之所以與衛結盟,皆因有韓國在北虎視眈眈,我大魏不敵強韓,需聯合衛國共抗韓國。……但如今,魏強韓弱,衛國與我大魏,已無多大助益。」

    「……」

    殿內諸大臣紛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平心而論,這件事值得沉思麼?近十幾年來,衛國帶給他魏國什麼幫助了?

    尤其是在魏國最艱難的時期,即「五方伐魏」時期,衛國幫到魏國了麼?

    還不是趙弘潤、趙元佐、趙元佲這三名趙氏王族的統帥,以及魏國本土的精兵悍將們以一敵五,力挽狂瀾守住了戰局?

    衛國做了什麼?一個司馬尚,就差點叫衛國覆亡!

    如此羸弱的臣屬國,能給魏國帶來什麼幫助?

    但是,殿內諸大臣還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於還有人皺眉搖頭,其原因就在於,他們魏國的新君趙潤,其生母就是衛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衛國再弱小,魏國也會帶著衛國一起耍。

    在趙潤沒有明確表露態度之前,是絕不會有人敢提出藉機吞併衛國的建議的。

    但是介子鴟,此刻就彷彿正在隱隱向這個話題靠攏。

    「衛瑜此人,雖性格迂腐,但觀其這些年來在其國內的所作所為,亦不失是一位中興之主……假若衛瑜此番未死,那麼衛國的實力定會突飛猛進。 ……臣以為,倘若我大魏僅僅只是止步於「中原霸主」,那麼,衛國無所謂強或弱,但倘若陛下有心成為「天下共主」……」

    說到這裡,介子鴟故意頓了一頓,這才看著趙弘潤繼續說道:「那麼,衛瑜的死,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天下共主?』

    『嘿!這位介子大人,還真是直言不諱啊……』

    『只是這樣說,陛下怕是會不渝啊。』

    殿內諸大臣相視幾眼,沒敢貿然接上話茬。

    不可否認,魏國目前確實不缺土地,然而這僅僅只是針對於「中原霸主」而言,但倘若魏國的目標已提高至像介子鴟所言的「天下共主」,那麼,情況就大為不同了。

    在追逐「天下共主」這個目標的前進道路上,不存在盟友!

    衛國亦是!

    「篤、篤、篤、篤……」

    趙弘潤目視著介子鴟,手指輕輕叩擊著案几,憑著諸大臣對這位新君的瞭解,這位新君此刻絕對不是在權衡利弊,而是在琢磨如何將介子鴟痛罵一頓。

    見此,馮玉連忙笑著打圓場道:「哈哈哈,介子大人這一番,著實令人大感震驚啊。……不曾想介子大人的眼界竟然如此之遠,後生可畏、後生可畏,不過在下建議,此事還是緩緩圖之為妙。……雖我大魏如今已坐實中原霸主之位,但仍未有實力挑戰天下諸國,一旦走漏消息,恐我大魏會成為諸國之公敵…… 」

    介子鴟微微一笑,接口說道:「馮大人所言極是,是故,鴟建議陛下扶持衛瑜之子衛雲成為衛君,以此為名目,既可剷除衛費、衛玠等人,亦可收復東軍之心……」

    他的意思很簡單,即趁此機會暗中把持衛國的朝政,為日後吞併衛國打基礎。

    不得不說,介子鴟著實打得一手好算盤。

    『……』

    看著侃侃而談的介子鴟,趙弘潤默然不語。

    諸大臣們猜得不錯,其實他這會兒確實在思索著如何將介子鴟這混賬痛罵一頓——衛國都已經那副樣子了,你特麼居然還要落井下石,來個抄底?

    但理智使趙弘潤冷靜了下來:介子鴟句句都是在為他魏國出謀劃策,他不應當因為對衛瑜的好感,就指責介子鴟什麼。

    介子鴟與衛瑜又沒有什麼交情可言。

    在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後,趙弘潤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走向了殿外。

    見此,殿內諸大臣皆用愛莫能助的目光看向介子鴟,然而介子鴟卻很淡定,微笑著說道:「陛下乃是明君!」

    聽聞此言,殿內諸大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新君趙潤,雖然並非是他魏國最勤勉的君主,但在雄才偉略這塊上,怕是歷代先王都未見得能出其右。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走出了垂拱殿,僅帶著大太監高和與兩名小太監,漫無目的地在御花園散步,心中則思索著介子鴟的那一番話。

    說實話,對於介子鴟那所謂的「天下共主」,趙潤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

    畢竟他本來就不是野心勃勃之輩。

    他此生只有兩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是自私的:年幼時,他希望自己能像六叔趙元俼那樣,當一個只需享樂的紈褲,舒舒服服地過完這輩子。

    但遺憾的是,當時的魏國並不強大,鑑於這種情況,趙弘潤這才勉為其難肩負起保衛國家的職責,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至於第二個願望,則相對無私地多,即他希望魏國強盛、富饒、和平。

    之所以說是「相對無私」,原因很簡單,因為只有魏國強大,他才有機會去當那什麼盛世閒王。

    當然,這兩個願望,在他無論主動或被動繼承王位時,就已宣告破滅。

    而在繼承王位之後,趙潤心中的願望就變成了一個:在其位、謀其政,既然他成為了魏國的王,那麼,就當肩負起作為君王的職責,好生治理他父王趙偲託付給他的國家,使治下魏民能安居樂業。

    但也僅僅如此。

    是的,對於目前魏國的境況,趙弘潤很滿意。

    還記得許多年前,當六哥趙昭帶著其新婚妻子嫆姬回魏國,且之後再次回齊國的時候,趙弘潤曾在趙昭面前戲稱,說有朝一日他若成為魏國的君主,當興兵掃滅諸國、一統中原云云。

    但事實上,那隻不過是趙潤的戲言,甚至於當時,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日後他還真成為了魏國的君主。

    那麼試問,如今已經成為魏國君主的趙潤,是否還記得當年那一番『豪言』呢?

    以他的記憶力,他當然記得,但未必會當真——畢竟他當年說出口的時候,就沒有幾分認真,只是在回覆六哥趙昭的調侃而已。

    天下共主,是那麼簡單就能達成的麼?

    單單一個「中原霸主」,他魏國經歷了多少場戰爭?

    更又何況是「天下共主」?

    一旦魏國確定以「天下共主」作為目標,那麼就意味著,中原其他所有國家,都將成為魏國的敵人,包括目前與魏國結盟的秦國、楚國。

    這是一條非常孤獨的道路。

    他不會因為那所謂的「天下共主」,就讓魏國再次承受戰火,讓他魏國的兒郎,為此諸多犧牲。

    至少在他看來,他魏國暫時還沒有邁向「天下共主」的實力。

    此刻趁機吞併衛國,或者表現出想要吞併衛國的意圖,這非但無利於魏國,而且還會遭來中原諸國的警惕與戒心。

    百害而無一利!

    數日後,衛國濮陽那邊的局勢愈發艱難,衛王費不得已只能派使者前來大樑,向魏國求援。

    禮部尚書杜宥在接待了衛國的使者後,未敢擅做主張,率先請示趙潤:他朝廷到底是協助衛王費平定叛亂呢,還是按照介子鴟的主意,扶持衛瑜的兒子衛雲繼承衛國,藉機掌控衛國。

    在思忖了片刻後,趙弘潤最終做出了決定。

    首先,魏國繼續承認衛王費對衛國的統治,並出面要求「東軍」立刻解散。

    其次,他決定將衛瑜的遺孀與其兒女接到大樑,代其將那對兒女撫養長大。

    這個決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陛下最終還是沒有接受你的建議啊……沒想到吧,陛下居然會選擇支持衛費。」

    在得知此事後,溫崎在私底下調侃著介子鴟。

    但介子鴟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溫大人只看到陛下好似是出面幫了衛費,卻未看到,魏衛兩國的情誼已就此終結……這也不錯!」

    溫崎愣了愣,在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後,臉上露出了幾許古怪的表情。

    因為正如介子鴟所言,新君趙潤與衛國的關係,在衛瑜死後就已經變得愈發之淡了,這意味什麼?這意味著魏衛兩國的關係,怕是也不會再向之前那樣牢靠。

    搖了搖頭,溫崎強辨說道:「無論如何,反正就是你輸了。」

    「未見得。」

    介子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次日,在溫崎詫異的目光下,介子鴟在垂拱殿向趙潤懇請道:「陛下,您收養衛公子瑜的兒女,怕是希望衛瑜之子衛雲日後繼承衛國王位,然陛下日理萬機,怕是無暇教導衛雲,臣願代勞,代陛下教授衛雲學識,請陛下應允。」

    溫崎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居然還有這招?!

    溫崎能猜到的事,趙弘潤當然不可能猜不到,他皺著眉頭看著介子鴟:「適可而止,介子。」

    介子鴟微微一笑,說道:「試試也無妨嘛……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介子鴟。

    他非常清楚若將衛雲交給介子鴟教導日後會是什麼樣子,介子鴟肯定會把衛雲教導成『魏臣』,而非『衛君』。

    不過說實話,朝中還真沒有比介子鴟更適合的人選了。

    一來是介子鴟的學識才華朝中幾乎無人出其右,這是一位十足的王佐之才,二來嘛,待再過幾年後,待杜宥等老臣退下來後,以介子鴟的才華,肯定能取代今時今日杜宥的地位,因此作為未來衛君的老師,倒也具備這個資格。

    『試試也無妨……麼?』

    趙弘潤沉思了良久,最終還是接受了介子鴟的懇請。

    數日後,魏國正式派使者前往濮陽,首先追查了殺害衛公子瑜的兇手。

    其實說實話,這個時候追查殺害衛公子瑜的兇手,已經無濟於事,因為不能對既定的事實產生什麼影響——一來是公子玠根本就沒有下令殺害衛公子瑜,魏國當然不可能貿然問罪於公子玠,甚至於將其處死;二來,就算魏國處死了公子玠,也無法改變衛國的君主依舊還是衛費的現實。

    這有什麼意義?

    因此,當公子玠在面臨魏國逼問的情況下,惶恐之餘將他的下屬推出來頂罪時,魏國的使者也沒有死咬著這件事不放。

    而在得知魏國這邊的態度後,衛瑜生前麾下的東軍當然是不甘心,誰讓魏國輕易就放過了衛王費與衛公子玠,還勒令他們東軍就此解散,等待濮陽的收編呢?

    不過再不甘心,似夏育、孟賁等人也只是忍下來,一來是不敢得罪魏國,二來,魏王趙潤已明確表示要收養衛瑜之子衛雲,代為撫養教導——這明擺著就是將衛雲作為衛國下一任的君主培養。

    這對於東軍而言,也算是有所安慰了。

    於是乎,在魏國的出面乾涉下,衛國的這場內亂逐漸平息起來。

    而對於這件事最為不渝的,莫過於加害了衛瑜的真正兇手,蕭鸞的左膀右臂金緒。

    他在魏國介入衛國之事後,就立刻抽身,離開衛國,悄然潛到了宋郡的「定陶」,滿心期待地等著魏國的反應,卻萬萬沒有想到,魏國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簡直不可思議,那趙潤居然會放過衛王費與衛公子玠,我還以為他最起碼也會扶持衛瑜之子衛雲繼承衛君之位……這可如何事好?』

    漫不經心走在街頭,金緒心情著實有些不佳,畢竟此番魏國完全沒有表現出想要吞併衛國的跡象,在這種情況下,他伏為軍如何散播類似「魏國威脅論」的謠言,使天下諸國皆對魏國提高戒心呢?

    在經過城門口時,告示牌附近有一群人的對話,引起了金緒的注意。

    「……魏國「最惡之賊」、南燕侯世子蕭鸞,已經伏誅……嘖嘖嘖,最惡之賊,這個傢伙了不得的,居然被魏國朝廷冠名「最惡之賊」 ……」

    「蕭鸞?那是誰?好似不曾聽說過啊……」

    「就是魏王懸賞五十萬金子取其首級的那個蕭鸞啊!……嘖嘖,五十萬兩金子,真不知誰人那樣走運……」

    『……』

    正準備經過城門口的金緒聽到這些對話,心中一驚,擠開人群來到告示牌前,目瞪口呆地看著告示牌上所張貼的一張祭文,只見上面寫著「大魏最惡之賊伏誅」字樣,下面則是蕭鸞的畫像,以及蕭鸞的生平介紹。

    『怎麼……會……』

    金緒張了張嘴,只感覺天旋地轉。

    『公子他……死了?』

    無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事物,金緒一屁股癱坐在地,久久無法動彈。

    而與此同時,在魏國的蒲縣,亦有一群人圍在通告蕭鸞伏誅死訊的告示牌前,嘖嘖議論著。

    在這人群中,有一名目測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死死盯著告示牌。

    這名年輕人,衣著普通彷彿平民子弟,身材略有些消瘦,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大魏最惡之賊伏誅」字樣,盯著蕭鸞的畫像,面容繃緊,藏在袖子內的雙手,亦不自覺地攥起了拳頭。

    「……」

    足足過了半響,這名年輕人長長吐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緒。

    隨即,他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面色平靜地轉身離開了人群。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53
第161章:衛國衰敗

    一個月後,公子衛瑜的家眷,由高括、種招以及青鴉眾們,親自護送到大樑。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親自出城迎接,當然,不是以「魏王趙潤」的身份,而是以「外甥」的身份,因為搬至大樑的衛瑜家眷中,還有衛瑜的母親「大衛姬」,也就是趙弘潤生母「小衛姬」的姐姐。

    鑑於沈太后所言,趙潤的生母在世前與其姐關係甚為親密,趙弘潤認為自己理當持晚輩之禮,親自出城迎接這位姨母。

    因為是喬裝出城,趙潤只帶了衛驕、呂牧、穆青等人,以及大概十幾名穿著尋常衣物的禁衛軍士卒,不過暗地裡有多少青鴉眾在旁保護,那就連趙潤都不得而知了。

    而與此同時,在前來大樑的官道上,趙潤的姨母大衛姬,正抱著孫子衛雲坐在馬車上,跟抱著女兒寧寧的兒媳衛陳氏低聲說著什麼,依稀可聽見「外甥」、「性子如何」等詞,大概是在向兒媳探聽魏王趙潤這位外甥的性格。

    看得出來,年近五旬大衛姬,似乎尚未從痛失兒子的悲傷中脫離出來,只見她死死摟著孫兒衛雲,彷彿生怕這個親孫子也跟兒子衛瑜似的突然就故去了,且她的眼眶,依舊微微泛紅,怕是多半在無人的角落,因為思念兒子而偷偷哭泣過。

    「魏王陛下……」

    可能是怕馬車外的高括、種招等青鴉眾聽到,不太合適,衛瑜的遺孀衛陳氏壓低聲音說道:「亡夫與媳兒當初與他相處日子不多,不過總得來說,是一位非常重感情的人呢……」

    的確,當年衛瑜作為質子被衛王費遣到大樑後不久,趙弘潤就因為前太子趙譽的關係,離開大樑前往商水縣,後來趙潤返回大樑,又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倒還真沒有與衛瑜夫婦有太多的接觸。

    大衛姬點點頭,正要再問什麼,卻見馬車傳來了高括的聲音:「老夫人,據高某的屬下來報,得知您來到大樑,我國陛下親自出城迎接你。 」

    『咦?』

    大衛姬吃了一驚,有些難以置信。

    雖然她論親份確實是趙潤的姨母,而趙潤也的確是他的外甥,但考慮到這位外甥如今已貴為魏國君主,且魏國目前就是那般的強盛,大衛姬實在想像不到這位外甥居然會親自出城迎接她的到來。

    但事實證明,她那位外甥,還真是親自出城迎接了。

    這不,片刻之後,在大樑城東的十里亭,大衛姬便見到了她的外甥,魏王趙潤。

    「外甥趙潤,拜見姨母。」

    待等大衛姬下了馬車後,趙弘潤主動上前拱手行禮,規規矩矩,絲毫沒有因為他是魏國的王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倨傲。

    然而是大衛姬這位長輩,一開始顯得有些拘束。

    不過待等趙弘潤將大衛姬請到亭中小敘了片刻後,大衛姬這才逐漸適應。

    至於談論的話題,無非就是衛瑜的身後事。

    大衛姬告訴趙弘潤,衛瑜的喪事已經在衛國辦過,是由衛瑜生前麾下的得力幹將夏育、孟賁幾人操辦的。

    夏育、孟賁二人將衛瑜的屍體安葬在衛國「無鹽縣」城郊的山上,畢竟無鹽縣曾是東軍的大本營。

    說著說著,大衛姬眼眶便難免微微泛紅,而在旁的衛瑜的遺孀衛陳氏,亦哽咽起來,忍不住說道:「懇請魏王陛下發兵為亡夫報仇。」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禁有些為難。

    衛瑜之死,東軍那邊幾乎普遍認為是公子玠下的毒手,但這個猜測其實並不靠譜——公子玠那種庸才,有這個膽量麼?

    很顯然,肯定是別有用心的幕後黑手,在殺害了衛瑜之後,將這件事嫁禍給了公子玠。

    遺憾的是,這個幕後黑手究竟是誰,青鴉眾暫時還沒有什麼頭緒——這的確很難追查,公子玠派去看押衛瑜的部下玩忽職守,連衛瑜什麼時候悄然死在屋內都不得而知,這種事怎麼追查?

    正因為查到真兇的機會非常渺茫,因此,無論是夏育、孟賁也好,亦或是大衛姬與衛陳氏,都將衛玠視為了殺害衛瑜的兇手——反正計較下來,衛瑜的死,衛玠肯定是有責任的。

    但問題是,衛玠再怎麼說也是衛國的公子,雖說趙潤的確有能力弄死衛玠,但這件事若是別人故意歪曲,未免不太好聽——衛國已經失去了衛公子瑜,你趙潤再弄死一個衛玠,難不成是希望衛國失去所有繼承人麼?

    更何況,要說責任的話,衛王費也有責任,難道趙潤還能連帶著弄死衛王費不成?

    想到這裡,趙潤為難地對大衛姬說道:「表兄的事,我大魏實在不好過分介入,還望姨母諒解。」

    大衛姬聞言點點頭,隨即長長嘆了口氣。

    說實話,大衛姬與衛王費的感情並不是和睦,與丈夫相比,想來大衛姬更親近兒子衛瑜,畢竟衛王費是一個很貪圖享樂的人,貴為衛國君主的他,身邊自然不缺年輕貌美的女人,難免會疏忽夫妻間的感情。

    這從大衛姬在兒子衛瑜死後,帶著兒媳衛陳氏與孫兒衛雲來投奔外甥趙潤,就不難看出。

    但話說回來,就算夫妻倆感情再不好,衛王費終究也是大衛姬的夫婿,是故,大衛姬並沒有懇求外甥趙潤髮兵為她兒子報仇,因為她知道,一旦魏國發兵介入此事,那麼,她丈夫衛費的王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眼下的她唯一所考慮的,帶著帶著兒媳與孫兒孫女投奔外甥趙潤,代替兒子衛瑜好生將孫兒孫女撫養長大。

    待等孫兒衛雲長大,她夫婿衛王費多半也已不在人世,到時候,她自然會懇請外甥趙潤的幫助,借助魏國的力量,讓孫兒衛雲繼承衛王的位置— —似這種事,在這個時代並不罕見。

    「潤、呃……趙……」

    看著趙潤,大衛姬有些遲疑於對這位外甥的稱呼。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姨母就喚我弘潤即可,要不然,阿潤什麼的也無妨。」

    大衛姬仔細地看著趙弘潤的眼睛,見這位外甥在說這番話時眼睛中透露著真誠,心下不禁很是感慨,感慨道:「淼兒有你這樣的兒子,也是前世的福氣了……」

    趙弘潤愣了愣,這才意識到這位姨母口中的「淼兒」,大概指的就是他的生母。

    隨後,衛陳氏與衛瑜的妾室劉氏,領來衛瑜的兒子衛雲與女兒寧寧,與趙潤相見。

    看得出來,兩個小傢伙還是有點拘束,在輕輕喚了一聲叔父後,便躲在了母親身後,讓大衛姬與衛陳氏都感覺有點尷尬。

    不過趙弘潤倒是不在意,笑著與兩個小傢伙說道:「叔父家中,也有幾個小鬼頭,年紀呢,比你二人要小兩歲,是你們的弟弟妹妹,日後你倆替叔父照看弟弟妹妹,好麼?」

    兩個小傢伙雖然有些拘束,但還是有些嚮往地點了點頭,畢竟小孩的天性,在得知有同齡人時,當然心中歡喜。

    在自認為與兩個小傢伙拉近了一點關係後,趙弘潤笑著對大衛姬說道:「姨母,時候也不早了,我等先回大樑可好?」

    大衛姬點點頭,莊重而感激地說道:「那就拜託你了,弘潤。」

    「哪裡的話。」

    趙弘潤笑著擺擺手,在親自將大衛姬扶上馬車後,一行人便徑直返回了大樑。

    此時在大樑內,趙潤早已為大衛姬、衛陳氏等人安排好了府邸,就在城北宮前那條直道一帶,而且附近就有一個禁衛軍的哨所,並且他也提前叮囑過禁衛軍,治安方面那是完全沒有問題。

    大衛姬與衛陳氏跟著趙潤來到那座新的府邸,且在後者的陪同下大致參觀了府內的建築設施,無論是對府內的建築設施還是府內的下人,皆十分滿意。

    「姨母,你們身邊有什麼老人麼?」

    期間,趙弘潤隨口問道。

    他口中的「老人」,即是指信任的心腹,畢竟大衛姬也好,衛陳氏與劉氏也罷,皆是女眷,就算趙弘潤已囑咐過內侍監照顧她們,提供日常所需,但三女身邊也需要用來使喚的親信。

    聽聞此言,大衛姬說道:「過些日子,有我兒的舊部會來大樑……」

    看了一眼少不更事的孫兒衛雲,她難得展露笑臉說道:「夏育、孟賁、孟沖那些人說,我兒待他們恩重如山,縱使我兒不幸過世,他們也要追隨幼主……」

    「夏育?孟賁?」

    趙弘潤愣了愣,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可是衛瑜生前麾下的大將,是衛國非常知名的遊俠人物。

    當日,趙弘潤邀請大衛姬、衛陳氏等人與沈太后相見,畢竟沈太后與趙潤的生母衛姬曾經關係極好,因此,在得知趙潤有意將大衛姬一行人請到魏國之後,沈太后亦很希望與衛姬的姐姐大衛姬見一見,她認為彼此應該有很多話題。

    果然,大衛姬與沈太后相處地不錯,而衛雲與衛寧姐妹,也跟趙衛、趙川、趙邯、趙楚等幾個趙弘潤的兒女相處地不錯,彼此接觸不到半日,就已經熟絡了。

    看著一幫小鬼在福延宮前的空地上嬉戲,趙弘潤詢問跟在身邊的高括道:「衛瑜的東軍……可曾被濮陽收編?」

    「並沒有。」

    高括搖了搖頭,說道:「衛國那邊瘋傳,是衛玠害死了衛瑜,且這件事當中也涉及到衛王,東軍哪有可能與濮陽和解?若非我大魏及時出面乾涉,搞不好東軍會攻破王宮,處死衛王費與公子玠也說不定……」

    「弒君?這麼誇張?」趙弘潤頗為意外地問道。

    高括哂笑一聲,說道:「陛下那是沒看到當時的景象,說實話,當時東軍在臣看來,已跟『暴軍』無異……若非陛下欲收養衛雲的消息,讓東軍有點投鼠忌器,恐怕似夏育、孟賁等衛國遊俠出身的兵將,絕沒有那麼簡單就答應和解。」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衛國的遊俠一向忠肝義膽。

    「眼下東軍的情況如何?」他問道。

    高括抱了抱拳,回覆道:「名義上是解散了,想來那幫人也不會接受濮陽的收編。……大部分的人都散了,不過其中,似夏育、孟賁等人決定追隨幼主,想親眼看著幼主長大成人,而另外一部分人,則回歸了「衛東」,據臣猜測,大概是想為日後幼主繼位做準備吧。」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有感而發地說道:「衛國,怕是從此一蹶不振了。」

    趙潤聽聞默然不語。

    數日後,梁郡各縣的縣令向朝廷稟報,說最近有大量衛人湧入國內,其中大部分是平民,小部分則是手持利劍的衛國遊俠。

    朝廷一開始並沒有引起重視,但漸漸地,各縣本地遊俠與來自衛國的遊俠為了搶地盤頻繁發生衝突,這就迫使朝廷不得不重視這個現象。

    就連大樑府府正褚書禮,在不久後亦向垂拱殿上稟,說大樑近些日子的治安不穩,原因就在於有大量來自衛國的遊俠湧入大樑,這些人為了生存而搶了大樑本土遊俠的活,以至於兩幫人衝突不斷,甚至於已鬧出好幾條人命。

    說實話,江湖遊俠彼此間的搶奪、廝殺,朝廷原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指望這些人完全消失,這是不現實的。

    因此,只要這些遊俠不給官府添麻煩,朝廷素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鑑於朝廷的威勢,魏國本土的遊俠歷來還是比較守規矩的,就比如兩幫人搶地盤,絕不會發生在幾條主街上,他們會在某個偏僻的角落自行解決,甚至連屍體都處理掉,不給刑部增加麻煩。

    畢竟,一旦窗戶紙捅破,禁衛軍是肯定要介入的,這對幾方遊俠們也沒有什麼好處。

    但近段日子,由於大量的衛國遊俠湧入魏國,甚至於來到王都大樑謀生、討生活,這就難免觸犯了魏國以及大樑本土遊俠的利益,因此發生了衝突。

    為何衛國遊俠大量湧入魏國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些遊俠對衛王費徹底失望了,或者乾脆點說,對失去了衛公子瑜的魏國徹底失望了,從而導致衛國人口大量流失,流向魏國。

    高括猜得沒錯,失去了公子衛瑜的衛國,注定從此一蹶不振,但從衛人的民心所向就可見一斑。

    鑑於這件事,魏國朝廷久違地出現了爭執。

    以刑部為代表的司法衙門表示,這些衛人、尤其是衛國遊俠的湧入,大大影響了他魏國的治安;而戶部、禮部則表示,外來人口湧入本國落戶,這不是一件好事麼?

    最終,朝廷內部達成了一致的態度:接納這些來自衛國的流民,但是必須對他們有所約束,尤其是那些習慣我行我素的衛國遊俠。

    數日後,朝廷令禁衛軍介入此事,十萬禁衛軍接到命令,被派往梁郡內各地,對當地的遊俠展開打壓,只要碰到街頭鬥毆的,全部先抓到牢裡關一陣子再說,至於其中個別反抗拘捕的,通通當場格殺。

    遊俠勢力哪裡鬥得過禁衛軍?

    一時間,遊俠勢力中風聲鶴唳,無論是魏國遊俠還是衛國遊俠,在強大的禁衛軍面前,都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夾起尾巴,假裝良順百姓。

    如此,一直持續到入冬,待年關相近時,朝廷下令撤回派往各地的禁衛軍,那些遊俠勢力,果然安分了許多,縱使魏國遊俠與衛國遊俠彼此間還存在有矛盾,也不敢再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地鬥毆,大多都是相約在偏僻的小巷裡解決。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也就繼續他們此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了,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似遊俠這種有時類似地痞無賴的存在,無論是在什麼時代,都是很難徹底杜絕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些投奔魏國的衛國遊俠當中,很多人由於找不到謀生,也有希望加入魏國軍隊的,這讓魏國得到了不少青壯的士卒,倒還真是意外之喜。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亦曾叫青鴉眾關注衛國,他主要是想知道當初衛瑜費心費力發展起來的冶造工坊——雖然很薄弱,但至少在衛瑜的努力下,衛國的冶造技術也算是漸漸發展起來了。

    然而惋惜的是,在衛瑜死後,這些冶造工坊也漸漸停工,繼而荒廢了。

    「衛國徹底廢了……」

    在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在甘露殿內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記得衛公子瑜在世時,衛國雖然弱小,但卻漸漸展現出興旺發展的局面,但這興旺發展的新面貌,在衛瑜不幸亡故後,一下子就消失了。

    甚至於,因為這場內亂,導致衛國有很多人對衛王費徹底失望,以至於如今的衛國,竟比衛瑜出面整頓國內事務前還要弱。

    在這種情況下,衛國守得住衛瑜從齊國手中奪得的東郡麼?

    趙弘潤並不看好。

    在他看來,目前齊國是仍在與楚國交戰,但是無暇顧及衛國,但待等到齊國擊退了楚國,抽出手來對付衛國,搞不好衛瑜此前奪取的齊國領土,都將逐一吐出來。

    甚至於,衛國的弱小,還會使韓、楚等國家對其心生什麼念頭。

    總之一句話,衛瑜的死,使得衛國錯失了一次千載難逢強大自身的機會。

    魏興安二年的冬季,楚國二度進攻齊國,但還是沒能攻克齊國的瑯琊郡。

    鑑於國力已難以繼續支撐戰爭,楚王熊拓終於接受了齊國的和談,兩國以「維持目前疆域」作為基礎,在經過了好幾次談判中,終於暫時握手言和,結束了這場長達兩年餘的「齊楚之戰」。

    在達成協議後,楚國除了駐軍東海郡的必要軍隊外,其餘軍隊皆陸陸續續撤回國內。

    不得不說,這個局面對於魏國而言非常有利,因為楚國雖說攻陷了齊國的泗水、東海兩郡,但到底是沒能徹底奪取齊國的財富,而魯國那邊,讓趙弘潤大感意外地,不知什麼時候搖身一變成為魯國將領的原大盜賊桓虎,亦不可思議地擊退了楚國三天柱之一的項末,成為了魯國的英雄——總而言之,楚國也沒能得到魯國的工藝技術。

    在這種情況下,楚國與魏國命中註定的那場因為中原霸主的戰爭,只能再次延後。

    齊國,到底是憑著一口氣活下來了。

    而齊國既然與楚國結束了那場戰爭,那麼,相信齊國不久之後,多半也會開始清算衛國趁火打劫攻取東郡的那筆賬。

    失去了公子衛瑜的衛國,真不知該如何抵擋齊國的軍隊。

    魏國相助衛國?

    說實話,除非是齊國的軍隊打到衛國的王都濮陽,逼近他魏國,否則,趙潤還真沒想過去幫衛國抵禦齊軍。

    或許正如介子鴟所言,魏衛兩國的關係,在公子衛瑜亡故的那一刻就已經淡了,至少不再像曾經那樣牢固。

    轉過新年,即是魏興安三年,中原諸國迎來了相對和平的新的一年。

    但眾所周知,所謂的和平只是暫時的,一時的和平,也不過是孕育著更大規模的戰亂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00:01
第162章:興安三年

    「祖母,孫兒與弟弟妹妹、祝祖母您身體安泰,萬壽無疆。」

    魏興安三年正月初一,趙弘潤眾女眷以及幾個小傢伙,前往福延宮向沈太后請安。

    幾個小傢伙那奶聲奶氣的祝願聲,逗地沈太后笑容滿面,連聲說好好好。

    值得一提的是,在趙弘潤的女眷中,亦有趙鶯的身影,這是她首次以兒媳的身份拜見沈太后,因此難免有些尷尬與拘束,好在沈太后是一位非常慈祥的長輩,除了試探趙鶯的肚子是否有動靜時讓後者有些尷尬與羞澀外,其餘倒也沒有什麼。

    而在此之後,趙衛、趙川、趙邯、趙楚幾個小傢伙,以及趙弘潤新收的義子衛雲與義女衛寧,亦向趙潤行跪禮問安。

    「祝父王(義父)您身體安泰。」

    趙弘潤哈哈大笑,笑著對在一旁旁觀的衛驕、呂牧、高括、種招、褚亨、穆青等人開玩笑,自嘲自己竟也到了被兒輩恭祝身體安泰的歲數。

    此後,趙弘潤詢問了幾個兒子的學業。

    記得此前,趙弘潤由於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到約束,是故遲遲都沒有尊封太子師,但因為允許了介子鴟教導義子衛雲學識,是故,趙弘潤最終還是尊封現禮部尚書杜宥為「太子太師」,教導諸子。

    不過,因為禮部尚書杜宥亦上了年紀,且每日事務繁忙,是故,教導太子與諸皇子的任務,時而也由介子鴟來代替。

    當然,今日趙弘潤詢問兒子與義子的學業,也只不過是隨口問問,畢竟趙衛才三歲,義子衛雲也才五歲,誰不能指望幾個三五歲的小傢伙就能出口成章。

    在聽了父王的詢問後,太子趙衛奶聲奶氣地說道:「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由於他說話還不利索,趙潤費了好大的力才聽清楚兒子究竟在說些什麼,原來是論語的《學而篇》,當代的主流儒家學術之一,大意就是提倡孝敬父母、友愛兄弟、謹慎誠信,兼施仁義,並且,將對個人品德的重視放在學文之前,一聽就知道是君子規範。

    趙弘潤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於年僅三歲的長子,他並不指望這小傢伙能有多麼聰明,有多大的才能,但首先要心地善良。

    就在趙弘潤滿意點頭的時候,高括在旁笑著說道:「說起太子的學業,張啟功對介子鴟選擇的授業篇幅很不滿意呢……那位張大人覺得,介子鴟選擇的篇幅太過於軟弱。並且,趁介子鴟不注意時,張啟功亦曾趁機教了太子一句話。」

    「哦?」趙弘潤好奇地詢問兒子趙衛道:「張卿教了你什麼呀?」

    趙衛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乎在回憶父王口中的「張卿」指的究竟是誰,直到趙潤反覆提醒之後,他這才奶聲奶氣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趙弘潤不禁錯愕,待回過頭來之後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個張啟功……」

    在學術上,介子鴟與張啟功相互瞧不順眼,這是朝中眾所周知的事,並且見怪不怪,畢竟一個是儒家門生,一個是法家子弟,彼此能攜手那才叫奇怪。

    不可否認,張啟功教授的也沒錯,太子趙衛作為魏國未來的君主,怎麼可以是軟弱的君主呢?但沒錯歸沒錯,趙潤覺得讓張啟功來教授趙衛,還為時尚早——這個歲數,需要培養趙衛心地善良即可。

    更何況,介子鴟那會是軟弱的人麼?

    那可是一位真真正正心懷天下的人,此人的抱負,比他趙潤還要大呢。

    失笑地搖了搖頭,趙弘潤將五歲的義子衛雲叫到跟前,詢問他最近學了些什麼。

    因為已經跟趙潤這位義父相處了一陣子,衛雲心中倒也不再畏懼、拘束,張口說道:「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趙弘潤愣了愣。

    見此,衛雲有些忐忑地問道:「義父,孩兒念地不對嗎?」

    「唔……」趙潤遲疑了一下,隨即笑著稱讚衛雲道:「不,你唸得很好。」

    待衛雲心滿意足地離開,繼續跟兄弟姐妹玩耍的時候,趙弘潤臉上的笑容,稍稍收起了幾分。

    長子趙衛與義子衛雲所學的東西,雖說同樣是出自論語,但介子鴟教授趙衛的東西,跟教授衛雲的那卻是截然不同,由此不難推測出,介子鴟已經在潛移默化地將衛雲這位『衛君』培養為『魏臣』。

    此後,趙弘潤單獨詢問高括,是否該阻止介子鴟的行為。

    高括聞言說道:「陛下,臣倒是覺得,魏臣,未必就不如衛君,臣以為,介子大人此舉好比是未雨綢繆,萬一日後我大魏果真……『那個』,到時候,太子與衛雲殿下,今時今日的兄弟豈不是要反目成仇?」

    「那個?」趙弘潤表情古怪地看著高括。

    見此,高括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陛下,介子大人目前在朝中的影響力還是蠻大的,受他影響,朝中的諸大臣們對此可是興致勃勃……」

    『天下共主……麼?』

    趙弘潤失笑般搖了搖頭。

    的確,這個此前無人敢掛在嘴邊的奢望,確實是有種莫名的誘惑力,尤其是對他魏國的臣子而言——誰不想親眼目睹、甚至親手促成這個霸業,借此留名於青史呢?

    這可是超越歷代先賢的無上榮耀!

    「……對了,陛下,鴉五已返回大梁,並帶來了齊楚兩國的近況。」

    「……」

    趙弘潤的腳步頓了一下,在看了一眼高括後,這才繼續朝前走,口中問道:「楚國打算撤兵了?」

    「大概是了。」高括點點頭說道:「自熊拓回壽郢繼承王位之後,楚國的壽陵君景雲與邸陽君熊瀝,繼續強攻齊國琅琊郡將近一年,但始終無法攻克。……此後,齊國使者「馮諼」出訪了楚國,齊楚兩國的戰爭,怕是要就此結束了。」

    「唔。」

    趙潤微微點了點頭。

    他與高括的判斷相似——倒不是他覺得楚國無法戰勝齊國,只是這樣做的損失太大,雖然以熊拓舊日的性格,未必不會做出衝動的決定,但不能否認,熊拓在繼承楚王位子後,性格的確改善了許多,更加地謹慎以及注重利益,因此,就算熊拓決定與齊國停止戰爭,趙潤也不覺得奇怪。

    點點頭,他略有些感慨地說道:「若齊楚兩國當真言和……那麼,桓虎居功至偉啊!」

    他為何這麼說?

    原因很簡單:如果不是異軍突起的桓虎擊敗了楚國三天柱之一的上將軍項末,擊退了楚軍,或許魯國早已經被楚國所覆滅,而如此起來,楚國的勢頭便更為兇猛,所謂唇亡齒寒,在魯國覆亡的情況下,齊國就算暫時能夠擋下楚軍,恐怕也難以長久。

    而現在的問題是,楚國沒能吞掉魯國,反而被魯國的將領桓虎狠狠揍了一拳,揍地有點發懵,這嚴重影響到了楚國「吞魯滅齊」的戰略。

    「桓虎……」

    趙弘潤停下腳步,負背雙手,腦海中回憶著他與桓虎接觸的過往。

    桓虎此人,趙弘潤只見過他兩面。

    第一次是在成皋合狩的時候,當時桓虎率領數百騎寇襲擊他父王趙偲所在的宿營地,跨著高頭大馬來去如風,既然擊破了當時護衛王駕的虎賁禁衛,讓趙弘潤首次領略到何謂『悍匪』——他後來才知道,桓虎與其手下的悍匪,原來乃是韓國叛離的正規軍騎卒出身,也難怪那般厲害。

    至於第二面,則是因為桓虎綁架了當時王皇后的弟弟王瑔,以此向鄭城王氏索要贖金,當時趙弘潤作為說客前去見了桓虎。

    只是,趙潤這個說客當時很不稱職,那時非但沒有說服桓虎,反而激怒了後者,惹得桓虎一怒之下當著他的面,便將王瑔的腦袋砍了下來,看得趙弘潤目瞪口呆。

    至此之後,趙弘潤就再沒有見過桓虎了,甚至於也很少再聽過桓虎的消息,畢竟那時候趙弘潤事務繁忙,也無暇顧及桓虎這個膽大包天的小蟊賊。

    「桓虎,怕不是那麼安分的人。」

    趙弘潤皺著眉頭說道。

    聽聞此言,高括頷首笑道:「陛下英明。……據青鴉眾在魯國打探所得的消息,那桓虎怕是有「鵲巢鳩佔」之野心。在擊退楚國的項末之後,那桓虎在人前人後以挽救魯國的英雄自居,籠絡了不少民心,怕是所圖不小喲……」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問道:「魯王,就這麼放任桓虎?」

    高括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清楚具體。

    不過事實上,魯王公輸磐並非是沒有看出桓虎的野心,只是在他眼裡,桓虎的威脅並不及「三桓」的威脅來的大——畢竟桓虎說到底是外來之人,然而三桓卻是土生土長的本土貴族世家,當然是三桓對王室的威脅更大。

    轉眼到了二月,冰雪逐漸開始消融。

    遠在中原的西北部,秦國的軍隊在迎來冬季後,再次對韓國的雁門郡發動了攻勢。

    別說韓國,就連魏國也很佩服秦國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打了一年多都沒打下韓國的雁門郡,秦國居然還有這麼高的興致。

    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曉,其實並不是秦王執意要攻打韓國,其實對於秦國來說,打誰都一樣——只要戰爭繼續維持,秦國國內就不至於出現問題。

    否則,像什麼土地兼併之類的階級矛盾,以及秦國一般平民沒有上位的機會等等,這些潛在的問題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這是軍功爵制的弊端所導致的。

    不過據頻繁來魏國享樂的秦藍田君嬴謫所言,秦國與韓國,目前只是維持著交戰的情況而已——說白了,就是把武信侯公孫起擺在雁門郡,看看是否有機會擊敗韓將李睦,至於秦國本土,目前已將戰爭重心轉移到了義渠與西羌兩者身上。

    起因似乎是義渠的羌王得到了西羌的支持。

    事實上這件事,對魏國也稍微有所影響。

    還記得前兩年,禹王趙元佲的次子、朔方守趙成岳,曾向朝廷上奏,言之前被他們魏軍從河套地區趕往北方的林胡、匈奴等異族,最近又蠢蠢欲動,屢屢在陽山、陰山一帶出沒,襲擊魏軍。

    當時朝廷因為先王趙偲駕崩、正值國喪的關係,並沒有太過於重視,只是叫朔方守趙成岳「便宜行事」,畢竟魏武軍的主力,目前就駐紮在河套地區,想來也不至於發生什麼變故。

    在得到朝廷的回應後,原本就在抗擊異族的趙成岳,加大了力度,甚至於,還邀請雲中守廉駁一同出擊。

    也不曉得是不是趙成岳私底下給廉駁送了幾車酒,亦或是廉駁自忖在投奔魏國後寸功未立,使得這位原韓國北原十豪之一的猛將,響應了朔方守趙成岳的出兵號令,率領六千雲中軍出擊。

    值得一提的是,當得知廉駁率軍出擊後,雁門郡的李睦立刻高度戒備,簡直比面對十萬秦軍還要警惕。

    不過最終,廉駁只是在雲中郡北方大概五百里地的範圍內溜躂了幾圈,擊破了幾個偷偷摸摸遷回來的胡人部落,斬了幾個自號勇士的胡人戰士,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回雲中喝酒去了。

    雖然這對於異族的部落確實很殘酷,但為了魏國的利益著想,駐守邊戎的魏軍當然不能讓那些異族部落有再次返回河套的念頭——來一次就打一次,打到對方徹底放棄回歸河套。

    但事實證明,為了生存,異族部落亦是不遺餘力,明明才被廉駁、趙成岳、馮頲等駐守邊疆的魏國將領教訓過,但過了大半年,這些部落再次表現出企圖奪回河套的意圖。

    這也難怪,畢竟河套一帶氣候溫暖、牧草豐盛,是天然的牧場,遙遠而寒冷的北方,如何會有比得上河套的肥沃土地?

    當然,其中也有一些識時務的異族部落,自忖己方無力從強大的魏國手中奪回河套地區,索性就臣服了魏國,以此作為代價,換取在河套地區生活的權利。

    在朝廷的授意下,在朔方、九原、雲中等地,魏軍們接納了這些臣服的異族,允許他們將部落搬遷到河套地區,不過要求這些異族換上魏人的服飾,並學習魏國的語言與文字。

    在魏國的恩威並施之下,魏國的威名逐漸傳到北地,傳到北方的諸羌胡耳中,使得這些長久居住在北方、幾乎很少與中原聯繫的羌胡部落,亦能得知,在富饒的中原,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叫做「魏」,比曾經與他們打過交道的「韓」還要強大。

    漸漸地,這些北方大羌胡部落,亦有商隊來到朔方郡,用以香料、肉類、皮製品為主的貨物,換取中原的茶葉、絲綢、食鹽、稻穀等等。

    雖然交易的規模並不算大,只能說是雙方在嘗試性接觸,但前景卻頗為可觀。

    更重要的是,魏國向這些北方、西北方的羌胡部落,表達了魏國以及中原的善意。

    總的來說,魏國的西北邊境還算是平靜。

    轉眼到了三月份,韓王然再次遣使者韓晁、趙卓二人來拜訪魏國,一方面是交割當初購置魏國那批淘汰下來的軍備的錢款,一方面向魏國這個中原霸主表示尊敬。

    當然,這所謂的尊敬,說到底也就是糊弄糊弄人而已,至少趙弘潤就非常清楚,韓國目前正死死盯著他魏國的一舉一動,時時刻刻都想著趕超。

    這不,在韓晁、趙卓兩位韓使抵達大梁之前,趙弘潤還收到一份青鴉眾的密信,是安插在韓國王都薊城的青鴉眾送來的。

    只見那些青鴉眾在這份密信中寫道,自去年「大梁會盟」之後,韓國似乎就有意效仿魏國的種種改革措施。

    首先是在提拔人才方面。

    曾幾何時,韓國跟楚國一樣注重門第出身,且國家大權,始終被國內的王公貴族把持著,但是如今,韓王然效仿魏國的選薦制度,不重門第、唯才是舉,既為國家招攬到無數的人才,亦籠絡了平民階層的民心。

    士族,包括與公族這些舊貴族相對應的新貴族,實際上就是後來的官僚階層,從歷史發展趨勢來說,這才是一個國家興旺發展的基石。

    當時趙弘潤看到這裡,十分驚訝,要知道當年魏國打壓公族,提高士族地位的時候,那可是經歷過一番波折的,畢竟以趙氏王貴為首的、包括跟趙氏王貴聯姻的貴族階層,怎麼可能放任中下級貴族以及世家來奪取他們的社會地位呢?

    縱使是今時今日,在魏國國內,公族與士族依舊有不小的矛盾以及利益衝突,只不過,王族強勢,因此公族與士族都不敢太過於放肆罷了。

    而韓王然,居然能讓韓國的公族階層妥協,使其國內的士族有機會壯大,這讓趙弘潤意外之餘,頗感驚訝。

    事後他曾對禮部尚書杜宥說道:「似這般再過些年,縱使我國將釐侯韓武放回韓國,怕是也無法撼動韓然的地位了。」

    杜宥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也認為,韓王然不愧是能與他魏國君主趙潤相提並論的韓國明君,看似不顯山不露水,但實際上卻頗具手段,不可小覷。

    而除了提拔人才方面外,韓國亦效仿魏國、在國內展開了許多工程建設。

    比如說開挖河渠用以灌溉,在國內鋪設道路等等。

    說起韓國鋪設道路,趙潤心中就感覺鬱悶,原因很簡單,因為「水泥」的存在洩露了。

    其實這件事倒不難解釋,畢竟韓人又不是傻子,以往建造一座城市需要十幾年、甚至更久,而你魏國倒好,幾個月就建成一座城池,這等神奇的建造速度,不引來韓國的奸細就怪了。

    於是乎,縱使青鴉眾對韓國的細作日夜提防,且不知捉了、殺人多少人,但還是無法阻止水泥的存在被韓國得知。

    在這種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產權的年代,縱使明知韓國竊取了水泥的秘密,趙潤也只能將鬱悶埋在心底。

    類似的,還有魏國的軌道馬車,據青鴉眾送來的密信,韓國的工匠們目前也在鼓搗這玩意。

    鑑於這件事,魏國戶部在主持將國內那批淘汰下來的軍備私底下賣給韓國時,暗自提高了價格,以此報復韓國這種不要臉的行為。

    而目前,韓國派遣的細作,仍有不少人在小黃縣打轉,顯然是在打探魏國如何改善「鹽鹼地」的辦法,儘管駐紮在小黃縣的黑鴉眾們反感於這幫人每日在縣附近打轉,偶爾閒著沒事宰到幾個,卻還是無法阻止這些細作繼續守在小黃縣附近。

    對此,趙潤也是毫無辦法,畢竟韓國目前已經對魏國俯首稱臣,並且將姿態放得很低,時不時地送來各種貢品,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魏國還是趙潤,都沒有藉口教訓韓國——你不能因為幾個無法證明是不是韓國奸細的奸細,就貿然攻打一個對你俯首陳臣的韓國吧?

    鑑於這種情況,趙弘潤只能在韓晁、趙卓二人前來拜訪的時候,話中夾刺地說幾句,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

    說實話,這一點屁用都沒有。

    『如何想辦法給韓國下點絆子呢?』

    鑑於韓國發展的勢頭,趙弘潤認為有必要再給韓國製造點麻煩。

    畢竟他針對韓王然而設的那一招『妙策』,恐怕大概需要好幾年才能逐漸看出成效,但在此之前呢?

    並沒有考慮多久,趙弘潤便想到了兩招計策。

    第一招,就是針對韓國盲目效仿他魏國的改革策略,給予針對:正所謂因地制宜,適合魏國國情的改革策略,未必就適合韓國,他完全可以從這方面著手,再推行一條專門用來坑韓國的改革策略,故意讓韓國效仿,給後者製造點麻煩。

    至於第二招嘛,則是類似當年趙弘潤用「重騎兵」來坑韓國,讓韓國錯誤地將大量的財富用在歧路上。

    不過,考慮到韓國已經被魏國坑了一回,這次想要韓王然上當,恐怕不是那麼容易,需要從長計議。

    「來人,將韓晁、趙卓兩位韓使請來!」

    在有了主意後,趙弘潤吩咐左右道。

    此人他並沒有注意到,有一位旗鼓相當的勁敵,其實並非是一件壞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7 23:59
第163章:各國邦交

    兩個月後,韓使趙卓返回了韓國王都薊城,向韓王然覆命。

    「按照大王的吩咐,韓晁留在了大樑,設法為我國打探消息。不過魏國對其有所防範,臣以為短時間內,怕是沒有什麼成效。」

    韓王然聞言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韓晁以「駐魏韓使」的身份留在魏國的王都大樑,那麼勢必會遭到魏國的監視,但與尋常細作不同的是,在這個年代,他國的使者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特權的,就拿韓晁來說,只要他不激怒魏王趙潤,哪怕魏國官員查到韓晁在藉使者的身份幹一些細作、密探的勾當,刺探他們魏國的情報,看在使者的面子上,基本上也不會為難韓晁,哪怕韓晁做得實在太過火,魏國朝廷基本上也只是給予口頭上的嚴厲警告。

    這跟當年被趙潤下令處死的齊使田鵠不同,那齊使田鵠純粹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那倒無妨,據寡人推斷,日後三五年來,魏國應該不會輕易有什麼行動……」

    據韓國的細作送回的消息,韓王然得知魏國目前正不遺餘力地展開國內建設,種種跡象表明至少三五年內不會對外用兵,這讓他既感覺鬆心,又難免有些警惕。

    很顯然,目前的魏國是在積累底蘊、消化之前的利益所得,一個在取得絕對優勢局面後仍能耐得住寂寞,韜光養晦積累底蘊的國家,實是非常恐怖的——因為到時候它一旦爆發出來,會比現如今更加可怕。

    「見過趙潤了麼?他最近在做什麼?」

    在問及了幾個關於魏國的消息後,韓王然忍不住便問起了魏王趙潤的近況。

    「依舊如之前那般勤勉務國。」趙卓簡單地將他親眼所見的情況告訴了韓王然。

    韓王然點點頭,一方面暗暗激勵自己,另一方面,亦有種莫名的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生平最佩服的,除了韓王簡以外,恐怕也就只有與他歲數相仿的魏王趙潤了,雖然相傳齊國的新君呂白也是一位頗為聰穎賢明的君主,但在韓王然看來,唯有魏王趙潤才值得他窮盡一生去追趕。

    「對了,大王,微臣歸國時,魏王還委託臣下將一封書信轉交給大王。」

    說著,趙卓從懷中取出書信,遞給韓王然。

    「趙潤?有書信予寡人?」

    韓王然有些驚訝,接過書信,將其打開後掃了兩眼,起初微微皺了皺眉,但旋即,臉上就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趙卓在旁看得好奇,忍不住問道:「大王,不知魏王在信中寫了些什麼?」

    「呵呵。」韓王然笑而不語。

    事實上,趙潤在信中寫的並非全然都是好話,其中還有不少諷刺韓國效仿他魏國進行改革的舉措,不過這些諷刺落在韓王然眼中,卻彷彿是讚美——赫赫威名的魏王趙潤,對他韓國偷師於魏國、效仿魏國進行改革一事毫無辦法,只能通過寫信的方式來諷刺他,這不是讚美又是什麼?

    一想到趙潤可能也蠻忌憚自己,韓王然心中就美滋滋的。

    還有什麼比得到他所認可的對手的忌憚還要值得令人高興的呢?

    想了想,韓王然問道:「聽說趙潤的妃子「秦姬」快生誕了?」

    他口中的「秦姬」,即是指秦少君——不過世人還是只知道她是秦國公主,卻不知她亦假扮秦國的儲君。

    趙卓愣了愣,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吧……應該是這幾月了。」

    聽聞此言,韓王然笑吟吟地說道:「回頭寡人置備一份賀禮,由你帶往魏國,算是慶賀趙潤又得一子女。……到時候寡人再給你一封信,你代寡人順道交給趙潤。」

    「……」

    趙卓張了張嘴,表情有點古怪。

    他心說,我好歹也是頗有名望的使者,並非你們兩位君王間來回送信的信使啊,您能不能交給我一點更加有意義的任務呢?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將心底的話說出口,或者他也覺得,並非人人都有榮幸成為魏王趙潤與韓王韓然這兩位君主書信來往的信使——畢竟這兩位,皆是趙卓所認可、所敬佩的當世明君。

    此後,韓王然又詢問了一些關於魏國的情況。

    趙卓一邊回憶一邊回答道:「據臣眼見,最近魏國倒也沒有什麼異動,倒是相鄰的衛國,似乎發生了變故……」

    說著,他便將衛王費與衛公子瑜父子反目、且最終衛公子瑜不幸亡故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韓王然,聽得韓王然頗感驚訝。

    「衛瑜……魏國於去年在大樑召開「會盟」時,他不久出現過麼?當時你與韓晁還曾告訴寡人,那也是一位頗為傑出的人主。」

    「是那樣沒錯。」趙卓感慨地說道:「衛瑜雖說不及魏王,但在其衛國,亦享有不低的威望,臣亦十分驚訝,這等傑出的人主,竟死於非命……對了,陛下,據說,衛瑜還是魏王的表兄。」

    韓王然聞言瞧了一眼趙卓,略一思索後問道:「對此,趙潤是何態度?」

    彷彿是猜到了韓王然的心思,趙卓回答道:「魏王收養了衛瑜的子女,除此之外,再無干涉衛國的內事。……不過,因為衛瑜的死,衛人似乎對衛王頗為失望,因此在臣等出使大樑時,常聽說有衛人跋涉搬遷到魏國境內。」

    「僅僅只是收養的衛瑜的子女麼……」

    韓王然頗感意外地喃喃說道。

    因為在他看來,魏國完全可以藉這次機會,變相地吞併衛國——即扶持衛瑜的幼子衛雲成為衛王,徐徐將衛國併入魏國的疆域。

    『是因為「衛」是臣國,不好下手麼?還是因為別的關係?』

    韓王然心中暗暗猜測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只是滿足於韓王然自己的好奇罷了,畢竟衛國是魏國的臣國,哪怕這個國家衰敗到無以復加,韓王然也是絕對不會對衛國產生什麼邪念的——因為在他看來,衛國等同於是爛在魏國鍋裡的那塊肉,若是有人想要對衛國動筷,那麼,怕是就要面對魏國的怒火。

    韓王然如今心中的大致方向,便是北方的東胡,以及中原東部的齊!

    之所以選擇東胡部落,那是因為韓國需要大量的戰馬,畢竟這幾年與魏國的戰爭,使得他韓國損失了大量的騎兵與戰馬,而現如今,無論是恢復騎兵,還是效仿魏國在國內鋪設軌道馬車,都需要用到戰馬,在國內戰馬不足的情況下,韓王然當然會想到北方草原上的異族。

    當然,動武是最後的手段,倘若東胡願意與他韓國和解,並且展開彼此間的貿易,韓王然也樂意以和平的方式去交易優良的戰馬,畢竟目前的總體趨勢是中原強盛而草原虛弱,韓王然倒也不怕他與東胡展開貿易的舉措會使那些草原異族壯大。

    至於攻略中原東部的齊國,那原因就更加簡單了:為了錢!

    要知道前段時間,齊國豪擲萬萬金、徵募技擊之士用以抗擊楚國軍隊的舉措,著實地驚呆了世人,讓世人真正領略到了齊國的財力——在這個世上,竟然真有憑藉財富就能硬生生打贏一場國戰的國家。

    當然,攻略齊國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要動用軍隊,如果能用外交的方式促成「韓齊兩國互通有無」,這也是一種策略。

    繼失去了上黨後,又失去了邯鄲南部,就連舊日的王都邯鄲亦落到了魏國的手中,目前的韓國可謂是真的缺錢——這裡所說的缺錢,可不是指缺少真正的銅錢。

    還記得在第三次魏韓北疆戰役之後,韓國在打輸了這場仗、不得不繳納大筆錢款給魏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釐侯韓武依舊竭盡國庫的庫金,打造了五萬代郡重騎,這個決策,就曾令韓國陷入一場類似經濟危機的窘迫處境。

    當時他韓國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很簡單,即用大量物資從魏國換取銅,隨後國內的各貴族、世傢俬鑄銅錢,用這種方式將國內貴族階層的損失轉嫁到平民身上。

    也正是這個原因,當時後來的韓國朝廷依舊有資金養活代郡重騎,而國內的貴族階層,也依舊有錢揮霍,就是苦了國內的平民,拿著一堆亂七八糟、良莠不齊的銅錢,卻買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而韓王然作為一名眼光卓越的明君,當然不會做出像釐侯韓武那樣將國家損失、貴族損失轉嫁到平民階層的事,他更希望像魏國那樣,借助貿易流通而使國家富強。

    因此,除了魏國外,齊國也列入了韓國的選擇。

    而除此之外,他也有意暗中聯絡齊國,與齊國簽署一個專門用來針對魏國的盟約,畢竟魏國已逐漸強大到令其他國家寢食難安的地步。

    沒過幾日,韓國的中卿「張開地」,便奉韓王然的命令,作為使者出使了齊國。

    大概四月前後,待等韓使張開地來到齊國的王都臨淄。

    待看到臨淄的繁華與熱鬧後,張開地驚訝地謂左右道:「我嘗聽說齊國自齊王僖過世之後就日漸蕭條,不曾想,臨淄依舊如舊日般熱鬧。」

    其實他並不清楚,臨淄之所以重新變得熱鬧,那是有原因的:雖然齊國與楚國的戰爭結束了,但是那十幾萬甚至更多的技擊之士,卻還未離開齊國。這些來自中原各國以及齊國本土的技擊之士們,因為齊楚戰爭的關係,從齊國朝廷這邊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錢,在錢囊飽滿的情況下,刺激了臨淄的市場,這才使得臨淄重新煥發光彩,恍如舊日那般繁華與熱鬧。

    否則就平常而言,齊國的臨淄,已經漸漸被魏國的博浪沙港市比下去了。

    次日,韓使張開地求見了齊王呂白,在獻上國書後,起初了齊韓互通有無的要求。

    倘若換做在十幾二十年前,自大的齊人怕是不見得會接受這種雙方平等的交易要求,縱使在幾年前,仍有許多齊人不肯正視現實,直到上回楚國對齊宣戰,齊國險些被楚軍一路攻打到北海郡,險些覆亡,這才使得那些曾經自視甚高的齊人逐漸收起了驕傲。

    不得不說,在齊國終於肯正視現如今他齊國地位的情況下,韓使張開地並沒有多費什麼唇舌,便與齊國確立了貿易關係,並在私底下,與齊國結成了同盟。

    條約只有一條,即在韓國或者齊國遭到魏國進攻的情況下,另外一國當無條件給予支援。

    而對於齊國來說,韓使張開地的到來,只是意料之內的事,因此,齊王白與趙昭、田諱、管重、鮑叔等人,在與代表韓王然的韓使張開地達成協議之後,便再次將精力投注到衛國,或者說,是投注到在上場戰爭中被衛國侵佔的東郡。

    據齊國瞭解到的消息,在上次戰爭中侵佔了他齊國東郡的衛公子瑜,似乎是在衛國的內戰後不幸亡故,而此人的身死,直接導致衛國日漸衰敗——其中最為關鍵的是那支衛瑜生前麾下的「東軍」,似乎也就此解散了。

    東軍的解散,使得包括無鹽縣在內的東郡,守備力量變得非常薄弱。

    因此,在擊退楚軍之後,齊王呂白召見眾臣,集思廣益,想看看是否有機會將東郡重新從衛國手中奪回。

    期間,齊國右相田諱一針見血地指出:縱使他齊國在經歷與楚國的戰爭後損失頗大,但面對一個失去了衛公子瑜、且日益衰敗的衛國,還是手到擒來的。但是,奪回東郡這件事,卻需要考慮到魏國的態度,畢竟衛國仍然是魏國的臣屬國。

    倘若魏國認為齊國向衛國討回東郡的舉動是不給魏國面子,那麼,這件事還是暫時擱置為妙。

    然而魏國的態度,魏國肯定是不會同意齊國討回東郡,至少不會明確表示同意,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這種情況下,管重獻計道:「不如派人與衛王交涉。……據臣所知,衛王與公子衛瑜不合,衛瑜當年興兵攻打我國東郡時,衛王便曾表示不贊同。而如今,人人皆知衛王費與公子衛瑜反目,且又認為衛王費為保住王位而加害了公子衛瑜,既然不如,我等何不在道義上義助衛王費,換取衛王費將東郡交還給我大齊呢?」

    這個策略,讓殿內諸人都之一愣。

    良久,上卿高傒這才憂心忡忡地說道:「有魏國在,衛王需要我大齊的聲援麼?」

    聽聞此言,右相田諱正色說道:「高傒大人有所不知,據我所知,魏衛兩國最近並不和睦。」

    說著,他便將魏王趙潤收養衛瑜子女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並解釋道:「據說,衛瑜乃是魏王的表兄,衛瑜不幸亡故之後,魏王收養了衛瑜的子女,但卻並未對衛王費繼續治理衛國一事發表任何態度,由此可見,魏王對衛王費怕是亦有不滿,不見得會聲援衛王。……在這種情況下,我大齊對衛王費的聲援,就顯得彌足珍貴。」

    聽了這話,殿內諸人看向左相趙昭,卻見後者點頭說道:「衛瑜,的確是魏王的表兄,且他表兄弟二人,以往關係還算不錯。……依昭看來,此事嘗試看看也無妨,但願能不動刀兵就能收復東郡。」

    見所有人意見一致,齊王白便喚來剛剛回國的士卿馮諼,託付此事。

    馮諼一聽此事,當場笑著說道:「大王放心,此事就包在臣身上。」

    說罷,他就信心百倍地出使衛國去了。

    從臨淄坐船前往衛國王都濮陽,還是非常便利的,無論是走大河還是走梁魯渠,都沒幾日工夫。

    不過馮諼為了視察東郡現如今的情況,在東郡地段的水域下了船,暗中觀察了現如今被衛國佔據的東郡,這才多花了幾日工夫。

    據馮諼在東郡一帶所打聽到的見聞,當初公子衛瑜在率領東軍打下東郡後,非但並不曾落下東郡的建設,而且還增築了不少工坊,拓寬了道路,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為衛國徹底統治東郡而努力。

    但是衛瑜一死,那些工程皆停滯了下來,原本被衛瑜召集起來的工匠們,陸陸續續地散了,再加上東軍的解散,使得東郡現如今非但守備力量極其薄弱,甚至於就連治安都顯得不盡人意。

    這讓馮諼感到十分驚奇,驚奇於衛王費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希望國家強盛的念頭麼?

    否則,為何放任東郡不管不顧?

    當然,這對於他齊國而言,倒不是什麼壞事,這不,馮諼對於說服衛王費又增加了幾分信心。

    幾日後,馮諼造訪了衛國王都濮陽。

    對於齊使馮諼的到來,衛王費感覺很意外,畢竟在上一場戰爭中,衛國跟齊國,那可是立場鮮明地分處敵我,並且公子衛瑜還率領東軍攻陷了齊國的東郡,實在很難想像齊國竟會派使者過來。

    在接見齊使馮諼的時候,衛王費詢問前者的來意。

    馮諼當然不好直接表示是為了討回東郡而來,便委婉地說道:「近些日子,不時有東郡百姓逃亡臨淄,我國君主得知甚是愧疚,若貴國不能善待我國子民,懇請貴國允許東郡之民遷往臨淄。」

    這一番話,說得衛王費很是尷尬。

    畢竟天下各國若是在打下了他國的城池,哪怕最初或會任由軍卒強烈,但在此之後怎麼說也會善加治理,否則你打下這座城池做什麼呢?

    但是衛國這邊嘛,衛王費還真遺忘了東郡——其實他一開始就不贊同公子衛瑜攻打東郡。

    擅長察言觀色的馮諼,注意到了衛王費臉上的尷尬,確定這位衛國君主怕是遺忘了東郡——這表明衛費對東郡根本就沒有什麼佔有慾望。

    鑑於這種情況,他適時地提出,若是衛國願意交還東郡,那麼,他齊國願意獻上一筆錢款,作為答謝。

    聽到這裡,衛王費怦然心動。

    對於有遠大抱負的君王來說,每一塊土地都是必爭之地,但對於衛王費這個毫無雄心壯志、只知曉享受的君主而言,國家的疆域越大,其實負擔也就越大——畢竟得花精力、花錢財去治理不是?

    而如今聽說,交換東郡就能從齊國這邊得到一筆不菲的欠款,這就難免讓衛王費動了心。

    不得不說,別看衛王費看著昏庸,但是在涉及到錢款之事上,還是頗為精明的,可能他也猜到齊國希望收復東郡,因此,準備藉機敲齊國一筆。

    反正齊國有的是錢!

    想到這裡,他笑瞇瞇地問馮諼道:「不知貴國願意付出多少錢財,換取偌大的東郡呢?」

    馮諼作為齊國最為出名的說客,豈會看不透衛王費心中所言,聞言笑笑說道:「想必定能使衛王滿意。」

    然而說到這裡,他話風一轉,故作納悶地說道:「話說,馮某前來濮陽時,聽聞貴國子民對衛王您怨念頗深,更有人指出,衛王您是妒忌公子瑜的賢良,是故將其加害,卻不知……」

    「此事純屬無稽之談!」

    還沒等馮諼說完,衛王費便漲紅著臉否認道。

    事實上,近段日子他也聽到不少類似的傳聞,而最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魏國那邊對此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倘若現任的魏王趙潤能出聲聲援他一下,他絕對不至於遭受這等負面輿論的侵害。

    見衛王費似乎有點激動,馮諼笑著說道:「馮某也相信,此事純屬無稽之談,衛王陛下亦是天下有德的君主,又豈會做出嫉妒王世子才華而將其加害的事來?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況仁德如衛王陛下?……馮某覺得,魏王應該也是明白其中道理,只不過,礙於他與公子瑜乃是表親,是故魏王心中有氣罷了。不過衛王且放心,待東郡之事了結後,我國君主定會為衛王仗義執言。」

    衛王費愣愣地看著馮諼。

    他再昏昧,但好歹也當了幾十年的衛王,又豈會聽不出馮諼話中有話:趙潤與衛瑜乃是表親,你還指望他會聲援你?若是你肯歸還東郡的話,我齊國倒是可以幫你出面說幾句。

    而這就意味著,衛王費沒辦法在東郡這件事上敲齊國的竹槓了。

    最終,馮諼圓滿地完成了齊王呂白交代的任務,以非常微小的代價,就從衛國這邊和平地收復了東郡。

    由於是衛王費親口答應,就算魏國不滿此事,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介入其中。

    而齊國,只需付出一點點錢財,外加齊王呂白出面聲援衛王費而已。

    半個月後,這件事傳到了魏王趙潤的耳中。

    當得知衛王費以如此'低賤'的價格就出賣了公子衛瑜好不容易從齊國口中撬下來的東郡,縱使趙潤已決定對衛國的事不管不顧,也忍不住低罵一句。

    「……真乃昏主!」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8 23:56
第164章:各國邦交(二)

    魏興安三年,中原趨向和平,大致上並無戰事發生,但也不能說徹底沒有。

    至少在中原東南,楚國與越國兩者間的矛盾依舊沒能化解:楚國依舊咬定大江(長江)以南地區皆屬於他楚國的國土,不承認越國的存在;而越王少康,亦不滿於楚國的咄咄逼人,領導吳越民眾頑強抗爭。

    讓天下人大為意外的是,連齊國都在楚國的兇猛攻勢下喪土失地,然而小小的越國,卻接二連三地擋住了楚國軍隊的攻勢,就連楚國的上將項孌,亦對吳越無能為力。

    四月初的時候,楚國上將項孌奉命再次兵出「昭關」,攻打越國。

    跟前幾次一樣,最初的戰況楚軍佔據絕對優勢,但當戰線推進到「鄣」、「夫椒」、「烏程」一帶時,楚軍前進的腳步一下子就被拖住了。

    原因在於兩點。

    其一,吳越之地大多是窮山惡水——這裡的「窮山惡水」,並非指吳越之地乃不毛之地,而是指這裡過於荒蠻,未經開發,以至於這裡隨處可見毒草、毒蟲,豺狼虎豹,對於一般人的威脅很大。

    至於其二,即吳越之民與越夷的戰鬥方式。

    與中原的軍團作戰方式不同,越人擅長偷襲——越國的軍隊,比如最有名的「東甌軍」,其正面作戰能力,其實非常一般,充其量也就只是比楚國的糧募兵好上一線,但若是碰到楚國的正規軍,就未見得能夠穩勝。

    原因就在於東甌軍的武器裝備極其落後,哪怕曾得到齊國的暗中支援,也難以跟楚國的正軍相提並論。

    事實上在楚軍眼中威脅最大的,反而是越國的「民兵」。

    因為常年受到楚國的壓迫,對楚國苦大仇深的越國,可謂是全民皆兵,尤其是在楚軍大舉進攻的時候,越國的獵戶、山民,包括夷人,都會自發地抗擊楚軍,儘可能地為楚軍製造麻煩。

    比如伏擊射殺楚軍的哨兵,設法污染楚軍所掌控的水源等等,這一切手段都讓楚軍士卒們痛恨不已。

    不可否認,這些越國的民兵並沒有足夠的武器,他們不但沒有中原目前主流的鐵質兵器,甚至於就連青銅質地的兵器也寥寥無幾,除了「東甌軍」尚且還有比較齊全的青銅質地兵器外,一般民兵,基本上都手持竹木所製的兵器。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一頭削尖的竹子。

    再比如吹箭。

    這種越人從越夷那邊學會的中距離武器,配合用毒草與毒蟲調和而成毒汁,絕對是楚軍士卒最最痛恨的武器。畢竟在這個醫療條件並不發達、就連頭疼腦熱都會死人的年代,被越人帶有毒物的箭矢射中,這畢竟上就宣判了該名士卒的死刑。

    再加上中毒而死的楚軍士卒往往最後是皮膚糜爛、全身流膿,在痛苦的嚎叫中死去,這更是讓楚軍士卒充滿了恐懼。

    五月中旬,楚國上將項孌因為環境因素,大軍受阻於「鄣」。

    對此,項孌亦是鬱悶萬分。

    要知道,作為三天柱之一、上將項末的親弟弟,項孌亦是項氏子弟中的佼佼者,論武功相比較兄長不遑多讓,稱得上是楚國國內最擅長用兵的那一類將領。

    但偏偏攤上攻打越國,簡直好比是拿魏國的弩砲來射大雁。

    半個月後,楚王熊拓在王都壽郢收到了上將項孌的簡報,得知進攻越國一事再次失利,熊拓心中很是不渝。

    他當著滿朝公卿的面前怒聲說道:「縱使舊日強大的齊國,亦在我大楚的軍隊下瑟瑟發抖,喪土失地,卑躬屈膝向我國求和,難道我大楚,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小的越國麼?!」

    鑑於熊拓目前在楚國的威勢越來越大,滿朝公卿唯唯諾諾,無人敢應聲。

    事後,熊拓將擔任國相的兄弟溧陽君熊盛請到了宮殿,與後者商議攻略越國的策略。

    或許有人會問,既然越國如此難纏,為何楚國非要攻打越國呢?就算放任不管,難道小小的越國還能對楚國造成什麼威脅麼?

    而事實上,越人始終是楚國的心腹大患。

    記得在熊拓的父親熊胥那一輩時,越國尚未復國,當時楚國境內就有許多流竄的越人作亂,待等到吳越的領袖少康復闢了越國之後,越人對楚國的抗拒就越發地強烈——記得前一陣子楚國攻打齊國、魯國、越國三國時,國內就有越人騷擾鄉縣,進行破壞。

    倘若說齊楚兩國有近三十的世仇,那麼越國對楚國,就有滅國之恨——越人對楚人的憎恨,比較齊人更為強烈。

    也正因為這樣,在楚國攻打越國的期間,越國的軍隊與民兵,展現出了超過齊人的堅韌,在必要時不惜同歸於盡,使得楚軍兵將對越人甚是忌憚。

    「想不到這小小的越國,竟然如此難纏。」

    在邀請溧陽君熊盛入座後,熊拓有感而發地說道。

    說實話,其實熊拓心中更傾向於攻打齊魯兩國,但奈何近兩年來與齊魯的戰爭讓他認識到,縱使齊國已經衰敗如斯,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楚國現今的力量想要一口吞掉齊魯兩國,這還是有點難度的。

    因此,他退而求其次,暫時與齊魯兩國虛與委蛇的同時,先決定解決越國。

    畢竟齊國剛剛與楚國達成了停戰協議,在這個時候,齊國想必是不會堂而皇之支援越國的,因此,這是楚國覆滅越國的大好機會。

    但沒想到,縱使暫時無法得到齊國的援助,越國本土的抵抗居然也是如此的強烈。

    在聽了熊拓的話後,溧陽君熊盛思忖一下,說道:「大王,既然不能全勝,何不考慮撫順?」

    楚王熊拓聞言有些驚愕地看著溧陽君熊盛,卻見後者說道: 「楚越兩國的仇恨,舊恨在於當年我大楚滅了吳越,且隨後對吳越之民多有迫害;至於新恨,則在於我大楚不肯承認越國作為中原國家之一的地位,始終堅持認為越地乃屬我大楚……但事實上,吳越荒蠻之地,對我大楚當真無可或缺麼?」

    「……」熊拓微微皺了皺眉頭。

    疆域遼闊的楚國,當真在乎吳越之地麼?

    說實話,楚國一點也不在乎。

    要知道,縱使是收復了三川、上黨,且又吞併了河西、河套的魏國,國土面積仍然不如楚國。

    相比之下,魏國是因為缺少足夠的人口去開發新佔據的國土,而楚國呢,則是因為缺錢——是的,楚國大多數的財富都集中了公族、貴族階層手中,國庫並不寬裕,因此並沒有太多的閒錢投入國內建設。

    楚國真正在意的,還是名分。

    越主少康佔了他楚國的領土,復辟越國,倘若楚國對此無動於衷,這會讓天下人如何看待他楚國?

    因此,楚國必須要攻滅越國!

    可沒想到,越國居然如此頑強,事實上如今楚國也是騎虎難下。

    聽聞熊拓的顧慮,溧陽君熊盛笑著說道:「此事易耳!……只要說服少康臣服於我大楚即可!」

    「這……」

    熊拓聞言思忖了一下。

    還別說,倘若越國肯臣服於楚國,使楚國作為越國的宗主國,這樣一來,楚國倒也能保住顏面。

    問題是,值得麼?

    一個小小的越國,值得他楚國禮賢下士去主動拉攏麼?

    「值得!」

    溧陽君熊盛正色說道:「據臣所知,如今魏國正在大力建設國內,然而我大楚,卻仍然被越國所牽制,長此以往,我國與魏國的差距必然越來越大。……倘若大王有雄心壯志在未來二十年後與魏國爭雄,那麼,越國就值得我大楚放下身段去拉攏!」

    這一番話,聽得楚王熊拓心神一震。

    不可否認,魏國是楚國的盟國,當今的魏王趙潤,是他的妹夫,當今的魏王后,乃是他視為親妹妹的堂妹羋姜,甚至於就連魏國的太子趙衛,也是他的親外甥。

    但這一切的關係,並不足以使熊拓放棄率領楚國與魏國爭雄,畢竟,中原霸主,那可是中原各國歷代君主畢生的追求。

    而既然楚國有心在未來二十年後與魏國爭雄,那麼,時間就越發寶貴——他楚國當窮盡一切時間追趕魏國發展的腳步,沒有什麼閒工夫與越國糾纏,如果無法短時內覆亡越國,那麼就設法拉攏他。

    一旦楚國拉攏了越國,那麼,楚國將能從解決積弊依舊的內患。

    「少康……他會接受我楚國的拉攏麼?」楚王熊拓皺著眉頭問道。

    溧陽君熊盛聞言笑道:「大王放心,臣當竭盡所能,說服少康!」

    這話聽得熊拓一愣,皺著眉頭反對道:「賢弟欲親自前往說服少康?這如何使得?! 」

    也難怪他如此態度,畢竟在如今的楚國,身在楚西的平輿君熊琥,以及擔任國相的溧陽君熊盛,那可是熊拓的左膀右臂,是最最倚重的熊氏一族臣子。

    再者,溧陽君熊盛歷來就有賢明,正是因為有他從中撮合,當初楚東的貴族這才逐漸接受了熊拓——甚至於今時今日,擔任涉及到楚東貴族的改革策略,熊拓還是要仰仗熊盛逐一拜訪那些有頭有臉的貴族,說服他們支持朝廷的新政策。

    熊拓無法想像若他失去溧陽君熊盛,將會是什麼樣的境況。

    但溧陽君熊盛卻說道:「楚越兩國積恨已久,如今貿然接觸,需表明我國的誠意,方能打動少康。……國內,無人比我更適合。」

    楚王熊拓猶豫良久,但礙於溧陽君熊盛的堅持,他最終還是同意了。

    不過熊拓要求必須在上將項孌的派兵保護下出使越國。

    兩日後,得到了熊拓允許的溧陽君熊盛,便踏上了前往越國的旅途。

    他首先來到了上將項孌的軍營,在向項孌解釋了情況後,請後者派人知會越王少康。

    由於派出去的士卒高舉著「使」字樣的旗幟,倒也並未遭到越人的暗殺,那些士卒最終被露面的越人民兵帶到了會稽。

    「楚溧陽君熊盛想要見我?」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越王少康顯得很吃驚。

    要知道,自他復闢越國以來,楚國就只派過一次使臣,即要求他立刻放棄復辟越國的舉動。

    而如今,作為楚國國相的溧陽君熊盛居然反常地出使他越國,這讓少康意外之餘,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無論楚國是出於什麼目的才叫溧陽君熊盛出使他越國,都足以證明,楚國所圖不小。

    『見?還是不見呢?』

    越王少康在他的宮殿內來回踱著步。

    思前想後許久,越王少康還是決定見一見溧陽君熊盛,看看究竟此行究竟有什麼目的——反正見熊盛一面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決定下來之後,少康派人向楚將項孌的軍中投遞了消息:雙方暫時停止一概廝殺,且歡迎楚使前往會稽。

    鑑於溧陽君熊盛乃是他楚國的國相,上將軍項孌自然不好任由熊盛單獨前往會稽,是故,他親自挑選了兩百名精銳,自己也扮作熊盛的護衛,隨同護送熊盛前往會稽。

    一路上,熊盛一行人穿越了吳越之地,不得不說,多虧此番有越王少康派人作為嚮導,才不至於叫熊盛一行人迷路,並且,熊盛一行人也不至於誤飲那些會讓人中毒腹瀉的水源。

    途中,扮作護衛的上將項孌一邊暗暗將路線記在心中,一邊有感而發地感慨,吳越之地實在是太荒蠻了,若沒有土生土長的當地人領路,想要攻佔這片土地,實在是極為困難。

    就這樣大概過了半個月左右,溧陽君熊盛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越國的王都會稽——說是王都,但與中原的城池相比較,會稽充其量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土城而已。

    而另外一邊,越王少康亦得知了溧陽君熊盛抵達會稽的消息,一邊派人出城相迎,一邊準備酒席筵,按照規矩,為溧陽君熊盛接風洗塵。

    酒席筵間,菜餚十分豐盛,主要是以山珍為主,比如一些菌菇,還有豺狼虎豹等猛獸的肉,皆是在中原很難見到的菜餚,只是這些不常見的菜餚,讓溧陽君熊盛看得有些發懵,猶豫了很久才敢下筷。

    不過還別說,滋味還是相當不錯的。

    酒過三巡之後,越王少康便問起了溧陽君熊盛的來意。

    溧陽君熊盛也並未藏著掖著,如實將來意告訴了少康,大抵就是希望越國臣服於他楚國。

    越王少康聞言哈哈大笑,譏笑道:「貴國的軍隊,屢屢在我越地受挫,貴國君主見不能覆亡我越國,便欲使我臣服,這還真是一番好算計!」

    聽聞此言,溧陽君熊盛正色說道:「非也,我大楚實為減少兩國的傷亡!」說到這裡,他不等越王少康出言譏諷,便提高聲音說道:「熊盛不才,卻有破越之計!」

    少康愣了愣,隨即譏笑著看著熊盛道:「孤洗耳恭聽。」

    只見溧陽君熊盛拱了拱手,正色說道:「焚山、修路、築城,步步為營、徐徐蠶食吳越,十年之後,世上再無越國!」

    「……」越王少康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事實上,溧陽君熊盛的計策談不上有多麼高明,甚至有些笨拙,但不可否認,這恰恰是最最克制越國的策略。

    要知道越國之所以能抗拒楚國,憑藉的根本不是本國的軍隊,而是吳越之地那複雜的地形。

    倘若楚國果真按照溧陽君熊盛的計策,每攻克一地就放火焚燒附近的山林,且在山頭築造城池,那麼,越人的活動範圍必定將大大縮小。

    若正面交鋒,裝備落後的越軍又豈是楚軍的對手?

    見越王少康沉默不語,溧陽君熊盛趁熱打鐵,正色說道:「或許越王認為,貴國有齊國的支持,未必不能再次挫敗我大楚。但很遺憾,齊國目前恐怕幫不上越王。」

    說著,他便將最近兩年他楚國軍隊進攻齊國的過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少康,著重點明齊國這次是竭盡全力才堪堪擋住他楚國軍隊的進攻,甚至於到最後,在失去了泗水、東海兩郡的情況下,仍迫不及待地要與他楚國言和——此舉充分證明齊國的虛弱。

    「……若非當時我大楚糧草不繼,怕是早已攻下了臨淄。」溧陽君熊盛信誓旦旦地說道,將楚軍敗退於技擊之士的原因全部歸過於國內後勤不繼。

    他這一番信誓旦旦的話,讓越王少康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不得不說,相比較齊國暫時無力幫襯越國,少康更忌憚溧陽君熊盛一口道破的破越之策。

    在他看來,倘若楚國當真施行了溧陽君熊盛的計策,且齊國又無法幫襯到他越國,那他越國,結局恐怕還真如對方所言——十年之後再無越國。

    思忖了良久,越王少康這才試探著問道:「只是名義上臣服於貴國,作為貴國的屬國麼?」

    「是!」溧陽君熊盛點點頭,隨即又補充道:「但是在此基礎上,有兩點需要越王應允!」

    「尊使請講。」少康沉聲說道。

    只見溧陽君熊盛拱了拱手,正色說道:「首先,希望越王出面號召越人,包括我國境內的越人,日後不得與我大楚為敵。」

    「這個當然……」少康點點頭。

    「再者,楚越兩國結成同盟,同進同退!」溧陽君熊盛又說道。

    『……』

    越王少康深深地看了一眼溧陽君熊盛。

    在他看來,熊盛這第二條,明顯就是針對齊國的。

    想到這裡,他幽幽問道:「以貴國軍隊的強盛,還需要我國的軍隊相助麼?」

    「越王且莫妄自菲薄,縱使我大楚的軍隊強盛,不照樣無法戰勝貴國的軍隊麼?」溧陽君熊盛假意稱讚了一句。

    但其實在溧陽君熊盛看來,越國的軍隊日後是否幫襯他楚國出兵,這還真的無所謂,但關鍵是,他不希望越國在他楚國日後出兵的時候,在背地裡搞什麼小動作。

    為此,他並不介意分越國一點甜頭。

    「呵。」

    面對溧陽君熊盛的稱讚,越王少康哂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

    隨即,他笑著問道:「僅此兩條?」

    「僅此兩條!」

    溧陽君熊盛點頭說道。

    「……」少康若有所思地看著溧陽君熊盛不說話。

    說實話,楚國的條件還真是不苛刻,甚至於可以說是非常寬鬆,寬鬆到就連少康也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說,新任的楚王熊拓,其實是一位非常大度的君主?大度到毫不在意江東偌大的土地?

    少康暗自搖了搖頭,他更傾向於另外一個觀點:即楚國有更大的圖謀,不希望他越國在旁拖後腿。

    想到這裡,他試探著問道:「貴國,莫非是在為日後攻打齊國而積蓄力量?」

    溧陽君熊盛笑而不語。

    由於眼界的不等,想來越王少康也就只能看到這一層,然而楚國真正的目的,那可是為了日後與魏國爭雄——齊國?呵呵!

    「不知越王意下如何?」溧陽君熊盛笑著問道。

    越王少康沉思了許久。

    說實話,齊國確實待越國不薄,當年少康復闢越國時,齊國第一個響應,不但給予聲援,甚至還給予許多物質上的幫助。

    鑑於如今齊國衰弱而楚國強盛,他越國背棄齊國而投入楚國這邊,這的確很不道義。

    可話說回來,為了自己國家的利益,縱使不道義又如何?

    反正在越王少康看來,他只要守住一條線即可,即不能坐視楚國吞併齊國:正是因為有齊國這個威脅在,楚國才會拉攏他越國;而一旦齊國敗亡,楚國還會似今日這般拉攏他越國麼?

    思忖了許久,越王少康幽幽問道:「若孤答應此事,不知有何好處?」

    聽聞此言,溧陽君熊盛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因為這句話就代表著,越過已投入了他楚國的懷抱,他楚國日後將不必再被越人牽絆住手腳。

    至於越王少康索要的那些好處,溧陽君熊盛並不在意:些許代價,換取他楚國可以在根除內患的情況下,全力發展國力追趕魏國的腳步,這是值得的!

    兩個月後,越國與楚國正式和解,且越王少康出面號召江南、江東一帶的越人,就此停止與楚國的恩怨,使兩國和平、攜手互助云云。

    這件事,讓西越的民眾簡直不能理解,甚至於,有一些西越人因此而對越王少康產生了偏見。

    但絕大多數的越人,還是聽從了越王少康的號召——對於楚國而言,這就足夠了。

    而與此同時,魏國亦在致力於徹底解決「宋郡」的隱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1 00:35
第165章:宋郡攻略

    宋郡問題,其實魏國一直以來都沒有放下,哪怕是當魏國在跟韓國爭奪中原霸主的位子時,亦有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共計約五萬餘魏軍在負責徵討「偽宋」。

    當然,儘管沒有放下,但也沒有太過重視,否則,就以如今魏國的實力而言,無論是建國於滕城的「偽宋」,亦或是向軱所領導的北亳軍,都不可能在魏國強盛的軍勢下倖存。

    主要是這兩年來魏國國內發生了幾件大事,先是先王趙偲、禹王趙佲相繼過世,然後是遷都的決意,再然後是「大樑會盟」,這一件件事都排地很緊,以至於無暇顧及宋郡那邊的事。

    或許說,鑑於北亳軍如今的弱勢,大樑朝廷一時半會沒想起國內還有這麼一個隱患,直到幾年前派往宋郡的「崔詠」,在今年年後向朝廷例行上奏,言及「偽宋」以及北亳軍目前的近況,朝廷這邊方才恍然大悟:哎喲,原來宋郡那邊還有一個隱患等著處理哩。

    於是乎,有關於崔詠近兩年的例行上奏,皆被重新翻找出來,送到趙弘潤面前。

    此時,趙弘潤剛剛度過了他慣例的兩連休假日——不,是因為頑疾導致的修養,剛剛回到垂拱殿,就瞧見龍案前擺著整整一摞公文。

    『……』

    當時,趙弘潤盯著那一摞公文半響,表情古怪地看向內朝的諸大臣們。

    往常,在他歇養的日子裡,內朝的諸位大臣皆會代替他處理完全部的政務,怎得今日……不會是故意整他吧?

    而此時,內朝首輔、禮部尚書杜宥彷彿是猜到了眼前這位君王那小心眼的猜測,用帶著幾分無奈的口吻解釋道:「陛下,這些是「撫宋特使」崔詠崔大人近兩年來送至朝廷的例行公文,記載了偽宋與北亳軍近兩年的舉動……」

    「哦哦。」

    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方才的無端猜忌而感到羞愧,若無其事地就隨後拿起一份公文,恰恰是崔詠最近才送來的那份。

    崔詠在上奏朝廷的公文中,所講述的事情其實分為兩大部分,其一是「偽宋」的近況,即北亳軍首領向軱在迎回宋王室的後裔「子欣」後,在宋地與魯國的邊境「滕城」所復闢的宋國。

    不過這個僅僅只有寥寥兩三座縣城的宋國,自復闢國家起沒過多久就沒汾陘軍、成皋軍、浚水軍三支魏軍攻打,雖說憑藉著微山湖這個有利的地形而勉強阻擊著魏軍,但誰都明白,魏軍攻破微山湖、覆滅這個所謂的宋國只是時日問題。

    不過攻打宋國的事,並不歸崔詠負責,他只是關注了一下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將軍的作戰進展而已。

    而其二,則是北亳軍在宋郡民眾心中的認可度,這才是崔詠在密切關注的。

    曾幾何時,北亳軍在宋郡民眾心目中的地位相當高,不誇張地說,曾經在宋郡,有至少七成以上的宋民願意給北亳軍士卒打掩護,以至於當年明明北亳軍就在魏軍的眼皮底下活動,但魏軍就是無法找到前者活動的痕跡。

    而宋郡中那些家財萬貫的豪紳,也願意暗中資助北亳軍,甚至為後者牽頭,協助北亳軍從各個渠道購置兵器與糧食。

    但前幾年,隨著朝廷加大了對北亳軍的打壓程度,尤其是天策府右都尉張啟功的那一招毒計,使得北亳軍在宋郡的名聲大跌,從最初「純粹為復闢宋國的義軍」,逐漸被污衊成「心懷歹意的國家分裂者」。

    而北亳軍的首領向軱,亦被指認為「以復闢宋國為名目而實在圖謀不軌的野心家」。

    所謂民意,這東西其實是可以主導的,在魏國不遺餘力抹黑北亳軍與向軱的情況下,曾經那些對北亳軍與向軱抱持好感的宋民,難免也會有所動搖,畢竟,魏國以恩威並施的情況下,已臣服了不少宋地的貴族與豪紳,或威逼、或利誘,使後者站在朝廷這邊,這就大大增加了魏國朝廷那一番言論的可信度,混淆了宋民的視聽——並非那些宋民,也並非人人都與北亳軍有所接觸,識得北亳軍與向軱的為人。

    「唔……」

    坐在王位上,趙弘潤將崔詠的公文攤在龍案上,一字一句細細觀閱。

    說實話在他看來,如今的北亳軍與偽宋,簡直連癬疥之疾都算不上——前兩年魏國之所以沒去顧及這件事,只是因為那時魏國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挺多,比如說「魏韓爭雄」、「先王駕崩」等等,待等到擊敗韓國後,他魏國又對了向天下宣告霸主地位,而有意促使了「大樑會盟」。

    相比較宋郡問題,這些才是對魏國影響至深的大事。

    可話說回來,再小的隱患,它也是隱患對不對?

    雖然宋郡這個隱患,幾乎不可能再有興風作浪的可能,但放任自詡中原國家之一的「偽宋」繼續上躥下跳,魏國亦會感覺礙眼。

    「這個向軱,確實有幾分能耐……」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趙弘潤一邊觀閱崔詠在公文中所寫的內容,一邊喃喃自語道。

    崔詠在公文中所寫的前半段內容,其實就是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最近跨湖攻打滕城的戰況。

    唔,戰況說實話並不怎麼讓人滿意。

    當然,其中涉及到多方面的原因,比如在「魏韓之戰」時期,朝廷將主要的精力都投注在北方,而忽略了對駐宋魏軍的支援,再者,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這三支魏軍,也是擅長陸地作戰的魏軍,幾乎毫無水上作戰的經驗,以至於在「微山湖」那片湖泊上與北亳軍作戰時,並未能發揮出魏軍歷來的強勢等等。

    但是問題不大,畢竟他魏國目前可是名副其實的中原霸主,只要稍微認真一點,拿下區區一個偽宋,何足掛齒?

    至少趙弘潤絲毫也不在意,甚至於,他在翻閱李岌、周奎、蔡擒虎等人的戰報時,心中其實在思考著另外一個問題:水軍!

    魏國的軍隊,陸地作戰能力非常強,尤其是步兵,相比較之下,騎兵較弱,不過近些年來,魏國也在徐徐發展騎兵,唯獨水軍,魏國卻是絲毫沒有涉及——仔細想想,魏國似乎還真沒有擅長率領水軍的將領,哪怕是臨洮君魏忌這位在魏國數一數二的將帥,當年也曾被韓國的鉅鹿守燕縐耍地團團轉。

    但不可否認,水軍是必要的,畢竟在這個年代,江流的作用非常大,想當初魏韓兩國徵戰時,鉅鹿守燕縐派戰船封鎖了大河河面,一度徹底隔絕了趙弘潤當時麾下的商水、鄢陵兩軍與魏國本土的聯繫,若非那時魏國的優勢面非常大,可能結局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再加上楚國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趙弘潤認為,他魏國也應該開始發展屬於自己的水軍了。

    但是哪裡適合建造水寨、操練水軍呢?

    說實話,除了商水縣以外,趙弘潤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什麼好地方。

    但是這個微山湖,還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用來操練水軍的地方——更要緊的是,這裡還有適合用來陪練的敵軍。

    想到這裡,趙弘潤吩咐道:「高和,即刻召沈彧回大樑見朕!」

    『……』

    聽聞此言,正在處理政務的殿內諸內朝大臣們,紛紛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向趙弘潤。

    召見沈彧?小小一個偽宋,有必要召沈彧回大樑麼?

    沈彧那是何人?那是眼前這位年輕君王曾經的宗衛長,如今駐守在商水郡,雖然並未冊封相應的官職,但儼然就是類似「郡守」一般,手中握有數萬名為「商水軍預備役」的軍隊。

    不誇張地說,趙潤將沈彧放在商水郡的目的,就跟楚王熊拓將平輿君熊琥放在楚西一樣。

    不過,鑑於這是他魏國君主的考量,諸內朝大臣也並沒有提出異議,雖然他們一致認為,區區一個偽宋,還不需要出動沈彧那等駐守商水郡的邊將。

    數日後,大樑的使者便順著蔡河順流而下,來到了商水縣,見到了鎮守此地的將軍沈彧,言及君主命他立刻前往大樑的事。

    得到命令後,沈彧便攜帶了一些禮物,乘船回到了大樑。

    待等沈彧抵達大樑時,趙潤召集了諸宗衛們,為沈彧接風洗塵,順便敘敘舊。

    在酒席筵間,沈彧好奇地問起了趙潤命他即刻返回大樑的目的,於是,趙弘潤便將他的打算跟沈彧說了一遍。

    「水軍?」

    在聽到這個名詞時,沈彧稍稍有些發懵,畢竟在這個時代,水軍的作用其實也並不大,至少完全不能跟陸地作戰的軍隊相提並論。因此,當得知趙潤有意創建一支擅長水上作戰的軍隊時,沈彧心中難免有些驚奇。

    這也難怪,畢竟在這個時代,水軍的兵法尚不完善,充其量就是封鎖江流,截斷敵軍的輸運而已,至於什麼類似「水軍陸戰隊」這樣的用兵方式,幾乎還未流行。

    唯獨趙弘潤清楚知道水軍的厲害:一支既能在水上橫行無阻、又能隨時登岸襲擊敵國必救之地的水軍,那可是相當可怕的。

    「末將遵令。」

    儘管對水軍的前景並不怎麼看好,但沈彧素來信任自家殿下,既然自家殿下命他創建一支水軍,他當然會盡心盡力。

    此後,趙弘潤與諸宗衛們便開始天南海北地胡聊起來。

    之後幾日,沈彧拜見過沈太后,又拜見過諸位主母,即趙弘潤的妃子們,各自送上禮物,隨即便踏上了前往宋郡的旅途。

    大概十幾日後,沈彧乘坐船隻,沿著梁魯渠來到了宋郡東部的「湖陵」,與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將軍相見。

    不得不說,當得知沈彧到來的目的後,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魏將的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因為沈彧這明擺著是來搶指揮權的——或者說,是鑑於他們三人作戰不力,那位陛下特地派心腹沈彧前來指揮戰事。

    但正所謂形勢比人強,面對沈彧,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對待,畢竟沈彧那可是他魏國君主的宗衛長,可是他們得罪不起的。

    可能是猜到了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心思,沈彧在三人為他所設的接風筵席中笑著表示道:「三位將軍切莫誤會,沈某此番前來,乃是陛下囑我以秘密之事,並非與三位將軍搶班奪權而來……」

    這一番話,讓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頗為尷尬,不過此事一旦說開,他們對沈彧的敵意自然也小了許多。

    仔細想想,沈彧作為有實無名的商水郡守,手中執掌著數萬軍隊,確實沒必要來跟他們爭搶什麼。

    想到這裡,李岌好奇問道:「不知陛下囑咐沈彧將軍什麼機密之事?」

    沈彧想了想,索性也就不瞞著這三位將領,畢竟他之後也需要這三位將軍的幫助:「是這樣的,陛下囑咐我創建一支水軍,奈何沈某對此一竅不懂,因此,特地來向三位討教。」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將面面相覷,有些尷尬。

    還別說,在目前的魏國,他們三人或許還真是最擅長水戰的將領了,誰讓他們在這片微山湖,跟向軱的北亳軍僵持了兩年多呢。

    而在這段時間內,他們麾下的士卒們,亦從一開始登上戰船就頭暈目眩,變得如今能在船板上用飯睡覺,不能說已經是一支合格的水軍,但至少也已具有水軍的雛形。

    接下來,只要再加強作戰時戰船陣法這方面,這支軍隊差不多也就能用了。

    但是,在水面上用戰船擺兵佈陣,這可要比在陸地上指揮士卒難得多。

    「無妨,反正朝廷那邊並不要求你我立刻剿滅偽宋,你我不妨借北亳軍,好生操練水軍,以做日後他用。」沈彧笑著寬慰道。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將對視一眼,連連點頭附和。

    沒過兩日,沈彧抵達湖陵的消息,亦落入了北亳軍首領、宋國丞相向軱的耳中,這讓他如坐針氈,心中充滿了惶恐。

    沈彧,那可是魏王趙潤的心腹將領,此人來到湖陵,這豈不是意味著,魏國將對他宋國有所行動?

    『這可……如何是好?』

    向軱憂心忡忡地暗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00:02
第166章:宋郡攻略(二)

    「吱嘎。」

    木門輕啟,一名身披甲冑的將領邁步走入了書房內,朝著坐在書桌後的向軱拱手抱拳:「丞相。」

    「你來了,李惑。」

    向軱點了點頭,在站起身來的同時,伸手招呼李惑在屋內隨意找個位置坐下。

    李惑此人,當年乃是北亳軍的一方渠帥,後來向軱迎回宋王室的後裔「子欣」,復辟宋國之後,此人便官拜上將軍,近兩年來在微山湖一帶抵擋魏將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李惑功不可沒。

    「魏王的心腹沈彧,這兩日抵達了「湖陵」,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吧?」到了一杯清茶給李惑,向軱嘆息著問道。

    李惑雙手接過茶盞,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在這些年來,沈彧作為魏國的將領,在魏國名聲不顯,更別說放眼整個中原,論名氣完全比不上像韶虎、龐煥、魏忌、姜鄙等魏國目前揚名立萬的將領們,但事實上,作為魏王趙潤曾經的宗衛長,年紀還不到四旬的沈彧,注定會成為魏國下一階段的少壯派將軍,而且會是軍方的核心人物。

    似這等大人物突兀地來到湖陵,也豈能不引起北亳軍的警惕?

    「魏王是有意叫那沈彧來取代李岌、周奎、蔡擒虎三將麼?」李惑問道。

    向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沈彧的來到,這彷彿是魏國即將認真對他宋國動武的預兆,但讓向軱感到奇怪的是,那沈彧好似僅僅只帶了一隊護衛而已,並未調動哪路的魏軍——至少目前為止,北亳軍還未得到魏國調動軍隊的消息。

    在所有魏國軍隊中,向軱最最不希望遇到的,恐怕就是商水軍了。

    其實說實話,商水軍雖說固然是魏國數一數二的精銳之師,但事實上軍卒的實力以及武器裝備並不會超過其他魏國軍隊太多,與商水軍一個檔次的,還有鄢陵軍、魏武軍、鎮反軍等等。

    但不得不說,這支軍隊的戰績太過於耀眼,「建軍十年未嘗一敗」,這個不可思議戰績,憑空給這支魏軍增添了許多威懾——但事實上,只有魏公子潤親自率領的商水軍,那才是真正所向披靡的商水軍。

    不過即便那位魏公子潤如今已成為魏國的君主,使得商水軍的威懾力有所降低,但向軱還是本能地不願跟這支軍隊打交道,畢竟商水軍這些年來在中原的威懾力實在太大了,雖然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依舊無法超過魏武軍,但論放眼中原的威懾力,商水軍卻要遠遠超過魏武軍。

    當然,更主要的是,魏國的「商水軍系」,是這個國家目前兵種最齊全、最完善的軍隊,既有步弩混編的商水軍,又有輕重騎兵混搭的「商水游馬」,甚至還有全部以刺客組成的「商水青鴉」可以代替斥候的作用,面對這種全方位毫無薄弱點的軍隊,任誰都會感到頭疼。

    搖了搖頭,向軱對李惑叮囑道:「魏王想來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派沈彧來到湖陵,想必魏國多半是有所行動。……你要謹慎應對。」

    李惑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後,向軱取出了他命人繪製的宋國地圖,指出了幾個關鍵之處,叮囑李惑派兵駐守。

    而與此同時,在湖陵城的縣衙內,魏將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亦正在向剛剛抵達湖陵的沈彧講解現今的宋國的概況。

    當看到那份所謂的宋國地圖時,沈彧懵了半響,下意識地說道:「就這麼點?」

    聽聞此言,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都憋著笑,半響後,李岌才點點頭說道:「是的,偽宋目前就只有包括「古滕城」在內的幾座城池,國境佔地約只有方圓百里左右……」

    沈彧張了張嘴,有點不敢相信,要知道他商水縣佔地都不止百里呢。

    他感慨地搖了搖頭,畢竟在百餘年前、可能更早的時候,宋國那可也是中原的大國之一,國土面積並不會比他魏國小到哪裡去,沒想到如今竟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過……

    『就彈丸點大的偽宋,你們三位打了兩年沒打下來?』

    沈彧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

    彷彿是從沈彧那古怪的表情中猜到了什麼,周奎咳嗽一聲,訕訕地解釋道:「其中涉及到種種原因,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軍的士卒早期不擅水性,是故……」

    沈彧笑著點了點頭,礙於這幾位同僚的面子,沒有再追問下去。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畢竟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所執掌的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那可不是什麼弱旅,就算再不擅長水戰,也能叫士卒們乘船強行渡過微山湖、在對岸登陸吧?

    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緣由?

    「沈將軍所料不差。」

    當沈彧問起這個問題後,李岌正色解釋道:「我三軍之所以失利,在於北亳軍有一支作戰用的船隊……」頓了頓,他補充道:「事實上,這支船隊其實也並非是屬北亳軍或偽宋所有,而是屬於魯國的薛郡。」

    「魯國?」沈彧皺了皺眉。

    「正是!」李岌點點頭,接著解釋道:「當年楚將項培攻打當時尚在小沛的桓虎時,桓虎暗投魯國,那時,薛城的城守季伷,曾派一支船隊,將桓虎的軍隊載過微山湖……正是這支船隊。」

    「魯國膽敢暗助偽宋?」沈彧有些吃驚地問道。

    要知道去年「大梁會盟」之時,魯國的公子興曾到訪魏國,態度那是極其的恭謙,按理來說,魯國不至於敢有膽量暗中幫助偽宋才對。

    見沈彧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李岌遂繼續解釋道:「並非是魯國暗助偽宋。……去年,楚將新陽君項培攻入薛地後,薛城的太守季伷就棄城逃走了,薛地的軍隊也是敗的敗、散的散,一盤散沙,值此機會,向軱的北亳軍,就趁機接管了薛城的那些船隻……這些戰船,與傳聞中齊國鉅鹿水軍所用的戰船非常相似,隔著老遠就能發射火矢,非常厲害,我等麾下士卒打造的船隻根本無力抵擋……」

    「原來如此。」

    沈彧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但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還是要求親眼目睹在微山湖上與北亳軍的戰爭。

    見此,李岌、周奎、蔡擒虎也沒有反對,畢竟他們也希望沈彧能夠親眼看到與北亳軍征戰的不易,代他們向魏王說幾句好話,免得魏王趙潤誤以為他們三個皆是廢材,連個小小的北亳軍都奈何不了。

    次日天明,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便領著沈彧來到水寨,點了樓船十五艘、艨艟三十餘艘,以及其餘大概百餘艘小舟,浩浩蕩盪開出水寨,行駛向微山湖的湖中心。

    「這微山湖……到底有多大?」

    踩在船板上,沈彧的左手死死抓著船上的欄杆,面色有點難看地問道。

    說實話,對於坐船,沈彧並不陌生,畢竟魏國的水運如今也很興旺發達,但直到此時此刻,他這才意識到,在蔡河、大江上坐船,跟在微山湖這邊坐船,完全就是兩回事。

    就比如此刻,他放眼眺望四周,只見四周皆是白茫茫的湖水,這讓他隱隱有些心中不安。

    聽了沈彧的詢問,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暗暗偷笑,因為沈彧此刻的表現,跟他們當時簡直如出一轍——素來生活在內陸的魏人,非常不適應坐船在望不見邊際的大湖中漂泊。

    事實上,沈彧的表現還算是可以的,倘若是換做其他習慣了踩在平地上的魏人,可能踏上舟船就會感覺雙腿發軟,看到四周白茫茫的湖水就會感到沒來由地恐慌。

    「從湖陵這段到對面,大概三、四十里吧。」李岌回答道。

    「三、四十里……」沈彧嚥了嚥唾沫。

    的確,微山湖遠比魏國境內任何一個湖泊都要寬闊,站在舟船上眺望四周時幾乎一望無垠,這對於魏人這些幾乎從未見識過汪洋大海的內陸人而言,確實是短期內難以適應的事。

    就在沈彧準備說些什麼打散自己的注意力時,忽見蔡擒虎指著遠處提醒道:「來了。」

    「什、什麼?」沈彧下意識問道。

    「北亳軍的哨船。」周奎長吐一口氣,似悶悶不樂般說道:「為防我軍突襲,北亳軍徹日徹夜有哨船在湖面上巡邏。」

    沈彧眯著眼睛看向遠處,這才依稀看到在遙遠處,隱隱有幾艘船隻,那幾艘船隻在看到他們後,立刻後撤,並且點燃煙火示警。

    此時,李岌在旁說道:「最多一刻辰,就能看到北亳軍的戰船了。」

    果不其然,待等過了一刻辰左右,沈彧果然瞧見湖面上有影影重重的戰船迎面而來,這些船隻上,皆懸掛著「宋」字、或「北亳」字樣的旗幟。

    「兩軍即將交戰,沈彧將軍且小心。」李岌提醒道,隨即,只見他下令道:「所有樓船散開,艨艟準備迎敵。」

    隨著李岌的命令,魏軍船隊這邊徐徐在湖面上擺開陣型。

    估摸著半柱香左右,兩軍的戰爭爆發,只見對面的宋軍船隊,密密麻麻激射無數箭矢,饒是沈彧,都感覺有點頭皮發麻。

    而魏軍這邊,亦幾乎在同時展開反擊,使得湖面上來來回回到處都是箭矢,恍如蝗潮一般。

    趁著空暇,李岌對沈彧講解道:「水戰,需仰仗弓弩的威力,但在湖面上,箭矢大多無法回收,因此打一場惡仗,可能需要個把月來準備弩矢……」

    話音未落,他忽然瞥見船帆燒起了火勢,連忙喊道:「滅火!快滅火!」

    沈彧回頭一瞧,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有幾支火箭射穿了船帆,使得帆布迅速燃燒起來。

    而此時,兩軍的艨艟隊伍也已經解除,在沈彧歎為觀止的注視下,兩軍的一艘艘艨艟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致使無數兩軍士卒紛紛落水。

    可能是原本也沒指望這場仗能佔什麼便宜,周奎亦不急著指揮,還冷靜地對沈彧講述道:「最初幾次,我軍的士卒不習水性,在這一點上吃了大虧,事實上許多士卒並非是在廝殺時被敵軍射死,而是因為不擅水性而溺死在湖中,後來,我等便對士卒們加強了對於水性的鍛鍊……」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戰況,對沈彧請示道:「沈彧將軍,今日就到此為止可好?再打下去,怕兩軍動了肝火,就不好再收場了。」

    沈彧聞言點了點頭。

    見此,周奎便對李岌、蔡擒虎二人說道:「差不多了,收兵吧。」

    隨即,魏軍便立刻鳴金收兵。

    鑑於魏軍的樓船隻沉沒了兩艘,其餘仍具有威脅,北亳軍的樓船也並未敢太過於靠前,只能眼睜睜看著魏軍這邊救起了落水的士卒,徐徐撤退。

    「魏軍……搞什麼鬼?」

    此時在宋軍船隊的艦船上,宋國上將李惑一臉困惑地看著徐徐撤兵的魏軍船隊。

    不過既然魏軍已經撤退,他當然也不會主動求戰,當即便下令麾下水軍返回水寨,繼續操練。

    在返回湖陵水寨的途中,沈彧站在船板上,沉思著方才親眼所見的水戰經過。

    其實論戰船,魏國的戰船並不遜色北亳軍,或者說魯國的戰船,畢竟魏國的戰船借鑑於楚國,並且已經有多年的造船經驗,問題是,有造船經驗的只是魏國的冶造局,至於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將領麾下士卒造出來的戰船,那就遠遠不如了。

    除此之外,就是遠程武器的差距,其實兩軍的弓弩,射程差距極小,但是北亳軍戰船上的機關火弩,這種戰爭兵器的射程就要遠遠超過魏軍。

    當然,這問題不大,畢竟他魏國也有機關連弩,只不過機關連弩的管制比較嚴格,以至於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這三支魏軍都沒有配備而已,回頭只要奏請朝廷,使朝廷運來一些機關連弩,魏軍倒也不至於會繼續在這方面吃虧。

    回到湖陵後,沈彧婉言拒絕了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邀請一起喝酒的建議,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將今日親眼目睹的水戰過程逐一寫在手札上,準備派人送到魏王趙潤手中,順便向後者討要些援助。

    畢竟就目前看來,北亳軍在微山湖一帶的水戰勢力,還是要高過他魏軍的。

    主要還是戰船以及水戰兵器上的差距。

    而與此同時,北亳軍上將李惑亦回到滕城,向丞相向軱稟報了今日魏軍反常的進攻。

    向軱在仔細聽了李惑的匯報後沉默不語,半響後才問道:「你是說,此次魏軍的進攻虎頭蛇尾,不到半柱香工夫便撤退了,是麼?」

    「是的。」李惑點頭說道:「在我看來,魏軍此次的損失並不嚴重,完全有能力繼續……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突然撤退了。」

    向軱聞言默然不語。

    此時他心中已有猜測,想必是那沈彧初來乍到,並不清楚微山湖這邊水戰的情況,因此,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弄出這場虎頭蛇尾的戰事,讓沈彧瞭解大致戰況。

    可以想像,待回到湖陵後,那沈彧必定會啟奏魏王,使大梁給予支援——事實上向軱至今都搞不懂,為何魏國不派來其他的軍隊。

    說句不應當的話,倘若魏國派來二十萬軍隊,從「寧陽」那邊走陸路,經魯國境內打入他宋國,他宋國區區彈丸之地,又如何抵擋得住?

    想來想去,向軱還是猜不透那位年輕的魏王究竟在想什麼,難不成像是貓戲老鼠般戲耍他們?——以那位魏王的性格,不至於會做出這樣的事。

    就在他思忖之際,忽見有一名士卒來到書房,抱拳稟道:「丞相,大王有請。」

    與李惑對視一眼,向軱想了想說道:「李惑,你且繼續監視魏軍的一舉一動。」

    「遵命!」李惑抱拳而去。

    待等李惑離開之後,向軱這才跟著那名士卒,來到了宋王宮——其實就是城內一座相對考究些的宅邸而已。

    來到這座宅邸的北屋大堂,就看到他宋國的君主子欣正搓著雙手在屋內走來走去,看起來頗為焦慮。

    「大王。」向軱拱手行禮道。

    宋王子欣抬頭瞧見向軱,焦急的臉上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丞相來了啊,坐坐坐。」

    在將向軱請到屋內坐下之後,子欣舔了舔嘴唇,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丞相,聽說今日魏軍又來出兵攻打了?」

    向軱聞言暗自苦笑了一聲。

    眼前這位他宋國的君主,什麼都好,但就是膽子小了點——當然,相比較其他幾位甚至都不敢出面復辟宋國的宋王室後裔,這位君主的膽量已經是非常了不得了。

    拱了拱手,向軱寬慰道:「大王放心,魏軍一如既往被我軍擊退。」

    「哎,那就好、那就好……」

    宋王子欣釋然地點了點頭,不過他臉上的愁容,卻絲毫未見驅散。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傾盡全國軍隊擊退的,只是魏國的一小撮軍隊而已,而魏國這些年來驅逐林胡、戰勝韓國時曾傾巢而動的四十萬精銳之師,至今沒有一兵一卒派到宋郡,一想到那般強大的韓國都被魏國擊敗,連王都邯鄲都不得不拱手相讓,宋王子欣就感覺他宋國前途渺茫。

    「未曾想,韓國竟然會戰敗……」坐在位置上,宋王子欣喃喃說道。

    宋王子欣聞言默然不語。

    當初他決定復辟宋國時,就因為齊魏交惡,並且韓國亦站在了魏國的對立面,那時向軱覺得,齊韓兩國聯手,豈是不能壓制一個魏國?

    但沒想到的是,魏國在面對齊韓兩國壓制的情況下,迅速拉攏了秦國與楚國兩個強大的國家作為盟友,而其中的楚國,更是以一國之力,壓制齊、魯、越三國,最終,魏國贏得了那場曠世之戰的勝利,使得向軱此前一切的籌謀皆化作了泡影。

    而眼下,魏國以霸主姿態橫空出世,「大梁會盟」令中原諸國都為之懾服,事實上就連向軱自己,也不知道他宋國的出路究竟在何方。

    只不過,未到山窮水盡,心中的職責迫使他不得不繼續為此盡心盡力而已。

    「丞相,要不投降吧?」

    「……唔?」

    冷不丁聽到宋王子欣怯怯的詢問,向軱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後者:「大王,您說……投降?」

    只見宋王子欣舔了舔嘴唇,勉強鎮定心神說道:「丞相,當年你勸服我時,曾預測魏國必定會在齊韓兩國的夾攻下戰敗,介時我宋人可趁機復國……可是你也瞧見了,魏國非但沒有戰敗,而且逐漸變得比以往更為強盛。如今的魏國,虎踞河套、河西、上黨、河內、河東、潁水、商水等大郡,坐擁數十萬兵甲,且國內人才濟濟,而我宋國……佔地不過方圓百餘裡,還不及魏國一個小郡,如何抵擋魏國的強盛?」頓了頓,他目視著向軱,斟酌著又說道:「我雖不懂兵事,但也明白,我國至今為止與魏軍的勝勢,不過是魏國無暇顧及我等而已,一旦魏國打定主意要對我宋國用兵,我宋國的敗亡,僅在魏王覆手之間。」

    這一番話,說得向軱啞口無言。

    他不知該說什麼來勸說眼前這位他宋國的君主,畢竟這位君主所說的話,那的確是句句確鑿的事實。

    當晚,向軱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反覆迴響著宋王子欣的話。

    誠如宋王子欣所言,他宋國目前的局勢,非常艱難,艱難到彷彿汪洋中的小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但是他更清楚明白,一旦在這裡放棄,就再沒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了,因為魏國的禮官崔詠,已經擊潰了北亳軍最最關鍵的東西——即宋郡百姓對北亳軍的信任與擁護。

    失去了宋郡百姓的暗中支持,他北亳軍再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繼續潛藏在民間。

    『可能……可能情況還不至於糟糕到這種地步,或許魏國依舊無暇顧及我等呢?』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大概十日後,沈彧的親筆書信送到了大梁,送到了魏王趙潤手中,使趙潤大致瞭解了微山湖那邊的戰況。

    當日,趙潤二話不說,便從祥符港調了五十艘樓船,數百架魏連弩,以及相應的弓弩器械與弩矢,沿著梁魯渠運到湖陵,命沈彧以及李岌、周奎、蔡擒虎幾人,在浚水軍、成皋軍、汾陘軍這幾支已具雛形的水軍的基礎上,借北亳軍訓練水軍。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向軱耳中。

    見魏國不派軍隊,反而送來了許多巨大的戰船與威力驚人的魏連弩,他心中就咯噔一下。

    『魏王……莫不是欲借我軍練兵?』

    他暗暗想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2 23:56
第167章:湖陵水軍

    魏興安三年六月,繼上場微山湖水戰魏軍那虎頭蛇尾的進攻後大概過了半個月,魏軍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魏王趙潤大筆一揮從祥符港徵調的五十艘樓船,已經到了微山湖。

    這些樓船,說實話並不是很好,但是用作操練湖陵的水軍,卻是綽綽有餘,畢竟這些船隻皆是由魏國冶造局轄下的「造船司」打造的,做工精良,那肯定是要比湖陵一帶魏軍士卒自己打造出來的船隻好上十倍、百倍。

    說起這些船隻,魏國大多是用於戶部的輸運,個例也會出售給像文少伯、或者「肅氏商會」這種魏國官商性質的商人或商會。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兩年的「魏韓之戰」中,魏國確切也考慮過將這些船隻改造為戰船,用來對付韓國鉅鹿守燕縐麾下的水軍——若是那一年的冬季,趙弘潤沒有在鉅鹿城向魏國本土送來消息的話,待次年開春之後,這些戰船就會被派往大河,與燕縐的水軍爭奪水域的控制。

    不過後來由於趙弘潤率軍直搗敵國腹地收到了奇效,這個作戰計畫也就被朝廷廢棄了。

    而最近兩年,這些樓船主要負責向河套地區運輸水泥等建築材料,協助當地的魏軍在朔方、九原、雲中等地築造城池。

    直到微山湖的水戰爆發,湖陵一帶的水軍急需戰船,是故,這些船隻才被調到微山湖一帶。

    待等這五十艘船隻抵達微山湖後,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魏將有些小小興奮,畢竟他們自己攢了兩年,也只攢了二十幾艘大船、百餘艘艨艟,而現如今,大船的數量一下子就翻了兩番——要知道大船在水戰中意義,就好比攻城戰時的井闌車,唯有更大的船,才能承載更多的弩兵,用遠程兵器去壓制敵軍。

    至於艨艟,更多的還是用來對付小舟以及載運士卒去搶奪敵軍的大船,指望它去撞碎敵軍的大船,說實話不太現實。

    「陛下有命,這些戰船幾位將軍隨意處置。」

    同時還收到了魏王趙潤書信的沈彧,此時笑著說道,他所謂的隨意處置,即是叫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無需在意那五十艘大船——事實上趙潤還在信中告訴沈彧,冶造局已經在設計建造新的大船,而且這次是專門為了水戰用的真正的戰船。

    換而言之,那五十艘大船,必要時該棄就棄,切莫因為是朝廷運來的船隻而使更多的湖陵水軍士卒傷亡——在魏王趙潤眼裡,這些可是他魏國日後發展水軍的骨幹。

    當然,儘管沈彧是這麼說,但李岌、周奎、蔡擒虎自然不會當真就那麼不在意。

    五十艘舊船姑且不說,那船上的魏連弩呢?

    就算只是二代、三代的魏連弩,遠遠不及目前第四代魏連弩,但作為戰爭兵器,這些舊物的威力依舊驚人。

    六月初九,湖陵水寨的魏軍拉著這些舟船到湖面上溜躂了一圈。

    整整六十餘艘大船的魏軍,一下子就驚動了北亳軍,使得後者如臨大敵,立刻就召集全部軍隊,出動戰船。

    水軍的第一輪交鋒,自然是遠程兵器的較量。

    以往,湖陵魏軍在這方面很吃虧,在沒有魏連弩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北亳軍船上的機關弩衝他們發射弩矢,卻無力反擊。

    而此次,魏宋兩軍幾乎是在同時射出的弩矢。

    見此,魏將蔡擒虎尤其興奮,因為據他所知,此次隨船而來的兩百餘架連弩,只是冶造局鍛造的二代、三代作物,雖然不至於說被淘汰吧,但事實上確實不如最新研究的第四代魏連弩——一想到他們三支軍隊組合編成的「湖陵水軍」,日後有機會配備國內最新式的戰爭兵器,他就沒來由地感到興奮。

    「砰——」

    「砰——」

    在魏宋兩軍戰船相繼靠近的同時,雙方的戰爭兵器不斷激射一根根手指粗細的弩矢,使得雙方的船隻互有毀傷。

    但很快地,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魏連弩的弩矢,消耗太厲害了。

    魏國的機關連弩,其弩矢那可是用鐵打造的,如果能用這樣一根弩矢交換對面一艘戰船,那固然不虧,可問題是,船隻行駛在湖面,漂浮不定,哪能次次都命中敵船呢?

    除非是離得很近,否則,十回都不見得能中一兩回。

    這樣算下來,連弩的弩矢消耗就非常嚴重。

    相比較之下,尋常箭矢的消耗根本不算什麼。

    「都說齊國擅長用金錢贏得戰爭,其實,我大魏的商水軍也不差啊……」

    蔡擒虎事後跟李岌、周奎二人開玩笑道。

    的確,近十年來,整個中原只看到魏國的商水軍橫掃諸國軍隊,但並沒有人去關注,商水軍在打贏這些戰爭時,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比如當年魏國在三川郡境內的函谷,那場幾乎令秦國二十萬軍隊全軍覆沒的戰爭,那時,魏軍射出去的箭矢、弩矢,包括魏連弩與機關弩匣等等,幾乎等同於魏國一年的稅收——好在那些弩矢大多都可以回收,否則真無法想像魏國能夠支撐幾場這樣的戰爭。

    可即便如此,在魏公子潤『大手大腳』的軍費開支以及戰爭所需下,老魏王兢兢業業積蓄了二十年的底蘊,也幾乎被掏空。

    而如今,湖陵水軍總算也稍稍嘗到了些『用金錢贏得戰爭』的滋味。

    不過,考慮到水戰時消耗的弩矢,幾乎是不能回收,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還是感覺很心痛,尤其是當他們看到由鐵打造的弩矢遠遠射出去,並沒有擊中敵船而是直接落水的時候,直感覺胸口一陣陣緊縮。

    弄到最後,他們幾個呆在旗船上練兵的將軍,比真正作戰在第一線的士卒們還要緊張,沒等那些魏連弩發揮多大的威力,就連喊「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

    當日的水戰,對於魏軍來說只能是牛刀小試。

    事實上,單憑這五十艘舊船、兩百餘架魏連弩,湖陵水軍就已經具備幾分擊敗宋國水軍的機會——只要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抱持『強行登陸對岸』的戰爭意圖。

    一旦魏軍攻入了微山湖對岸的「滕地」,在陸地上正面交鋒,北亳軍根本不是魏軍的對手。

    當然,鑑於目的並非如此,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沒過多久就撤兵了,回到湖陵水寨繼續研究水戰的兵法。

    而沈彧,則一邊旁觀、吸取經驗,一邊則臨時客串魏王趙潤的特使,將前線水軍的一些情況向大樑稟告——比如這次,他就像大樑提出建議,『貴重』的鐵矢,不易用在水戰,消耗太大。

    與此同時在滕城,宋國丞相向軱在瞭解了這場水戰的前後經過,也徹底猜到了魏王趙潤意欲拿他們鍛鍊水軍的意圖。

    對此,他毫無辦法。

    至此之後的三個月,湖陵魏軍隔山差五就找北亳軍陪練,主要還是鍛鍊士卒們在臨危時的臨場反應,比如船帆被敵軍的火矢點燃該什麼辦,船艙漏水又該怎麼辦等等。

    至於士卒傷亡,湖陵水軍的前身,似成皋軍、浚水軍、汾陘軍這三支魏軍的士卒們,又不是剛入伍的新卒,他們當然懂得該如何保護自己。

    事實上傷亡幾率最高的,還是沉船時不幸被浪頭捲進去的那些士卒,沉船時出現的漩渦,那真是沒幾個士卒能死裡逃生,這也是魏王趙潤要求諸將們在必要時刻果斷命士卒棄船逃生的原因。

    如此,待等到九月前後,又有三艘大船沿著梁魯渠來到微山湖,停靠在湖陵水寨。

    這即是冶造局在這些日子趕工建造的三艘真正的戰船。

    別看只有寥寥三艘戰船,但卻驚動了整個湖陵水寨,使得水寨內的魏卒們紛紛跑到湖邊觀望,並發出陣陣驚嘆聲。

    原因就在於,這三艘戰船,噸位比之前那五十艘舊船、甚至於比魏國目前的所有船隻都要大,而讓人震撼的人,這幾艘戰船的龍骨、船底,皆用鐵皮包裹,這極大地增加了戰船的耐撞能力。

    事實上,就連桅杆上,也分段有鐵皮包裹,大大減低了火矢對其的侵害。

    這次,有冶造局造船司的司郎「荀歆」隨船而來,他在見過沈彧、李岌、周奎、蔡擒虎幾人後,向他們解釋道:「這三艘「虎」級戰船,是我冶造局新造的戰船……」

    「虎級?」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不解地問道。

    見此,荀歆笑了笑,說道:「這是我冶造局內部的型號命名,幾位將軍不必在意,幾位將軍只要知道,虎級戰船,是我大魏目前能打造的最大的戰船。另外……」他指了指那三艘戰船,笑著說道:「另外,陛下還特地為這三艘戰船起了名,就叫做「浚水號」、「成皋號」以及「汾陘號」……」

    聽聞此言,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面色動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樑,有感而發地說道:「陛下他,他還記得…… 」

    對視一眼,他們三人有些小小的羞愧:他們原因為,在商水軍、魏武軍、鎮反軍等幾路軍隊迅速竄起的如今,那位陛下早已經忘記他們這三支過氣的「原駐軍六營」級魏軍了呢。

    可就在他們發自肺腑地想要說些表達忠心的話的時候,荀歆這位來自冶造局的幹事,卻很不解風情地開始講述起這三艘虎級戰船的構造,讓沈彧與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都有些無語。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冶造局的官員,從當初不受重視時起就是非常務實的人,再加上荀歆還急著待交割戰船後回冶造局繼續處理別的事,哪有工夫跟李岌等人在這裡扯東扯西?

    「……虎級戰船,採用的雙帆,但在船艙的部位,也可用人力划槳,以應對無風的天氣……陛下對我冶造局要求的那什麼腳踏式機械船槳,我冶造局暫時還沒有研究出來,倘若研究出來了,可能會用來在下一代的戰船上……」

    聽著荀歆在那邊滔滔不斷地講述虎級戰船的構造,縱使是沈彧都聽得有些兩眼發直,更別提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像什麼腳踏式機械船槳,那都是什麼玩意啊?明明這位冶造局的大人講的都是地道的大樑方言,可為何他們就是聽不懂呢?

    「咳。」

    輕咳一聲打斷了荀歆的自娛自樂,不,是講述戰船構造,沈彧訕訕地代李岌等人說出了心裡話:「這虎級……虎級戰船上,可有什麼水戰用的兵器?」

    「有!」

    荀歆看了一眼沈彧,帶著這幾位將領登上其中一艘戰船,便走便介紹道:「沈彧將軍在信中的建議,陛下已轉告我等,確實,在無法回收資源的水戰中使用弩矢,確實是極大的浪費,因此,我冶造局推薦用這個……拋石機!」

    「……」

    沈彧、李岌、周奎、蔡擒虎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荀歆手指所指的方向,只見那裡擺放著一架巨大的拋石機。

    再一看旁邊船板上幾顆簡直有磨盤大小的石彈樣品,幾名將領簡直看直了眼:攻、攻城器械?

    「第四代拋石機,我冶造局命名為「霹靂」,取晴空霹靂之意,射程約四百丈……」

    『……』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面面相覷。

    幾人還真沒想過,似拋石機這種攻城器械,居然還能搬上戰船作為水戰兵器?

    不過仔細想想,確實有點道理啊:這種份量的石彈要是命中敵船,那是妥妥的船毀人亡啊!

    在幾位魏將目瞪口呆、暗暗嚥著唾沫的時候,荀歆頗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道:「其實荀某個人覺得,還是弩砲比拋石機更適合用在戰船上,可惜有幾個關鍵問題無法解決……」

    之後,就是巴拉巴拉一大堆工匠間的術語,聽得沈彧幾人面面相覷。

    半個時辰後,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千恩萬謝般送走了荀歆,送走了這位看似穩重實則是個隱藏話癆的冶造局官員,隨即,他們興致勃勃地登上了以各自軍隊命名的這三艘虎級戰船。

    東摸摸、西摸摸,怎麼看怎麼歡喜。

    遠距離的拋石機,中距離的機關弩,近距離的機關弩匣,再加上船身許多關鍵部位都有鐵皮包裹,不得不說,這三艘戰船不愧是虎級戰船,哪怕此刻只是停泊在湖岸上,都給人一種莫名的震撼,彷彿三頭臥虎。

    只是……水戰用的戰船,用虎級命名,這合適麼?

    老虎能下水麼?

    事實上,後來湖陵魏軍的士卒們,有很多人對此報以困惑。

    湖陵水寨這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當然不可能不驚動北亳軍的眼線。

    縱使是在魏軍掌握的湖陵縣境內,亦有不少北亳軍的眼線得知了風聲,偷偷摸摸潛到湖陵水寨,企圖一窺那三艘虎級戰船的究竟,但奈何湖陵魏軍與北亳軍鬥了兩年餘,自然有所防範,以至於那些北亳軍的眼線,最終只知道魏國本土有三艘新船來到了微山湖,但具體如何,卻不得而知。

    沒過兩日,有關於這三艘虎級戰船的情報,就送到宋國丞相向軱的書桌上。

    情報很少,只是聊聊一兩句話而已,大意就是繼上次五十艘舊船之後,魏國又送來了三艘戰船。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是向軱還是從中琢磨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三艘戰船……僅僅三艘戰船,就使得對岸的魏卒爭相觀瞧,且為之歡呼麼?」

    站在窗口,向軱負背著雙手思忖著。

    據細作來報,那三艘戰船行駛至湖陵水寨的當日,水寨的魏卒們,那可是歡呼聲震天,哪怕是相隔十幾里地的湖陵縣,亦能隱隱約約聽到魏軍的歡呼。

    甚至於,就連當日在微山湖湖面上巡邏的北亳軍的哨船,亦被此驚動,連忙靠近些,遠遠窺視魏軍水寨的動靜。

    在向軱看來,區區三艘戰船,自然不能引起魏軍的驚嘆,很顯然,那絕對不是三艘尋常的戰船。

    沒過兩日,北亳軍就有了一睹這三艘虎級戰船真容的機會。

    主要是湖陵水寨的那幾位魏國將領們,迫不及待想嘗試一下浚水號、成皋號、汾陘號這三艘虎級戰船的威力,正好留在船上的冶造局的幾名官員,也需要記錄一下實戰數據,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立刻將這三艘戰船投入使用。

    不得不說,以這三艘虎級戰船的噸位,一亮相就驚住了北亳軍的士卒們。

    隨後,待等三船齊齊拋射石彈,且幸運地命中了北亳軍一艘戰船,直接將那艘戰船的船身擊碎時,北亳軍的將領李惑差點連眼珠子都瞪出來。

    僅僅只是一發石彈,魯國工匠打造的戰船,就直接被擊碎了?

    而更要命的是,那三艘魏軍的戰船,可是在他們北亳軍戰船的射程外展開進攻的。

    「咕嘟咕嘟……」

    被擊碎的戰船冒著氣泡,緩緩沉沒,因它沉沒而形成的漩渦,將這艘船上那些來不及逃離的北亳軍士卒捲了進去。

    儘管那些士卒拚命地掙扎,但仍舊無濟於事,一下子就被浪頭吞沒,沉到了湖底。

    「咕嘟。」

    瞧見這一幕,李惑嚥了嚥唾沫。

    雖然他早已預感到,在得到魏國本土支持的情況下,湖陵魏軍會迅速強大,漸漸將他們拋下後頭,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日這麼快就要來臨了。

    他環視了一眼身旁那些呆若木雞的麾下士卒,又轉頭看了眼四周白茫茫的微山湖湖面,心下長長嘆了口氣。

    『我宋國最後的防線……不復存在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2-23 23:55
第168章:人有窮盡

    兩個時辰後,當小試牛刀的湖陵魏軍心滿意足地返回時,宋國大將李惑,亦率領水軍返回了自己軍的水寨。

    回到水寨後,李惑馬不停蹄地來到滕城,向丞相向軱稟告今日的所見——即湖陵魏軍那三艘虎級戰船。

    「魏軍的新式戰船麼?」

    向軱聽了李惑的匯報後,沉默了片刻。

    曾幾何時,一說到工藝,世人便會立刻聯想到魯國,因為當時的魯國擁有著中原頂尖的工藝技術;但是如今,魏國逐漸取代了魯國的地位。

    尤其是魏國的軍工,如今在中原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說句不好聽的話,就連北亳軍的士卒們,都認為魏國鍛造的刀具武器要比魯國的好用。

    「威力驚人麼?」

    向軱冷不丁問道。

    「呃,是的。」李惑愣了一下,隨即連忙說道:「那三艘『巨船』,要比之前那五十艘大船更大,行駛在湖面上時也更穩。……兩軍交戰時,那三艘巨船上承載的拋石機,在我軍進攻距離外就能攻擊,拋出的石彈大約有磨盤那麼大,若是不幸被其命中,一次就能擊毀我軍的大船……當時就聽砰地一聲巨響,那艘船的船身就被擊碎了,湖水立刻湧入,根本無法補救。」

    「……」向軱下意識得抬頭看了一眼李惑,似乎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要知道李惑口中大船,也就是樓船,這已經是魯國所能建造的最大的戰船了,同時也是宋國水軍目前的絕對主力,數量僅僅就只有那麼三十來艘而已——雖然宋墨子弟亦有協助北亳軍仿造這種戰船,但建造速度,一年也只有那麼幾艘,可以說是非常珍貴的戰船。

    然而魏國新到的那三艘『巨船』,其船上的投石車居然能一次擊毀一艘宋國的樓船,這對於宋國水軍而言,絕對是滅頂般的災難。

    「無法採取火攻麼?」向軱問道。

    李惑長長吐了口氣,悶聲說道:「效果微乎其微。……今日在末將下令火攻之後,那三艘巨船,只有其中一艘的船帆燒了起來,但是火勢未見擴大,那些射中其船身的火矢,幾乎沒有任何作用,後來末將叫人率領艨艟靠近,一看才知道,這三艘戰船,船身外似乎都用鐵包裹,火攻……燒不起來。 」

    「也就是說,艨艟也這種巨船也束手無策?」向軱皺著眉頭問道。

    李惑點了點頭,說道:「艨艟……根本不能靠近,待我軍的艨艟靠近那三艘巨船,那三艘巨船上的魏連弩,亦能輕易擊碎我軍艨艟的船身……」

    向軱聽得眉頭深深皺起。

    「……末將以為,此事當即刻向丞相稟報。雖說目前魏軍就只有這樣的巨船三艘,但以魏國的強大,相信不久之後,定會有源源不斷的此類戰船來到微山湖,到時候……」看了一眼向軱,李惑欲言又止。

    向軱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不錯,你且先回水寨,容我……想想對策。」

    「是!」

    李惑抱拳而退,書房內再次只剩下向軱一人。

    想想對策?

    這還能有什麼對策?

    向軱惆悵地走到窗旁,長長吐了口氣。

    倘若是魏軍使用了什麼高明的戰術,那他還能想辦法破解一二,可眼下的問題,明擺著是兩國軍隊基礎裝備上的差距,這能有什麼對策?

    要對策?有啊,只要他北亳軍也能弄到像魏軍那樣的巨船,可問題是,弄得到麼?

    其實向軱心底也明白,他宋國的覆亡,如今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或者說全看魏王的心情。

    魏王心情好,繼續拿他們作為魏國湖陵水軍的陪練;魏王心情不好,覆手之間就能使其亡國。

    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蒼白無力的。

    當然,儘管心中清楚明白這一點,但職責,促使著向軱必須堅守著宋國最後一寸土地。

    於是,他立刻就聯絡了宋墨。

    所謂宋墨,即宋國墨家子弟,跟魯墨、齊墨,包括魏墨都是同出一支——魏國墨門如今的鉅子徐弱,其實就是以前的宋墨鉅子,只不過後來徐弱投奔了魏國,選擇了那位魏公子潤而已。

    但當時,仍有一部分宋國的墨家子弟不願離開宋國遷往魏國,因此宋墨就分裂了,原宋墨鉅子徐弱領著一部分門人投奔魏國,形成了魏墨。

    當然,墨家的分裂,只是內部的志向抱負不同,並未指反目成仇什麼的,事實上,魏墨鉅子徐弱,至今還跟宋墨抱持著聯絡。

    但是,如今的魏王趙潤,他的威勢太過於攝人,在這位君王親口下諭將宋國定義為「偽宋」的情況下,就連魏墨鉅子徐弱也不敢抗拒。

    畢竟那位君王,完全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句話的最佳典範——順從他的人,上至貴族、下至平民,他皆視為親朋;而忤逆他的,皆是敵人!

    當日,如今的宋墨鉅子「方畢」,便受邀前來與向軱相見。

    當向軱言及湖陵魏軍那三艘巨船時,方畢沉默了片刻,隨即這才說道:「此事我早已得知。……魏國的這三艘戰船,乃是虎級戰船,魏國冶造局在打造這三艘戰船的時候,魏墨也有出力。」

    「您與魏墨還有聯絡麼?」向軱低聲問道。

    方畢點點頭說道:「我宋墨前鉅子徐弱,也就是如今的魏墨鉅子,他頗受魏王的器重,在魏國身份不低,因此所瞭解的消息也較常人多一些……」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向軱,彷彿是猜到了向軱的心思,搖頭說道:「魏王是絕對不會放過宋國的,那是他父親的功績。世人都說趙潤與其父趙偲關係不好,但事實並非如此……宋國若要自立,那麼,就注定會跟趙潤為敵。」

    向軱沉默了半響,隨即苦笑說道:「您也是在勸我向魏國投降麼?」

    方畢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去年,我與魏墨鉅子徐弱在書信中爭吵,不知丞相可有興趣?」

    「向軱洗耳恭聽。」向軱抱拳說道。

    見此,方畢遂說道:「當時,徐弱勸我率宋墨投奔魏國,言及魏國新君趙潤,乃是一位兼愛的君主,但在我看來並非如此。……魏王趙潤,不可否認已是天下少有的明主,但他的兼愛,只針對魏人,唔,確切地說,是願意投奔魏國、以魏人自居的人,顧名思義,即「順者昌」,這不好。……再者,魏王趙潤亦是頻頻挑起戰亂的人,三年前那場波及天下的亂戰,也是因為他,才有秦、楚兩國加入其中……」

    在說這番話時,方畢不由聯想到了魯墨與齊墨:在楚國攻打齊魯兩國的期間,這兩個國家的墨門子弟,可謂是死傷慘重——主要是墨門的教條,教導墨門子弟不能拋棄弱者與無助者,因此,才有無數墨門子弟在保護齊魯兩國的百姓時不幸犧牲。

    「……但是徐弱反駁我道,我墨家想要實現兼愛、非攻的夙願,唯有仰仗魏國,他說,魏國有一名以介子為姓的大臣與他論道,談及天下之亂,只因諸國林立,唯有一統中原,方能停止不義之爭(即侵略戰爭)……先平亂世、後治太平,這即是徐弱如今的觀點。」

    「一統中原?」

    向軱吃驚地張大了嘴,不得不說,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主要是他還未到思考這個問題的層次。

    搖了搖頭,向軱對方畢說道:「您認為徐弱鉅子的觀念不對麼?」

    方畢看了一眼向軱,彷彿是猜到了後者的心思,沉聲說道:「我亦知道,欲成大事、必不吝犧牲,我墨門子弟欲實現兼愛非攻的理想,再沉重的犧牲也義無反顧。但是……魏國做不到的。」

    「您認為魏國不能一統中原?」向軱頗感意外地問道。

    「不!」方畢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如今天下,唯有魏國最有可能一統中原,但是,魏國注定無法實行我墨門的理想。……魏國以儒、法治國,國人階級分明……」

    在說話時,方畢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無一都代表著他很看不上儒家,這也難怪,畢竟儒家思想強調「愛有等差」——即仁愛要區分對象,這等同於是在變相地宣揚社會階級制度。

    這一點就連魏國都不能免俗,魏國刑法中的「金贖」,其實就是在包庇有錢有勢的群體。

    而墨門的兼愛,則主張愛無差別等級,不分厚重親屬。作者語:思想境界太高了說實話。

    因此,儒家與墨家天生八字不合。註:有興趣的書友可以自行瞭解下。簡單點說,墨家思想就跟那共產什麼社會什麼差不多,思想覺悟太高,太過理想化,但幾乎很難實現。——尤其在古代,你一平民百姓還想跟王族平起平坐?瘋了吧你?又不是堯舜時代。所以,墨家被淘汰了。類似的還有「農家」,倡導君王跟平民百姓一樣親自耕種,於是乎,如今我們只能在文獻中看到這門學術。

    聽了方畢的話,向軱微微點了點頭。

    說實話,方畢與徐弱的爭執,向軱並不是很在意,因為那是人家墨門子弟時間的思想差異。

    他更在意的,還是在於宋墨是否會繼續為他們提供幫助。

    是故,您拒絕了徐弱鉅子的邀請?」

    「是的。」方畢正色說道。

    「……並且,願意繼續為我宋國提供幫助?」

    「是的。」方畢再次正色道。

    在得到這個保證,向軱心中頗為感動。

    但讓向軱有些失望的是,方畢很快就告訴他,魏墨與宋墨雖然仍繼續保持著聯繫,但思想上的差別,使得雙方已無關鍵事情上的交流——比如魏國的那幾艘虎級戰船,魏墨就沒有透露給宋墨具體的東西。

    可能是畏懼魏王趙潤,也可能是因為別的。

    「能夠仿造麼?」向軱後來詢問方畢道。

    方畢想了想,只能表示盡力而為,畢竟魏國的虎級戰船,它並未只是單純地造地大而已,其中涉及到種種技術問題,比如吃水、平衡,以及其餘利於作戰的設計等等,在沒有任何圖紙的情況下,讓宋墨仿造魏國打造那種虎級戰船,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片刻之後,方畢便提出了告辭。

    看著方畢離去的背影,向軱浮躁的心稍稍有所平復。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候,他宋國將領「陳汜」急匆匆地奔到了他的書房。

    陳汜此人,亦是北亳軍的大將,當年在魏國的諸貴族私軍強硬收復宋郡時,正是此人率軍襲殺了平城侯李陽的次子以及家將步嬰,既是一位難得的勇將,亦像李惑一樣是向軱的左膀右臂,如今負責著整個滕城的守備。

    「怎麼了?」

    見陳汜面色焦急地趕來,向軱皺眉問道。

    只見陳汜看了眼書房外的幾名士卒,在遣散他們後,這才對向軱說道:「丞相,大王他……他想要逃跑,在路經城門時,不意間被我麾下的士卒截住了……」

    「……」

    向軱張了張嘴,呆若木雞。

    平心而論,如今的宋國,雖說是向軱作為丞相處理著全部大小事務,但他絕非權臣,只不過宋王子欣對於復國之事並不是那樣重視罷了。

    事實上,最初的時候,子欣也只不過是抵不住向軱的勸說,否則,前者又豈會願意做這個提心吊膽的宋國君主?搞不好什麼時候就被魏軍給砍了。

    「大王他……在哪?」

    向軱沉聲問道。

    陳汜抱了抱拳,低聲說道:「末將已秘密將大王送回王宮。」

    聽聞此言,向軱便立刻前往王宮,陳汜趕忙跟了上去。

    所謂王宮,就是那座滕城內最大的一座宅邸而已。

    在這座宅邸的書房裡,向軱見到了他們宋國的君王子欣。

    與以往身穿王袍時不同,今日的宋王子欣,穿著尋常百姓的服飾,懷中還抱著一個包裹,一看就知道是企圖假扮百姓混出城去。

    「大王……」

    向軱神色複雜地喚了一聲。

    「丞、丞相……」

    相比較向軱,宋王子欣的表情更為複雜,既有尷尬、也有羞愧,更多的則是不知所措。

    揮揮手示意陳汜以及屋內看守著子欣的士卒們一同退下,向軱長長地嘆了口氣,問道:「臣聽聞,大王您……欲逃離……此地?」

    子欣羞愧地低下了頭,但隨即,他又抬起頭來,誠懇地說道:「丞相,我敬重你的為人。雖然如今世上傳聞,丞相你欲復辟國家,只是另有所圖,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丞相您是我宋國真真正正的忠臣!但是……人有窮盡,天意不可違,您又何必始終拘泥於過往呢?」

    頓了頓,他好似發牢騷般,繼續說道:「當年丞相來找我時,我本就不想當這個王,因為我知道,我宋國已經滅亡了,但是丞相您說,我宋國仍有機會捲土重來,當時我被丞相您說服;可如今,魏國戰勝了韓國、戰勝了齊國,如丞相當年所說的魏國的危機,始終未曾到來,並且魏國越來越強盛。」

    說到這裡,他長長吐了口氣,苦笑道:「自魏國戰勝韓國,自魏王趙潤繼位之後,我就整夜整夜地難以成眠,生怕睡前尚在此宮殿,而待再次睜開雙目,卻已淪為魏軍的階下囚……」

    「……」

    向 軱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不得不說,當聽說子欣欲帶著家眷兒女逃跑時,他心中是非常生氣的。

    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宋國,都是為了他向氏世代效忠的宋王室,沒想到,他這個臣子還沒有放棄,宋王室的後裔卻一個個都拋棄了自己的國家,寧可隱姓埋名去做富足翁的生活,也不願意挑起復闢國家的重擔,就連當初唯一一位有膽識的宋王室後裔子欣,如今卻也退縮了。

    但是此刻聽到子欣誠懇的話語,他心中的憤怒卻煙消雲散,餘下的,只是失望。

    「大王您……主意已決?」

    舔了舔有些髮乾的嘴唇,向軱苦澀問道。

    可能是出於羞愧,子欣不敢直視向軱的眼睛,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丞相,如今我只想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

    向軱直視著子欣,半響後點了點頭,帶著幾分苦澀問道:「大王欲往何處?」

    子欣抬起頭來,見向軱並無諷刺自己的意思,遂小聲說道:「我有家業原在薛地……」

    向軱搖了搖頭,說道:「薛地已被桓虎所佔據,並非妥善的安身之處。」

    「那……」子欣偷偷看了一眼向軱的表情,試探著說道:「如今,怕是魏國最安定吧?聽說魏國並不排斥外人。」

    ……

    向軱的面色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初,微笑著點了點頭,好似渾不在意地說道:「的確,現如今,的確是魏國最安定……」

    當晚,向軱獨自一人坐在他相府的書房裡。

    此時在他的書案上,仍堆滿了等待處理的公文,若在平日,他必定會兢兢業業處理這些公文,但是今日,他卻毫無這個興致。

    國家覆亡在即尚在其次,作為君主、作為宋王室後裔的子欣,卻只想著逃離此地、苟活於世。

    這讓向軱深深地迷茫了:我這二十餘年來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義?

    「人有窮盡,天意不可違……」

    喃喃自語了一句後,向軱將書案上的文書掃到一旁,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下如下的文字:「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洋洋灑灑,寫滿了一張紙。

    隨即,向軱將書信放入一隻木盒,喚來心腹護衛,囑咐道:「你連夜渡河,交予湖陵的魏將。」

    心腹護衛點點頭,抱著木盒轉身離去。

    此時,就見向軱將一包粉末倒入酒壺,在搖晃了幾下後,將酒壺內的酒一飲而盡。

    父親、兄長……

    彌留之際,向軱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與兄長,他們正面色急切地招呼著自己乘上戰車,與魏軍決一死戰。

    若我當年亦隨父兄戰死於沙場就好了……

    低喃著,向軱的手無力垂下。

    「啪——」

    他手中的陶瓷酒壺,亦在地上摔碎。

    待屋外的護衛聽到動靜衝進來時,他們駭然發現,向軱已坐在椅子上,頭顱低垂,再沒有了氣息。

    「丞、丞相?!……來人!快來人!」

    滕城的丞相府內,一片喧雜。

    魏興安三年九月初八,前宋英雄向沮的幼子,宋國最後的忠臣,向軱,亡故,享年四十五歲。

    向軱的死,代表著宋國,真正覆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