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659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5 23:49
第439章:一曲(二)

又是一個……熟面孔啊……

將一具商水軍士卒的尸體小心地放在一堆柴薪上,商水軍千人將冉滕注視著眼前這名面容尚且稚嫩的士卒尸骸,暗自嘆了口氣。

這名士卒,是他麾下千人隊的新兵,年僅十五歲而已。

我們……究竟在做什么呢?

冉滕在尸堆旁坐了下來,目光略帶幾分呆滯地望著跟前地上一株被血水浸泡的勁草,一株被人踩斷了草莖,卻仍企圖直挺背脊的勁草。

這位千人將,不由地有些茫然。

去年,在暘城君熊拓率軍攻打魏國的期間,他作為楚軍的其中一人參與了那次戰役,即是為了邑君暘城君熊拓開拓疆域以及報復魏國的野心,亦是為了領取那微薄的軍餉,養活一家老小。

但無論如何,當時的他,作為一名楚人,在楚人的軍隊中,與楚人的敵人魏國作戰。

而在那之后,暘城君熊拓戰敗,魏國的肅王姬潤逼降了他們,并且,許下種種豐厚的承諾,將他們從楚國帶到魏國,安置在商水縣。

冉滕很敬重那位魏國的肅王,因為后者雖然是一名魏人,但卻給予了他們這些楚人優厚的待遇,讓他們這些楚人以及各自的家人,能在商水縣安安穩穩地居住下來,甚至于,過得比原先在楚國時還要好,好得多。

出于感激,冉滕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繼續作為一名軍卒,一名歸屬于魏國的商水軍軍卒,并且在隨后那位肅王的命令下,與其余兩萬名商水軍一樣,千里迢迢地來到了三川這片陌生的土地。

不得不說,若不是歸順了魏國,若不是加入了商水軍,似冉滕這些楚國出身的軍卒,恐怕這一輩子都很難會踏足三川這片土地,這片離開楚國實在是遙遠的土地,更遑論與三川之地上羱、羯、羝三族發生一系列的摩擦與廝殺。

起初,因為出于對那位魏國肅王的感激,冉滕并沒有考慮太多,但是此時此刻,當身邊這些熟悉的同胞因為戰爭而蒙受了重大傷亡時,他不由地有些迷茫了。

我們,究竟是在為什么而戰?

或者說,是為誰而戰?

為了魏國?還是說,是為了那位魏國的肅王?

明明是楚人,卻要為魏國而戰?為魏人稱呼為肅王的那個人而戰?

盡管心中對趙弘潤頗為感激,但冉滕亦難免產生了這樣的疑慮。

歸根到底,無非就是他對魏國還沒有產生歸屬感的關系。

安陵、召陵、睢陽,那些商水周邊城縣對鄢陵、長平、商水等楚人的敵意,讓那多達四十幾萬歸降魏國的楚人時不時地就產生這樣的想法:魏人不歡迎我們,我們只是寄宿在魏國的外人。

正因為存在著這樣的想法,冉滕有些不能接受他們商水軍在這場體現魏國意志的戰爭中所蒙受的巨大損失。

最終,冉滕得出了一個多少能讓他接受的答案:他們商水軍,并未是為了魏國或魏人而戰,只是為了那位魏國的肅王,那位給予了他們更優越生活環境的肅王姬潤。

可問題就在于,肅王姬潤,那是魏國的肅王,是魏人的皇子。

他……究竟是怎樣看待我商水軍呢?

冉滕暗暗想道。

不得不說,假若眼前堆積如山的尸骸中,哪怕有一名魏人的尸骸,都不會讓冉滕產生這樣負面的想法。

可事實就是,這里死的都是楚人,或是雒城羱羝兩族的族人,沒有一個魏人。

也虧得趙弘潤在商水軍中威望頗高,倘若換做其他人,恐怕這些商水軍早就表露明顯的不滿了。

“呼……”

搖了搖頭,將那些胡思亂想拋之腦后,冉滕站起身來,準備繼續搬運尸骸。

可就在他剛站起來的時候,身旁卻跑過兩名商水軍士卒的士卒。

見此,冉滕皺了皺眉,呵斥道:“你們去做什么?想偷懶么?”

“冉滕千人將……”那兩名商水軍士卒停下了腳步,回頭過來,表情有些畏懼。

不過畏懼歸畏懼,其中一人仍鼓起勇氣解釋道:“是……項離千人將讓我們暫停手中的事務。”

“項離?”冉滕愣了愣,皺眉說道:“胡說八道!項離千人將叫你們不必再搬運尸體了?”

“不是不是。”另外一名士卒連忙解釋道:“是肅王,肅王在那邊用草葉吹一支曲子,項離千人將叫我們都過去聽,據說是徐炯三千人將的命令。”

徐炯是三千人將,冉滕是千人將,雖然兩者并非是直屬的上下級關系,但終歸軍職差了兩個大檔,這讓冉滕面色稍霽。

不過更讓他詫異的,卻是這名士卒的前半句。

肅王?用草葉吹曲子?

望著那兩名士卒奔遠的背影,冉滕猶豫了一下,亦朝著那邊快步走了過去。

他很好奇,好奇于那位肅王殿下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西城墻,又為了什么目的而吹奏那個曲子。

快步走了大約兩百來丈,冉滕面色一愣,因為他瞧見,遠處居然圍聚了成百上千的商水軍士卒。

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都十分安靜,使得冉滕果然能夠聽到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的草笛聲。

“喂,讓讓。”

冉滕用他魁梧的身軀強行擠入了人群。

當即,前面那位正靜靜傾聽著草笛聲的商水軍士卒憤怒地回過來頭,嘴唇微動可能是想罵人,但一瞅見身后的竟然是冉滕千人將后,立馬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強行朝一旁擠了擠,給冉滕留出一個空位。

也難怪,畢竟千人將在軍中,已經是一個非常高級別的將領了。

“唔。”冉滕朝著那名士卒點了點頭,隨即繼續朝前擠,費了好大力氣,并且遭到了好些商水軍士卒不悅甚至是憤怒的瞪視,冉滕總算是擠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驚訝地看到,在人群的中央,那位他心底頗為尊敬與感激的肅王姬潤殿下,此刻就站在眾商水軍士卒們當中,在他旁邊,坐滿了安靜聆聽草笛聲的商水軍士卒。

那密集的程度,冉滕甚至懷疑這位肅王殿下甚至沒辦法原地轉身。

肅王……居然這般信任我軍?

冉滕不禁有些吃驚。

要知道在他眼中,距離趙弘潤最近的商水軍士卒,一伸胳膊就能抓到眼前那位肅王,這要是其中有什么心存不軌之人,那位肅王身邊的宗衛大人絕對反應不過來。

“你這家伙,杵在那做什么?”身邊,傳來一句不滿的抱怨。

冉滕皺眉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對方居然是自己千人隊一名頗為勇武的悍卒,央武。

“啊,冉滕千人將……”此時央武也反應過來了,連忙朝同伴李惠、樂豹那邊擠了擠,給冉滕留出一個位置,諂笑著小聲說道:“千人將,您坐這,您坐這。”

“……”冉滕暗自翻了翻白眼,好在他擠進來的一路上已經見慣了士卒們前倨后恭的舉動,也懶得理睬這家伙,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肅王他在做什么?”冉滕小聲問道。

“不清楚。”央武聳了聳肩,小聲回答道:“當時我們正在搬運尸骸,肅王就來了,啥也沒說,就是摘了一枚草葉,吹起了曲子……”

話音未落,左前方傳來了不悅的低聲呵斥:“那邊的,給我閉嘴!”

央武仗著身邊有冉滕這位千人將在,狐假虎威似的瞧了一眼對方,卻猛然發現左前方的那人,居然是軍中的兩千人將陳燮,趕緊又低下頭來。

陳燮比冉滕軍職高一大級,冉滕自然也不好多說什么,于是便再次將目光投降不遠處那位肅王,安安靜靜地聽著那草笛曲。

曲子,柔美悠長,但明顯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傷,曲聲所描繪的,仿佛是一種咫尺天涯、再難相見的分別。

這讓在場的商水軍士卒以及羱羝兩族族人們,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這不,冉滕親眼看到,那幾名坐在商水軍士卒當中的羱羝族人,有的眼眶含淚,有的抬手拭淚,讓人很難想象對方也是身高八尺的男兒漢。

不過,冉滕卻感覺自己能夠理解他們,因為在聽著那悲傷的曲子時,他難免就想到了此刻遠在商水縣的妻兒,想到了她們娘兒倆期待他安然無恙返回的期盼,同時也聯想到了,那些已戰死在這雒城的士卒,他們的家人在得知噩耗后的悲傷。

那種悲傷,是不是就像那曲子里所描繪的那樣呢?

肅王殿下……原來是在緬懷那些戰死的士卒們。

冉滕暗暗說道。

不得不說,他來地有些遲了,沒等他坐下多久,趙弘潤便已吹完了最后一個音符,將草笛從嘴邊移開了。

一曲告終。

而對此,附近的商水軍士卒們與羱羝兩族族人們皆有些不舍,不約而同地用期盼的目光望著那位肅王,希望能夠再聆聽一次那優美悲傷,能讓他們產生極大共鳴的曲子。

可讓他們感覺有些遺憾的是,那位肅王,將那只捏著草笛的手垂了下來,開口向他們說了一句話,一句讓他們頗為意外與吃驚的話。

“本王知道,在場的諸位,有絕大多數此刻都在茫然,茫然于諸位究竟為何而戰,那些犧牲的人,又是為何而犧牲……”(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5 23:50
第440章:引導士氣

“本王知道,在場的諸位,有絕大多數此刻都在茫然,茫然于諸位究竟為何而戰,那些犧牲的人,又是為何而犧牲……”

當聽到趙弘潤坦誠說出這句時,在場諸商水軍兵將們,絕大多數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是的,他們的確是在糾結這一點,誰讓這場體現魏國意志的戰爭中,僅看到他們商水軍這些楚人在浴血奮戰,為此犧牲無數,卻瞧不見一名魏兵么?

雖然說,事實上碭山軍與成皋軍同樣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是這些,此刻趙弘潤眼前這些商水軍士卒畢竟是沒有親眼瞧見,因此,他們心中會有狐疑也在所難免。

更關鍵的是,他們親眼所見羯角人對待那些奴隸兵的態度,下意識地就想到了他們曾經在楚國時的遭遇,因此產生聯想,浮現出種種諸如這位肅王其實會不會也是在利用我們這類的疑問。

這一切,都合乎情理。

四周,寂靜無聲,所有的商水軍士卒皆默默注視著那位個子并不高的肅王殿下。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再次張開嘴,鄭重地說道:“不錯,你們的確是在為你們心中的魏國而戰,為魏人而戰。……讓本王不能理解的是,為何你們會有那樣的抱怨?難道你們不是魏人的一份子,不是我大魏的一份子么?!為國家而戰?為同胞而戰?難道這有什么不對么?!”

這巧妙的反問,讓在場諸商水軍士卒們心中一愣。

國家?

同胞?

我們?……魏人的一份子?

諸商水軍兵將們面面相覷。

他們原以為趙弘潤會向解釋這場仗的原因,沒想到,這位肅王居然用這種語氣強烈的反問,仿佛是在嚴厲地質問他們。

可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商水軍士卒們在聽到這句嚴厲的質問后,非但沒有生氣的情緒,反而有種莫名的慌亂,仿佛他們真的是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似的。

“本王記得,去年在正陽縣的時候,當本王下達那道將令的時候,本王便對當時尚且稱之為平暘軍的將領們言道,任何一名愿意歸順我大魏的楚人,本王皆會一視同仁,視其為魏人,視其本王的同胞。歸國之后,本王將平暘軍一拆為二,安置于鄢陵與商水二縣。……本王知道,安陵、召陵、睢陽等地的城縣,那些國民仍對你們抱持著敵意,但這并非是他們的錯,也并非是你們的錯,只能說,是那場楚魏兩國之間的戰爭的錯,是平暘軍熊拓的錯!”趙弘潤毫不猶豫地將黑鍋甩給他眼下私底下的盟友,暘城君熊拓。

“在那場戰爭中,無論是魏人,還是楚人,皆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有說不盡的家庭失去親人,丈夫、兒子、父親……但在如今,商水軍即是我大魏的軍隊!商水人、鄢陵人、長平人,即是我大魏的子民,不會有魏人、楚人的區分!本王很抱歉,本王沒有改變人心的本領,強行扭轉安陵、召陵、睢陽等地的民眾接納諸位,但是本王以及朝廷戶部、禮部的官員們,一直在致力于化解雙方的恩怨與仇視。……數百年前,我魏人從隴西遷出,當時所有的魏人都姓姬。隨后,我大魏吸納了梁國,國內出現了以梁為首的諸姓;吸納了鄭國,國內又出現了以鄭為首的諸姓,到如今,我姬姓趙氏王族所治理的大魏,國內何止存在著幾十、上百的姓氏?……國即大家,我大魏,一直在吸納外族人,融入到名為大魏的這個大家族,今日是你,明日是他,一切愿意與大魏同存亡,同甘共苦的子民,本王皆稱之為……魏人!”

“……”附近諸商水軍兵將聞言為之動容,畢竟其中有絕大多數人,是首次聽趙弘潤如此鄭重地闡述這件事。

環視了一眼眾商水軍兵將,趙弘潤緩了緩語氣,正色說道:“本王,不會說什么感謝諸位的話,因為在本王看來,你們也是魏人的一份子,為國分憂,這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本王為你們感到自豪!你們會作為一名魏人,得到應有的尊重與應得的待遇,或許青史不會記載諸位,但是本王會記得,國民會記得,我大魏洪德十七年征討三川羯角的戰役,那支打敗了羯角二三十萬大軍的商水軍,那些英勇作戰、慷慨赴死的士卒,來自于我大魏的商水縣!!……后人不會稱其為歸降魏國的楚人,只為尊稱其為,為國捐軀的商水郡魏人!……這個稱呼,諸位可滿意?!”

“噢!”

一名商水軍振臂高呼了一聲。

聽聞此聲,附近的商水軍亦紛紛振臂,吶喊附和。

那冷不丁的吶喊,嚇得那些羱羝一臉驚容地四下觀望,想不懂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

居然……

千人將冉滕望了眼自己的右手,自嘲地笑了笑。

記得片刻之前,他還在為這件事而糾結,但是此時此刻,聽了那位肅王的話,他豁然開朗。

是啊,若是作為一名魏人,為大魏而戰,哪怕犧牲再多,又有什么呢?

想到這里,他握緊拳頭,亦振臂揮舞起來。

見此,趙弘潤揮揮手示意了一下,示意諸兵將收聲。

諸商水軍兵將們猜到這位肅王殿下仍有話要說,遂陸續地收了聲音。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對面響起一句怯生生的問話:“肅王,真的沒有賞賜么?不是有犒賞的么?”

包括趙弘潤在內,在場諸商水軍兵將都愣住了,隨即哄堂大笑,使得氣氛更為回暖。

“你這蠢貨!”千人將冉滕狠狠地一拍身邊央武的腦袋,心說:肅王殿下正在開導我軍,你小子胡亂插什么嘴啊?

不過趙弘潤倒是不在意,或者說,他覺得那名士卒插嘴后的氣氛變得更好了。

“唔……”只見趙弘潤故作沉吟了片刻,問央武道:“你要什么賞賜?”

可能是沒想到趙弘潤會詢問自己,央武頗有些受寵若驚,抓抓頭訕訕說道:“最好能有個百來兩銀子什么的。”

百來兩銀子……

已經充分體會過魏國物價的諸商水軍士卒,目瞪口呆地望向央武。

要知道在魏國,百兩足夠一戶人家非常滋潤地過上一年了。

可讓諸商水軍兵將們意外的是,趙弘潤聞言豎起三根手指,笑著說道:“本王給你們三倍!”

“三、三百兩?”

在諸商水軍士卒驚地倒吸一口冷氣之余,央武亦是瞠目結舌。

他連忙又說道:“肅王,可不可以分我們兩只羊,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讓我們帶回商水,好叫家人養著?”

趙弘潤略一思忖,再次說道:“羊,本王也給你們三倍!”

還沒等滿心歡喜的諸商水軍兵將們反應過來,就見央武瞪大著眼急迫地說道:“肅王殿下,小的尚未婚娶,能不能分個女人給咱?”

趙弘潤點了點頭,豎著三根手指,笑著說道:“好,本王也給你們三倍……你以為本王會這么說么?!”

諸商水軍士卒哄堂大笑,皆好笑地望著央武,卻見央武頗有些郁悶地撇了撇嘴。

這小卒,有點意思……

打量了幾眼央武,趙弘潤笑著說道:“此事,本王可不能給你做主,不過,你若是自己有本事拐走幾個女人,只要不強迫對方,不做出敗壞我商水軍軍紀的事,本王非但不會阻攔,還會另外給你一份慶賀婚娶的分子錢。至于這錢拿不拿地到,就看你自己了。”

諸商水軍兵將們哈哈大笑,不出意外的話,央武這回可是出名了。

而此時,趙弘潤將目光投向了那些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們,改用羱族語對他們說道:“本王不會忘記商水軍的貢獻,同樣也不忘記諸位。雖然諸位不能算是我魏人,但卻是我大魏的盟友。……在軍勢浩大的羯角人面前,諸位堅定與站在本王這邊,與商水軍的士卒們一同攜手作戰,本王不會忘記那些在此戰中犧牲的勇士。……或許有人會擔心本王過河拆橋,在打敗了羯角人后,便背棄了與諸部落的盟約。那么在此,容本王再次重申一遍,本王以及本王身背后的大魏,會永遠視雒水之盟內的部落為盟友,共進共退、禍福與共,任何企圖破壞雒水之盟的人,本王會將其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說到這里,他聚起拳頭,大聲喊道:“三川之地,永遠屬于雒水之盟!只要我大魏尚存于世上,那么三川,就永遠是你們可安居的土地,十年、二十年,百年、兩百年,直至……萬、萬、年!”

“(羱族語)雒水之盟!”

“(羱族語)雒水之盟!”

那些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亦像之前那些商水軍士卒一樣,喜悅歡呼起來。

而他們的歡呼,亦感染了商水軍的士卒們,

而在人群外,聞訊而來的伍忌以及幾名將領,還有以白羊部落族長哈勒戈赫為首的其余羱族部落族長們,他們皆望著眼前的這一幕,不覺有些吃驚。

他們都是在聽說趙弘潤視察西城墻,由于擔心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以及羱、羝兩族部落戰士,會由于巨大的傷亡數字而對這位肅王殿下有所沖撞,有所冒犯。

可沒想到,趙弘潤卻用草笛吹了一支優美的曲子,抓住了這些人的心,此后又通過一番話,使得那些商水軍士卒與部落戰士,他們原本略有些低迷的士氣,再次高漲起來。

人心所向、眾志成城,雖羯角仍有十余萬之眾,焉有不敗之理?!

諸位將領與諸位部落族長們對視一眼,不覺有些慶幸。

慶幸他們彼此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7 17:53
第441章:士氣跌漲

因為己方出現大量人員傷亡而導致的士氣低迷情況,自古以來就比比皆是,哪怕是某些為了國家、民族等大義而踏足戰場前去打仗的軍隊亦不例外,更何況是本就不是一個民族的士卒。

但趙弘潤卻通過一支草笛曲,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再次抓住了商水軍士卒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們的心,并且振奮、鼓舞了兩者的士氣,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感覺很不可思議。

而最讓眾人感到心悅且榮幸的,還是趙弘潤與商水軍士卒的對話。

當時,趙弘潤用一句幽默的話調侃了央武,這讓在場的諸商水軍士卒們感到一種很新奇的感覺:原來,這位肅王殿下并非是一直高高在上,他其實離我們很近。

正是有了央武的打岔,隨后西城墻這邊的氛圍變得非常好。比如,當趙弘潤鼓勵完諸兵將,準備回氈帳時,便又有一名年輕的商水軍士卒鼓起勇氣,出言懇求這位肅王殿下再吹一遍方才的曲子。

可能這名士卒是像千人將冉滕一樣,都是在曲子告終時這才聞訊趕來,希望能聽一遍完整的。

當然了,也可能是純粹喜歡那支曲子。

但無論怎樣,這個提議,得到了在場所有商水軍士卒與羱羝部落戰士們的普遍支持。

其實,趙弘潤無所謂再吹一遍那支曲子,畢竟再吹一遍又有什么?但是,他卻忍不住想逗逗那些商水軍士卒們,故意望著早已暗沉下來的天色,猶豫說道:“再吹一遍倒是無妨,不過,眼下天色已暗,諸位還未清理戰場……”

果不其然,聽聞此言,附近的商水軍士卒們不禁有些失望。

而就在這時,三千人將徐炯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在遠處高聲喊道:“肅王殿下,您就再吹一遍吧。……殿下放心,待會末將就是下令點火把,也會叫這幫兔崽子在今夜前打掃完戰場的。”

附近眾商水軍士卒微微一愣,隨即紛紛起哄。

見此,趙弘潤也不矯情,笑著說道:“好,既然徐炯三千人將為你們保證,本王便再吹一遍。……對了,記下了曲律的不放跟著哼。”

“喔喔——”

眾商水軍兵將們歡呼起來。

此后,趙弘潤又吹了一遍,而那些商水軍士卒,甚至是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么,這次也如趙弘潤所言,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希望能將這支優美的曲子牢記在心中。

大約又過了小半柱香工夫,趙弘潤吹完了第二遍。

眾商水軍士卒們雖然不舍,但因為有言在先,遂只好放這位肅王殿下離開。

不過在這位肅王殿下離開時,他們給予了前者莫大的歡呼,可謂是夾道歡送。

“殿下,您真是……太出色了。”

就連之前反復幾次提醒趙弘潤早早離去的宗衛長沈彧,此刻亦忍不住小聲稱贊道。

趙弘潤微微笑著。

得到那么多人衷心的認可、支持與擁護,硬要說不高興,這未免也太虛偽了。

但一想到那巨大的傷亡數字,他的心中仍有些堵。

“本王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

“肅王殿下。”

遠處,伍忌帶著羱族部落的幾名族長,朝著趙弘潤過了過來。

“肅王殿下,可真是多才多藝啊,我方才仔細聽了,那曲子,果真是……美輪美奐。”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稱贊道。

話音未落,其余族長們亦紛紛開口贊嘆。

也難怪,畢竟三川之民本來就是喜愛音樂的民族,羱族文化中,有著許許多多歷史相當悠久的民謠。

“哪里哪里,讓諸位見笑了。”趙弘潤朝著諸位族長拱了拱手,一臉謙遜之色地說道:“本王只是感覺此戰犧牲過大,心中亦悲涼,念及這些兵將與諸部落的戰士們,故而……”

一聽到此戰的傷亡情況,諸族長們臉上的笑容就逐漸收斂了起來。

要知道,他們羱族幾個部落,今日可是損失了相近兩千名族內的年輕人,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不過他們并無恨意,因為他們此刻已經可以堅信,眼前這位魏國的肅王是值得信任的:能吹奏出那樣優美動聽的草笛曲的人,絕不可能是出爾反爾、心腸歹毒之輩。

雖然這個解釋在魏人看來或許有些好笑,但是羱族人卻對此深信不疑。

寒暄了幾句后,眾人便聊到了正事。

這些羱族族長們的建議與伍忌相似,都提議趁著羯角大軍今日大敗,趁勝追擊。

但是趙弘潤卻搖搖頭,否決了他們這種貪功冒進的建議:“雖今日羯角新敗,損失了奴隸兵眾多,但是,其部落騎兵卻幾乎沒有受到什么損失,說白了,我方仍然處在劣勢。……若我們想要一鼓作氣擊敗羯角,擒殺比塔圖,還需要一場大勝。”

話雖如此,可大勝……哪里是那般容易得到的?

諸族長們面面相覷。

“諸位族長莫要心急,待本王再觀察羯角三日。三日之內,必有定奪!”

“既然如此……”

諸族長們點了點頭。

當夜,那些商水軍士卒們果然是點著篝火與火把,將西城墻一帶的尸體給處理了。

不得不說,由于今日在西城墻一帶的敵我士卒死亡數量實在太多,以至于眾商水軍士卒們一直忙碌到深夜。

但是,盡管如此卻沒有一個人喊累,或者出不滿的抱怨。

只見那些士卒們,一邊借著火把的光亮搬運尸體,一邊在嘴里哼著趙弘潤用草笛吹奏的曲子。

這讓許多并未到場聆聽趙弘潤吹奏的士卒大為吃驚。

這不,有一名士卒就拉住了正在哼著此曲的小卒李惠、央武等人,驚訝地問道:“喂,兄弟,你嘴里哼的那是什么?似乎不像是我們楚國的曲子。”

只見央武嘿嘿一笑,說道:“嘿嘿,這是肅王殿下黃昏前后在西城墻附近用草葉吹的曲子……”說到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頗有些自豪地補充道:“對了,以后別說什么我們楚國,肅王殿下說了,咱們商水軍如今都是魏人,是肅王殿下的同胞,所以應該說是咱大魏……”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那名士卒顯然對故國也沒啥歸屬,不耐煩地打斷了央武的話,反而好奇地問起了曲子的事:“肅王吹的曲子?為啥?”

“為啥?”央武撓撓頭,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緬懷犧牲的士卒唄,咱商水軍可是肅王殿下的嫡系軍隊啊。”

“緬懷犧牲的士卒?是故肅王殿下在西城墻吹了那支曲子?”附近的士卒們都圍了上來。

見此,似李惠、樂豹、央武等有幸現場聆聽的士卒們,七嘴八舌地稱贊趙弘潤所吹奏的草笛,甚至于,有幾名商水軍士卒們還學著用草笛嘗試吹奏,只可惜技術太差,被聽過趙弘潤吹奏的士卒們一陣埋汰。

隨后,隨著議論這件事的商水軍士卒越來越多,使得肅王在西城墻吹奏一曲緬懷犧牲的戰士這件事迅就傳遍了整個商水軍,讓那些未聽說此事、未到場聆聽的士卒們一陣頓足捶胸。

而與趙弘潤對話了幾句的央武,還有另外一名出言懇求趙弘潤再吹一曲的士卒,眨眼間就變成了眾商水軍士卒妒忌的對象,一時間在軍中風頭無兩,可算是出了名。

短短幾日,相見難別亦難這支草笛曲,恍如風暴襲過般,成為了商水軍士卒與羱羝兩族部落戰士幾乎人人會哼唱兩句的小曲。

甚至到日后,商水軍在戰后悼念犧牲的同澤時,都會用草笛吹奏這支曲子,作為對戰友的送別。

一夜無話。

次日,即八月二十四日,羯角人再次聚集在雒城的西、北、南三面城墻,再次攻城。

不得不說,或許昨日還瞧不出來,但是在今日,商水軍與羯角奴隸兵這兩支軍隊的士氣,卻出現了顯著的差距。

只見西城墻上那些商水軍士卒們,還是如昨日那般士氣高昂,甚至于,隱隱有著比昨日還要奮不顧死的悍兇勢頭;反觀那些奴隸兵,卻仿佛是被拔去了爪牙的野獸,再也沒有了昨日的瘋狂,好似病怏怏、萎靡不振。

這就導致,今日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僅依靠昨日的一部營殘部,就擋住了那些羯角奴隸兵的攻勢。隨即,負責指揮全局的伍忌,臨機應變,撤下了一部分盾手,換上了一批弩手,居然硬生生將那些羯角奴隸兵堵在城下。

可能是意識到勢不可違,今日羯角軍只攻打了一個時辰便收兵了。

待等八月二十五日,羯角人再次攻打雒城,同樣是一如前幾日的興師動眾,但結果,大軍攻打雒城不過半個時辰,羯角人便草草收兵了。

戰后,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們都感覺很納悶。

因為與八月二十三日那場惡戰想必,之后兩日的羯角奴隸兵的攻勢根本就是毫無兇悍可言,仿佛那些奴隸兵,純粹就是來送死的。

那是他們的錯覺么?

當然不是!

計較原因,無非就是商水軍眾兵將們在聽了趙弘潤那一番話后,逐漸接受了我是一名魏人,當為大魏效死的事,逐漸將自己當做一名真真正正的魏人,因此斗志高昂。

而那些奴隸兵,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以及他麾下的羯角戰士們,他們會像趙弘潤那樣去關心手底下奴隸兵的狀態?

對待方式的不同,使得羯角軍雖然在兵力上仍舊占據著絕對優勢,但卻越來越無法撼動堅如磐石的雒城。(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7 17:53
第442章:勝敗即分

三戰三敗,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終于開始有些慌神了

平心而論,八月二十三日那一仗,說實話比塔圖是相當滿意的,別看他在那一仗損失了多達八萬的奴隸兵,但也成功讓雒城一方付出了約六千人的傷亡,一比十三的傷亡比例看上去有些夸張,但在比塔圖看來并非是不能接受。

要知道,此刻羯角軍的食物越來越緊張了,與其留著那些胡人奴隸與他們羯角人搶食物,還不如將他們統統拉出去與魏軍打仗,死一名奴隸就少一張需要喂食的嘴,若是僥幸殺死一名魏軍,簡直就是意外收獲。

而讓比塔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即八月二十四日的那一仗,他羯角所奴役的胡人奴隸,便出現了后繼無力的現象。

反觀雒城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他們給予比塔圖的感覺卻仿佛是士氣如虹,簡直比昨日惡戰時還要悍勇。

這簡直匪夷所思!

因為按理來說,天底下任何一支軍隊在出現了重大的傷亡后,士氣都會隨之消減。而八月二十三日時商水軍的損失,亦不可謂不大,比塔圖估摸估計著,至少也有三千以上。

而據比塔圖所知,踏足三川之地的商水軍總共也只有兩萬數量,一日內戰死三千人,這如何不是重大的傷亡?

可現實就是,商水軍在蒙受了如此重大的傷亡后,他們第二日的士氣不跌反增,簡直比頭一日還要悍勇。

莫非這就是中原人所說的哀兵必勝?

比塔圖將信將疑,見形式對己方不利,便迅選擇了撤兵,只等著明日再卷土重來。

待等八月二十五日,比塔圖再次率領大軍圍攻雒城。

可沒想到的是,當日他們羯角一方的戰況居然比昨日還要差,那些奴隸兵,空有十余萬之多,居然變成了魏軍單方面的屠殺。

在八月二十三日時曾給魏國商水軍帶來了巨大壓迫力的胡人奴隸,今日就像是自己沖到魏人都兵刃上去送死,無論是斗志也好、悍勇程度也罷,別說跟前日想必,就連比較昨日都大為不如。

雒城的羱族人,難不成給那些魏人喂了羱羊血么?

又驚又氣的比塔圖,心中驚異不已。

生飲羱羊的血,這在三川部落的一項風俗,他們認為寶羊(羱羊)的血能夠增強勇士的力量,使其變得更加強壯。

當然,這只是一句三川之地的俗語,但不可否認,如今三川部落中仍然保留著生飲羱羊血的習俗。比如在羯族部落中,部落戰士們在出征打仗前必定要飲一碗羱羊血,其寓意大概是祝福其打敗敵人、凱旋而歸的意思。

這與中原國家的軍隊士卒于出征前,在其誓師時喝一碗壯行酒一個道理。

魏人的士氣……怎么就不減呢?

回到大軍駐扎的營地后,比塔圖怎么也想不通。

他并不知道,其實商水軍在八月二十三日夜晚時也曾出現士氣大幅度跌落的跡象,只不過當時趙弘潤碰巧撞見了此事,并且巧妙地通過一支草笛曲以及一番激勵人心的話,使得商水軍以及那些羱羝部落戰士們的士氣再次提升了起來而已。

而比塔圖,在當日回到營地后卻并未引導損失更為慘重的奴隸軍,因此,那些奴隸兵們因為巨大的傷亡而導致士氣暴跌,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甚至于,可能好些奴隸兵已對這場仗不再抱有什么希望,純粹是抱持著我若戰死沙場、家人可得以茍活的信念而戰。

一方是在趙弘潤的激勵下,企圖頑強地在這場仗中活下來的商水軍,一方是幾無斗志的奴隸兵,在如此懸殊的士氣下,奴隸兵雖然仍有十幾萬之眾,又豈能再對商水軍造成什么威脅?

前進,前進不得,如今仍然有兩萬余兵力的雒城一方,死死占據著城池,不給比塔圖絲毫可趁之機,而后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昨日,比塔圖與帳下的諸中小部落族長們再次得到來自后方的消息,那支魏國的碭山軍果然襲擊了烏蹄部落的營地,將那個部落的男人與羊群殺了個精光。

雖然并未屠殺女人與小孩,可問題是,一個部落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羊群,就等同于失去了一切。

要知道,眼下已然入秋,過不了多久便會迎來冬季,失去了羊群的部落,根本無法安然度過這個冬天,除非得到其余部落的支援。

可問題就在于,得到哪個部落的支援呢?

如今在比塔圖氈帳內的諸部落,除了只是特地來求援、希望共同對抗秦的烏邊部落外,其余皆是碭山軍的襲擊對象,這些部落自身都難保,談什么援助其他部落?

“大族長,這場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作為構成羯角部落的核心部落之一,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忍不住勸說道:“再打下去,就算攻陷了雒城,那也是得不償失。烏角、烏蹄,已有兩個部落遭到了魏軍狠毒的報復,留守的男人、放牧的羊群,皆被殺光……”

聽聞此言,帳內諸大中小部落的族長們不由得望了一眼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與烏蹄部落的族長里爾哈契。

只見這兩位族長一副寂滅的表情,自顧自在帳內喝著酒,仿佛對于這場議會毫不在乎。

也對,因為他們的部落已經完蛋了,回不回去,對于他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若比塔圖想要繼續攻打雒城,那就繼續打唄,反正就算今日沒能死在戰場上,一旦冬季來臨,他們部落剩下的戰士們,為了取得食物過冬,還是得投靠其他部落,比如像南邊的羯部落,聽說羯部落正在與巴國打仗,應該會需要更多的戰士。

而烏角、烏蹄?

待等那些部落戰士們為了食物投奔了羯部落,他們兩名族長空頂著一個部落稱號,又有什么用?

烏角部落也好,烏蹄部落也罷,都已經完蛋了。

當然了,烏角部落與烏蹄部落的兩位族長已看淡了生死、看淡了勝敗,并不表示其余部落就舍得放棄他們的家園,愿意眼睜睜地看著魏軍的鐵蹄踏平他們的部落,殺死他們的羊群。

因此,當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提出希望解散軍隊、回援部落的懇請后,立馬便得到了帳內其余部落族長們的擁護,氣地比塔圖面色鐵青,憤怒地將這群人給趕了出去。

“一盤散沙!一盤散沙!”

在趕走了那些族長們后,比塔圖在氈帳內大雷霆,踹翻了一切可以踹翻了東西。

“難道那些人都不明白,若此時不聯合起來遏制魏人,魏人就會大肆進占三川么?!”

就在比塔圖大雷霆之際,年輕的羯角勇士博西勒走入了氈帳,瞧見比塔圖正在火,遂靜靜地侯在一旁。

良久,比塔圖終于泄完了心中的怒氣,瞥了一眼博西勒,語氣低沉地問道:“怎么說?”

博西勒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羷部落的頭領鄂爾德默,以及炎角軍的千夫長烏魯巴圖,他們二人皆拒絕參戰。”

“拒絕?為何拒絕?!”比塔圖憤怒地吼道:“難道他不知明白,魏國將會是我三川的心腹大敵么?”

博西勒猶豫了一下,說道:“關于此事,鄂爾德默也有所解釋。他說,魏國十余年前攻滅了他們東邊的宋國,占領了其國土,魏人對土地的需求并不迫切,沒有什么理由會出兵奪回三川。羷部落,不會與一個不存在利害沖突的強國為敵。”

“放屁!”比塔圖聞言罵道:“難不成他還支持與魏國和睦為鄰么?既然如此,他們羷部落當初為何不派遣參加魏人支持的合狩……”說到這里,比塔圖忽然一愣,隨即好似明白了什么,渾身顫抖地罵道:“好好好,這幫家伙,原來是希望我羯角替他們試探魏國的反應……哼哼哼,真是打地一手好主意啊!”

說罷,比塔圖吐了一口唾沫,問道:“炎角軍亦拒絕?”

“是的。”博西勒點點頭說道:“炎角軍的千夫長烏魯巴圖表示,雒城的魏人有羱族的部落支持他們,既然有羱族人,他們炎角軍就不會插手這場戰爭。”

比塔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也難怪,畢竟炎角軍的確從不將武器對準羱、羯兩族,他們只負責保衛烏須王庭,此番炎角軍派來烏魯巴圖這名千夫長,也只是想近距離地觀測魏人的企圖,看看他們是否會對烏須王庭造成威脅。

而如今既然趙弘潤建立了雒水之盟,成功拉攏好好些羱、羝部落,那么,炎角軍就顯然不會參與這次的戰爭了。

“看來,只能向羯部落求援了……”在思索了片刻后,比塔圖惆悵地說道。

然而事實證明,此時此刻的羯部落,根本幫不上比塔圖什么忙,因為魏國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在伊山建立了軍營,盡管并未出兵三川的腹地,卻做出了威逼羯部落與羚部落的架勢,嚇得這兩個部落急忙從前線抽調兵力,回援部落,害得他們近幾日在對巴人的戰爭中吃了好幾場敗仗。

更要命的是,盡管他們都聽說了魏國正在與羯角部落打仗,卻不敢進攻成皋軍這支魏軍,畢竟他們此刻正跟巴人打地如火如荼,而素傳魏人與巴人不合,因此,羯部落與羚部落盡管被成皋軍威逼,依舊保持了克制。

仿佛這一切事態,越來越對比塔圖不利。

“似乎……差不多了。”

八月二十六日,當離城窺探羯角營地情況的羝族綸氏部落戰士向趙弘潤匯報了他們的所見所聞后,趙弘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離月底,就只剩下四日。(未完待續。)
MOLK 發表於 2016-6-28 09:43
第442章 驅虎吞狼

八月二十六日晌午,時隔數日,趙弘潤再次將雒、鞏附近的羱羝諸部落族長們召集到了一起。

不同于第一次召開于羯角大軍抵達前夕的那次軍議,今時今日,諸羱羝部落族長們的心情非常的平和。

也難怪,畢竟羯角軍在最近這三天里,羯角軍三戰三敗的糟糕戰績,讓諸部落族長們清楚看到了贏得這場戰爭勝利的曙光。

盡管各部落與商水軍皆蒙受了重大的損失,但絲毫不減興奮的心情,因為誰都瞧得出來:羯角部落,敗局已定!

因為趙弘潤的氈帳內雕塑著戰爭泥盤的關系,因此,他將會議的場所安置在另外一頂大氈帳內。

說是軍議,其實稱之為提早慶功也不為過,反正負責忙碌此事的羱族人,就是將今日的軍議當成慶功宴來操辦的,準備了好些肉食、羊餅與羊奶酒。

見此,趙弘潤索性也邀請了商水軍的伍忌與他麾下的幾位三千人將,反正事到如今,他也不覺得這一仗會有輸的可能。

二十三位部落族長,再加上代表青羊部落的烏兀、烏娜兄妹二人,這便是雒水之盟中魏國如今的盟友,盡管這些部落沒有一個是大部落,但不可否認,這二十三個部落擰成一股,絕不會比羯、羚、羷、羯角這四個大部落遜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弘潤結束了之前與諸族長們的寒暄閑聊,逐漸將話題帶入到目前的戰局上來。

“幸得諸部落鼎力支持,如今羯角敗局已定,僅存一線生氣,而此番本王想與諸位討論的,也并非是如何擊敗羯角人,而是,如何以最小的損失,結束這場仗。”

聽聞此言,在座的諸族長們微微一愣,因為聽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口風,他似乎已有了計策。

“肅王殿下莫非已想到妙策?”

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適時地捧場道。

“談不上什么妙計。”趙弘潤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本王心想,如今雒城西郊的羯角大軍,仍約有十五六萬之眾,甚至更多,但據本王這幾日彼攻打我雒城時的所聞,羯角的騎兵,數量似乎比之前少了不少,本王猜測,多半是碭山軍與成皋軍引走了一部分羯角騎兵……”

因為沒有把握,因此趙弘潤選擇了引走這個詞,可事實上,碭山軍與成皋軍分別已為他解決了七八千乃至近萬的羯角騎兵,如此也難怪趙弘潤在城墻上觀望時,發現城外的羯角騎兵數量明顯少了許多。

“……本王估算著,那十五六萬羯角人馬中,羯角的騎兵約有三四萬之眾,其余多達十一二萬的,皆是奴隸兵,因此本王尋思著,是否有可能讓那十一二萬的奴隸兵倒戈,助我軍一鼓作氣,將羯角人逼上絕路。”

“……”在座的諸族長們面面相覷。

良久,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肅王殿下,不知用何方法使那些胡人奴隸倒戈?”

“很簡單啊。”趙弘潤端起羊角杯,隨口說道:“本王正尋思著用什么辦法將本王的決定告訴那些奴隸,任何一名提著一名羯角騎兵首級來我雒城歸降的奴隸,本王特許他恢復自由身,并且,待本王攻陷羯角人的部落營地后,許他以及他的家人回北地去。”

不得不說,這條計策若是運作地順利,對于羯角人而言,絕對堪稱是一條絕戶計,在重獲自由的誘惑下,那些逐漸已失去戰勝魏軍的信念的羯角奴隸軍,極有可能會為了自己與家人的自由,倒戈反叛,想方設法殺死一名羯角騎兵。

三四萬羯角騎兵,十一二萬奴隸兵,誰也不能保證,那些平日里驕傲的羯角騎兵,會不會被他們向來看不起的奴隸兵殺死許多人。

當然了,哪怕那些奴隸兵不是那三四萬羯角騎兵的對手,趙弘潤也無所謂,因為只要沒有羯角奴隸兵,那些所謂的羯角騎兵,在商水軍的連弩面前也不過是會移動的活靶子而已。

但讓趙弘潤有些不解的是,這條計策明明在他看來相當不錯,可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卻一個個面色怪異,居然沒人附和。

這……什么情況?

趙弘潤不禁有些詫然,畢竟在他看來,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啊,可為何沒有什么人支持呢?

他環視帳內,發現諸部落族長們皆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就連關系與他最好的烏兀、哈勒戈赫、祿巴隆、孟良等人,似乎也出于什么顧慮,沒敢說出心中的想法。

見此,趙弘潤將目光投向祿巴隆,問道:“祿巴隆族長,你可是想說什么?”

祿巴隆聞言下意識地望了眼在座其他的部落族長們,見他們皆用殷切的目光瞧著自己,心下暗暗苦笑。

不過奈何趙弘潤親口詢問他,他只要硬著頭皮開了口。

“在商議這件事前,祿巴隆斗膽,敢問肅王殿下如何看待……看待奴役?”

奴役……

趙弘潤揣摩了一陣這個詞,再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心下已有些明悟,笑著說道:“恐怕祿巴隆族長想問的并非是本王如何看待奴役,而是本王如何看待奴隸的存在吧?”

見趙弘潤說破了此事,在座的諸部落族長們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奴役敗者,即兩個部落或兩股勢力爆發戰爭,一方在戰勝另外一方后,后者的男女全部淪為奴隸,為勝利方做牛做馬,這是三川、巴蜀、北地等遠離中原的地方所司空見慣的事。

這就是文化不同所導致的差別。

比如在魏國,當魏軍攻下梁國、鄭國乃至近十年的宋國后,并未將這些亡國的民眾貶為奴隸,而是致力于將其吸收到魏人這個大家庭中,但其本質,仍然是王族、貴族統治平民,宋國的民眾仍然會受到魏國貴族的剝削,區別僅在于這些人當初受到宋國貴族的剝削,如今則換成了魏果的貴族而已。

因此,某些對本國并不多少歸屬感的宋民,其實是無所謂改朝換代的。

而其中,魏國為何將宋民吸納到魏人當中,而并非是鼓搗出什么次等公民之類的身份給宋人呢?其原因,無非就是中原國家所特有的仁、義思想。

在中原國家間,仁義可是一項大殺器,威力不可估量。

打個比方說,倘若某個小國百姓富足,國內王族與貴族亦顯明,而魏國卻出兵將其攻占,這叫侵略,是會遭到其余大國的聯合抵制,甚至趁機組成聯軍來攻打魏國的;但反過來說,倘若這個小國的君主昏庸貪婪,致使民不聊生,這個時候魏國出兵將其攻占,這叫解救,其他國家除了暗自嫉妒魏國又多了一塊地盤外,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干瞪眼。

但事實上,這兩者有什么最根本上的區別么?

其實沒有,這都是魏國的對外擴張而已。

但不可否認,因為有了大義,占據了道德的至高點,這就使得魏國吞并該小國變得名正言順。

這就是中原國家普遍存在的一個現象: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君王都想對外擴張、問鼎天下,但礙于仁義、道德方面的輿論,只能將大義作為對外擴張的遮羞布。

但三川、巴蜀這些地方的人,卻沒有中原國家所推崇的仁儒思想,他們做事要更加干脆直白:侵略就是侵略,我拳頭大,打贏了你,你就是我的奴隸。

因此,奴隸制在三川、巴蜀、北地等地十分常見,根本不像中原國家,其實恨不得抓幾百萬奴隸來建造國家基礎設施,卻礙于世人的評價、輿論的評價,假惺惺地不承認奴隸的存在。

而事實上呢,在中原國家,哪怕是在魏國,似家奴這樣的奴隸形態比比皆是。

奴隸制啊……

想到此事,趙弘潤頗有些躊躇。

人,奴役人,這是非常野蠻的行徑,趙弘潤也支持這個觀念。

可問題就在于,奴隸制是羱、羝文化中的相當重要的組成部分,包括曾經一度被羱、羯兩族奴役的羝族人,也逐漸被羱族同化,搖身一變從過去的奴隸變成了奴隸主。

奴隸,這是三川部落在發展過程中勢必會出現的產物。

隨著小部落逐漸演變成大部落,族內的雜物事越來越多,還指望那些自我感覺越來越優越的族人像以前那樣去勞動?癡心妄想!

這就跟魏人在發達后,也會置辦幾處房產,購入一些家奴打掃院子、辦理瑣事一樣。

別驚詫,在這個時代,這種現象才是常理!

而若是強行抵制這種現象,只能說,你這是在這個時代為敵。

這也正是趙弘潤在提到釋放奴隸后,在座的羱、羝諸部落族長們一個個面色怪異的原因,畢竟魏國也是拒絕承認有奴隸存在的中原國家之一。

在沉思了良久,趙弘潤好似自言自語般說道:“奴隸,亦是財富之一。”

這句話,等同于默認了奴隸制的繼續存在。

聽聞此言,那些時刻關注著這位肅王殿下神色的諸部落族長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也難怪,畢竟包括魏國在內,諸中原國家內的士人們,一直視奴隸制為荒蠻未開化的蠻夷的丑惡行徑。

一個小插曲所導致的緊張瞬間煙消云散,在場所有人其樂融融地商量起趙弘潤所提出的最后一場勝仗來。
MOLK 發表於 2016-6-28 09:43
第443章 只欠東風

最后一場勝仗,這是趙弘潤親口取的名,意指與羯角軍所展開的最后一場可稱之為戰爭的勝仗,其目的,就是為了重創羯角騎兵,使羯角軍的構成中,羯角騎兵與羯角奴隸兵的比例出現失衡,方便趙弘潤之后用誘反羯角奴隸兵的計策,一口氣覆滅羯角部落的主力軍。

當然,要達成這一點,就必須得到那些人的支持。

即在那份祿巴隆曾交給過趙弘潤的羊皮上,那些由前者的弟弟嘎契罕在臨死前所供出的人員名單,那些雒城諸部落中,對魏軍抱持著抵觸,仍希望與羯角化解干戈、甚至是投靠羯角的羱族人與羝族人。

當日傍晚,在商議完軍事,酒足飯飽之后,青羊部落的少族長烏兀很識趣地帶著妹妹烏娜離席了,因為他得到了趙弘潤的眼神暗示,意識到這是趙弘潤不希望他烏兀的妹妹烏娜看到接下來在這個氈帳內生的事。

畢竟,羱、羯、羝三族是如何對待叛徒的,這件事烏兀比趙弘潤更加清楚。

待等烏兀、烏娜兄妹離席之后,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叫人秘密將那些人中三個頭領帶到了氈帳。

唉……

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以及胥氏部落的族長胥丹,兩人暗自嘆了口氣。

為何嘆息?無非就是帳中被繩索所綁的那幾名頭領,分別有一人是他們部落內的頭領罷了。

而羱族灰羊部落的族長齊穆軻卻是暗自松了口氣,畢竟他族內也有一名頭領參與了這項陰謀,只不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祿巴隆未曾命人將其帶來而已。

那三名頭領,皆是羝族部落的頭領,綸氏、孟氏、胥氏,正好一個部落一名。

“肅王殿下。”轉身向趙弘潤行了行禮,祿巴隆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綸氏的薩因、孟氏的阿魯、還有胥氏的舒爾哈,三個……暗通羯角的叛徒。”

聽聞此言,孟良與胥丹兩位族長又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而此時,趙弘潤則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并不打算插手干涉,畢竟這件事有點敏感。

交給你了。

趙弘潤用神色示意著祿巴隆。

祿巴隆會意,事實上他傾向于這樣,即便就算是背叛者,那也是族人,倘若趙弘潤叫來商水軍懲罰這三人,就算在場的羝族部落族長們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是有點不舒服的。

但若是祿巴隆、孟良、胥丹親自來解決,這叫清理門戶,這才是合乎規矩。

“薩因……”

祿巴隆摘掉了薩因嘴里的布團,神色復雜地注視著他,惆悵地說道:“前幾日,你與嘎契罕(祿巴隆的弟弟)都說我們不可能擋得住羯角的軍隊,斷定我方必敗。可如今,羯角的比塔圖在我雒城三戰三敗,已是窮途末路,你還堅持你的結論么?”

薩因張了張嘴,臉上露出幾許驚慌。

其實也難怪,畢竟有多少人能想到,二十余萬羯角軍居然會在三萬魏軍與羱羝戰士的聯手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戰敗?

“(羱族語)族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饒了我吧。……肅王,您高瞻遠矚,我薩因知道錯了,懇求您讓族長饒我一回吧。”薩因連番求饒,見祿巴隆無動于衷,居然轉頭望向趙弘潤,求饒乞生。

雖然趙弘潤聽得懂羱族語,但即然已決定將這件事交給祿巴隆,他又如何好擅自插手,于是,他端起羊角杯故作飲酒,假裝沒有聽到。

而此時,祿巴隆亦喝止了薩因的求饒。

“住口!……薩因,你應該知道,叛徒會遭到怎樣的處罰。”

一聽這話,薩因不知為何面色漲紅,急切地解釋道:“不,不,族長,我從未有過背叛部落、背叛族長的念頭,無論是我,還是族長你的弟弟嘎契罕,我們只是希望部落能繁衍壯大……”

“住口!”祿巴隆沉聲喝止道:“就算你沒有背叛部落,但你與嘎契罕的行為,卻背叛了雒水之盟,背叛了肅王,背叛了在座的二十三位族長……叛徒,當處以觝刑!”

聽聞觝刑,薩因咽了咽唾沫,臉上露出幾分恐懼。

這讓趙弘潤不禁有些好奇。

后來他才知道,觝刑,是三川部落的重懲之一,即將罪犯綁在木頭上,讓好斗的羯羊,用犄角生生戳穿腹部。

其殘酷之處在于,被戳穿了腹部的人,并不會立刻就死,他會歷經饑渴、疼痛,最終鮮血流盡而死。

更殘酷的是,哪怕是那人死后,他仍會在木架上暴尸幾日,作為對其余族人的訓誡。

堪稱是一項酷刑。

這不,一想到觝刑的殘酷,薩因即便是一個壯漢,面色亦有些白。

相比較畏懼死亡,他更加恐懼于這個懲戒,因為在羱族人的風俗文化中,被羊觝死的人,死后是不會受到高原天神庇護的。

畢竟羱族文化中,高原天神的形象,就是羊人身的神祗。

可能是想到自己死后會變得孤魂野鬼之類的飄蕩在天際,無法回歸高原天神的懷抱,薩因雙腿一軟,險些就癱倒在地,好在祿巴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想贖罪么?”祿巴隆問道。

聽聞此言,薩因連連點頭。

見此,祿巴隆沉聲說道:“若是你想贖罪,今日夜里,你離開雒城,到城外的羯角軍中去,將比塔圖誘至雒城,好使我等將其擒殺。……如若成功,肅王殿下特準免你一死,你也不必承受觝刑之苦,并且,你的妻兒,仍可在三川繼續生活,我會替你照看他們。否則,你就在觝刑下死去,你的妻兒,亦會被你牽連,逐出三川……”

“族長……”薩因難以置信地望著祿巴隆。

可能是猜到了薩因的心思,祿巴隆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要怪我無情,如今我不但要為我綸氏負責,還要為雒水之盟負責,不會因為你是族人,就對你網開一面……”說到這里,他深深望了一眼薩因,語氣復雜地說道:“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好好把握吧。嘎契罕,可沒有這樣的機會……”

在座的諸族長們聞言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祿巴隆。

不得不說,他們對祿巴隆手刃自己私通羯角人親弟弟嘎契罕這件事感到驚詫,而在驚詫之余,也沒有誰再指責祿巴隆當時辱罵其他族長私通羯角人的行為,并且,對于趙弘潤重用祿巴隆也給予了理解與支持。

可能是想到了祿巴隆的親弟弟嘎契罕的結局,薩因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隨后,他問道:“若是比塔圖看破了我的意圖,那……”

“……”祿巴隆聞言皺了皺眉,略一猶豫后轉頭望向趙弘潤,征求后者的意見。

見此,趙弘潤用羱族語說道:“若是事跡敗露,你家人自有祿巴隆族長為你安頓照理。”

想想也是,若是事跡敗露的話,薩因根本不可能活著從羯角軍走出來,勢必會被比塔圖所殺,趙弘潤自然不會牽連其家人。

聽聞此言,祿巴隆眼中亦閃過一絲欣然之色,隨即沉聲對薩因說道:“你聽到了?”

“嗯。”薩因點了點頭,神色復雜地望了一眼趙弘潤。

半響后,他遲疑地問祿巴隆道:“族長,若是我成功將比塔圖與他部落的戰士誘騙至雒城,能否讓我回部落?”

“莫要得寸進尺!”祿巴隆大聲喝道:“你應該知道,綸氏不會容納一個叛徒為族人!”

薩因張了張嘴,堅定地說道:“就算是奴隸,我也希望回到部落!”

祿巴隆愣了愣,張了半天嘴,最終惆悵地說道:“等你有命活著回來……再說吧。”

可能是察覺到祿巴隆有心軟松口的跡象,薩因滿臉劫后余生般的欣喜。

而在此之后,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以及胥氏部落的族長胥丹,亦親自詢問那名本部落的頭領,那兩名頭領,紛紛表示愿意贖罪,并且,提出了向薩因那樣的懇求:若是能活著回來,哪怕是以奴隸的身份,也希望能留在部落內,不想被驅出部落、驅出三川。

事后,在祿巴隆、孟良、胥丹等人的陪同下,趙弘潤親自向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講述了如何騙取比塔圖信任的事。

在反復叮囑三人牢記于心后,趙弘潤又叫人取來酒肉,讓三人飽食了一頓,這才讓他們三人摸黑離開了雒城,前往羯角軍的駐扎營地。

大約亥時左右,薩因三人在郊野碰到了巡邏的羯角騎兵,被后者帶到了比塔圖的氈帳。

對于這三人的到來,比塔圖十分吃驚。

雖然說他早就知道雒城的羱、羝部落中,有親善他羯角的人,要不然,當初有一支綸氏部落的騎兵,也不會將雒城那些日子的事悄悄透露給他。

可讓比塔圖感覺懷疑的是,他如今的處境相當險峻,早已沒有半月前來時的威風,為何這幾名羝族人,卻還是偷偷潛出雒城與他私會呢?

而在面露狐疑之色的比塔圖面前,薩因等三人卻侃侃說出了他們的計劃。

“比塔圖族長,我們已經查清楚,魏軍并非是可以操縱天火,那是一種被魏人稱為猛火油的油,如今,魏人將這些猛火油堆積在城內,派了重兵把守。只要我們潛入進去,將其點燃,雒城內的魏人必定大亂,到時候,我們趁機打開西城門,放入羯角部落的騎兵,魏人必死無疑!”

望著侃侃而談的三人,比塔圖默然不語。

平心而論,他并不是很相信這三人的話,可問題在于,他對于他目前所身處的糟糕處境束手無策,羯角部落幾近要四分五裂,難道,真的要唾手放棄這次機會?

萬一對方是真心呢?

豈不是能借這場仗徹底扳回劣勢?

想到這里,比塔圖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他恐怕想不到,趙弘潤正是清楚人在處于劣勢時的賭徒心理,才會在比塔圖處境險峻的情況下使出詐計,為的是徹底將其打落懸崖,叫他難以翻身!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9 00:38
第444章:詐誘

『裏應外合、大破魏軍』,不可否認,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的建議讓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砰然行動。

    可心動歸心動,並不代表比塔圖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相信了三人的話。

    是故,他在沉思了片刻後,沉聲問道:“三位頭領的來意,本族長已經了解。……但本族長還是想不通,眼下明明是魏人更占上風,為何你們卻會來與本族長私會?”

    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對視一眼,隨後,薩因站出來行禮說道:“大族長這話說的,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豈肯臣服於魏人?……但是,魏人有連弩、有投石車,有猛火油,這三者的威力,大族長你前些日子也見到過了,若我雒城當時不肯投降臣服,我鞏、雒兩地的部落,恐怕早已被魏人屠殺殆盡了。”

    比塔圖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故作驚訝地問道:“什麼?你們是假意臣服於魏人?”

    聽聞此言,孟氏部落的頭領阿魯冷哼一聲,自嘲道:“要不然呢?魏人殘暴,將我氐族的睺氏一支屠殺殆盡,我氐族豈肯真心臣服於魏人?”

    “……”比塔圖摸著胡須沉思不語。

    羝族睺氏部落被魏國的碭山軍所滅,此事已經是遍傳三川之地的事了,甚至於,當初比塔圖還利用這件事,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去拉攏雒、鞏之地的中小部落。

    隻可惜,雒鞏之地的中小部落在魏軍強大的攻勢前幾無戰力可言,打了幾仗便草草降服於魏人,讓比塔圖希望他們拖住魏軍腳步的意圖成了空話。

    半響後,比塔圖問道:“你們密謀與本族長私下聯合,何人為領頭羊?”

    薩因聞言說道:“是我們族長的親弟弟嘎契罕,正是他在上次將雒城的變故透露給大族長你的。”

    『綸氏部落的嘎契罕……』

    比塔圖心中釋然,因為他以往曾數次見過嘎契罕,並且,嘎契罕十分向往強大的羯角部落,一直希望他們綸氏部落有朝一日也能像羯角部落那樣強大。

    因此,對於嘎契罕親善他羯角部落,比塔圖並不是不能理解。

    “那麼,你的族長祿巴隆呢?他是什麼意思?”比塔圖又問道。

    “這個……”薩因顯得有些猶豫。

    見此,比塔圖心中起疑,故意問道:“怎麼?是不方便透露的事麼?”

    “倒也不是不方便透露……”薩因猶豫了半響,這才皺眉說道:“隻是,我們族長最近的樣子有點古怪,因此嘎契罕不敢將這件事告訴他……”

    “有些古怪?什麼意思?”比塔圖聞言心下有些好奇。

    隻見薩因臉上閃過一絲為難,隨後神色怪異地說道:“大族長應該知道,魏軍在攻打雒城時,曾無意間用猛火油焚毀了我綸氏部落在城內的部落營地吧?”

    其實這件事比塔圖是不知情的,但他卻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說道:“唔。……然後呢?”

    “然後……我綸氏部落失去了所有的東西,走投無路之下,族長他去求見了那個魏國的肅王。也不知他們之間說了什麼,反正自那以後,族長他就變得有些奇怪,隻要是那個魏國肅王的命令,無不爭著搶著去做,而那個魏國的肅王,也對我們族長越來越信任了……”

    『……』

    比塔圖聞言皺了皺眉,有些鄙夷地說道:“祿巴隆,難不成已變成了魏人的走狗麼?”

    聽聞此言,薩因有些色變地說道:“大族長何出此言?族長他也是為了部落,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比塔圖冷笑兩聲,隨即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那個魏國的姬潤,可有找過你們族長?”

    薩因愣了愣,好似回憶了片刻,這才說道:“有,族長經常被那個肅王請去喝酒,每次喝地醉醺醺回來,還帶回一些魏人的飾物……有時,他還會醉醺醺地告訴我們,說什麼我綸氏部落今日會飛黃騰達什麼的……”

    比塔圖一聽心中便已有了定論,冷笑道:“蠢材!你們族長分明是被魏人給收買了!”說罷,他冷哼一聲,輕蔑地嘲諷道:“飛黃騰達,嘿!給魏人當狗,的確也能飛黃騰達!”

    “……”薩因頓時色變,麵色一陣青白。

    瞧見薩因這模樣,比塔圖搖搖頭,一臉遺憾地說道:“祿巴隆,當初也是本族長所敬重的勇士,沒想到,居然會墮落到這種地步……”說罷,他轉頭望向薩因,問道:“還有誰,與你們族長祿巴隆一樣,頻繁被姬潤請去喝酒的?”

    “請喝酒的話,所有族長都被那個魏國的肅王請去過,不過若論次數,就數我們族長與白羊部落的哈勒戈赫最為頻繁。”

    “哈勒戈赫?”比塔圖聞言冷哼一聲,毫不意外地撇嘴冷笑道:“那老家夥……當初在合狩時就出麵支持魏人,不奇怪。恐怕,他恥於自己是高原天神的子民,而恨不得是一名魏人吧?”

    看得出來,比塔圖對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當初在合狩時,違背他的意願而率先出麵支持魏人,至今仍懷恨在心。

    罵了幾句,比塔圖總算是宣泄了心中的怒火,轉頭對薩因說道:“回去告訴嘎契罕,若是他真心助本族長打敗了魏人,我比塔圖便支持他當綸氏部落的族長,並且,從今以後,我羯角部落與綸氏部落結盟。”

    聽聞此言,薩因連忙擺擺手說道:“大族長誤會了,嘎契罕並不是想當部落的族長,隻是不希望被魏人奴役……”

    很遺憾的,他的說辭,被比塔圖當成了客套話,揮揮手打斷道:“無論怎樣都好,總之,祿巴隆自甘墮落去當魏人的狗,這種人也能繼續擔任一個部落的族長?”

    薩因怏怏地合上了嘴,隨即問道:“那……裏應外合的事,大族長覺得如何?”

    “什麼時候?”比塔圖摸著胡須沉思道。

    薩因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最好盡快……”

    比塔圖皺皺眉,一瞧薩因等三人,卻見他們表情有異,遂立即問道:“發生了什麼變故麼?”

    隻見薩因臉上露出幾許羞愧,訕訕說道:“我們三人在潛出雒城的時候,被兩名巡邏的魏軍給發現了,我們怕走漏風聲,就把那兩人給殺了……魏軍有點卯的軍紀,每日清晨,那些大小兵將會清點人數,萬一發現那兩名士卒失蹤……”

    『這幾個蠢貨!』

    比塔圖忍著氣瞪著薩因等三人,心說這三個蠢貨未免也太不小心了,這麼大的事都會出岔子?!

    不過看在對方尚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比塔圖並未開口怒罵,而是在沉思了半響後,點頭說道:“那就今夜!”

    “今夜?那是最好……”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聞言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慢著!”

    比塔圖與薩因、阿魯、舒爾哈幾人下意識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開口的居然是一直在旁默默注視著後者三人的羯族年輕勇士博西勒。

    “博西勒?”

    比塔圖疑惑地望向了博西勒。

    隻見博西勒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薩因三人,沉聲說道:“大族長,這件事可能有詐。”

    薩因等人聞言麵色微變,在博西勒的眼神逼視下不禁有些心虛,卻隻能硬著頭皮裝出氣憤的樣子。

    “你是何人?居然敢擅自插嘴?”

    比塔圖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三位頭領別動怒,他是我的養子。”說罷,他轉頭望向博西勒,問道:“博西勒,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大族長且稍等,容我問問他們。”

    “……”比塔圖微微一愣,待眼珠微轉後,卻不說話。

    見此,博西勒走近幾步,目視著薩因三人,問道:“三位頭領,你們是怎麼潛出雒城的?”

    薩因看了一眼比塔圖,見後者無動於衷,遂表情怏怏地解釋道:“我綸氏部落負責協助魏軍守雒城的北城牆,隻要別被城牆上的魏軍發現,偷偷潛出來還不簡單?”

    博西勒默然不語,畢竟在最近三日的攻城戰中,雒城北城牆的確是飄著羝族綸氏部落的戰旗的。

    “何時離城的?”

    “沒注意時辰,大概……一個時辰前吧。”

    “一個時辰?”

    薩因臉上露出幾分鄙夷,沒好氣地說道:“我們是偷偷溜出城來的,自然要小心謹慎了。……為了不引起城牆上的魏軍的主意,我們三人還都是用自己的腿走過來的。”

    “……”

    在此之後,博西勒又追問了數個問題,但始終沒有聽出什麼破綻,皺了皺眉。

    見此,比塔圖心中的疑慮被打消了,打了個哈哈對薩因等人說道:“博西勒他啊,為人就是謹慎些,哈哈,好了,這件事……”

    可剛說到這,博西勒卻再次打斷道:“大族長且深思,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對勁。”說罷,他抬手指向薩因三人,皺眉說道:“這三人來得太巧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們羯角束手無策的時候來,就仿佛是……看準了我們別無選擇似的。”

    聽聞此言,薩因、阿魯、舒爾哈這回真的是心虛了。

    畢竟博西勒猜得沒錯,主導這件事的魏國肅王趙弘潤,的確是捏準了羯角部落此刻已束手無策,這才派三人前來詐誘。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9 00:41
第445章:詐誘(二)

“在中原有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我羯角勢衰,可這三人卻仍然主動湊上來,欲與我羯角部落裏應外合對付魏人,大族長,你就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麼?”

    “……”

    聽聞博西勒的話,比塔圖沉默不語。

    的確,這天底下,終歸是『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莫說勢利,事實上若是某件事無利可圖,有幾人會去做?趨利,是人的天性。

    可正如博西勒所言,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不在他們羯角初抵雒城,軍勢鼎盛時暗下派人與他們聯絡,偏偏選擇在他們羯角如今勢微時前來私會,要說比塔圖心中不懷疑,這固然是假的。

    而此時,博西勒又說了一句讓比塔圖深以為然的話。

    “若是他們當真有心與我羯角攜手,裏應外合對付魏軍,他們早該想辦法與我們聯絡。”

    聽聞此言,比塔圖轉頭望向薩因三人,皺眉問道:“此事,本族長亦有些不解,為何嘎契罕不早早與我羯角聯絡?”

    “因為那幾日魏軍防範甚嚴。”薩因低頭行了行禮,解釋道:“大族長可曾記得,嘎契罕在向大族長送遞消息後,大族長便下令你部落的戰士攻擊我綸氏以及孟氏的戰士們,當時那個魏國的肅王就開始懷疑,我們之中必定有人與大族長你送遞了消息。……因此,魏軍雖然表麵上與我們和和睦睦,但是私底下,他們也防著我們。大族長恐怕不知,在大族長猛攻雒城的頭一天,即便當時的戰況對魏人相當不利,但那個魏國的肅王,仍然留下了五千人,並未投入戰場……因為他並不是萬分信任我們。”

    比塔圖緩緩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薩因的解釋。隨後,他又問道:“那麼今日呢?”

    聽聞此言,薩因臉上閃過一絲訕訕,小心翼翼地說道:“說句可能會讓大族長不高興的話。眼下,雒城內魏人,他們對羯角已不再像前一陣子那樣重視了,巡防也比前一陣子薄弱了許多,我們這才得到機會,偷偷潛出城來。”

    『……可惡!』

    比塔圖聽了這話,麵色一陣鐵青。

    他當然聽得懂薩因這話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魏軍在三次打敗了他們羯角後,早已不再將他們放在眼裏。

    望著比塔圖連番變幻的眼神,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心中亦仿佛在打鼓。

    說實話,他們願意肩負起『詐誘』羯角軍的任務,他們的妻兒已不必受到他們的牽連,仍可繼續留在部落裏,居住在三川之地,而不必遭到被驅逐的苦楚。

    可問題是,僅僅如此的話,並不能讓他們將功贖罪。

    頂多就是免去了『觝刑』,從此背井離鄉,四方漂泊,最終老死在異地。

    除非他們立下大功。

    隻有立下大功,他們才能舔著臉以『貶為奴隸』的方式,繼續留在部落裏。

    說是奴隸,但事實上,這與族人又有什麼區別?頂多就是原來頭領的職務被取消而已,仍可生活在部落裏,仍可每日瞧見自己的妻兒。

    若是日後再做出些貢獻,恢複如初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但前提是,他們得說服比塔圖帶領著那些羯角騎兵踏入雒城,踏足魏軍與羱羝戰士給他們預備的陷阱。

    可讓薩因三人暗恨不已的是,本來他們已經說動比塔圖,沒想到比塔圖的養子博西勒卻對他們產生了質疑,從而使得他們至今未能說服比塔圖。

    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對視一眼,他們感覺,事到如今,唯有動用那位魏國肅王親自口述教給他們的『大殺器』了。

    想到這裏,薩因故意表情怏怏地說道:“說了半天,沒想到大族長還是不相信我們的話,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我們就此告別,返回雒城。”

    說罷,他與阿魯、舒爾哈三人故作氣憤地向比塔圖行了行禮,準備就此離開。

    見此,博西勒當即喝道:“站住!”

    薩因三人回過頭來,神色氣憤地說道:“還有什麼事?”

    隻見博西勒打量了三人幾眼,冷冷說道:“實話說出你們三人此行的企圖……魏人究竟叫你們做什麼?”

    “可笑!”薩因三人辯解道:“我們豈是為了魏人而來?”

    見此,博西勒當即喚來氈帳外的部落戰士,將薩因三人用繩索綁了起來。

    隨後,他轉頭對比塔圖說道:“大族長,嚴刑逼供,定能逼他們說出實情。”

    比塔圖眼神微微一動。

    而就在這時,忽聽阿魯氣憤地罵道:“想不到羯角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居然說什麼我們是為魏人做事,難道魏人如今還需要借助這種伎倆來打敗羯角麼?!”

    『……』

    聽了這話,比塔圖為之一愣,隨即眼中閃過濃濃的怒意。隻不過這怒意中,卻夾雜著幾分悲傷。

    是的,羯角敗局已定,魏人根本不需要借助詐誘這種手段來打敗羯角。

    “放了他們吧。”比塔圖黯然地揮了揮手。

    “大族長……”博西勒還想再勸,但最終,隻好命人將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放了。

    鬆了繩索後,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顯得很氣憤,尤其是薩因,更是指著博西勒冷冷地說道:“乳臭未幹的小子,你以為你們羯角還是像當初那樣鼎盛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魏軍的碭山軍偷襲了你們後方的諸部落營地,烏角、烏蹄,好些個部落被魏人屠殺殆盡,下一個就是你們羯角!……還有,你們羯角人眼下還有充足的食物麼?養得活數萬的部落戰士與十幾萬的奴隸?你們快要完了!”

    他這番話,盡管是衝著博西勒說的,卻讓比塔圖麵色鐵青。

    因為這的確是羯角目前的惡劣近況。

    終於,比塔圖忍不住了,陰沉著臉,沉聲說道:“薩因頭領,你是為與本族長攜手而來,還是為羞辱羯角而來?”

    見比塔圖發怒,薩因心中直打鼓,但是為了達成目的,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按照趙弘潤所教授的話,繼續刺激比塔圖。

    “比塔圖大族長,嘎契罕還有我們這些不甘心臣服於魏人的人,的確是希望能與羯角攜手打敗魏軍,但是有一點希望大族長弄清楚,我們,並非一定要與羯角攜手。……我們的族長已經取得了魏國那肅王的信任,就像大族長所說的,要是我們放下自尊給魏人當狗,我們還是可以活下去,繼續生活在三川這片土地上,而羯角部落……哼哼,再過些日子,還有沒有羯角部落,恐怕還未知啊!”

    聽聞此言,比塔圖氣得麵色鐵青,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了麵前的矮幾,雙目死死瞪著薩因,仿佛眼眸中能噴出火來。

    見此,薩因嚇得麵色慘白,畏畏縮縮地說道:“我……我說的是實情……”

    『實情……』

    怒視著薩因,比塔圖心中泛起一陣悲意。

    是的,薩因說的的確是實情,眼下,是他們羯角已經沒有了退路,而不是雒城那些臣服於魏人的部落族長們。

    “說出你們的條件。”比塔圖陰沉著臉說道。

    言下之意,他已經同意了夜襲雒城的計劃。

    見此,薩因三人對視一眼,行禮說道:“戰後,那些果真依附於魏人的部落,由我們來接收,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羊群。”

    “可以。”比塔圖緩緩點了點頭。

    幾人又說了一陣,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帶著由衷的喜悅離開了。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博西勒再次忍不住勸道:“大族長,夜襲雒城,此事太過於冒險了……”

    “可卻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比塔圖長歎道。

    博西勒皺了皺眉,繼續勸道:“隻是短暫的失利而已,我們仍有數萬英勇的戰士,仍有十幾萬的奴隸,哪怕部落營地被魏人襲擊,那些失去的東西,我們仍然可以從北地的胡人那裏搶掠回來,無論是女人還是羊群。”

    “不,魏人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的。”比塔圖搖搖頭說道。

    博西勒皺皺眉,又勸道:“不如就與魏人和解吧,羷部落的頭領鄂爾德默不是說,願意為我們牽頭,與魏人和解麼?”

    “哼。”比塔圖輕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搖搖頭說道:“魏人可以與三川之地上任何一個部落和解,但唯獨不會與我羯角和解。”

    “為何?”博西勒不解地問道。

    『為何……』

    比塔圖眼中泛起幾絲茫然之色,腦海中浮現出當時在合狩時,所見到的那個矮個子的魏國王族。

    『……不知貴部落坐落在何處?』

    『你問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去拜訪羯角部落咯。……若是此次的會談不順利的話,本王會率領我大魏最精銳的士卒,找到你們羯角部落的居地,將你們羯角部落的人殺個精光。』

    『哈哈哈……』

    『哈哈哈……』

    當時的比塔圖,哈哈大笑。

    而當時那位魏國年輕的王族,亦是哈哈大笑。

    究竟是誰在笑對方不自量力?

    直到如今,比塔圖終於想明白了。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若此戰敗了,羯角將不複存在。……我決定了,今晚偷襲雒城!”

    “大族長!”博西勒似乎還想再勸,卻被比塔圖被阻止了。

    “那三人說得沒錯,如今我羯角勢衰,已不如當初的強盛,哪怕魏人什麼都不做,我們也注定戰敗。……在必勝的情況下,魏人沒有必要再耍什麼詭計。”

    比塔圖說得很自信。

    但他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趙弘潤的野心。

    趙弘潤想要的,並非是戰勝羯角,而是徹底踏平羯角部落,使其成為過去,完成當初在合狩時『踏平羯角、殺盡羯角人』的承諾。

    此時此刻,別說羷部落的頭領鄂爾德默,就算是烏須王庭親自出麵幹涉也沒有用。

    因為他要用羯角部落的覆滅,來震懾三川之地!

    犯魏國者,必誅之!
MOLK 發表於 2016-6-30 10:01
第446章 誰偷襲了誰

八月二十六日夜里,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率領兩萬羯角騎兵,悄然來到了雒城西城門外大概兩三里處的位置。

只見夜空中,一輪殘月出朦朦朧朧的微弱月色,也不見有繁星點點。

這是一個偷襲與被偷襲的好天色。

……高原天神護佑。

騎在馬上,比塔圖默默地祈禱著,畢竟這場仗的生勝負,對于他羯角部落至關重要。

打敗商水軍那支魏軍尚在其次,只有擒住那個叫做姬潤的魏國小子,他羯角部落才有資格與魏國平起平坐地談判,才能繼續存在于世。

遠遠觀望雒城的西城墻,比塔圖看到雒城西城墻上遍布火把,借助火的光亮,他明顯可以看到西城墻上人影憧憧,幾乎每段城墻皆有二三十名士卒正在巡防。

這算哪門子的防守薄弱?

比塔圖心中暗罵。

不過他也明白,就算城內的魏軍如今再是視他羯角為無物,必要的防守多半是不會放松的,就看城內那些以嘎契罕為的親善羯角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唔,很遺憾比塔圖并不清楚,羝族綸氏部落族長祿巴隆的弟弟嘎契罕,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這時,比塔圖的樣子博西勒來到了前者身側,壓低聲音說道:“大族長,果真不派戰士們去巡視四周么?我擔心會有魏軍的埋伏。”

比塔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此地是嘎契罕等羝族人的巡防范圍,他們會給予我們方便,但若去了別的地方,保不定會碰到那些甘愿給魏人當狗的羱族人或羝族人。”

因為薩因告訴過他,盡管綸氏、孟氏、胥氏這些羝族部落的巡邏哨兵人數遠不如羯角的騎兵,但他們依舊在夜里負責著對城外四郊的警戒,若是碰到那些親善羯角的羝族戰士倒是還好說,可若是碰到甘心臣服于魏人的羝族戰士,那么這次的偷襲也就泡湯了。

“……”博西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平心而論,他至今仍不相信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的話,覺得這件事或有可能是魏人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

但因為找不出什么破綻,因此他心中也有些迷茫,只是暗自囑咐自己,萬事小心謹慎,尤其是保護好的義父比塔圖。

估摸到了亥時前后,比塔圖有些緊張地攥緊了韁繩。

因為按照他與薩因制定的計劃,亥時前后,便正是他們里應外合對付魏軍的時刻。

可遲遲未瞧見城內的訊號,比塔圖心急如焚。

“什么時辰了?”比塔圖面色焦慮地低聲詢問博西勒。

“應該已過亥時。”博西勒低聲回答道。

聽聞此言,比塔圖心中更加焦慮,皺眉低聲說道:“已過約定的時辰,嘎契罕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博西勒沉默不語,望向雒城的目光中充滿了迷惑。

若果真是魏人的陷阱,一到時辰,魏人就應該行動才對……可眼下已過亥時,雒城卻無絲毫動靜,莫非……莫非這事并非是魏人的詐計?

博西勒越想越迷糊。

他們并不清楚,就在他們于暗處窺視雒城西城墻時,遠在雒城西城墻的城門樓上,趙弘潤命人熄滅了附近的火把,也與一大幫人在暗中窺視著城外夜幕下的那片漆黑。

盡管無法用眼睛瞧見,但趙弘潤隱隱可以感覺到,在遠處漆黑的夜幕下,那些羯角騎兵們摩拳擦掌,恐怕是早已心急如焚了。

“肅王殿下,已過亥時了。”綸氏部落族長祿巴隆在旁提醒道,他以為是趙弘潤記錯了約定的時間。

“本王知道的。”趙弘潤微笑著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再晾他們片刻,人在心急時,往往難免會忽略潛在的兇險……”

祿巴隆與附近其余族長們聞言一愣,均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趙弘潤。

因為據回來稟告的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所言,他們按照趙弘潤所教授的對話去說服比塔圖,果然是打消了比塔圖的懷疑,尤其是那句我們尚可給魏人當狗而生,然此戰之后,羯角怕是不復存在,簡直是奇句,使得比塔圖對薩因他們深信不疑。

人,居然能將另外一人的心思揣摩地如此透徹?

如此,大概又過半柱香左右,就聽趙弘潤低聲說道:“差不多了……”

聽聞此言,城門樓上諸族長們精神一振。

當即,得到命令的商水軍士卒,自行點燃了城內一堆早已準備好的柴薪,隨后迅朝東城門撤離。

在城門樓上,趙弘潤向商水軍的伍忌交代了幾句,亦領著諸族長們,沿著城墻向城東的城門樓轉移,只留下一小部分知情的商水軍士卒,依舊值守在城墻上。

而在雒城西郊,比塔圖等得心急如焚,真恨不得此刻就沖到城內,質問嘎契罕等人究竟生了什么變故。

可能是臨時有了什么變故,使得嘎契罕他們誤了時辰……

他只能這樣勸說自己。

而就在這時,雒城城內火光大作,隱約還傳來了西城門附近商水軍士卒的驚呼聲。

“喂,你看城內……”

“怎么回事?”

“城內為何無故起火?”

“快吹警笛……”

那些商水軍的對話,依稀傳到比塔圖這邊,讓聽得懂魏國語的比塔圖急地肝痛不已。

他連連在心中大罵:嘎契罕,你倒是快派人將城門打開啊!

也難怪比塔圖如此焦急,畢竟,嘎契罕在城內放火,這的確是一招妙招,但若是延誤了開城門的時間,致使在城墻上守衛的商水軍現情況不對吹響了警笛,那么這聲其實是用來喚醒城內士卒起身滅火的警訊,或許也會讓他們羯角騎兵無功而返。

快!快!快!

比塔圖牢牢攥緊韁繩,在心中不住地念叨著。

而就在這時,雒城西城門傳來了一陣異常的動靜。

“唔?你們是……你們做什么?”

“你……有人作亂了,鳴警!鳴警!”

“守住城門!”

西城門附近,人聲嘈雜,這讓比塔圖心中更加焦急了。

好在這次耽擱的時辰并不久,一會兒工夫,西城門便吱嘎吱嘎地打開了。

見此,比塔圖精神一震,振臂呼道:“羯角的兒郎們,殺進去!”

“喔喔——”

兩萬羯角騎兵,竭力策馬沖向西城門,比塔圖作勢也欲上前,卻被他養子博西勒眼疾手快拉住了韁繩。

“你……你做什么?”比塔圖震驚地望著博西勒。

只見博西勒眼神冷峻地望著雒城的西城門,沉聲說道:“大族長不必親往涉險,族內的戰士們,會替大族長擒住那個姬潤的。”

比塔圖想了想,覺得這話倒也對,于是便與博西勒佇馬在高坡上,靜靜地關注著這場偷襲戰。

而此時,在那兩萬羯角騎兵中,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與烏蹄部落的族長里爾哈契,已帶著族內的戰士殺入了西城門。

只見二人策馬沖入西城門后,果真見城門內倒著二十余名商水軍士卒,并且,還有數十名身穿皮襖的羱族或羝族人。

“魏軍的帥帳在何處?”烏角部落族長戈爾干紅著眼睛質問道。

只見有一名羝族人指向城內深處,用羱族語道:“在中軍,往這個方向去就能到。”

聽聞此言,烏角部落族長戈爾干二話不說,朝著前方沖去。

而在他身后,兩萬名羯角騎兵緊跟其后,在進入城內后便四下散開。

尤其是烏角部落與烏蹄部落的戰士們,對于他們而言,這場戰斗可謂是他們向魏人復仇的戰事,報復魏人襲擊了他們的部落營地。

足足有一炷香工夫,這兩萬羯角騎兵這才6續沖入城內,消失在夜幕下。

而就在這時,奇異的事生了,只見一名羝族人踢了踢腳邊一具商水軍士卒的尸體,那具“尸體”,居然坐起來了,并且,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在羝族戰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羱族語)羯角人上當了,我們也撤吧。”

“唔。”

只見這些扮作尸體的商水軍士卒中,有一名百人將,揮揮手對四周的士卒與羝族戰士說道:“將那桶猛火油搬過來。”

兩名商水軍士卒,從城墻邊的陰暗角落搬來一桶沉重的木桶。

那名百人將用利劍在木桶上戳了一個口子,揮手喝道:“撤!”

頓時,木桶里流出了黑色粘稠的液體。

話音剛落,城門這邊的商水軍士卒,皆離了城,繞著城墻向北、或向南撤離,而城墻上的商水軍士卒,亦一邊假意地大聲呼喊,一邊沿著城墻向南城墻或北城墻撤離。

只見這些士卒中,有幾人身上背著一根長繩,不難猜測是作為逃生的工具使用。

而那名商水軍的百人將,則在臨離開前,用手中的火把,丟向了那一灘黑色粘稠的猛火油。

霎時間,西城門的城門洞火光迸現,那因為石油燃燒而導致的高溫火海,頓時就吞蝕了整個城門洞,用火焰將城門洞給堵死了。

而與此同時,那些對此毫不知情的羯角騎兵們,仍在策馬奮力朝著城內深處沖著。

可沖著沖著,他們也逐漸感覺到四周的情況有點不對勁了。

要知道,方才他們沖入城內的時候,城墻上便高鳴警笛,可直到眼下,他們沿路沖進城內,居然沒有碰到什么敵人。

“(羱族語)魏軍……全睡死了么?”

“(羱族語)不,恐怕是……”

烏蹄部落族長里爾哈契環視了一眼四周,臉上露出幾絲驚色。

他眼中的雒城,十分寂靜,仿佛除了他們這些羯角人,沒有一名魏人。
MOLK 發表於 2016-6-30 10:02
第447章 誰偷襲了誰(二)

“(羱族語)不太對勁……”

“(羱族語)唔。>

烏角部落族長戈爾干與烏蹄部落族長里爾哈契,二人對視一眼,均感覺此刻這座雒城,顯得有些詭異。

因為就在他們不遠處,有一名羯角騎兵策馬沖到一頂兵帳,用長矛撩起帳幕,卻愕然現,帳內空無一人。

而附近,所有的兵帳內,都沒有魏軍士卒的蹤跡。

這讓戈爾干與里爾哈契兩位族長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要知道,此番他們是特地向魏人復仇而來的,報復魏人的碭山軍襲擊了他們的部落營地,這可謂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典范。

但是,即便如此,亦不代表他們在瞧見了這種種不對勁后,仍未意識到這是魏人的陷阱。

“轟——”

一聲巨響,好似有什么東西帶著幾許火光,炸裂在他們左前方不遠處的兵帳處。

頓時間,那里火光迸現,離得近的羯角騎兵們,居然連人帶馬被烤焦成了黑炭。

“吠吠……”

由于突然出現的火光,附近那些羯角騎兵們胯下的戰馬一陣慌亂。

“(羱族語)什么回事?”烏角部落的族長戈爾干一邊安撫著胯下受驚的戰馬,一邊驚聲質問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羯角騎兵指著天空,滿臉驚恐地喊道:“(羱族語)天、天上……”

戈爾干抬頭望向天空,隱約現天空中好似有繁星點點。

這有什么好怕的?

戈爾干心下暗自嘀咕。

可片刻工夫,他就感覺不對了,因為他眼中的繁星,似乎是越來越大,隨后,終于露出了真正的形態:一只燃燒著布條的木桶。

“(羱族語)是魏軍的猛火油!”

戈爾干驚呼一聲。

而隨即,數以百計的木桶,轟然炸裂在附近,致使周遭頓時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羱族語)撤!快撤!”

“(羱族語)我們上當了,這是魏人的陷阱!”

“(羱族語)快撤!”

附近成百上千的羯角騎兵們,被那片火海嚇得肝膽俱裂,當即奮不顧身地沿著來路返回。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那可是魏人的天火,是連暴雨都澆不滅的大火。

至于那些入城后四下散開的其余的羯角戰士們,這些人哪里還顧得上。

而此時在雒城南郊,三百架投石車正不停地拋射著桶彈,用一桶又一桶裝滿石油的桶彈肆意地轟炸著雒城。

而在那些投石車的附近,趙弘潤負背而立,默然地注視著遠方那被火海籠罩的雒城。

他有些遺憾,遺憾于雒城的城墻實在太矮了,否則,城內那兩萬羯角騎兵,怕是一個都逃不了。

而在他身后,雒水之盟的諸部落族長們眼神復雜地望著這一幕。

畢竟在前一陣子,當他們還處在雒城的那一頭時,可是嘗盡了魏軍這種攻勢的苦。而如今,他們卻站在雒城城外,看著那些羯角騎兵步他們的后塵,這讓他們有種復雜的感覺。

不得不說,此刻的雒城,恍如人間地獄一般,放眼望去,四周皆是高溫的火海。

想想也是,當初商水軍第一次攻打雒城時,僅三十架投石車,就叫雒城內的諸部落叫苦不迭,只能屈膝投降,而眼下,卻是三百架投石車全部出動,可想而知這個威力。

只聽此刻雒城內,皆是羯角騎兵們走投無路,最終葬身于火海的慘叫聲。

那些僥幸暫時并未被火海燒死的羯角騎兵,四散朝著各處城門逃離,可沒想到,東南西北四處城門,皆已被商水軍在撤離前用猛火油徹底堵死。

“(羱族語)難道我們全都要被燒死在這里么?!”

一名羯角騎兵悲憤地大聲叫道。

話音剛落,有另外一名羯角騎兵靈機一動,大聲喊道:“棄戰馬,上城墻!”

他的話,讓四周亂糟糟的羯角騎兵們心中一動。

對啊,雒城的城墻也不過兩丈高度,只要跳下去時姿勢準確,并不會致命。

想到這里,這些羯角騎兵們紛紛下了戰馬,攀上城墻,逃出城外。

只是苦了那些城內被火海所包圍的羯角騎兵們,活生生被燒死。

“肅王。”

在城外,一名綸氏部落的戰士策馬來到了趙弘潤身邊,向這位魏國的肅王稟告了他們的所見。

而當聽說城內那些羯角騎兵們有不少棄了戰馬跳離城墻而逃生時,趙弘潤苦笑一聲。

對此,他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怪雒城的城墻不高而已。

“肅王,要不我們前去阻擊。”

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在旁建議道。

不可否認,這些已與魏國結盟的中小部落,他們還是有不少騎兵的。

但是趙弘潤在想了想之后,卻搖頭否決了。

為何?

因為他手底下諸部落的騎兵的確是不少,可羯角一方的騎兵更多,要是他貪心不足的話,反而會被比塔圖抓住機會,扳回劣勢。

“拆解投石車,撤!”

趙弘潤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早在西城門被火勢所堵死的時候,比塔圖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了,而后,當望見魏軍不知在什么地方用投石車裝載猛火油企圖燒死城內的羯角騎兵時,他心中驚怒不已。

因為若不是他的養子博西勒當時及時拉住了他,并勸服他不必跟隨入城,說不準他此刻早已被城內的火海所燒死了。

“那群叛徒……那群自甘墮落情愿給魏人當狗的叛徒!”

腦海中浮現薩因、阿魯、舒爾哈三人的模樣,比塔圖氣地額角青筋直冒。

此時此刻,他哪里還會不明白。

“(羱族語)去營地搬救兵!快去搬救兵!”比塔圖一臉驚怒地喊道。

在其樣子博西勒身邊,亦有幾名羯角騎兵跟隨,聽聞此言,連忙策馬返回駐地,向那些留守營地的部落族長們求援。

不得不說,盡管這兩日因為撤兵與否的問題與比塔圖鬧得有些不開心,但聽說了比塔圖的求援,似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這些部落族長們,仍就帶著本部落的騎兵趕來援助。

這些羯角騎兵們,繞著雒城四下搜尋魏軍的蹤跡,但遺憾的是,魏軍早已撤離。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雒城再次變得寂靜下來,唯有城內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燒。

此時此刻,能逃出來的羯角騎兵們,早已拋棄了坐騎,翻越過城墻逃了出來;而那些至今都還未逃出來的羯角騎兵,恐怕也已經無命再逃出來了。

“大族長……”

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來到了比塔圖身邊,神色復雜地望著面色陰沉的比塔圖。

“可曾找到魏軍的蹤跡?”比塔圖沉聲問道。

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魏軍或許是早已料到我們會搜尋他們,待放了火后,就早早地就撤退了……”

“他們逃不了的!”只見比塔圖眼中閃過陣陣驚怒之色,冷冷說道:“叫戰士們四下搜尋!”

比塔圖想的不錯,畢竟在他看來,他麾下的羯角騎兵們皆是騎兵,而商水軍多是步兵,豈會追趕不上?

然而,灰角部落的族長古依古,卻是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可能是注意到了古依古的遲疑之色,比塔圖震怒道:“快去啊!”

古依古幾番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搖搖頭,帶著麾下的騎兵們追趕魏軍去了。

可他心中卻在嘀咕:魏軍的確是失去了雒城沒錯,可他們手中仍然攥著連弩戰車,就算能追趕地上,又能如何呢?我們英勇的部落戰士,在那魏國的連弩面前,也不過是白白送死而已。

他有心想提醒比塔圖,奈何比塔圖此刻怒火攻心,哪里聽得進去。

“(羱族語)給我四下搜尋!”

比塔圖沖著四周的羯角騎兵們厲聲喊道。

聽聞此言,那些前來支援的羯角騎兵,紛紛朝著北、東、南三個方向搜尋過去。

可讓比塔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概小半個時辰后,他手底下這些羯角騎兵們還未送回來成功找到魏軍的消息,卻傳來了另外一個噩耗:魏軍偷襲他駐軍營地,放火燒了營地。

營地被襲了?

面對著前來傳訊的一名羯角騎兵,比塔圖驚地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沒想到,那些魏軍居然沒有向東逃離,反而是迂回襲擊了他的駐軍營地,仿佛是算準了他比塔圖會從駐軍營地請調援軍,四下搜捕他們。

“魏軍呢?……還在我們營地四周么?”

“不,魏軍在襲擊了營地后,便迅撤退了……”前來傳訊的羯角騎兵在比塔圖陰沉的目光下,畏畏縮縮地回答道。

“那你們就讓魏人就這樣離去?”比塔圖一臉驚怒地吼道。

也難怪比塔圖勃然大怒,要知道就算是此時此刻,他的駐軍營地內仍然有過萬的羯角騎兵與十幾萬的羯角奴隸兵,這么多,居然抓不住那些偷襲營地的魏軍?

“不是,是……”瞧見比塔圖大雷霆,那名羯角騎兵臉上露出幾許畏懼之色,硬著頭皮解釋道:“若是沒有奴隸兵的話,我們本可以擒殺那些魏軍的……”

若是沒有奴隸兵?

比塔圖聞言一愣,狐疑地問道:“奴隸兵怎么了?”

只見那羯角騎兵舔了舔嘴唇,道:“魏軍在偷襲時,曾叫人用我們的話高聲呼喊,說若是有一名奴隸提著我族戰士的腦袋歸順魏軍,那個魏國的肅王便赦免其奴隸的身份……”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滿是驚恐地說道:“奴隸們都瘋了,他們在魏人的蠱惑下襲擊了我們的戰士……”

比塔圖聽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胸腔內更是滿滿的怒火,咬牙切齒地罵道:“居然敢……居然敢……”

說罷,他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怒聲斥道:“所有人回營地!”

命令下達,所有的羯族騎兵們6續返回營地。

而此刻在羯角人的駐軍營地內,早已不見了魏人的身影,唯有那些正在自相殘殺的羯角騎兵與胡人奴隸們。

整個駐軍營地,一片混亂。

約三四萬左右的羯角騎兵,面對十一二萬的胡人奴隸,這場莫名其妙的內斗,讓比塔圖氣地氣血上涌。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比塔圖怎么也沒想到,他這邊剛剛被魏人用陷阱敗了一仗,窩里的奴隸兵居然也反了。

那些低賤的奴隸,居然敢對抗羯角的戰士!

“(羱族語)給我殺光這些叛徒!”比塔圖震怒地吼道。

說罷,他自己也取過了武器,似乎打算親自上陣。

然而這時,博西勒卻拽住了比塔圖的坐騎韁繩。

“大族長,莫要管這些奴隸了……”望著滿臉憤怒的比塔圖,博西勒冷靜地說道:“就算大族長能夠殺光這些奴隸,又能如何呢?說不定魏人就埋伏在四周,等著我們為了殺死這些奴隸而精疲力盡……撤兵吧,這場仗,我們羯角敗了。”

比塔圖聞言大怒,手中的馬鞭下意識地朝著博西勒揮去。

只聽啪地一聲,博西勒臉上浮現一道血痕。

可即便如此,他仍死死攥著比塔圖胯下坐騎的馬韁,再次勸道:“撤兵吧,大族長。”

望著博西勒臉上的血痕,再望了一眼眼前那羯角騎兵與奴隸兵們自相殘殺的亂局,比塔圖臉上的怒色緩緩收起,默然長嘆了一口氣。

“(羱族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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