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656
MOLK 發表於 2016-6-16 22:06
第419章 蛻變

新兵與老兵最大的差距,在于他們的心態。

就像李惠一樣,一般而言新兵在初至戰場的時候,都會被戰場上那瘋狂的氣息嚇傻,繼而因為驚恐而四肢僵硬,以至于白白送命。

其根本原因,就是這類新兵無法克服心中的恐懼。

而老兵則不同,因為他們已經見識過戰場的慘烈,因此,在戰斗打響前,他們會默默地調整心態、活動四肢,這些不錯的小習慣,會幫助他們在殘酷的廝殺中存活下來。

說到底,新兵與老兵的察覺,就是在于前者能否邁出那一步,就像樂豹一樣。

樂豹與李惠一樣是新兵,但李惠是因為千人將冉滕的及時救援而僥幸存活下來,而樂豹,卻是用自己的雙手,以通過殺死敵人的方式存活下來。

至于像央武這樣,單憑一面盾牌、一把鐵劍,把守足足一丈寬距離城墻,至今已砍死了至少五六名敵軍的士卒,就足可稱之為精兵悍卒了。

這也正是在解除威脅后,千人將冉滕對央武另眼相看的原因。

“小子,你不是新兵吧?”

千人將冉滕上下打量著渾身鮮血的央武,驚訝地問道。

“啊,我是去年四月入伍的。”央武回頭見兩名同伴性命無憂,遂笑嘻嘻地說道。

去年四月?

千人將冉滕再次打量了央武幾眼。

要知道,去年四月,楚魏還未爆發戰爭,換而言之,眼前這名士卒,這經歷過楚魏戰爭的老卒,那可是十六萬人只活下來五萬余人的慘烈戰役。

平算下來,五名士卒組成的一個伍,戰后要死掉一半以上。

能活下來的人,可不是幸運兩字就足以形容的。

“還不錯。”千人將冉滕點了點頭,隨即面色一變,回手拍了央武一記后腦勺,罵道:“你他娘的找死啊!一個人就敢守一丈寬的缺口?”

不過話是這么說,他心底對央武是十分贊賞的,因為方才若不是這名士卒拼死堵住缺口,從這塊缺口涌上城墻的奴隸兵會更多。

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希望這樣勇敢的士卒日后別如此莽撞,畢竟他們商水軍新建不久,缺的就是這種日后很有可能會成長為軍中骨干的悍卒。

而此時,樂豹與李惠二人亦回到了自己值守的崗位,見千人將冉滕仍舊瞪著李惠,樂豹岔開話題問道:“千人將,似乎不見敵人攀上城墻了,敵軍是撤退了么?”

千人將冉滕甩了甩劍刃上的鮮血,將其收回劍鞘,口中淡淡說道:“那群奴隸兵被羯角人脅迫著,羯角人沒有鳴金收兵,他們怎敢退逃?”說著,他指了指城門方向,隨意地說道:“為了緩解你們這幫新兵的壓力,伍忌將軍下令打開了城門,那些奴隸兵,全涌向城門口去了。”

聽了這話,央武大驚失色,愕然說道:“伍忌將軍怎么可能會下令打開城門?這……那么多敵軍涌入城內,這還得了?”

“急什么?”冉滕瞥了一眼央武,正要解釋,卻聽樂豹低聲問道:“城內,部署了連弩么?”

“……”冉滕略有些意外地望了眼樂豹。

作為千人將,他是清楚趙弘潤交代給將軍伍忌的戰術的:預先在城外的郊地傾倒石油,在羯角人驅使奴隸兵消耗商水軍士卒體力時,瞧準機會用火矢點燃城外的石油,隔斷那數量眾多的奴隸兵,借機消滅一部分奴隸兵。

也就是那約兩、三萬之眾被火海切斷了退路的奴隸兵。

至于如何快速、省力、高效率地消滅這支奴隸兵,只要將城門打開即可。

因為一旦城門打開,那些奴隸兵自然而然會往城內涌,到時候,部署在城門內側的連弩,便能迅速將其殺死大半。

甚至于運氣好的話,或者說那些奴隸兵因為不知連弩究竟是何物,仍不知死活企圖往里闖,城內負責發射連弩的商水軍士卒,哪怕一口氣消滅這足足兩三萬的奴隸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與趙弘潤的戰術有所不同的是,作為商水軍大將的伍忌延遲了下令開啟城門的時間,故意放任那些奴隸兵攀登西城墻,與城墻上的士卒廝殺。

是的,其實方才那一幕城墻上的短兵相接,在趙弘潤的戰術中是沒有的,而是伍忌自己的考慮。

因為他要借機練兵,借此機會讓麾下的商水軍新兵切身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

至于根本原因,無非就是商水軍中有許許多多向李惠與樂豹這樣剛入伍、還未見識過戰場的新兵。

當然了,這種故意為之的練兵,時間不可持續太久,因此,只不過半柱香的工夫,伍忌便迅速命人打開了城門,緩解了城墻上商水軍士卒的壓力。

而為了起到練兵的效果,這些事,都是商水軍普通士卒們所不知的。

甚至于,城墻上那些并不牢固的木墻,亦是伍忌授意一些像冉滕這樣的千人將,命他們故意為之的其目的,就是為了訓練這些商水軍士卒在遇到突發狀況時的應變能力,并希望他們能在危機關頭,像樂豹那樣爆發出驚人的意志。

當然,似那樣并不牢固的木墻并不多,只不過是數百塊木墻中的寥寥十幾處而已。

畢竟是為了練兵嘛,否則,似加固加高木墻這種事關生死、事關勝敗的大事,有哪個商水軍士卒敢從中偷懶?

而此時,城門方向已傳來了令人不敢想象的密集慘叫,仿佛同一時間內有不計其數的奴隸兵死亡。

那種密集的死亡前的嚎叫,讓城墻上的新兵們只感覺頭皮發麻。

“開始了,連弩……”

走到了靠內側的城墻邊上,樂豹望向城門方向,其實,因為隔得很遠,他并不是瞧地很清楚,只不過能模糊地看個大概而已,看著那些奴隸兵好似螞蟻似的涌入城內,隨后在五百架連弩的強勁威力下,紛紛倒地,前赴后繼、絡繹不絕。

“什么嘛,既然有這樣的戰術,就應該早用啊,也省地負責守城墻的咱們捏一把汗。”央武亦走到了這邊,不滿地抱怨道。

聽聞此言,樂豹摸了摸脖子處的咬痕,喃喃說道:“若是早用了這項計策,就起不到練兵的效果了。”

“練兵?練什么兵?”央武不解地問道。

“當然是訓練我們咯……逼我們在危機關頭,為了求生而殺死敵人……”樂豹望了一眼自己的雙手,一想到這雙手剛剛殺死了一個像他們一樣活生生的人,他就感覺心情很是復雜。

這個小子……很有想法啊。

千人將冉滕瞥了一眼樂豹,也不隱瞞,點點頭沉聲說道:“那是伍忌將軍的良苦用心!……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想要活下來,就只有殺掉你面前的敵人,那些因為害怕、恐懼而全身僵硬,不敢殺人的懦夫,在戰場上是活不久的。”

聽了這話,央武與樂豹愣了愣,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同伴李惠,卻見他此刻滿臉慘白。

他們想安慰安慰這個伙伴,但是,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因為千人將冉滕所說的,正是戰場上的真理:要么殺死敵人使自己活下來,要么獻出生命讓敵人活下來。

可能是覺得話題的氣氛過于沉重,央武與樂豹對視了一眼,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咳,話說,咱們軍的連弩真是厲害啊……恐怕城門口的奴隸兵都死得差不多了吧?嘖嘖,咱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才殺了那么點人,城下的兄弟們,輕輕松松就殺了數倍于咱們的敵人……”

“何止是數倍,恐怕有十幾倍。”樂豹搭腔道。

但遺憾的是,他們岔開話題的良苦用心,并沒能使李惠的臉龐恢復血色。

事實上不止李惠,城墻那些只顧因為恐懼而手腳冰涼,從始至終沒起到什么作用的新兵們,此刻的表情就如同李惠一樣,慘白灰敗。

并不意外,這是大部分新兵在初上戰場時都會遇到的心理上的障礙,唯有當這些人做出覺悟,才能算是一名真正的士卒,并且,才能有機會在殘酷的戰場上生存下來。

而這種事,只有靠自己做出覺悟,外人是很難幫上什么忙的。

至于什么在戰場對同伴說沒關系、我能保護你,這其實并不是在幫助對方,而是在害對方,保護?一名士卒,能保護另外一名士卒多久?

很多情況下,最常見的就是幾場仗打下來,兩人一起死而已。

那種不敢殺敵的士卒,在戰場只是累贅,而且會害死其他人,這早已是老卒們心知肚明的事。

因此,央武與樂豹沒有去勸李惠,等著后者自己做出覺悟。

“唔?城內的兄弟們去拖尸了?看來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

“嘖,那群奴隸兵也太蠢了吧?那可是連弩誒,是射出的弩矢射穿數個人根本不成問題的連弩誒!他們就不曉得,他們是沖不過去的么?”

“因為不知,所以他們全死了。”樂豹淡淡地說道:“死得毫無價值……那些羯角人用來消耗我軍體力的,純粹來送死的家伙們……”

“啊。”央武喃喃應道。

而與此同時,在西城門的城樓上,將軍伍忌面無表情地望著城外西郊那被阻隔在火海外的羯角奴隸兵,隨后,將目光投向更遠處的羯角軍的本陣,望向那飄揚著羯角戰旗的地方。

并不打算就此罷兵呢,羯角。……明明失去了兩三萬奴隸兵,卻無動于衷。并且,好似并沒有因為此事而很吃驚的樣子……奇怪,難道羯角人早已得知了我軍的連弩與猛火油?

望著城外那意外安靜的羯角的騎兵們,伍忌皺了皺眉。
MOLK 發表於 2016-6-16 22:10
第420章 試探

連弩,其實并不適合用來守城。

當然,這里指的并不是那種可以被一名士卒舉在身前的連弩(比如諸葛連弩),而是指冶造局所研發的連弩。

其根本區別,就在于魏國新式連弩它的穿透性,那是足以射暴一般盾牌,可以輕易洞穿人體的強大勁道。

將這種連弩用于平地,他會展現出讓世人恐懼的殺戮能力,比如在鴉嶺峽、雒城的兩次亮相,這些冰冷的金屬疙瘩,它們的殺敵數完全凌駕于商水軍的士卒親自提著武器上陣。

尤其是配合那種粗如手指的粗大弩矢,以至于一枚弩矢飛射出去,往往可以連續洞穿好幾個直線上的敵人的身體,殺戮指數毫不遜色投石車與石油桶彈的搭配。

可遺憾的是,這種平地上的殺戮機器,一旦被放置在高處,比如像城墻,不能說它們便失去了威力,但不可否認,效果會急劇下降。

很簡單,因為角度的關系,被放置在城墻上的連弩,往往沒等充分利用它們強大的穿透力,就已經直直鉆到地底去了,完全無法展現出它們應有的殺戮能力。

沒辦法,這就是這種穿透力極強的連弩所存在的弊端:它們只有在平地上時,才能展現出它們令世人感到恐懼的殺戮能力。

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趙弘潤的策劃戰術時,并未將那五百架連弩部署在城墻上,而是部署在西城門的內側,用打開西城門的方式引誘那些被截斷歸路的奴隸兵奮不顧身地沖入城門洞。

相比較極寬的西城墻,城門洞才多大?滿打滿算也不過五六丈而已。

在這如此狹窄的通道內,正是魏國新式連弩能展現出它們最可怕一面的最佳地形。

那些負責連弩的商水軍士卒甚至根本不必瞄準,只要將連弩的方向大致對準城門洞,便可以輕松收割對面那些自己送上門來的奴隸兵的生命。

當然,他們并沒有那么做,負責指揮這邊的商水軍兩千人將易郟,“好心”地等那些奴隸兵跑出了城門洞后,這才下令麾下的士卒用連弩發動攻勢。

若要用什么詞來形容當時那幾乎是單方面屠殺的情景,恐怕摧枯拉朽會是一個不錯的形容詞。

因為在城下的商水軍士卒,他們瞧得清清楚楚,在五百架連弩的高速攻擊下,那數以萬計的奴隸兵,簡直就像是田里被颶風刮倒的稻谷,一片片地倒地。

更滲人的是,沖在前方的奴隸兵們倒地,后續的奴隸兵便又沖過來,以至于眾商水軍士卒們,反復看到敵軍沖過來、倒地、沖上來、倒地,胃里翻騰不已。

尤其是那些事后負責去拖尸的那些商水軍士卒,剛等走到城門洞,就已經在扶著城墻大吐特吐了,哪怕是那些看上去比較鎮定的老兵,臉上也明顯露出了惡心的神色。

“喂,新卒,你沒事吧?”

“沒事,不用管我,我就是……嘔……”

瞧著那些手扶城墻大吐特吐的新兵們,一些老兵搖了搖頭,強忍著心中的翻騰,從遍地血肉中小心地尋找落腳點,準備將這些一具具的尸體拖到城內空曠處掩埋,免得滋生疫病。

真慘啊……

一名老兵來到一具沉浸在血水中的尸體前,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他眼中,這具尸體的主人實在是倒霉,腦殼被擊碎,紅白之物流了一地,并且,右手小手臂與右腳不翼而飛,渾身上下就跟個篩子似的,至今仍在涓涓往外淌血。

沒猜錯的話,這個倒霉鬼應該是被多支連弩的弩矢擊中,以至于連個全尸都沒留下。

強忍著胃里泛起了嘔意,這名商水軍老兵不敢大口吸氣,硬著頭皮將這具尸體拖到城內掩埋。

因為這邊的空氣,尤其是城門洞底下,血腥味極其刺鼻,濃郁到幾乎要使人窒息。

也難怪,畢竟這座城門內外,在極短的時間內死了兩萬多羯角的奴隸兵,堆砌出了一條足足有半人高的通道。

“希望我軍的輜重車上,還有沒吃完的谷糧袋……”

從旁,一名老卒小聲嘀咕道。

聽聞此言,有一名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來的新兵好奇問道:“為何突然說這個?”

只見那名老兵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還咽得下羊肉么?”

那名新兵疑惑地看著老兵,其神色仿佛是在說:怎么了?羱族人的羊肉很鮮美啊。

忽然,他愣了愣,有所領悟地低頭望了一眼正在拖拉的血肉模糊的尸體,頓時又忍不住腹中的翻騰,將早上吃的東西全給嘔了出來。

是的,親眼目睹過那連弩高速攻擊下的犧牲后,相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對肉類避而遠之。

“莫拖拖拉拉,趕緊干活!”

兩千人將易郟在后方喊道。

眾負責搬運尸體的商水軍士卒們,唉聲嘆氣著,在遠處那些負責連弩的同澤們那同情的眼神中,硬著頭皮將這邊拖到城內墻角,埋入新挖的坑中。

“你們說,為什么這些羯角的奴隸兵明知道沖上來只有死路一條,還一個勁地往里沖呢?”

有一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新兵忍不住問道。

不遠處,有一名滿臉胡渣的中年老兵聞言冷冷說道:“(楚國語)因為沖上來,他們會死,但是他們的親人會活著;可若是不沖,他們會死,而他們的親人,也會死。”

聽到這名老兵用故國的方言來陳述這句話,附近的老兵們不禁陷入了沉默,因為那熟悉的故國的語言,讓他們難免想起了曾經的他們。

楚國的士卒,何嘗不是如此?難道與這些羯角奴隸兵有什么區別么?

而在城內的商水軍士卒搬運敵軍尸體掩埋的期間,正如伍忌所猜想的那樣,在城外,被那片火海擋住去路的羯角奴隸兵,仍然沒有放棄進攻的打算。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不敢放棄進攻。

然而,與柴薪等其他因素引起的火勢不同,石油的燃燒核心溫度高達一個讓人類無法穿越的地步,那可不是一百度、兩百度,而是整整一千六百度的高溫。

這是一個什么概念?

這意味著當某個奴隸兵奮不顧身企圖從火海中沖過去,企圖踏著那些火焰沖過去時,還沒等他的腳踩上正燃燒著的黑色石油,他的腳就已經變成焦炭了,而他整個人,也早已被撲面而來的熱空氣給活活燙死了。

就是有這么快。

這是不少奴隸兵們用自己生命所證明的:人是無法穿越這片,熊熊燃燒、黑煙滾滾的火海的。

因此,奴隸兵們稍稍退后了,退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不足以使他們被燙死的距離外。

但是早已被羯角人說馴化的這些奴隸,他們絲毫沒有逃跑的勇氣,只是茫然無措地空等著,等著羯角人的命令。

不過即便如此,亦惹來了一些羯角督軍的呵斥。

“(羱族語)為何停下來?!啊?為何停下來?!”

只見有一名充當著督戰隊角色的羯角騎兵騎著馬來到了這邊,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用手中的馬鞭肆意地抽打周圍的奴隸兵。

方圓十丈內,只有他一名羯角騎兵,其他皆是他們羯角部落所奴役的奴隸兵。

然而,明明數量占據絕對優勢的奴隸兵們,卻沒有一個人膽敢反抗,只是下意識地抱住了腦袋,一臉驚懼之色。

不難猜想,若是他們有反抗的勇氣,這邊這么多奴隸兵,豈會弄不死那一個羯角騎兵?

只可惜,他們不敢。

“(羱族語)火……那個火……過不去……只是白白死去……”

大概被那名羯角督軍用鞭子抽打了好幾個人后,有一個奴隸兵用蹩腳的羱族語告訴了前者他們之所以停下來的原因。

“(羱族語)過不去?”那名羯角督軍眼中閃過幾分懷疑之色。

也難怪,畢竟當世之人對于火的溫度的理解,尚停留在柴薪與動物油脂、植物油的程度,這三者燃燒的核心溫度,最高也就只有五百度左右,因此,在他們的認識中,人是可以穿越火海的,只要不顧及被火燒傷的后遺癥。

而顯然,眼前這名羯角督軍,就不會去在乎奴隸是否會在火海中被殺傷,畢竟他要做的,就是命令這些奴隸兵去進攻、進攻、進攻,一點一點地消耗城內魏軍的體力,使后者的刀刃卷口、箭矢耗盡。

“(羱族語)你、你、你,過去!”用馬韁隨意指向幾名奴隸兵,那名羯角督軍下達了殘酷的命令。

可能是因為早已有人嘗試過,有一名奴隸兵猶豫了一下。

見此,那名羯角部落臉上露出幾分怒意,當即拔劍砍了這名奴隸兵的腦袋,隨即喝斥那幾名奴隸兵道:“過去!”

那幾名被不幸選中的奴隸兵迫于無奈,只好咬著牙朝著那火海沖去。

只可惜,就算他們忍著越來越炙熱的高溫,勉強沖入火海中,但是,還沒等他們的腳踏在火中,他們整個人便熊地一聲燒起來了,隨即化作一具具焦黑的尸體,無力地倒在火中。

也難怪,畢竟石油燃燒的溫度太高了,足以“點燃”人類。

而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那名羯角督軍皺皺眉,這才打消了讓奴隸兵們繼續送死的念頭。

沒過多久,這件事便傳到了正在后方本陣的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耳中。

看來那些人沒有欺騙,魏人的確能用一種黑色的水,引來天火作為武器……

比塔圖毫不心疼那些損失的奴隸兵,只是在心中盤算著打敗魏軍的辦法。
MOLK 發表於 2016-6-16 22:13
第421章 看穿

“(羱族語)大族長……”

在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身后側,有一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羯角騎兵,緩緩來到了前者身側。

“(羱族語)博西勒么?”比塔圖目視著雒城方向,隨口問道。

年輕的羯角騎兵低了低頭,在應了一聲后,語氣沉重地說道:“在前方督戰的戰士有人來回稟,魏人用了詭計,他們放火截斷了奴隸的去路……那種天火,凡人無法靠近。”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損失了至少兩萬奴隸。”

聽聞此言,周圍那些附屬于羯角部落的,似灰角、烏角等部落的小族長們,紛紛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羱族語)損失居然……居然兩萬奴隸兵?”

“(羱族語)這才開戰多久?竟然就損失了兩萬多奴隸么?”

“(羱族語)魏人用這種方式戰斗,他們根本就沒有多少損失嘛!”

“(羱族語)整整兩萬多奴隸……居然連消耗魏軍體力也辦不到!”

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望了一眼議論紛紛的眾小族長們,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臉輕蔑而倨傲地說道:“諸位族長,你們這是怎么了?只不是死了些微不足道的奴隸而已,隨時可以在北地得到補充。”

聽聞此言,諸小族長們愣了愣,騷動的心情逐漸得到平復。

正如比塔圖寬慰他們的,只不過區區兩萬余奴隸兵而已,他們羯角部落在北地“狩獵”一回,所能擄掠到的奴隸,何止這個數?

“(羱族語)話是這么說……不過,魏人的軍隊,他們的力量還真是可怕啊,那么短的時間內,居然殺了兩萬余奴隸兵……這樣的戰斗力,真是毫不遜色那個秦啊。”

一名似馬臉般的中年人在旁喃喃說道。

切拉爾赫……

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羱族語)事到如今,反而是作為求助者的你開始猶豫了么?”比塔圖淡淡地問道。

名為切拉爾赫的馬臉中年人聞言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一個秦,就足以讓我烏邊頭暈眼花,真是不想再招惹一個實力毫不遜色秦的魏國……”

原來,切拉爾赫,是居住在秦嶺與三川交界附近的一支名為烏邊的部落的族長。

烏邊是一支羱羯兩族人混居的大部落,實力比羯角部落要遜色一籌,但兩者企圖獲得更多土地的部落意圖是一致的,就如羯角部落向北面的北地擴張,烏邊亦在近些年來逐步向西北擴張,這就惹上居住在秦嶺的一個名為秦的氏國。

出乎烏邊部落的意料,秦國的士卒,超乎尋常的強大,很難想象,往往千余數量的烏邊戰士,居然打不過區區三四百數量的秦國士兵。

更讓烏邊部落目瞪口呆的是,秦國在與他們開戰的同時,居然還同時與隴西開戰。

居然是兩線作戰!

雖然這兩線作戰投入的秦國士卒都不多,皆遜色他們的對手,但是那些秦國的軍隊,卻硬生生抵住了攻擊,一方面打得諸羌族部落有一半以上提出停戰懇求,同時打地隴西的姬魏氏向同出一支的魏國姬趙氏求救;另一方面,逼得烏邊部落,不得不向其他大部落求援。

而在三川草原上,有能力幫助烏邊部落的,如今就只有羷、羚、羯以及羯角這四個大部落,雖然炎角軍隊的實力也不差,但眾所周知,炎角是守護烏須王庭的護衛軍,是不會離開王庭的。

但遺憾的是,羷、羚、羯三大部落中,羷部落對于烏邊主動招惹秦、將如此可怕的敵人引到三川一事極為不滿,勒令烏邊與秦修好;而羚與羯兩大部落,正在與南方的巴國爭奪一塊相當于大半個三川之地的土地,且戰況并不樂觀。

因此,切拉爾赫找到了羯角部落,畢竟羯角部落在針對北地胡人的幾次攻打中都取得了不菲的戰果,實力逐漸壯大。

不過,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提出了交換條件,那就是,讓烏邊協助羯角部落打敗魏國,隨后,羯角會協助烏邊打敗秦國。

切拉爾赫沒有急著做答復,畢竟魏國軍隊勢如破竹地殺戮三川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三川之地,因此,他當時只是回覆比塔圖,他要親眼看看魏國軍隊的實力,畢竟對于烏邊部落而言,單單一個秦已讓他們支撐不住,若是再招惹一個實力毫不遜色秦的國家,那烏邊部落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而就目前看到的這一切來說,切拉爾赫感覺高原天神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祈禱:魏國軍隊的實力,超乎尋常的可怕,讓他有種毫不遜色秦國軍隊的錯覺。

可能是猜到了切拉爾赫心中的退縮之意,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冷冷說道:“切拉爾赫族長,想要有大塊的肉吃,就得先將羊羔養大,這個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在打敗魏人之前,我羯角部落恐怕不能幫上你們什么。”

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聞言皺了皺眉,再次強調道:“比塔圖,秦人不只是被我烏邊部落挑釁而出兵,他們正在向南擴張,因此,這不只是我烏邊一個部落的事,是事關整個三川的事。……秦人打算傾吞這片土地!”

“……”比塔圖冷冷地看了一眼切拉爾赫,不想再聽后面的話。

因為切拉爾赫后面的話,這幾天聽得都快耳朵起繭了。

什么應該與魏人和談、然后集中三川部落的所有兵力,與秦國打仗,挫敗其企圖傾吞三川的野心,與魏人和談?開什么玩笑!

比塔圖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他認為那只是切拉爾赫希望尋求援助的謊言而已,那名為秦的氏國不可能如此強大,可同時與羌、隴西、烏邊三方打仗,并且還有余力向外擴張。

要知道,據比塔圖所知,那什么秦國,以前只是一個縮在秦嶺的小氏國而已,唔,雖然的確難對付,幾次擊退了他們羯族人的向西擴張,但即便如此,比塔圖亦不相信那秦國有實力對外擴張。

而魏國不同,那是的確有實力奪走這片土地的國家……

與一貫狂妄的姿態不同,比塔圖默然地望向了雒城,良久,沉聲說道:“切拉爾赫族長,無論有沒有烏邊的協助,我都會戰勝魏國的軍隊,并且……一直贏下去。”

這是在……威脅我?

切拉爾赫微微皺了皺眉,在沉默了片刻后,問道:“哪怕魏國的軍隊可以驅使天火?”

“天火?”比塔圖冷笑道:“那不是天火,只是一種黑色的油而已。……魏人們將那種黑色的油裝在木桶里,運到我三川……可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說罷,他臉上露出幾分冷笑,沉聲說道:“今日就到此為止了。……下令,撤退了!”

隨著一陣代表著撤退的角笛聲在羯角的本陣中響起,羯角的大軍,終于退兵了。

見此,在另外一片山坡上觀望此戰的羷部落與炎角軍的數百人,亦退卻了。

這首日的攻城戰,最終以魏軍一方的勝利收場。

隨后,商水軍的伍忌親自來到了城內的氈帳,將羯角大軍撤退的消息稟告了趙弘潤。

羯角的大軍,撤退地意外……意外果斷啊。

趙弘潤站在泥盤邊,目視著泥盤內雒城西側那一大片代表著羯角大軍的赤色棋子。

不得不說,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反應,讓趙弘潤感覺有點反常。

因為在趙弘潤的印象中,比塔圖是一個相當狂妄、仿佛絲毫沒將魏國放在眼里的部落族長,因此,似這樣的人在首次攻城戰中投入十幾萬的奴隸兵,仿佛打算一口氣攻下雒地,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在他們魏人一方用火攻阻擋那些奴隸兵靠近西城墻時,羯角大軍居然果斷地選擇了撤退,而不是不顧奴隸兵的死活,強行攻打西城墻、亦或是迂回攻打北、南城墻。

這就有點讓人出乎意料了。

“本王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伍忌。”

“是。”

伍忌依言退離了氈帳。

就這樣,第一日過去了,待等次日,守衛雒城的商水軍正準備著羯角大軍第二日的進攻時,羯角騎兵出動了。

只見在寥寥數百名羯角騎兵,在雒城城墻上弓弩手的射程外,朝著城外射了一波火箭,點燃了伍忌剛剛命士卒們傾倒在城外的石油,致使雒城城外再次火勢沖天。

而在做完了這件事后,羯角騎兵便立即撤退了,只留下望著城外大火干瞪眼的眾商水軍士卒。

被識破了……

當趙弘潤得知此事后,在帳內來回踱步,皺眉不語。

企圖再次將火在防守上的戰術被羯角看穿,趙弘潤并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羯角人居然識破了那黑水的真相,而不是像一般羱、羝兩族人一樣,盲目地認為那是魏國從天上引下來的天火,這讓趙弘潤感到有些棘手。

畢竟若是無法用火海阻擋那些瘋狂的奴隸兵,雒城一方想要擋住羯角那些瘋狂的奴隸兵,那可就只能憑借真本事了。

沒辦法,在剝除了“天火”的神秘面紗后,想要破解趙弘潤這招用火來防守的戰術,實在是太簡單了,只需幾支火箭就能讓魏軍在沒有任何斬獲的基礎上,白白損失一大批珍貴的石油。

“諸位族長們,該是體現我等覺悟的時候了。”

面對著帳內諸族長們,趙弘潤面沉似水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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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改變戰術


是我太貪心了……

在雒城內的一頂氈帳內,趙弘潤默然地注視著泥盤中那代表著羯角大軍的赤紅色棋子,微微地皺著眉。樂—文

就在不久之前,一隊羯角騎兵用一波火矢破解了雒城一方企圖再次用火海來防守的戰術,這讓趙弘潤著實有些意外。

他以為,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他抱持著僥幸的心理,以為城外的羯角人不會看穿那些黑水的秘密,也會像雒城這邊的羱、羝族人一樣,將其誤認為是他們魏人所操作的天火、神火。

然而事實卻證明,他趙弘潤太過于低估羯角人了,以至于看穿了石油與那火海之間聯系的羯角人,用數百支火矢,便讓他魏軍白白損失了一大批石油。

這就是貪心不足的典型例子。

要不是趙弘潤貪心地企圖故技重施,希望能再拖延一日,他本不至于白白浪費那批石油。

“殿下,諸位將領已在帳外候命。”

宗衛呂牧,向趙弘潤稟告道。

趙弘潤點點頭,說道:“請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帳幕撩起,便有幾名商水軍的將領邁步入帳,伍忌亦在其中。

這些將領,軍職有高有低,高至一軍主將,低至軍中的千人將,不過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皆是負責防守主戰場、即西城門的商水軍將領。

“商水軍兩千人將易郟(……”

“同兩千人將陳燮……”

“千人將冉滕……”

“千人將谷陶……”

“千人將湯望……”

“千人將項離……”

“……叩見肅王殿下!”

除伍忌外,帳內六名商水軍將領在自我介紹后紛紛叩地行禮。

“諸位將領請起。”趙弘潤虛扶一記,請這六名商水軍的將領們起身,同時在心中暗暗記牢這幾名將領的名字與長相。

年輕,這是商水軍普遍的特征。

往好了說,年輕代表著身強力壯、富有朝氣;可往壞了說,年輕就意味著幾無經驗,容易出錯。

但話說回來,也只有像這樣仿佛白紙一張的軍隊,才能更少地讓趙弘潤來試驗種種區別于當世主流的戰術,向他們灌輸他的思想。

而這些戰術與思想,可能是像浚水軍、碭山軍、成皋軍這種建成已久軍隊所無法理解,或者因為多年的習慣養成而無法改變的。

揮揮手招呼諸將在帳內就座,趙弘潤沉聲說道:“你們應該也得知了,我商水軍中那些猛火油的秘密,已被城外的羯角所識破,并且,于今日凌晨,一支羯角騎兵用火矢點燃了我軍昨日在城外部署的猛火油。……這就意味著,我軍無法再借助火來防守雒城。”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詢問諸將道:“對此,你等可有什么想說的么?”

諸將領相互瞧了幾眼,隨即,千人將冉滕抱抱拳,沉聲說道:“肅王殿下,有句話末將不知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是。”千人將冉滕抱拳頷首,面色凝重地說道:“末將昨日在城墻上督戰,發現,軍中那些新卒,在羯角那些奴隸兵的瘋狂進攻下,有許多人遺忘了平日的訓練,面色發白、四肢僵硬……若是昨日沒有猛火油與連弩,恐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在場的眾人卻能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不,兩千人將易郟亦附和著說了一大通昨日的所見,比如,那些負責連弩的士卒,到后半程幾乎是一邊吐一邊發射弩矢,而負責搬運尸體的新卒們,更是在城門附近吐地一塌糊涂。

就這樣的新兵,怎么能在失去猛火油戰術的情況下,擋住那些如狼似虎、豁出性命的羯角奴隸兵?

守不住!

這是千人將冉滕與兩千人將易郟想要表達的意思,只是他們的說辭要相對委婉一些。

而這一點,事實上趙弘潤也非常清楚,畢竟兩萬商水軍中,約有六七千左右的士卒,那是只經過三四個月操練的純粹的新卒,從未見識過戰場的氣氛,而其余士卒,雖然稱他們是老卒吧,但事實上,也只不過是打過楚魏潁水戰役的士卒,數來數去也就寥寥數場戰事,根本不能算是經驗豐富。

只有極少一部分,曾經屢次在暘城君熊拓的率領下攻打過汾陘塞、并能從那幾場戰爭中活下來的士卒,那些年紀接近三旬的老卒,才可算是真正有戰場經驗的士卒。

而這些士卒,如今大多都被伍忌提拔為百人將、五百人將、千人將、兩千人將等等,希望這些人的勇武可以感染到軍中的新兵,但昨日小試牛刀的白刃戰卻證明,商水軍果然還是太年輕了,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磨練。

主要還是心理素質不過關吶……

趙弘潤暗暗感慨道。

他并不意外,倘若讓他提著武器上戰場去殺敵,他也會像那些新兵那樣,傻愣地像根木樁似的,畢竟天底下又有幾個是天生的殺人狂,一踏足戰場就能像老兵、甚至是精銳那樣發揮自如?

肅王殿下……居然未曾動怒?

望著沉思不語的趙弘潤,帳內眾將心中好是驚訝,他們原以為在提出了恐怕難以守住城墻的預測后,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會因此勃然大怒的。

可能是注意到了諸將們怪異的目光,趙弘潤疑惑問道:“怎么了?”

六名將領面面相覷,良久,兩千人將陳燮小心翼翼地說道:“末將還以為,肅王殿下會動怒……”

“動怒?為何?”趙弘潤臉上更納悶了。

見此,千人將冉滕猶豫了一下,小心地說出了原因。

“就這?”趙弘潤聽罷哈哈一笑,搖頭說道:“你們說的都是實情,本王豈會怪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大忌!”頓了頓,他補充道:“不過,本王并不希望拿這個當做我軍失利的借口,只要仍有一絲希望,本王也要奮力去把握。并且,本王希望諸位也能做到這一點,不辜負你們如今的職位。”

“是!”包括伍忌在內,帳內諸將抱拳頷首應道。

此時,趙弘潤站起身來,在帳內踱了幾步,口中沉聲說道:“本來,本王試圖用猛火油拖延戰爭的時日,讓城外那二十余萬羯角大軍被每日消耗的糧食所拖垮,不過,既然這個戰術被羯角人給破解了,那本王也就不白白浪費猛火油了……”說罷,他轉頭望向氈帳內的諸位將領,正色說道:“既然防守吃力,那咱們就主動出擊,目的還是那個,干擾羯角人攻城的籌備。”

主動出擊?

諸將領面面相覷。

而這時,就見趙弘潤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招招手道:“你等上前來。”

諸將不明就里地圍了上去。

八月十八日,即羯角部落大軍圍攻雒城的第三日。

清晨,天剛蒙蒙亮,照舊有一隊羯角騎兵來到雒城的西城郊,朝著雒城西郊那片連接兩日燃起過大火的焦土,再次射了一波火矢。

而這次的結果與昨日不同,那些火矢在落地后,并未似昨日那般點燃大地。

見此,羯角騎兵們當即將此事回稟給他們的族長比塔圖。

在得到這個消息后,比塔圖哈哈大笑,當即下令準備攻城。

畢竟在他看來,前日若不是魏人用那黑水制造了火幕,阻擋了他羯角所奴役的二十萬奴隸兵,區區一座雒城,如何能阻擋他?

“(羱族語)今日,定要踏破雒城!”

在出發前,比塔圖興致高昂地激勵著麾下的軍隊。

可就在臨出發前,忽然有一隊羯角騎兵回來稟告,說雒城西城有一支軍隊出擊。

在這個時候?魏人主動出擊?

比塔圖愣了愣,因為魏人那“自尋死路”般的做法而愣住了,畢竟在他看來,在正常情況下,僅三萬人左右駐守的雒城,根本擋不住他二十余萬大軍,可為何魏人還敢在這個時候主動出擊?

他們何來的勇氣?

思忖了半響,比塔圖撇下仍在準備攻城事宜的大軍,僅帶著數百騎羯角騎兵,策馬來到那片山坡,登高眺望雒城方向。

果不其然,正如他那些羯角哨騎所送回來的消息,雒城方向果然有一支軍隊離城而出。

而打頭的,居然是一些像他們一樣穿著羊皮襖的騎兵。

比塔圖皺了皺眉,面色沉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那些騎兵并非是魏人,而是羱族人、或者是羝族人。

而這些人依附魏人,試圖與本應該是兄弟部落的羯角部落為敵的舉動,在比塔圖看來絕對稱得上是最惡劣的背叛!

羝族人也就算了,為何身為羱族人卻要背叛羯族人?

比塔圖面沉似水,他心說:既然你們決定協助魏人、背叛同胞,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他冷冷地策馬佇立在山坡上,打算冷眼旁觀此戰。

因為在他看來,對方那么點人馬,根本不需要他做出怎樣的應對,他羯角部落所奴役的奴隸兵們,會在攻城的同時,順帶著將那點軍隊吞沒。

“嗚嗚——嗚嗚——嗚嗚——”

代表著進攻的角笛聲響起,羯角督軍們奴役著奴隸兵們對那支魏軍展開了攻勢。

然而,讓比塔圖目瞪口呆的是,他親眼目睹他軍中的奴隸兵,在似潮水般沖向那支魏兵時,竟像是颶風刮過草野似的,一片片地倒地。

那是……

比塔圖瞇了瞇眼睛,驚駭地望著那支被羱族騎兵所保護著的魏軍中,在那一輛輛恍如戰車般的馬車上,駭然裝載著一架架神奇的器物。

只見那神奇的器物,不停地吐射出一根根粗如手指般的弩箭,對那些沖向他們的奴隸兵們,造成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傷亡。

那就是……魏國連弩?

比塔圖的面色變得凝重了許多。(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ablaze1021 於 2016-6-19 01:15 編輯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19 01:12
第423章:肅王的兵法

其實早在兩日前羯角部落首次攻打雒城的時候,商水軍便已動用了連弩,只不過那個時候由于城外火海的阻隔,使得立于遠處高坡上的比塔圖,并未看清楚那兩萬余奴隸兵被魏國連弩射殺的那一幕而已。

他當時還以為,那兩萬余奴隸兵好歹能對城內的魏人造成點傷亡呢。

可眼下,在親眼目睹麾下的奴隸兵一片一片地倒地斃命,他這才意識到,在那強大的魏國連弩面前,這些毫無防具的奴隸兵,可能僅僅只是起到一個消耗對方箭矢的作用而已。

而與此同時,羯角對面的那支魏軍,卻已停止了前進。

這是一支步兵、戰車、騎兵混搭的軍隊,商水軍的士卒們,將他們用來裝載輜重的馬車進行了改造,將連弩固定在了馬車上,每輛馬車裝載兩座連弩,打造成了總共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

連弩戰車,這是趙弘潤給起的名字。

雖然趙弘潤明知戰車這種東西早已被淘汰,但或許是因為骨子里那魏人的普遍思想作祟,亦或是純粹將那笨重的戰車當成了另外一種他記憶中的戰爭重器,以至于趙弘潤像絕大多數的魏人那樣,對戰車這種能代表著他們魏國精神的戰爭利器報以不可思議的喜愛。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名字還算起地不錯,但事實上,那所謂的連弩戰車,純碎就是將連弩安置在裝載輜重的馬拉車上而已,頂多就是商水軍的士卒們在此基礎上,利用前幾日增高城墻時所剩余的木料,在戰車加了一側擋板,用來防御來自羯族騎兵的箭矢。

至于士卒配置,每輛連弩馬車上,配置有兩名馬夫、兩名負責連弩射擊的士卒、兩名負責裝填箭矢的士卒,還有兩名手持盾牌保護同車同澤的士卒,總共是八名士卒。

正因為如此,盡管這些連弩戰車皆用四馬拉車,但那前進的速度,依舊是慘不忍睹,哪怕是一名全副武裝的魏國步兵,都能比它跑得更快。

機動性!

無論是當初楚魏戰爭時期趙弘潤所打造的戰車,還是此時緊忙拼湊出來的所謂連弩戰車,兩者暴露出了相同的弱點,即機動力。

簡單點說,它實在太慢了。

有殺傷力就足夠了,要啥自行車啊……

在隊伍中間,趙弘潤騎著戰馬,在宗衛們與肅王衛們的護衛下,倍感惆悵地嘆了口氣。

在親眼目睹了連弩戰車那可憐兮兮的速度后,他不止一次地說服自己,戰車不需要速度,它只要踐踏敵軍就可以了,但在心底,說實話他還是想用一種機械動力代替馬力。

只可惜,他造不出蒸汽機,冶造局目前的技術,還無法做到這一點。

當然了,退一步說,即便造出了蒸汽機,似初代蒸汽機那種連馬力都不如的動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殿下,您真不該親身犯險的。”

就在趙弘潤暗自惆悵時,宗衛長沈彧忍不住再次在旁勸說道:“倘若您只是想要探明羯角大軍的情況,我等大可代勞,您只要在城內等候消息即可。”

趙弘潤聞言轉過頭來,笑著說道:“沈彧,這件事,恐怕唯有本王能辦到。”

是的,只有擁有過目不忘天賦的他,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看清楚羯角大軍的概貌,比如對方可曾筑建營地?建在哪里?營地的分布情況又是如何?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漏洞?等等等等。

或許記憶力普通的一般人,哪怕當時牢記了這一切情報,事后亦有遺忘的可能,但是趙弘潤則不同,只要他看過一眼,就能牢記在心中,回到雒城內那頂氈帳后,在泥盤中做出相應的模型,以方面之后的戰事。

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想來他趙弘潤絕不會親身犯險,萬一戰場上哪支流矢不長眼呢?

“下令全軍,緩緩推進。”

在趙弘潤的命令下,這支約四千人左右的混編魏軍,緩緩朝著前方那座山坡推進。

而在推進時,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一字排開,幾乎保持著一致的速度,在每輛戰車的前方,都有四名手持盾牌的商水軍士卒,目的是為了防止羯角騎兵射殺拉乘的戰馬;而在戰車隊伍的兩側,一千名出身白羊、灰羊、青羊等羱族部落的戰士,分作兩隊,一左一右,保護著這支隊伍,以免羯角騎兵從兩側夾擊。

不可否認,這樣的兵種部署是沒有錯的,可問題是,對面那可是有整整二十余萬羯角軍啊,四千人,挑釁二十余萬?

除了趙弘潤以外,相信絕大多數的商水軍士卒,亦或是那些在旁協助他們的羱族騎兵們,他們此刻的心情必定是相當的復雜。

然而,讓雙方都目瞪口呆的是,似這種臨時拼裝的所謂連弩戰車,居然在戰場上展現出了他們毫不遜色猛火油的強大殺傷力。

只見那些粗如手指的弩矢發射出去,對面那些羯角奴隸兵們可謂是擦到傷、碰到死,往往還沒等他們狂奔出多遠,就已經一片一片地倒下了,可謂是遍地的尸骸。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魏軍一方目前居然還是零傷亡。

這個距離……有點危險了。

目測到那些奴隸兵們與連弩戰車防線的距離,趙弘潤皺了皺眉,當即下令全軍掉頭。

只見在羯角一方愕然的目視下,魏軍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調轉了方向,似乎打算撤離。

但是戰車上那些操控連弩的商水軍士卒們,可并未停止射擊,只見他們迅速調整連弩的地盤,使連弩重新校準方向,仍就對準了身后方的奴隸兵們。

水平層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可調整射擊口的機制,這個當初困擾了冶造局工匠們好幾日的設計,哪怕是在中原國家,那也是絕無僅有的。

遺憾的是,目前只能做到水平面左右調整射擊口,卻無法上下調整,這也正是連弩無法安置在城墻上作為守城武器的一個關鍵性的弱點。

不過話說回來,在連弩那強大的殺傷力下,些許設計上的不足,顯得微不足道。

誰能想象,面對著數以萬計的羯角奴隸兵,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一邊向雒城方向撤退,一邊向身后方的奴隸兵們射擊,硬是在己方零傷亡的情況下繼續擴大戰果,讓策馬佇立在遠處高坡上觀望的比塔圖面色鐵青。

也難怪,畢竟那些奴隸兵們普遍只有一桿劣質的長槍,缺少遠程遠程武器,因此,很難對擁有強大遠程殺傷能力的魏人造成什么傷害。

更何況,當這些奴隸兵們追趕得緊,連弩戰車的弩矢發射速度趕不上那些蜂擁而至的奴隸兵時,兩側作為護援的羱族騎兵們,亦在趙弘潤的命令下,用手中的長弓幫忙射擊,緩解連弩戰車的壓力,致使奴隸兵們追趕出兩三里地,都已經可以看清楚雒城城門了,居然還是沒能追趕上來。

也難怪,畢竟大批沖在前頭的奴隸兵們,在他們沖鋒的途中,就已經倒在了連弩戰車與羱族騎兵的遠程打擊下。

簡直是屠殺!

單方面的屠殺!

逐漸地,原本對自己信心不足的商水軍士卒們,在眼前那有如天壤之別的敵我傷亡數字面前,變得越來越自信,那些跟隨戰車奔跑的士卒,仿佛也遺忘了疲倦,斗志高昂;而那些負責操作連弩,負責裝填弩矢的士卒們,他們的動作似乎比之前變得更加熟練。

反觀那些被羯角督軍所逼迫的奴隸兵們,他們沖鋒的勢頭越來越小,到最后仿佛只是抱著死自己一個全家就可以活命的念頭,純粹沖上前來送死,幾乎看不到有像前日那樣的瘋狂模樣。

終于,羯角騎兵出動了。

可能是比塔圖意識到,若是他再不派出羯角騎兵的話,恐怕他會被魏國那可怕的連弩給活活玩死。

約三千名羯角騎兵,從一側迂回繞過奴隸兵們,企圖偷襲魏軍的一側。

遺憾的是,早已預測到此事的趙弘潤,當即命令連弩車將準星對準了朝他們沖來的羯角騎兵們。

羯角騎兵的長弓,與羱族人所用的長弓類似,有效射程約是六十丈到七十丈左右,所謂的有效射程,指的是在這個范圍內,他們射出的箭矢仍帶有殺傷力,而超過這個范圍,那些箭矢就像那句話所說的那樣,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哪怕命中人體,也再沒有什么威力。

而羯角騎兵那足足有六七十丈的有效射程,要比許多中原國家的弓手的射程都要遠,但很遺憾,魏國冶造局所研制的連弩,其有效射程,是一百二十丈!

幾乎是羯角騎兵長弓射程的兩倍距離,并且其威力,在三十丈的范圍內,可直接射穿足足指節厚度的鐵盾。

這就是機關機械的威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達成的。

“篤篤篤——”

因為趙弘潤在出城前就下達過命令,因此,當那一隊羯角騎兵露面、企圖從一側迂回襲擊他們的時候,負責操縱連弩的商水軍士卒們,已將連弩對準了那些羯角騎兵,并且在足足有百余丈的極限距離下,朝著那一隊羯角騎兵展開了一波射擊。

由于是極限距離,因此,這一波弩矢的穿透力大大減弱,但仍然造成了約兩百名左右羯角騎兵的直接死亡,成功地唬地那些羯角騎兵立即勒住了韁繩。

射程,那些羯角騎兵,輸在了射程上。

他們引以為傲的馬背上的箭術,在有效射程兩倍于他們的魏國連弩前面,毫無用武之地。

“不追了?”

眼瞅著那些羯族騎兵與奴隸兵們緩緩退卻,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補充弩矢!”

雒城城內涌出一大批馬車,隨軍而出的商水軍士卒們,麻利地將一箱箱裝滿弩矢的木箱搬到那些連弩戰車上。

隨后,這支人馬,再次朝著那片山坡而去。

顯然,趙弘潤是打算憑借著射程上的絕對優勢,用簡單而有效的戰術,盡可能地消耗羯角部落的兵力。

在羯角人醒悟某件事之前。(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19 01:13

第424章:兩支利矛



八月二十日,在雒城西北四十里的一座無名森林中,十幾騎羯角騎兵,正神色緊張地觀察著四周,企圖從那被夜色籠罩的茂密植被中,找出襲擊他們的兇手。

或許是猛獸,或許,是酷似猛獸般兇惡的人。

“啊!”

“啊!”

林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十幾騎羯角騎兵渾身一震,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恐懼。

他們開始后悔,后悔昨日黃昏前后,不該追趕著那一支恐怖的魏軍來到這片茂密的森林。

他們怎么也想不通,此前明明是被他們追殺的魏人,在來到這片森林中,卻仿佛化身為了恐怖的追獵者,似鬼怪傳說中專門收割活人性命的厲鬼,將他們一個個地殺死。

“(羱族語)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那十幾騎羯角騎兵中,有一名年輕人似患有臆病般喃喃自語了幾句,不顧一切地從隨行兩匹馬的其中一匹中取出早前預備的火把與打火石,啪啪地企圖用打火石點燃火把。

而聽到那打火石的聲音,另外一名羯角騎兵壓低聲音,驚恐地說道:“(羱族語)你瘋了么?!快……”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就著打火石那瞬間產生的短暫光亮,他駭然看到,那名正在用打火石點火把的同伴,不知何時胸口中了一把短小的投槍。

“噗——”

尸體倒地,那落地的聲音,讓那十幾騎羯角騎兵早已繃緊的神經,仿佛被什么東西敲擊了一下似的,整個人猛然一顫。

在哪里?

那支似厲鬼般可怕的魏軍……究竟藏身在何處?

那十幾騎羯角騎兵屏著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只敢用眼珠子四下打量。

而就在這時,他們身邊的戰馬“呋呋”地打了幾個響鼻。

瞬時間,從四周昏暗的森林中,激射出數十支弩矢,一下子就奪走了數名羯角騎兵的生命。

“(羱族語)我受不了了!”

在生與死邊緣徘徊的折磨下,一名羯角騎兵大叫了一聲,翻身上馬,也顧不得那另外兩匹坐騎,不顧一切地朝著記憶中的來路奪命狂奔。

而這時,林中突然飛出一柄長槍,精準地刺穿了那名羯角騎兵的脖子,并且,那強勁的力道,居然將其整個人帶離了馬背,生生釘在旁邊的一棵樹上。

“啊——”

“啊!”

一陣慘叫聲過后,那十幾名羯角騎兵皆被殺盡。

月色照拂森林,借助那朦朧的月色,依稀可見,有一名高大的男人,騎著一匹四蹄裹著厚厚皮布的戰馬,悄無聲息地從一棵樹的背后緩緩而出,來到了那具被一干鐵槍生生釘死在樹上的羯角騎兵的尸體旁。

幾絲月光照拂在那名男人身上,此人居然是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

冷冷瞥了一眼被自己釘死在樹干上的敵軍尸首,司馬安一把拔出鐵槍,唰唰地甩了甩槍身上的鮮血,用他那仿佛猛獸狩獵時般的眼神,掃視了一眼那昏暗的四周,旋即,再次消失在林中。

待等天色放明,一萬兩千余碭山軍緩緩從森林中步出。

記得昨日黃昏前后,萬余羯角騎兵追趕著這支軍隊闖入了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而如今,本來是步兵多過騎兵的碭山軍,如今居然清一色都擁有了坐騎,這已經能夠說明問題。

整整一個晚上,那萬余名羯角騎兵,被碭山軍這支慣于在黑暗環境下山林作戰的魏國山地軍,以仿佛獵手狩獵獵物的方式,屠殺殆盡了。

“活在馬背上的羯族人,不過如此嘛。”

睜著略有些疲倦的眼睛,碭山軍大將白方鳴望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調侃著說道。

話音未落,身后轉出另外一位大將聞續來,只見后者理了理發束,慢條斯理地說道:“是羯角人自己犯傻,才會被我軍殺盡。……他們并不擅長山林地帶的廝殺,卻愚蠢地被我軍誘入林中,以至于他們為人稱頌的馬背上的箭術在這片林中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因此才遭此厄事。”

“是是是,你的詐敗之計很精彩。”白方鳴打了個哈哈,敷衍著作為同僚的聞續,旋即,他撥馬上前,來到司馬安身側,問道:“大將軍,接下來咱們做什么?”

司馬安駕馭著坐騎,緩緩來到一處土坡,登高眺望著雒城方向。

事實上,由于兩地相隔甚遠,他根本瞧不見雒城那一帶的情況,只是起到個心理安慰的作用而已。

“支援雒城?”注意到司馬安的舉動,白方鳴試探著問道。

司馬安搖了搖頭,鎮定地說道:“不!……肅王殿下委以我軍另外一項任務。”說罷,他駕馭著戰馬緩緩朝著西邊而去,口中淡淡說道:“已甩掉了尾巴,咱們就該行動了。……遵照肅王殿下所愿,直搗羯角的部落營地!”

說到這里,司馬安嘴角緩緩揚起幾絲冷冽而奇詭的笑容。

仿佛冥冥中有個聲音在說:忠于勝利與殺戮的戰爭兇獸,已被釋放。

不得不說,原來是步騎混編的碭山軍,每日趕路的腳程便讓趙弘潤嘆為觀止,而眼下,碭山軍奪取了萬余羯角騎兵的坐騎,每日的行軍速度更是讓人難以置信,只不過一日工夫,便向西挺進了數百里,來到了羯族人居住的三川腹地。

當天色接近黃昏的時候,萬余騎碭山軍來到了一片放牧有羊群的草原,只見那十幾名負責放牧羊群的少年,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支不知從何時而來的軍隊,戰戰兢兢。

在僅僅只相隔十余丈的距離的情況下,司馬安從懷中取出那份由成皋軍大將軍朱亥描繪、隨后又經過雒城內諸部落族長添加備注的三川地圖,比對著己方的位置,試圖將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座部落營地,從地圖上的敵對目標中尋找出來。

然而半響后,司馬安微吐了一口氣,收起了那份地圖,將其藏在懷中,隨后,竟駕馭著戰馬,從那十幾名放牧的少年身前緩緩馭馬而過。

“不進攻么?”

策馬追上前去的白方鳴,瞥了一眼遠處那毫無防備的某部落營地,有意無意地問道。

司馬安搖了搖頭,淡淡說道:“走偏了路,那并非是黑羊、烏角、灰角那些部落……莫做無謂的事。”

莫做無謂的事……么?

白方鳴扁了扁嘴,哂笑著跟了上去,在經過那十幾名呆若木雞的放牧少年時他,他望了一眼對方,眼神中包含著深意:真是命大啊,小家伙們,若是半月前,呵呵……

萬余騎威武的碭山軍士卒,在那十幾名放牧少年驚愕不解的目光中,繞過前方那座不知名的某部落營地,更改方向,繼續朝西而去。

可能是聽到了部落營地外的動靜,那部落營地內涌出幾十名三川之民,目瞪口呆地望著一支足足有萬余人的騎兵,從他們部落旁掠過。

“(羱族語)他們……是什么人?”

“(羱族語)黑色的鐵甲……是魏人的騎兵?”

“(羱族語)你傻了吧?羯角正在跟魏人打仗,如果那些真是魏國的騎兵,怎么可能僅僅從咱們部落營地旁路過?”

“(羱族語)這倒也是。……不過那支身穿黑色鎧甲的軍隊,真的很像傳聞中的魏軍……”

“(羱族語)唔……”

一日后,司馬安率領碭山軍沿著地圖找到了羯族烏角部落的部落營地。

羯族部落的部落旗幟很好認,一般情況下,那些部落旗幟中繪著碩大的羊角的,便十有*是羯族人。

而在確認了眼前這座部落營地的部落戰旗后,司馬安二話不說便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

由于烏角部落內的戰士們大多數都跟隨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攻打雒城去了,以至于碭山軍幾乎毫不費力地便攻克了這座部落營地。

鐵騎過后,遍地尸骸,但凡阻擋在碭山軍面前的部落戰士,皆被殺死。

“手持利刃者皆視為敵卒,殺!”

在下達了這道將令后,碭山軍對這座部落營地內的住民展開了屠殺。

但是礙于對趙弘潤許下的承諾,碭山軍這次的屠殺顯然要收斂許多,只殺了那些身強力壯、手持利刃的男人,對于部落里那些老人、小孩、女人,司馬安罕見地手下留情了。

但是作為警告,司馬安命令士卒們將那些已死的反抗者,用他們所使的長槍、長矛,將他們的尸體戳起來豎立在地上,遠遠望去仿佛一片“尸林”。

“(羱族語)為什么?為什么要屠殺我們部落的戰士?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到司馬安面前,憤怒地質問道。

然而,司馬安卻沒有理睬他,彎下腰從一具尸體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蘸著地上的鮮血,在這個部落的族長氈帳外側,用魏篆寫下了一行字。

待寫完了這行字,司馬安將手中的血布一丟,翻身上馬。

萬余騎碭山軍士卒,一言不發,騎跨著坐騎,揚長而去。

那名老人憤憤地望著這支可怕的軍隊所帶給他們部落的毀滅,隨后,將目光落在司馬安所留下的那一行血字上。

那是魏篆,老人看不懂,只是本能地感覺上面那幾個字殺氣騰騰。

助羯角者,殺!(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19 01:14
第425章:兩支利矛(二)

就在碭山軍迂回襲擊羯角以及其相關盟友的部落營地時,被趙弘潤視為另一支利矛的成皋軍,也早已有所行動。

當然了,可能在追趕成皋軍的那支上萬人的羯角騎兵們眼里,這支軍隊就只會逃竄,而且相當懂得如何在附近這片復雜的地形中遮掩行跡,以至于一人三坐騎的羯角騎兵們,居然愣是追丟了步騎混編的成皋軍,簡直不可思議。

但是,在八月二十日這一天,羯角騎兵們終于再次發現了成皋軍這支魏軍的蹤跡。

這支軍隊,居然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繞過了鴉嶺,一路挺進至雒水西南的伊水,在伊山上造了一座軍營。

若是趙弘潤也在這里的話,他多半會驚訝。

因為這伊山,曾是他攻略三川的備用計劃中相當關鍵的戰略要地,若是能穩穩守住此地,那么魏國便不需要再從成皋關出兵三川,而可以直接從陽翟、鄭城兩地出兵,并且,由于伊水通雒水,魏國可以利用水運,將大批的戰爭物資沿水路運往此地,遠比走陸路要快地多。

更關鍵的是,伊山的地理位置非常敏感,它的東北是雒地,以及羱族綸氏部落曾經的部落營地;而西北,則有羯角、灰角、烏角等羯角部落聯盟的部落營地;而它的西南,則是羯族羚部落與羯部落的腹地。

因此可以說,一旦魏國穩穩當當地占據了伊山,并且將這里營造成攻略三川之地的橋頭堡,那么,魏軍便可以大舉進攻羯族人所居住的土地,比兵出成皋關要便當地多。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在前幾日首次偷襲羯角軍失敗后,便從鴉嶺峽退至了伊山,占領了這片在他看來非常關鍵的戰略之地,并且花了好幾日的工夫,將這片山林營造地固若金湯。

可讓朱亥感覺有點郁悶的是,羯族人似乎不明白伊山的重要性,以至于他率領成皋軍在伊山駐扎了兩日,近在咫尺的羚部落與羯部落,居然視他成皋軍為無物。

難道那些人不明白,丟了伊山,就等同丟了一大片土地么?

反復比對著三川地圖,朱亥越看越納悶,記得起初他還以為他弄錯了呢。

不過在反復對照后他才逐漸意識到,并非是他弄錯了,可能是羯族人還未意識到伊山的重要性。

不得不說,從這里可以看出司馬安與朱亥這兩位大將軍的不同之處,因為要是換做司馬安,恐怕他絕對不會放棄這絕佳的機會,必定會趁機偷襲羚部落與羯部落的腹地,殺光這兩個部落在草原上放牧的羊群,偷襲他們的部落營地,將營地內的人盡皆屠戳。

至于能否承受后續的羚部落與羯部落的報復,那并不在司馬安事先考慮的范圍內。

打不過可以跑嘛,反正碭山軍擅長山林作戰,在被羚、羯部落報復時,往哪片森林一鉆,到時候說不準究竟是誰獵殺誰呢。

但是朱亥沒有趁機偷襲羚、羯部落的意思,哪怕他對羯族人也沒有好感,哪怕他很清楚羯部落往年曾屢次進犯他們魏國邊境,在南梁、陽翟、市丘一帶殺掠魏國的子民。

因為他知道,目前羚、羯這兩個羯族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其實是在與巴國發生戰爭、爭奪土地——并未加入羯角部落與他們魏國的這場戰爭中,在這種情況下率先偷襲對方,無益于這場戰爭。

因此,朱亥并沒有派兵偷襲羚、羯部落,而是派騎兵去“通知”那萬余的羯角騎兵。

是的,是通知。

誰能想到,三匹馬輪換著騎、據說可日行數百里的羯角騎兵,居然跟丟了步騎混編的成皋軍,這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由于成皋軍的“放水”,那萬余在附近一帶山丘中團團打轉的羯角騎兵,終于發現了成皋軍的蹤跡,蜂擁趕制了伊山腳下。

“(羱族語)這支魏軍還真能逃啊。”

“(羱族語)這次絕對不能讓他們再逃走了!”

指揮這支羯角騎兵的萬夫長非常生氣,因為他們與成皋軍在附近的山丘地帶玩了幾日的捉迷藏,結果,成皋軍中途不玩了,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下他們像個傻子一樣,依舊在那片山林中尋找成皋軍的蹤跡。

簡直是恥辱!

伊山,地勢險要、范圍頗廣,不是單憑萬余羯角騎兵就能將其圍困的,因此,擺在那萬余羯角騎兵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

要么,在伊山腳下與山上的成皋軍干瞪眼,等著后者再次消失,然后他們再像傻子一樣去尋找;要么,就直接攻打伊山。

在權衡了許久后,羯角騎兵的萬夫長也顧不得山勢險要不利于騎兵作戰的禁忌,決定攻打伊山。

因為在山腳下觀望時,這位萬夫長隱約瞧見伊山上一條條盤山的道路,蜿蜒直通山頂,那坡度,并非是騎兵不能通行的險道。

他不知道,那些盤山螺旋向上、蜿蜒直通山頂的盤山小路,其實是成皋軍人為砍伐林木開辟的道路。

大約是在午后光景,萬余羯角騎兵在伊山下飽吃了一頓,便依次騎馬上山。

他們將多余的戰馬留在了山下,并留下了千余人看守,而其余人,則沿著盤山小路緩緩上山。

盤山小路,顧名思義,是盤繞著這座山丘的小路,一側是山崖、一側是茂密的山林,好在露面還算寬敞,大約有能使七八匹馬并騎的樣子。

而在沿著盤山小路徐徐向前的途中,羯角騎兵們時刻緊盯著他們一側的山林,因為誰也不敢保證,那片山林中會不會埋伏著魏國的弓弩手。

但讓他們頗為吃驚的是,在他們沿著小路上山的途中,他們并沒有受到魏軍的攻擊。

“(羱族語)那些魏人究竟想做什么?難道只是困守山頂?”

羯角騎兵的萬夫長有些想不通。

就在這時,隊伍忽然停止了,前方的羯角騎兵回來稟告,說前方出現了岔口。

萬夫長駕馭著戰馬上前,他發現,前方果然出現了(y形)岔口,只不過,其中一條通暢無阻,而另外一條,則豎立著人為制造的木欄,那一根根木頭,都有成人的大腿粗細,并且,整面木欄足足有兩人多高。

萬夫長朝著那兩條岔路望了幾眼。

很顯然,這是成皋軍有意制造的阻礙,并且這里透露出一個訊息:成皋軍“希望”這支羯角騎兵往沒有阻礙的那一條山路前進。

難道前面有埋伏?

萬夫長暗自猜測道。

而就在這時,山路兩旁的林中突然冒出不計其數的弓弩中,朝著原地佇立著的羯角騎兵們射中了手中的弓箭。

“(羱族語)有埋伏!撤!撤!”

萬夫長大驚失色,連忙下令全軍沿著原路返回,終于,在付出了數百人的傷亡后,他們成功地回到了伊山腳下。

按理來說,羯角騎兵小敗一場,成皋軍應該趁勝追擊才對,但不知怎么原因,成皋軍并沒有追擊羯角騎兵,他們只是在射了一波箭矢后,便消失在了埋伏地。

看來魏人是打算困守此山了……

再次回到伊山腳下后,那名萬夫長越想越氣。

也難怪,畢竟他們連成皋軍的毛都沒摸到一根,己方就損失了數百人,這如何不氣?

但是貿然進攻……

那位萬夫長心中又有些犯怵,畢竟就連他也猜地到,這支魏軍必定會在山上布下重重陷阱。

怎么辦呢?

忽然,萬夫長靈光一閃,轉頭望向了伊水對岸的那一片山巒。

他覺得,從那片山巒的高度,他應該可以清楚地看到伊山這邊魏人所留下的陷阱。

于是,他帶著數十騎,騎馬涉水來到了對岸的山丘,登高觀望伊山方向。

他意外地發現,成皋軍其實并沒有在山路上埋伏什么陷阱,只不過,他們在許多小路的岔口設置了木障,使得整座山的山間小路,復雜地就像是迷宮似的。

雕蟲小技!

萬夫長冷笑一聲,取出一塊羊皮,對照著對面伊山上的“活路”與“死路”,在羊皮上劃了一道又一道,劃出能徑直通往山頂的正確道路。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在伊山上,成皋軍的大將軍朱亥,與其麾下封夙、周奎等將領們,正眼神淡然地望著對岸的山丘。

“果然,對岸的山丘上有人……十有**是那些羯角人正在窺探這座山的眾岔路。”

“還算聰明,不枉咱們將對岸的山丘拱手想讓的好意……”

“既然羯角人有意窺探這邊的岔路,就意味著,他們還是打算攻山啊。”

聽著耳邊諸將領們的議論紛紛,朱亥的面色依舊鎮定,似乎毫不介意伊山那些岔路的秘密,被對面的羯角騎兵們所洞悉。

當晚,就在羯角騎兵們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準備明日再次攻山的時候,成皋軍的士卒們,卻悄悄從山頂來到了半山腰,將那些在岔路安置的木障,從泥地地拔起,隨后,種在另外一側的岔口。

是的,朱亥毫不在意。

因為這座伊山中的所謂“死路”與“生路”,皆在他掌控之中。

他隨時可以,并且隨心所欲地更改岔路的通向。(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19 21:54
第426章:僵持


八月二十二日,天空陰云密布,仿佛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

而在雒城的西城墻上,李惠、樂豹、央武三名商水軍的小卒,正百無聊賴地倚在城墻上,不時地從墻體上的窺探口望一眼城外,看看羯角的軍隊可曾來到城下。

“好悶啊……”

良久,央武唉聲嘆氣地抱怨了一句,倚靠著墻體坐了下來。

不得不說,由于最近幾日作為最高統帥的趙弘潤改變了戰術,采取了主動出擊的方式去騷擾羯角大軍,每次所用的方式很單調,無非就是利用連弩戰車與羱族馬弓手的遠程打擊能力,逐步地使羯角的奴隸兵陸續出現傷亡。

而每當羯角騎兵們由于憤怒,出動大量人馬追擊這支魏軍的騷擾隊伍時,自第二次后便開始代替趙弘潤指揮這支隊伍的伍忌,便果斷使全軍撤退,并且學趙弘潤前幾日的戰術,一邊撤退,一邊利用遠程上的優勢,用連弩射殺那些羯角騎兵。

其實要破解趙弘潤這種無賴戰術,也不是沒有辦法。

辦法很簡單,只要那些羯角騎兵全軍出動,在一開始就從兩側迂回襲擊這支魏軍的騷擾隊伍,不惜一切代價,盡管戰后勢必得付出相當的傷亡代價,但卻有極大的機會可以圍剿殺盡這支隊伍。

運氣好,甚至還繳獲魏軍來不及毀壞的連弩戰車,這絕對是穩賺的事。

退一步說,哪怕魏軍那支騷擾軍隊在被圍殺前摧毀了所有的連弩戰車,這也不算什么,畢竟一旦失去了連弩戰車,趙弘潤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依靠這種辦法來削弱羯角人了。

怎么想,這都是對羯角人極為有利的事。

但遺憾的是,也不曉得是不是顧慮傷亡,比塔圖遲遲沒有做出這個正確的決定,以至于面對魏軍那區區四千人的騷擾隊伍,二十余萬羯角人居然被騷擾地向后撤退了五里地,將雒城西郊那塊視野相當好的高坡拱手讓給了魏人。

這下好了,羝族綸氏部落族長祿巴隆的心腹,一名叫做譫丹的頭領,派出一隊隊約二十人左右的哨騎,就站在那處山坡上,登高眺望羯角人的一舉一動,隨時將羯角人的動向匯報于趙弘潤。

這使得趙弘潤一方總算是奪回了微不足道的一塊郊野,使睜眼瞎狀況稍微改善了些許。

當然了,也只是改善些許而已,因為那些綸氏部落的哨騎們根本不敢離城太遠,天曉得那些近幾日無所事事、且又被魏軍們騷擾地頭暈眼花的羯角騎兵們,是不是在雒城池的郊外四下溜達,時刻準備著獵殺魏軍一方的哨騎,借此發泄心中的憤懣?

不過話說回來,由于羯角的大軍主動后撤了五里地,這使得他們離開雒城的距離變遠了,在這種情況下,那支魏軍的騷擾隊伍,也就不敢再輕離城郭去騷擾羯角人了,畢竟,在增加了五里距離的情況下,那支魏軍若是還敢前往騷擾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會讓他們無法活著回來。

于是乎,這場本來在羯角人與其族長比塔圖看來手到擒來的攻城戰,逐漸演變成了似眼下這般兩軍對峙的局面,已漸漸意識到雒城并不好奪取的羯角人,不得不在抵達雒城的第五日,開始老老實實地建造營地,搭建帳篷。

沒辦法,畢竟三川是降雨頗為豐富的草原,隔三差五就會下雨,要是不搭建可以遮風擋雨的帳篷,萬一二十幾萬人馬被暴雨一淋,到了晚上再被逐漸轉秋的夜風一吹,這二十幾萬人馬,準有不少會得頭疼腦熱的風寒病,輕則影響作戰,重則危及性命。

正因為如此,昨日一整天,守衛雒城西城墻的商水軍士卒們苦等了一日,也沒見羯角人過來攻城,怪悶得慌的。

倒是有一支羯角騎兵,可能是出于報復魏人前幾日的騷擾,亦或者是純粹發泄心中的憤懣,來到城外朝著城墻上的商水軍士卒,每人射了幾支箭矢。

只可惜,在商水軍那準備充分的防御設施面前,似那種遠射,其實跟浪費箭矢沒啥區別,反正當時守在城墻上的商水軍士卒們,也沒聽說有哪個倒霉鬼被射死或射傷的。

而在這個局面下,魏軍再次改變了前幾日主動出擊的以攻代守的戰術,轉換為了看似消極的防守。

很多情況下,似這種讓士卒們足不出城的消極防守戰術,的確是會影響到軍中士卒的士氣,但由于第一次攻城戰時商水軍取得了一場小勝,并且隨后幾日對羯角人的騷擾,皆有不錯的斬獲,這使得商水軍士卒們眼下的士氣普遍高漲,幾乎沒有產生什么負面的影響。

“啊,下雨了……”

幾絲雨滴滴在李惠臉上,使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望了一眼。

但凡守城的士卒,最怕雨雪天氣,因為職責所在,他們必須監守自己的崗位,哪怕是暴雨傾盆、冰雪封路,該負責值守的,還是得值守,這是天底下所有軍隊強制規定的:擅離職守者,立斬!

好在趙弘潤早已有所準備,從城內羱、羝部落的手中以賒欠的形式收來了好些羊皮,使得眼下,李惠、樂豹、央武三人將羊皮的四角綁在長槍上,搭成了一個簡陋的涼棚,總算是有了個可以擋風的東西,不至于讓如珠簾般的雨水直接澆在腦袋上。

“伍長,你們先?”

在搭建好涼棚后,央武轉身對仍然站在原地目視著城外的兩名士卒喊道。

這兩名士卒是兄弟,出身楚國項縣焦村,兄長叫做焦孟,是與央武一樣參加過楚魏戰役的老卒,因為模樣看起來顯得老成,因此被提拔為伍長,實際上年紀也就二十歲;而弟弟焦仲,則是在商水縣時才入伍的新兵,跟李惠、樂豹一樣。

而央武之所以請他們兄弟先,一來是因為焦孟雖然看起來憨厚,實則在戰場上發狠起來,亦是一員悍卒。當然了,最大的原因,自然還是焦孟是他們伍的伍長的關系。

“你們先吧。”焦孟揮了揮手,隨即從地上拾起兩條羊皮,丟了一條給弟弟,兄弟二人用羊皮遮著腦袋與身體,依舊站在雨中,注視著城外的動靜。

也難怪,畢竟商水軍的軍規是罰上不罰下的,簡單地說,就是一個伍出現了錯失,首先治伍長的罪;而若是一個什犯了過錯,就先問罪于伯長。以此類推。

這樣的懲罰制度,能有效地防止身負職位的人偷懶。

是故,在守夜的時候,那些深更半夜提著武器仍在城墻上游蕩巡邏的,往往不是尋常的士卒,而是伍長、什長、伯長等士卒長。

見焦孟婉言回絕,央武等人也不客氣,三人肩并肩縮在涼棚中躲雨。

雖然條件仍舊艱苦,但比起直接被雨水淋在頭上,這顯然要好受地多。

“這場仗,也不曉得要打多久……”

望著依舊陰雨密布的天空,李惠微微嘆了口氣。

“想家了?”央武與樂豹轉過頭問道,他們知道,李惠家中父母雙亡,曾經唯一的兄長,也戰死在楚魏戰役的戰場上,只留下一個寡居的嫂子。

這也正是李惠時而被央武與樂豹打趣調侃的原因,因為一般來說,兄長死后,弟弟將有義務贍養其嫂,而在很多情況下,往往贍養著贍養著,叔嫂就成了夫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在許多國家,女人也是一種比較緊缺的資源。

別以為人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事實上,要三妻四妾最起碼也得是富足翁,而一般貧窮家庭,有的男人甚至到了四五十人還打著光棍,這并不少見。

可能是從央武與樂豹的話中聽出了調侃的意思,李惠微微有些臉紅,連忙辯解道:“我只是想知道這場仗要打多久而已。”

“那誰說得準啊?”央武聳了聳肩,說道:“肅王擺明了要跟羯角人打持久戰。”

聽聞此言,樂豹搖了搖頭,糾正道:“這場仗不會耗時過久的。……難道你們不知么?肅王之所以與羯族人開戰,最大的目的是為了借道,讓國內的另外一支軍隊能順利地穿過三川之地,支援隴西。因此,從今年的日期盈余推算,肅王應該傾向于在九月左右結束這場戰爭,使那另外一支軍隊能在冬季前趕到隴西。”

“九月?”央武眨了眨眼睛,提醒道:“今日可已經是八月二十二日了……”

“也就是說,最多半個月。”樂豹望了一眼央武,壓低聲音補充道:“其實依我估計,這場仗恐怕會在月底前結束……碭山軍與成皋軍離城可是好一陣子了,可絲毫未見這兩支軍隊有支援雒城的跡象,很顯然,這兩支軍隊是攻到三川的腹地去了……成皋軍的朱亥大將軍也就算了,碭山軍的司馬安大將軍……你們應該懂得這意味著什么吧?”

李惠與央武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暗自同情那些被碭山軍撞見的羯族人或羯族部落。

“不過在此之前,恐怕會有一場至今為止最激烈的攻城戰。”

瞥了一眼聽聞此言后神色有些黯然的李惠,樂豹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共同努力,活下來!……打贏這場仗,拿一筆豐厚的犒賞,然后咱們回商水縣,你嘛,也回家將那位小嫂子娶了……”

“哈哈哈,是極是極。”央武頷首笑道。

“都說了我沒有……”李惠面紅耳赤地辯解著,但是心底,卻不知為何浮現出他那溫柔的嫂子。

雖然沒有……唔,沒有那個意思,不過……若是我能活著回商水,將那筆豐厚的犒賞親手交給她……想必她也會極為歡喜的吧?唔……

李惠捏了捏拳頭,暗自給自己打著氣。(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19 21:56
第427章:內賊

樂豹的判斷,相當的準。

若是他這一番判斷被趙弘潤聽到,后者絕不會相信這話出自一名入伍僅五個月的新兵的口。

碭山軍……成皋軍……

在氈帳內,趙弘潤死死望著泥盤中那兩枚分別代表著碭山軍與成皋軍的黑色棋子的位置。

其實他猜想地到,這兩支軍隊,絕對已經不在泥盤中所標注的位置了,可問題就在于,由于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系,趙弘潤無從判斷這兩支軍隊的真正去向。

他只能從他們事先商量好戰略方針,來判斷那兩支軍隊的動向。

是的,在這兩支軍隊離開雒城之前,趙弘潤曾分別與司馬安與朱亥兩位大將軍商議過,并且給這兩位大將軍安排了相應的任務。

對于司馬安,趙弘潤命他率軍迂回襲擊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并進攻沿途所遇到的、協助羯角部落的三川部落。

盡管趙弘潤當時說得很隱晦,但司馬安顯然能夠領會其中的意思,并且,對這位肅王殿下所作出的決定深感贊同。

正所謂亂世當用重典、重癥需下猛藥,謂之曰惡治!

注:重癥需下猛藥,這句話用在這里是類似“以毒攻毒”、“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意思。

而如今的三川,尤其是羯族人,他們對魏人已無絲毫敬重、畏懼之意,占據著主人的院堂,居然還要對主人拳腳相向,對于這種惡鄰,過于客氣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不將你放在眼里。

最好的辦法,就是主人召出家奴院丁,狠狠教訓他們一次。

而司馬安以及他麾下的碭山軍,絕對會是讓羯族人重新對魏國心生敬畏的最佳人選。

至于朱亥與他麾下的成皋軍,趙弘潤倒沒有給他安排什么任務,畢竟當時他就預測到,羯族人勢必會用騎兵切斷兩軍與雒城的聯系,因此,與其在鞭長莫及的情況下勉強指揮成皋軍,還不如讓朱亥自主作戰,畢竟這也是一位不遜色司馬安、百里跋的大將軍,對于戰局的把握,斷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不可否認,似這般只給司馬安與朱亥大致戰略方向,具體事項卻讓他們自行考慮的指揮方式,無疑是最佳的,畢竟計劃總沒有變化快,瞬息萬變的戰局,更多的是依靠將領們臨機應變。

然而,似這般安排最大的問題,就是趙弘潤對兩軍每日的動向毫無頭緒。

打個比方說,趙弘潤可以預測到碭山軍必定是朝著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而去的,但是他們每日趕了多少路程,某月某日又身處于哪個位置,亦或是偷襲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一事是否成功,這一切趙弘潤都無從得知。

這一點相當緊要。

再打個比方說,假設羯角人注意到了碭山軍的企圖,以至于后者數百里偷襲的算盤落空,然而羯角人卻將計就計,故意裝出后方部落營地被襲的樣子,倉皇撤離。那么,倘若趙弘潤希望擴大戰果,貿然出兵追擊,就極有可能反被羯角人伏擊,因此兵敗而歸。

看來,有必要專門訓練一批哨騎,要不然,滿地圖的戰爭迷霧,這還打個屁?還沒打就輸一半了。

捏了捏鼻梁,趙弘潤暗自嘀咕道。

這時,宗衛種招撩起帳幕,走了進來,拱手抱拳,輕笑著說道:“殿下,今日估計羯角人也不會來攻城了。”

“羯角人還在忙著安營扎寨?”趙弘潤隨口一問,待仔轉頭一瞧種招,卻現他身上的甲胄都被淋濕了,遂問道:“外邊,下雨了?”

“下雨了。”種招點了點頭,隨即苦笑說道:“這雨要是早來個那么一兩日,那就好了。”

趙弘潤微微一笑。

他自然明白種招的意思,畢竟一兩日之前,羯角人仍舊抱持著即刻攻下雒城的美夢,還未曾退后五里建造營地、搭建帳篷,這時候要是暴雨一下,晚上再刮一宿夜風,那二十余萬羯角大軍就有樂子了。

往少了說,這一場風雨,最起碼也能給魏人帶來三成的勝算。

但是很遺憾,這一場暴雨偏偏就下在今日,讓魏軍一方好是失望,只能用聊勝于無的詞來安慰自己:好歹這一場雨可以打消羯角人今日攻城的企圖,又拖了一日。

而對此,趙弘潤卻感到好笑。

“別做夢了,羯族人怎么說也是世代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部落,對此地的氣候極為熟悉,怎么可能會中招?說不定,他們是預測到今日會下暴雨,因此這才未雨綢繆地退后五里,安營扎寨。”

“這倒也是。”種招聞言想了想,覺得自家殿下說得有道理。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有些遺憾,出了一聲天公不作美的感慨。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不覺得有什么值得可惜的,畢竟他從未想過要借助天時來打贏某場戰事。

畢竟在趙弘潤看來,天時是不可人為控制的,用它來錦上添花就足以了,要是某個情況下要依靠天時來雪中送炭,那么,從某個角度來說,作為一位將帥未免也太過于悲哀了。注:比如被諸葛亮用火攻險些燒死在葫蘆谷里的司馬懿,就因為一場突然而至的大雨而得救。這就是天時來雪中送炭的典型例子,簡直百年難得一見。

是故,趙弘潤絲毫沒有為這場雨的來早或來遲而心生什么遺憾,哪怕這場暴雨未曾淋到那些羯角騎兵,只淋到一小部分奴隸兵,并且使其中更少一部分人感染風寒,這已經是上天所給予的莫大的幫助了。

當日下午,由于在雨勢如簾如幕的傾盆暴雨中攻打城池,是事倍功半的兵家大忌,因此,羯角人并沒有“別出心裁”地想出一招雨中奪城的戲碼,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營地內躲雨。

而魏軍一方,也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就連作為統帥的趙弘潤,也百無聊賴地給烏娜講述天空之所以會打雷下雨的原因,整理出了一段有關于雷公電母的傳說,讓烏娜聽得津津有味。

沒辦法,在一個神祗信仰非常興盛的時代,你給人講述什么積雨云云層摩擦產生電荷之類的種種道理,是幾乎不會被認可的,甚至還會被他人視為傻子。

不過在當晚大概亥時兩刻左右,雒城城內生了一樁事,一樁險些使雒城自陷火海的事。

此事生在雒城城北的庫房。

說是庫房,其實就是一塊搭滿了氈帳的空地而已。

記得前一陣子,這些氈帳是城內三川部落用來安置族內老人、小孩與女人的避難所,但是后來,雒城歸降、商水軍進駐了城池,那些暗自在避難所的老人、小孩與女人們,皆回到了各自的部落營地,并且在短短幾日后,離城向鞏地、甚至是更加東面的成皋關遷移。

而這些氈帳,便成了商水軍用來堆積輜重、糧草的庫房,包括那一桶桶灌滿了石油的木桶。

由于考慮到石油桶存在有安全隱患,因此,趙弘潤在這些氈帳附近部署了重兵,一天十二個時辰嚴密看守,還特地派了一位叫做徐炯的商水軍三千人將。

似這等守衛,甚至還比北城墻與南城墻還要森嚴。

也難怪,畢竟那可是能夠制造被羱、羝兩族人稱之為不滅天火的石油,這倒是萬一在城內泄露,并且被火種引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正因為清楚后果,因此,肩負重任的三千人將徐炯幾乎連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不敢睡死,并且,時不時地就帶一隊人馬四處巡邏,盡管這片庫房四周遍布他部署的明哨、暗哨。

大概是戌時前后,徐炯再一次帶著五十幾名士卒,挨個氈帳檢查石油桶的堆放情況。

畢竟今日剛下了一場暴雨,有不少氈帳都流入了泥水,若是木桶浸泡在水中,搞不好會因為腐爛而使內部的石油滲透出來,隨著泥水流到低凹地,到時候若再弄出點火星來,說不準整片商水軍的庫房就會化作一片火海。

當然了,這只是徐炯的顧慮,但在他看來,小心點總是沒有錯的,畢竟他們軍中的猛火油實在太危險了。

于是乎,徐炯帶著士卒們挨個氈帳檢查石油桶的堆放情況,對于那些滲水比較嚴重的氈帳,則在內部墊上干草、再鋪一層羊皮,使潮濕的地面與木桶的底面隔絕。

而等到做完這一些事,早已是亥時時分,事實上就連徐炯都有幾分困意了,但因為身負重任的關系,他仍舊強打著精神,在遍布氈帳的這片庫房四周,四下隨意巡邏。

走著走著,徐炯隱約瞥見前方有一頂氈帳后好似閃過一個黑影,猛然間,他困意全消,低聲向身后的士卒吩咐了幾句,一伙人悄悄圍了上去。

待繞到那頂氈帳后一瞧,徐炯果然現氈帳后躲著一人,目測大概十**歲的樣子,從衣著判斷,不是城內的羱族人就是羝族人。

“你是什么人?你在這里做什么?”徐炯沉聲質問道。

遺憾的是,那名青年指著北城墻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羱族語,徐炯根本聽不懂,只是大致判斷出:對方是協防北城墻的羝族人,由于找地方尿尿而迷了路。

徐炯一聽就心生了懷疑,要知道如今城內的諸部落,誰不曉得這個地段已被商水軍列為禁地,是不允許任何非商水軍士卒靠近的。甚至于,就算是商水軍士卒,那也得反復經過盤查。

更搞的是,居然是因為迷路?

徐炯上下打量了眼前的青年幾眼,二話不說就強行搜身,結果搜出兩個物件。

一柄頗為鋒利的匕,還有一塊黑不溜秋的打火石。

看到這兩件東西,當時徐炯的面色立馬就變了。

“傳我令!全軍提高戒備!……你,向肅王稟告此事!……你,即刻去北城墻,請翟(璜)將軍拿下綸氏部落族長祿巴隆!……還有,你你你,即刻盤查所有氈帳,若現有人潛入,擒之!若其反抗,格殺勿論!”

隨著徐炯一聲令下,看守庫房的商水軍守軍將整片氈帳圍地水泄不通。(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6-6-21 00:33
第428章:內賊(二)

當晚,已然入睡的趙弘潤便被喚醒,收到了有人違反禁令逗留于城北庫房欲圖謀不軌的匯報,這一則消息,讓昏昏欲睡的他一下子便抖擻了精神。

不過因為事情尚未明了,趙弘潤也不會因為徐炯的片面之詞就貿然做出決定,畢竟那個形跡可疑的年輕人,暫時還無法證實是不是羝族綸氏部落的族人,即便是,也不能證明這件事與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有何關系。

因此,他叫宗衛們燒些點水,用方便攜帶的劣質茶餅泡了一大羊角杯的茶水,坐在帳內靜靜地等著。因為他知道,既然徐炯命人向他匯報了如此嚴重的違禁之事,無論此事最終查明究竟是誤會還是屬實,徐炯都會在隨后親自向他陳述此事。

果不其然,大約在子時前后,徐炯的聲音響起在氈帳:“諸位,請問肅王殿下可曾安歇?”

聽到徐炯在帳外詢問值守氈帳的肅王衛們,趙弘潤在帳內隨口說道:“進來吧,徐炯。”

“呃……是。”

徐炯在帳外應了一聲,隨即撩起帳幕走了進來,拱手抱拳施以重禮。

“就你一人?”

在詢問的時候,趙弘潤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商水軍的三千人將。

據他所知,這位三千人將可不是伍忌隨隨便便提拔上來的,此人曾是陳縣的守將。包括伍忌的副將翟璜在內,商水軍軍中好些位兩千人將與三千人將,皆曾是楚平輿君熊琥的部將,是去年谷粱崴、巫馬焦與伍忌三人在攻打平輿、項城、陳縣的途中降服的,之后隨著大波的楚國百姓一同歸順了魏國。

而在那之后,這些人因為與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比較熟悉的關系,因此在鄢陵軍與商水軍兩者中選擇了商水軍,而沒有選擇屈塍的鄢陵軍。

不夸張地說,正是這些將領,撐起了商水軍薄弱的將官體系,否則,單靠那些從士卒破格提拔為五百人將、千人將的將官,商水軍非亂套不可。

“啊,就末將一人……”徐炯下意識地接了一句,隨后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之所以會這么問的原因,連忙抱拳解釋說道:“因為翟(璜)將軍魏祿巴隆族長說情,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見徐炯突然間變得有些遲疑,趙弘潤好奇問道。

只見徐炯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低聲說道:“祿巴隆族長將他兩個小兒子叫到了末將跟前,直說留在末將身邊當人質,說……若是他對肅王殿下哪怕有一絲背叛之心,讓末將大可殺了他兩個兒子……”說到這里,他抬起頭來,神色訕訕地望著趙弘潤。

一聽這話,趙弘潤便能猜到,必定是徐炯當時逼得太緊,因此祿巴隆只好用這種方式在證明自己的忠誠與清白。

但他并沒有指責或責怪徐炯的意思,畢竟徐炯這也是忠于職守,應該是值得贊揚,而不該受到指責。

“坐。”趙弘潤抬了抬手,示意徐炯坐在自己斜對角的座位上,旋即親自用羊角杯給他倒了一杯茶,隨即開玩笑似地笑道:“既沒有上好的茶葉,也沒有配套的茶具……用茶餅與羊角杯湊合一下吧。”

“豈敢豈敢……”見趙弘潤親自給自己倒茶,徐炯受寵若驚,雙手接過,雖然不過是一杯粗茶,但心情卻有莫名的感觸。

曾幾何時,似徐炯這些被伍忌他們在攻打平輿期間勸降的楚國將領,其實他們此前并沒有親眼見過趙弘潤,只是時不時地聽說過這些肅王殿下,并且,聽說的那不是些能讓他們心安的話,盡是些當初趙弘潤如何逼降伍忌等人,又如何逼降五萬楚軍等等的事,使得徐炯等將領一度對這位肅王殿下極為忌憚。

直到后來他們才逐漸了解到,這位被私底下傳得兇神惡煞的肅王殿下,平時有多么的平易近人,更關鍵的是,這位肅王殿下不像碭山軍的大將軍司馬安那樣對外國人懷有偏見,對魏人與歸順魏國的楚人一視同仁,其中最直接的表現,無疑就是這位肅王殿下將商水軍視為了嫡系,便給他們配置了連弩與投石車那等利器,更聽說,這位肅王殿下似乎還在打算親自設計商水軍的甲胄,準備讓冶造局給他們打造一款甲胄。

可能是出于對趙弘潤的信任,當徐炯瞧見這位肅王殿下不急不躁時,原本著急的心情也逐漸平復了下來。

不過,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這是職責所在。

“肅王殿下,您如何看待……這樁事?”

其實,他想問的是如何看待綸氏部落的族長祿巴隆,但不得否認,祿巴隆用自己兩個小兒子作為人質的行為,亦讓徐炯對他稍稍有了幾分信任,因此用詞自然得斟酌一下。

“你抓到的那人……真是綸氏部落的族人?”

“是。”徐炯點了點頭,說道:“另外,并非是一人,后來末將下令戒嚴時,士卒們又逮到幾個年輕人,皆是綸氏部落的人。”

“這樣啊……后來呢?”

“發生這事后,末將起初派人通知了翟璜將軍,請他……唔,暫時拘禁祿巴隆,不過翟璜將軍做事穩重,帶著祿巴隆族長親自下城墻來當面對質。當時,末將親眼瞧見祿巴隆在見到那些年輕人時非常震怒,還喊出了其中一人的名字……”

聽了這話,趙弘潤就更加斷定這件事與祿巴隆沒有關系了,畢竟按照常理,倘若祿巴隆果真有什么不軌的企圖,絕不會在發現那名族人失手后還傻傻地喊出那些族人的名字,這樣做豈不是平白讓人懷疑么?

“祿巴隆族長還有那幾名綸氏的年輕人,現在何處?”趙弘潤問道。

只見徐炯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被祿巴隆帶走了,他說,這件事他定會給肅王殿下您一個交代。”

給本王一個交代啊……

趙弘潤輕輕咬了咬牙,臉上露出幾分怪異的表情,因為他隨便想想都能猜到,當時滿腔憤怒的祿巴隆口中的交代,究竟指的是什么。

不過在瞥見了徐炯疑惑的目光后,趙弘潤恢復了方才的姿態,笑著說道:“既然祿巴隆族長留下這話,想必他會給本王一個滿意的交代的。……將軍稍歇片刻,我猜測,祿巴隆族長過不了多久就會親自來見本王,講述此事,咱們到時候再慢慢分析。……來,喝茶。”

徐炯依言喝了一口粗茶水,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低聲說道:“對了,肅王殿下,當時從那些年輕人身上搜出了些物件,末將覺得肅王殿下最好過過目……”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與一塊打火石,壓低聲音補充道:“那些人身上,皆有這兩個物件。”

趙弘潤聞言放下羊角杯,拿起那名匕首端詳了一陣。

這是一把骨刃。

可別小瞧這柄骨刃,要知道,羱族人有著相當悠久的骨刃文化,他們非常擅長將羊的骨頭與角打磨成利刃,甚至是打磨成箭鏃。

而那些羱族人制作的骨刃,雖然硬度不及楚國的青銅與魏國的鐵器,但是在鋒利角度卻毫不遜色,尤其是一種用羊的空心細骨所制成的箭矢,堪稱可怕,一旦射中敵人胸口,由于空氣沿著這種骨箭的中空被強行擠入敵人體內,可直接使對方說不出話來,繼而全身僵直,只能睜著眼睛無助地等待死亡。

不過很可惜,據趙弘潤所知的羱族、羯族、羝族,骨刃文化似乎已逐漸消亡,比起這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三川之民逐漸傾向于使用更加堅固的銅器、鐵器。

“殿下。”

這時,宗衛高括撩起帳幕走了進來,表情詭異地說道:“綸氏部落的祿巴隆族長求見殿下。”

“就他一個人么?”趙弘潤隨口問道。

聽聞此言,高括的表情變得更加別扭了,遲疑了片刻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人,是他一個人沒錯,不過……還有幾個腦袋。”說罷,他露出一副殿下您還是自己親眼看吧的表情,側身撩起了帳幕。

而就在這時,滿臉陰沉的祿巴隆大步走入了帳內,右手上居然拎著三個血淋淋的人腦袋。

好家伙……

望了一眼那滲人的,仍在不住往下滴血的三個人腦袋,趙弘潤下意識地往后微微一仰,只感覺帳內好似頃刻間彌漫起了刺鼻的血腥味。

雖然他早猜到祿巴隆會以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即所謂的交代,但他還真沒想到,這個莽撞的羝族漢子居然直接提著血淋淋的腦袋過來見他。

也難怪方才宗衛高括滿臉詭異的表情。

“啪嗒。”

祿巴隆直接將那三個首級仿佛臟污之物般地隨手丟在地上,隨即單膝叩地,右手撫著心口,低頭頷首,向趙弘潤行了一個在草原上相當莊重的大禮,口中甕聲說道:“肅王,綸氏辜負了肅王的信任,我族內,果真出現了不軌之徒,不過,我祿巴隆已將那些可恥的叛徒殺盡……請肅王降罪!”

“族長請起。”趙弘潤抬手虛扶一記,同時用眼神示意站在帳口附近的宗衛高括。

高括會意,上前將祿巴隆扶了起來。

而此時,徐炯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起身過來端詳了一陣那幾顆人腦袋,皺眉說道:“這三個首級,似乎并非是我抓獲的那幾人……”

“是的。”被高括扶起后的祿巴隆點了點頭,坦然地說道:“這三個腦袋,其中一人是我族內的一名頭領,將軍抓獲的那幾名我族的年輕人,正是此人派去,企圖利用猛火油在城內制造內亂的主使之人!”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低頭瞥了一眼地上某個首級,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閉著眼睛微微嘆息道:“同時,也是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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