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邪神旌旗 作者:楚白 (已完成)

 
mk2258 2016-1-9 19:30: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8 1019835
mk2258 發表於 2016-1-11 09:55
第五十章

  四個年輕人的基礎很紮實,彼此間的默契和信任也很出色,這讓他們把自身實力充分地發揮了出來,即使面對著遠比自己強大的對手,也堅持了許久。

  但這並不能改變雙方的強弱對比,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施法者的力量不斷消耗,情況就越發的不利。

  當月亮升起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極限。

  「我的法力快要用完了。」滿臉汗水的牧師突然說,「最多再用一兩個恢復法術,沒辦法更多了。」

  而這個時候,射手早已用完了隨身攜帶的箭矢,全靠從地上撿回之前射出的箭支,才能夠繼續戰鬥。

  至於法師,作為四個人裡面年紀最小實力也最差的那個,他早已耗盡了法力,精疲力竭地趴在樹上氣喘如牛。法力耗盡帶來的眩暈和頭疼,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可憐兮兮的慘笑告訴大家,自己絕對不可能有力量逃跑。

  戰士苦笑一聲,說:「那麼這樣吧,我來斷後,你們倆就撤退吧,日後有機會,殺了這老熊給我們報仇就好。」

  他們顯然非常熟稔,甚至於不用說名字,互相就都知道說的是誰。

  牧師頓時怒了,大叫:「身為輝煌之主(人族主神)的下僕,我怎麼可能做出拋棄同伴逃跑的事情來!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只是暫時撤退罷了。」戰士勉強笑了笑,勸道,「打仗嘛,總是有進攻的時候,也有撤退的時候。我讓你撤,是因為你有把握能夠帶著同伴一起活著離開。如果你斷後,我撤退的話,我可沒這個自信啊!」

  不善言辭的牧師被說得啞口無言,只是固執地搖頭,決不答應。

  雙方爭執不下,那巨熊可不會老老實實等他們慢慢交涉,眼見敵人似乎有些分心,立刻加大了攻擊的力量,抓住破綻猛攻。只一下,就把牧師連人帶盾轟飛出去,堅固的盾牌上甚至都出現了裂紋,牧師本人更是因為沒來得及好好發力而岔了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糟糕!」戰士大驚,急忙揮動長劍,想要吸引巨熊的注意力,爭取時間讓射手救援牧師。可巨熊此刻已經也施展出了類似狂暴的手段來,短時間內力量大增,雙爪狠狠地砸下,一個猛烈撲擊,饒是他做出了比較恰當的應對,用盾牌將攻擊的力量斜著卸去,但僅剩的那些力量已經讓他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倒退了好幾步,終於還是沒能站住,摔倒在地。

  人摔倒了,他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完了!

  巨熊怒吼一聲,朝他撲了過來,可他卻覺得渾身酸痛,連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等死。

  就在這時,一聲冷笑從附近傳來,只見一道灰色的身影剎那間跨過至少幾十步的距離,搶在巨熊前面衝了過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巨熊怒吼著,四爪著地,飛奔而來,轉眼到了眼前。

  等待它的,是一道明亮的劍光。

  劍光閃過,血花四濺,巨熊衝刺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一頭撞在旁邊的樹上,傷口崩裂,鮮血噴得猶如泉水一般。

  直到這時,戰士才看清了那個斬殺巨熊拯救自己和同伴的恩人——他中等身材、相貌英俊,但眉目間卻有種略覺怪異的過分​​完美感覺,讓人覺得像是畫像或者雕像,不像個活人。這人身材不高,穿著一身輕便的黑色皮甲,背後背著長槍,手上提著還在滴血的長劍,無論皮甲、長槍還是長劍都在昏暗之中散發出微光,一眼就看得出是強力而昂貴的附魔武器。

  槍、劍、衝鋒,這位恩人顯然是一位騎士。不過和那些穿著重鎧的騎士不同,身穿皮甲的他應該是強調機動力和攻擊力的那種。

  雖然一下子衝刺了這麼遠,又一劍斬殺了恐怖的巨熊,可這位強大的騎士臉上沒有半點汗珠,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長長地吐了口氣之後,就完全恢復了平靜,好像剛才那驚人的一幕根本和他無關,他只是路過觀光而已。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還沒完全斷氣的巨熊面前,在巨熊厚厚的皮毛上將長劍上的血跡擦去,然後插回劍鞘。接下來看也沒看這邊,就徑直朝著遠處走去。

  救人、殺熊,對他來說似乎完全不值一提。

  「這……這位騎士……請接受我們的……我們的感激……」還是牧師先回過神來,忍著胸口的刺痛,高聲叫喊。

  那位黑甲騎士停住了步伐,卻沒有回頭,而是朝著他們揮了揮手。

  「你們做得很不錯,但以後還要多謹慎一些,多向那些老前輩們問問,學習他們的經驗。」他用清朗而有力的聲音說,「繼續加油吧,早晚有一天,你們也能揮出這樣一劍!」

  說完,他就不再停留,徑自遠去,只留下胸中充滿感激和憧憬的四位冒險者,和那隻終於完全斷了氣的巨熊。

  過了許久,心潮澎湃的戰士忍不住大聲說:「我決定了!回去之後我要繼續勤學苦練,爭取早日能夠揮出他那樣的劍來!」

  「我也要努力修煉,還要多多幫助他人,就像他無私地幫助我們一樣!」牧師緊握著聖徽,心中滿是真善美的感動。

  「我也要加油啊!不夠努力的話,日後連報答他的資格都沒有呢!」射手笑著說,「受人救命之恩而不報,可不是我的風格!」

  最後,趴在樹上沒力氣爬不下來的法師也大聲說:「我……我也要加油!」

  四個好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都狼狽不堪,卻在彼此的臉上、眼中,看到了燃起的光芒。

  「這四個小傢伙要是不死的話,日後沒準會有大成就。」雷一路上都很沉默,回到宿營地之後,他沒有忙著休息,而是沉聲說,「我能看得出來,他們很有才華!」

  「拯救他人,被人感激,感覺如何?」隋雄笑著問。

  雷想了好一會兒,搖搖頭:「有些無聊。但能夠遇到四個不錯的年輕人,倒也不算浪費時間。」

  說完,他就用毛毯裹住身體,躺下睡覺了。

  隋雄浮在空中,注視著他那明顯不過的「熟睡」模樣,忍不住又笑了。

  他又施展了一次陣營鑑定之眼,雷的身上依然一片紅光,可顏色卻比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淡了許多,不再那樣猙獰兇惡,反而稍稍有了些許溫和之意。

  第二天,他們順利地走出了灰石山脈,踏入了金幣聯邦境內。

  金幣聯邦是位於主位面大陸西部的大國,這個國家以商業立國,最初就是商人們的國度。他們和荒野帝國的獸人們做生意,和古木荒沼的鱗族做生意,和蒼茫大海上的魚人做生意,甚至還通過海路和南方數千里外的雷霆公國、秘法塔聯邦和達卡商盟做生意。自從西北四鎮發展起來之後,他們做生意的對象又增加了那群在灰燼森林和荒蕪山脈邊緣安家立業的開拓者們。

  這個國家由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貴族領地組成,但商人的地位也一樣的高。事實上在這個國家,一個商人如果擁有和男爵一樣的財富,那他就被視作男爵;擁有和子爵一樣的財富,就被視作子爵;擁有和伯爵一樣的財富,就被視作伯爵;要是財富多得堪比侯爵,那當然就可以被視作侯爵。

  ——公爵是不行的,因為這個國家沒有公爵。

  在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充滿著對財富的渴望和追求。這既造就了無數用於冒險和開拓的好漢,也使得平民們在各種高昂的稅收下辛苦不堪。那群正在羅德的安排下聚集起來的開拓者,大多就是由這兩種人組成。

  不過羅德招募開拓者是在金幣聯邦北部的事情,而隋雄和雷現在位於金幣聯邦的最東邊,距離遠著呢。

  進入金幣聯邦之後,生活環境的確比在灰石山脈裡面強多了。那天晚上,終於睡到了旅館床鋪上的雷滿足得哈哈大笑,隋雄也趁機給他大灌心靈雞湯,大談「知足常樂」的道理。

  不知道是因為心情好呢,還是的確有所感觸,這次雷沒有反駁,笑了笑,安安穩穩地睡了。

  但是第二天,當他在路上看到幾個乾癟的餓殍時,卻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地方的領主不太稱職。」他說。

  隋雄也暗暗搖頭,他知道在這世界類似歐洲中世紀的生產力水平下,餓死人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但親眼見到僵死的餓殍,依然很不舒服。

  浮游水母緩緩飄到乾癟的屍體們面前,揮動觸手,藍白色的寒光落下,將這些生前困頓到極點的人們最後的殘骸化作細碎的冰屑,最終融入大地。

  他們的靈魂早已不在,就算是偉大的神祇,也只能讓他們入土為安而已。

  又走了一段路,路邊又出現了餓殍。

  這下雷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他環顧著周圍還算茂盛的農田,眼中甚至露出了惱火的意思。

  「明明田地不錯,附近還有森林和山脈,怎麼會餓死這麼多人!」

  「看來這地方的領主有點問題啊……」隋雄將這些餓殍也下葬了,低聲說,「不如我們去調查調查吧?」

  「有什麼好調查的?」雷冷笑一聲,反問,「如果調查的結果證明統治這裡的是一個殘暴的領主,虛空假面陛下您難道要親自出手懲罰他嗎?先說明,我是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和一位領主作對的,這等於挑釁所有的貴族,我可不是瘋子!」

  「你連神祇都敢招惹,還有什麼不敢的?」

  「挑釁所有的貴族,可比招惹一位神祇麻煩多了……」

  就這麼走著說著,他們漸漸靠近了一條從森林中流出的河流。正當雷尋找橋樑想要渡河的時候,卻又聽到了求救的聲音……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2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1-16 11:03
第五十一章

  「你聽到呼救聲了嗎?」隋雄突然說,「前面大概兩三里,在那片森林裡面,有求救聲。」

  「又是呼救聲?」雷嘟囔著側耳傾聽了一下,搖頭:「虛空假面陛下,請不要拿你的能力來要求我這個凡人。我不可能聽到那麼遠的聲音。」

  於是隋雄施展了一個法術,將來自那個方向的聲音放大。

  果然,在風聲水聲鳥聲獸聲蟲鳴聲之中,清晰的夾雜著一個年輕女人的呼救聲。

  聲音急切驚恐,顯然正處於危險之中。

  「哦,的確是有求救聲。」雷聳聳肩,繼續尋找橋樑,他現在心情很不好,只想著盡快找到橋樑過河,早點離開這個讓他討厭的地方,「不過方向跟我們不順路,算了。」

  「餵!人命關天的事啊,不順路就算了?」

  「我又不是『天』,人命關我什麼事?」雷嗤笑一聲,一邊繼續努力和乾糧鬥爭,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你看這裡,一路上死了這麼多的人,除了你這個善良的水母神之外,還有誰在乎他們?人命關天?這裡的人命卑賤得跟路邊的雜草一樣!」

  隋雄愣了一下,想起一路上見到的那些餓殍,想起路上行人見到餓殍時候視若無睹的坦然模樣,不由得暗暗皺眉。

  雷說得沒錯,這個地方人命的確是賤得很。

  他沉吟了一下,還是作出了救人的決定:「見死不救不是我的做事風格!我們去救人!」

  「但我們過不了河。」雷提醒他,「這條河可不淺,找不到橋是過不去的。」

  隋雄微微一笑,搖身一變,化為一隻比床鋪還大的浮空水母,揮動觸手朝著雷打了個招呼。

  「上來,我們去救人!」

  雷搖頭:「那邊不順路,我們不該浪費時間。」

  隋雄觸手一揮,又化作鋒利的尖刺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如何?」

  雷嘆了口氣,無奈地妥協:「我說稍等一下,我整理一下裝備。」

  這從善如流的選擇讓隋雄微微點頭,深感所謂「教育最關鍵的是要有力度」果然是金玉良言。地球上那些能夠同時出十幾個高分學霸的班級,有幾個不是靠強力重壓壓出來的?

  真正正確的道理,的確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啊!

  在暴力威脅下,雷的動作變得飛快,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裝備,確保自己能夠以良好的狀態投入戰鬥,就縱身跳上了浮空水母,還順手拔出長槍,完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浮空水母的飛行速度不慢,兩三里的距離一會兒就到了。當他們轉過一片樹林,就看到在一處平緩的溪水邊,亂七八糟的衣服扔了一地,幾個精壯男人正圍著一個被按倒了的白皙豐腴女人,做著某種少兒不宜的運動。

  「呃,看來和我們想像的不大一樣。」雷笑了,「或許只是情趣什麼的吧……」

  「情趣?」隋雄表示不懂。

  「喏,你看那些脫在旁邊的衣服,無論男裝女裝都在顯眼的地方有個相同的紋章,顯然是一家人,根本不是什麼『孤身女子野外遇到歹徒』之類。再看那女人的臉色,哪有半點害怕和難受的意思,分明爽得很呢。這絕對是在玩情趣!」雷似乎很專業,熟稔地將各個疑點向隋雄一一指出,「尤其看她的姿勢,絕對是老手,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幹過,才能這麼熟練……虛空假面陛下,你畢竟是個水母,對於人類世界的東西不了解啊!」

  「這樣也可以?!一群男人和一個女人?!還是野外?!事先還要喊幾聲救命?!你確認這是情趣?!」

  「當然。其實這算不了什麼,貴族圈子裡面,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事情多著呢!這起碼還是人跟人玩,我還見過人跟馬、人跟豬、人跟魔獸什麼的……」

  被他這麼一說,隋雄也看出了問題,忍不住搖頭嘆氣:「你們城裡貴族真會玩……」

  突然間,他回過神來,問:「雷,你對貴族圈子的事情這麼了解,難道也是貴族出身嗎?」

  雷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沉默少許,嘆了口氣,算是默認。

  「靠!你一個貴族老爺,不去幹點遛狗鬥雞欺男霸女的正事,跑到沙漠邊緣做殺人放火刀頭舔血的勾當……剛才還說他們亂七八糟,你比他們更亂七八糟啊!」

  「你以為我想啊!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跑到千山萬水之外當強盜?找刺激也不是這麼玩的!我還不是——」雷突然醒悟,話音戛然而止。

  「究竟怎麼回事?說來聽聽。」隋雄饒有興趣地追問。

  雷搖搖頭,轉換了話題:「沒什麼,陳年舊事罷了——咦,那邊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對……」

  正說話間,一個正趴在女人身上努力「幹活」的壯漢突然伸出雙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這也是情趣?」隋雄問。

  「不,這是要殺人了。」

  「靠!」隋雄怒罵一聲,懷著對這些腦洞精奇玩法獨特的貴族們的不解和憤慨,用觸手抓住雷,猛地朝著溪水邊扔去,「快去救人!」

  尋常人被這麼來個憑空拋擲,絕對會嚇得半死,但雷可不是尋常人。作為橫行西荒的大盜,他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尤其最近這段時間跟著虛空假面卡奧斯這位神祇,真是大開眼界也大開腦洞,諸如空中飛人這種小事,已經連讓他驚訝都不夠了。

  身在空中還未下墜,他就瞄準了那個正在掐著女人的壯漢,手上長槍擲了出去。只聽風聲呼嘯,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那壯漢被長槍戳了對穿,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帶著一蓬血雨,被釘在了旁邊的河岸上。

  直到這時,他身體某個強硬的部位居然還在堅挺,更有一道白濁劃出弧線,本錢之強大,確實是令人佩服不已。

  事發猝然,其餘的男子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雷卻已經伴隨著大喝一聲從天而降,揮動長劍悍然出手。

  他這些年來能夠一人一騎一槍一劍橫行西荒,端的是武藝高強,就連那幾乎稱得上是魔獸的巨熊在他面前都是一劍了賬,何況這些頂天了也就跟當時那四人組不相上下的傢伙們。

  只見劍光閃爍,驚呼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也就是說兩句話的工夫,七八個壯男已經全都躺在了地上,傷勢或輕或重,但最起碼都沒了站起來的勇氣。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在隋雄面前判斷錯誤丟了臉的雷眼光凶狠,猶如惡虎一般掃過倒在地上的眾人,「給我老實交代!」

  「救……救命啊!」結果居然是那女人先反應過來,也不顧身上連塊布都沒有,連滾帶爬過來,一把抱住雷的腿,「這位勇武正直的騎士,請救救我!我是統治這一​​帶的格爾滕子爵的繼承人絲蒂爾,我一定會重重報答您的!」

  「別信她,她不過是個只會勾引男人的賤貨罷了!格爾滕家族的繼承人是羅蒙少爺!」一個傷受得稍稍輕一些,看起來也比較鎮定一些的壯漢大叫,「除了那身爛肉,她根本拿不出半點東西來!」

  「而且那身爛肉也一文不值!」旁邊一個瘦些的漢子跟著說,「她上下三個洞,最乾淨的一個至少都被上百根不同大小不同粗細不同顏色甚至不同種族的棒子插過,她就是個爛貨!」

  雷聽到「統治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皺起了眉頭,當他發現自己居然捲進了貴族爵位繼承權之爭時,更是眉頭緊鎖,心中著實苦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他感覺心中微微一動,卻是有人用心靈通話魔法和他聯繫。

  「雷,是我。」隋雄的聲音傳來,讓他精神一振。

  神祇不愧是神祇,雖然平時很不靠譜,但到了關鍵時刻,比他這凡人反應快多了!

  「虛空假面陛下,您覺得我該怎麼做?」他問,「怪不得這地方亂糟糟的,原來出現了繼承權之爭……真倒霉,怎麼扯進這種事情裡面了!很容易就成了替罪羊啊!」

  「怎麼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剛才聽到了沒?『不同種族』啊!我靠!你真的沒胡扯,真的有不同種族之間的亂搞啊!你們貴族圈真是太亂了!有個性,有個性啊!」

  雷垂下頭,覺得剛才一瞬間那個被感動了而心生敬佩的自己真是單純得可憐可悲……

  他也懶得再向那個不靠譜的水母神請教,乾脆全憑自己心意處置,目光冷冷地掃過眾人,甩開抱住自己腿的絲蒂爾,揮起長劍一劍一個,把那些男人們統統殺了。

  「好了,這些人都死了,你可以放心走了。」做完這一切,他去拔回長槍,把槍和劍在那些男人們的衣服上擦拭乾淨,同時對被這血腥場面嚇得抖抖索索的絲蒂爾說,「我對你們這見鬼的格爾騰子爵領毫無興趣,而且我很忙,馬上就要離開,咱們後會無期。」

  絲蒂爾呆呆地看著他猶如殺雞一般將那群在格爾騰子爵領頗有勇武之名的戰士全都殺了,身體簌簌發抖,唯恐他順手一劍把自己也給殺了。此刻聽到他的話,才算是回過神來。

  但她並沒有按照雷說的那樣離開,而是急忙又撲過來,抱住了雷的腳,用嘴唇去吻他的靴子。

  「強大的騎士啊!我願意奉上格爾騰家族世代相傳寶庫裡面的全部財寶,懇請您幫助我戰勝羅蒙那個根本沒有流淌格爾騰家族血脈的私生子,守住家族的榮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22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2-6 14:00
第五十二章

  私生子?沒有流淌格爾騰家族血脈?全部的財寶?

  聽到這三個詞,雷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這女人倒是有些心計,先是拿財富來誘惑他,又點出競爭對手有致命的破綻,顯得似乎勝算很大的樣子。如果是個缺乏經驗和閱歷的冒險者,沒準還真被她給騙了。

  但他是誰?他是威震西荒的獨行大盜,是一個人就滅了走私商會「鐵砂」滿門的極惡兇徒,是連狩獵和屠殺之神都敢招惹的絕代狠人!

  想要欺騙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何況,這套貴族間的花樣,他當年就看多了。沒有血脈的私生子?血脈這東西,只要有人有錢,假的也能變成真的。無非就是個價值兩三萬金幣的法術儀式,以及所需更換血脈的樣本罷了。

  看格爾騰子爵領現在的樣子,連統治的秩序都已經開始瓦解,可見雙方快到了徹底攤牌的時候。到了這個時候,什麼血脈啊名望啊……都已經沒多大意義。刺刀見紅之時,唯一靠得住的,只有武力。

  拳頭大的贏,拳頭小的輸,贏家通吃,輸家完蛋。這是貴族圈子裡面早已屢見不鮮的事情,他甚至此前還親眼目睹過。

  那個羅蒙已經連絲蒂爾的情夫們都能全部收服,可見對於領地的控制力強到了什麼地步。這個絲蒂爾又是個名聲臭到頂風都能熏一條街的浪蕩貨,完全不可能指望有什麼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出面給她撐腰。雙方攤牌的時候會怎麼樣?他現在就可以預言。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去幫絲蒂爾爭奪繼承權?

  傻子才幹這種事!

  正當他冷笑著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聽到了隋雄的心靈通訊。

  「先跟著她去看看再說,這事似乎有點搞頭。」

  「水母神陛下,您可能對人類世界不了解——這事已經定了,絕對沒希望。」雷以為隋雄的正義感又發作了,勸道,「這女人不會有翻身的機會,現在逃跑還比較實際一點。」

  「我對那女人沒興趣,我感興趣的是格爾騰子爵領。」

  「……作為一個非人類神祇,直接把手伸到貴族繼承權這塊來,我覺得有些冒險。」雷勸道,「何況您在其中能得到什麼呢?人類的財富和權力地位,對於您這樣的非人神祇毫無用處。要說發展信徒吧,一個可以為了利益出賣信仰的人,又怎麼可能對您虔誠呢?」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要主持一下公正而已。」隋雄呵呵笑了兩聲,將自己以前沒見過貴族繼承權爭奪,想看一回現場實況的念頭隱去不說。

  「……總覺得不像是真話。」

  隋雄沒料到雷這傢伙居然如此敏銳,不禁有些尷尬,但他很快就擺正了態度,故作嚴肅地說:「你想得太多了,須知我畢竟也是一位善良神祇,想要主持正義,有什麼不對嗎?」

  「一隻水母給人類主持正義,哪裡對了?」

  隋雄被說得啞口無言,最後只好動用最後一招,強制執行。雷雖然對貴族圈子裡面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毫無興趣,但終究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無奈地長嘆一聲,跟著絲蒂爾走了。

  「我先說明一點:我並不是想要幫助你,或者承諾你什麼。」他對絲蒂爾強調,「我只是覺得這事似乎不大對勁,想要看看究竟怎麼回事罷了。」

  絲蒂爾連連點頭,一副乖巧的樣子,心中卻暗暗好笑。

  只是想要看看究竟?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冒險者們是什麼德行,她難道還不知道嘛!

  格爾騰領是毗鄰蠻荒的開拓領,領土來自於歷代子爵孜孜不倦地開拓,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跟冒險者打了多少交道。絲蒂爾作為格爾騰領原本的官方唯一繼承人,從小就和冒險者們接觸,對於冒險者們的品德和行為清楚得很——所謂冒險者,就是一群追逐利益的強者們。他們有善有惡,但大抵有兩​​個共同點:第一是尊重契約,不肯輕易許諾,畢竟冒險者是正當職業,信用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第二就是對於利益的追求,不是為了好處,誰發神經來做刀頭舔血的勾當!

  這個強大的黑衣騎士絕對是已經動心了,現在只是還不確定雙方的實力對比,不確定對手那邊有多強,所以才沒答應而已。只要他確定自己可以贏,哪怕只有六七成的把握,他也絕對會立刻答應下來——六七成的把握,對於冒險者來說,已經足夠了。

  所以她的心情很好,連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了很多。

  今天的事情,真是一波三折!

  原本是因為情況不利,想要出來打個野炮放鬆一下,結果自己的情夫們竟然已經被那個傢伙收買反水了!面對一群猝然發難的壯男,她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等死。可就在這個時候,救星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強得離譜的冒險者路過,將那些叛徒殺了個一乾二淨,把她從必死的絕境中拯救了出來。

  而到最後,事情更是喜上加喜——那位冒險者顯然被她給出的條件給誘惑了,雖然還沒明確答應,卻已經選擇和她一起行動。相信等見到了格爾騰家族的倉庫,見到了那堆積如山的財寶,面對著足以讓人眼紅心熱的巨額財富,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她的這邊。

  有了這位強者的支持,她就不再是毫無還手之力了。不僅如此,只要她展現出足夠的武力,很多原本就不願意支持那假貨的官吏和貴族都會改變態度,這場繼承權之爭,已經從一邊倒的局面回到了均勢,甚至她還反過來佔優呢!

  至於到了最後,贏得了繼承權,當上了格爾騰子爵之後,寶庫裡面究竟有多少東西,還不是她說了算!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越來越好,忍不住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這女人在算計你。」一直隱身浮在雷頭頂上的隋雄用心靈通訊向他報警,「她對你可是充滿惡意,千萬別真的相信她!」

  凡人和神祇之間的差距是巨大的,這巨大的差距體現在各個方面,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為生命等級差距而帶來的「讀取意識」。

  在神祇的面前,凡人的意識幾乎是不設防的,神祇就算不去刻意讀取,也能清楚地看出大概——所謂「人無法欺騙神」,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這種情況,隨著凡人的實力提升而逐漸好轉。等到突破了極限,踏入傳奇境界的時候,神祇就不能隨意窺探凡人的內心了——當然,到這個時候究竟還算不算「凡人」,也要打個問號了。畢竟很多時候,傳奇強者都被視為凡人之上的存在。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比方說雷,他的實力目前已經接近了傳奇境界——灰石山脈的這段歷險功不可沒——除非刻意窺探,否則隋雄並不能看到他在想什麼,只能大概看出他的情緒。

  除此之外,雷恩那種老奸巨猾的傢伙,也有騙過神祇的辦法——說話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在說謊,神祇當然也就無法識破了。當初他就靠這個辦法騙過了隋雄,稱得上是手段高明,不愧是老騙子!

  相比之下,絲蒂爾既沒有強大的實力,也沒有精妙的佈置,她心中所想,又怎麼騙得過隋雄呢?

  即使隋雄本無​​刻意讀心的想法,但距離這麼近,絲蒂爾心中那些偷偷摸摸的念頭簡直就像是蹩腳的演員在他耳邊唸獨白一樣,簡直清清楚楚。

  「放心,我不是那麼容易被算計的。」雷得到隋雄的提醒,冷笑一聲,對那個蠢女人充滿了不屑,也對隋雄的行為充滿了不解,「您也看到了吧,貴族的世界就是如此醜陋不堪。這種女人……就算她肯信奉您,你願意要這樣的信徒嗎?」

  「不願意。」隋雄老老實實地回答。

  「肯定不願意啊!願意要這種信徒的,大概只有黯淡之月了吧……」

  「呃?!」隋雄愣了一下,凝聚力量,從靈魂的角度仔細觀察了絲蒂爾一會兒,然後說,「她不是陰謀之神的信徒,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應該是貴族之神的信徒。」

  「哦……尊貴仕女(貴族之神的別稱)啊,那跟黯淡之月也沒多大區別。祂當初就是靠著黯淡之月的幫助,謀殺了前代的國家與外交之神,才竊取到了『貴族』、『法律』、『統治』這三個神職,從一個半神成為真神的。彼此本來就是盟友,祂的信徒,跟黯淡之月的信徒,又有什麼區別?」

  「啊?!」這段故事救贖之神的資料裡面可沒有,隋雄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過神來,「靠!怪不得貴族圈子這麼亂,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他感嘆了一會兒,又好奇地問:「貴族之神也算是人類神祇吧,人類神係對此就沒什麼反應嗎?我記得人類神系的主神人類之神是守序陣營的,難道他居然允許人類神祇跟別的神系神祇這樣偷偷摸摸有不可告人的勾當?」

  雷有些納悶:「人類神系裡面一大票邪惡陣營的,為什麼不能允許自家成員跟黯淡之月有來往?陰謀這東西,在政治上簡直司空見,就算諸神也是一樣啊!」

  隋雄目瞪口呆了半天,只能搖頭嘆氣,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吐槽。

  「貴圈真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2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2-18 20:34
第五十三章

  格爾騰子爵領的核心,當然就是格爾騰城。

  一般來說,這個世界的平民是沒有姓氏的,只有貴族才有。而貴族的姓氏就是他們的封號,為了強調這一點,他們多半會把自己的統治中心用家族的姓氏來命名。

  比方說張三公爵(假設有這個公爵的話),他的公爵領首府就叫張三城——哦,應該就叫「張」城,因為「張」才是姓氏。

  再比如格爾騰子爵領目前正在爭奪繼承權的兩位候選人,分別是自稱老子爵私生子的羅蒙號格爾騰和老子爵的侄女絲蒂爾號格爾騰。

  然後,再比如此刻正把隋雄的化身當作帽子戴在頭上的雷,他肯定也有個姓氏,只是不肯說出來而已。

  當然,也並不是非要貴族才有姓氏的,很多聖職者也有姓氏。比如說受到神眷的聖職者,就可以得到神賜的姓氏。再比如說如果隋雄的聖地建成,那麼參與聖地建設和管理的高級聖職者們,也可以將聖地的名字用來作為自己的姓氏。當然,非聖職者也有被賜名之類的情況……但不管怎麼說,終歸是少數。

  總的來說,在隋雄看來,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真的不夠高,居然還沒發展到需要大規模登記平民的名字,以至於需要給平民取姓氏的地步——在地球上,中國可是在最遲戰國時代就完成了這件工作,對照生產力水平的話,就算不考慮法術,這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也比中國的戰國時代要高啊!

  由此可見,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們,不管貴族還是神祇,全是一群給文明發展拖後腿的戰五渣!

  當隋雄腹誹著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們時,雷已經跟絲蒂爾一起,沿著明顯不甚保養的土路前往格爾騰城。

  他並沒有騎自己的迅龍,而是在接近灰石山脈邊緣的時候,就已經將它釋放,讓它恢復了自由。因為「騎著迅龍的黑甲騎士」這個特徵實在太顯眼了,相比之下,僅僅「黑甲騎士」的話,就常見多了。

  為了讓這匹早已被完全馴化的騎乘動物恢復其猛獸的本性,一向驕傲固執的他還特地向隋雄求助了一回,借助隋雄的力量激發迅龍心中的野性,讓它能夠適應山林中的生活。

  當那匹伴隨他好幾年的坐騎突然間眼露凶光,似乎想要攻擊,但謹慎地考慮了彼此實力之後揚長而去毫不眷戀的時候,隋雄注意到這獨行大盜的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傷感。

  或許……對於這個多年來習慣了孤獨的男人來說,坐騎差不多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了。此刻分道揚鑣,而且可以說是徹底絕交,他沒辦法不難過。

  雷的騎術很好,讓絲蒂爾吃了一驚。她雖然稱呼雷為「騎士」,可心中並沒真的當他是騎士——誰見過沒有坐騎,背著槍佩著劍,一個人在山裡跋涉的潦倒騎士?

  一個真正的騎士,無論他怎麼落魄,掌中劍胯下馬,都是不可缺少的。因為缺少了這兩件最重要的武器,他的實力會大打折扣。

  但是當她目睹了黑甲騎士那驚人的騎術之後,卻又懷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斷來。

  一個僅僅用手摸了兩下,就讓一匹原本性子頗為暴烈的駿馬變得溫順聽話的人;一個騎馬如同走路一般輕鬆,連說話的節奏都絲毫不受影響的人;一個騎在馬上,人和馬的動作完全協調,似乎隨時都可以拔劍戰鬥的人……這種人都不是騎士,那騎士的標準也太高了吧!

  她印象裡面,格爾騰領那幾位最著名的騎士,似乎也就如此而已。

  這個神神秘秘的黑甲騎士,不會真的是某個厲害的騎士吧?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不由得又忐忑起來。

  騎士,尤其厲害的騎士,一般都是有出身有來頭的。最常見的出身有兩種,一種是貴族家庭裡面繼承順位過低的子女,另一種是教會專門培養的精英。無論哪一種,肯定都是見過大世面,通曉「貴族法則」的。

  她有信心將一個對貴族世界一知半解的冒險者玩弄於鼓掌之中,可面對一位真正貴族出身的騎士,又或者某個教會精心培養的預備高層,這信心就不免要大大縮水。

  玩弄計謀,她會比別的貴族更加擅長嗎?顯然不是。如果這樣的話,何至於被那個來歷大有問題的私生子空降奪權,差點連命都送了呢?

  那麼,比起教會的預備高層呢?恐怕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畢竟人家本來就是培養出來和貴族們唱對台戲,互相勾心鬥角的。沒準比起用劍,他更加擅長的是用腦子……

  想到這裡,絲蒂爾不禁心中惴惴不安,感覺自己似乎有點前門驅虎後門進狼的嫌疑。

  更糟糕的是,其實前門的老虎還在呢……

  一向覺得自己很聰明很漂亮(後者尤其關鍵)堪稱格爾騰領年輕一代精華(只考慮某些東西的話或許是的)的絲蒂爾號格爾騰突然覺得,之前的選擇或許並不是那麼明智。

  但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現在橫豎也被逼到了絕路,伸頭縮頭無非都是一刀。就像是被壓上了貴族法庭的平民,罪名刑罰都安排好了,審判只是走個過場而已。在這種時候,哪怕只有一線生機,也要火力全開把嘴炮發揮到淋漓盡致,最好能夠吊打全場,噴得原告和法官都啞口無言。

  這樣的話,就算第二天帝國御用吟遊詩人就在傳唱「犯人的辯詞再精彩,也不配贏得掌聲」,最起碼努力過了,上了絞刑架也可以微微一笑,默默說一句「此上意也,非戰之罪」,給自己爭得一份最後的尊嚴。

  這麼想著,絲蒂爾也就釋然了。

  不管怎麼樣,都比被那群情夫一邊操一邊掐死好吧……

  兩匹馬馱著背上的騎士,不急不慢地走向了格爾騰城。當看到絲蒂爾完好無損地騎馬從眼前經過時,負責看守城門的衛兵隊長眼睛瞪得滾圓,幾乎到了讓人懷疑他的眼珠子會不會掉出來的地步。

  「絲……絲蒂爾小姐?!」他下意識地攔在絲蒂爾的馬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歡迎回來」?不合適,要是被羅蒙少爺知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歡迎絲蒂爾小姐,自己的下場簡直不用想都知道!

  那麼,說「你怎麼來了」?也不行,絲蒂爾小姐怎麼說也還是子爵的繼承人,繼承順位僅次於羅蒙少爺。自己不過是一個區區看門的,這又不是在床上,怎麼能對她不敬!真當病得要死的老虎就不能咬死人嗎!

  究竟該說什麼呢……

  身材魁梧的隊長額頭上不由得浮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而且迅速地互相靠攏、變大,在最多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面,就變成了沿著臉頰流下來的兩道汗水。

  好在他畢竟是個老兵油子,還算是有點急智,勉強想出了一個藉口,陪著笑問:「絲蒂爾小姐,之前您不是帶著一群人出城的嗎?怎麼回來就只帶了一個?」

  絲蒂爾冷冷一笑,全然不見平時那見人就拋媚眼的騷氣,抬起頭,擺出一個鼻孔看人的姿勢,用貴族得不能再貴族的倨傲音調說:「我還不知道,這格爾騰城一個看門的衛士,竟然膽敢質問他所效忠的主君——莫非你認為,我做些什麼,帶哪些隨從,竟然還需要向你匯報?」

  這話著實有點重,簡直是上升到了階級鬥爭的層次。隊長頓時一個激靈,立正站好,擺出最端正的軍姿,大聲喊:「列隊!歡迎絲蒂爾小姐回城!」

  士兵們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一看上司都被收拾了,哪裡還不知道警醒!立刻按照平時的訓練排成兩隊,擺出了歡迎的陣型。

  嚴格地說他們的做法並不合規矩,列隊歡迎這種禮節,是只有領主才能夠享受到的。在老子爵去世,子爵之位空懸的現在,格爾騰領並沒有誰有資格接受這種歡迎。

  但這個時候,誰會深究呢?

  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大概是有的,因為羅蒙在城門這裡安排了兩個人,就是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

  但遠遠看到這一幕,兩人中的一個已經翻身上馬,朝著子爵府邸狂奔送信。而另一個看起來實力不錯的人則思考再三,最終還是沒過來阻止。

  這兩個人能夠被委以重任,當然都不是傻瓜,一看絲蒂爾這個眼看就要死翹翹的弱雞突然搖身一變,不僅底氣十足,身邊那群被收買的情夫還換成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黑甲騎士,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既然不對勁,那就不能輕舉妄動。尤其這留下的實力不凡,已經接近了高級劍士的程度,眼光出色。他仔細打量著雷,卻駭然發現這黑甲騎士雖然騎在馬上,但身體卻處於一個隨時可以應對來自任何方向襲擊的態勢,簡直稱得上無懈可擊——這已經不能用「強」來形容了,完全就是超乎想像!

  格爾騰領最厲害的那幾位騎士,他都見過。那幾位也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卻是在臨戰的時候。可這黑甲騎士顯然並沒有準備跟人開打的意思,而是在日常之中就能保持這個狀態。

  不需要很複雜的邏輯,他很容易就得出了結論。

  一個讓他嚇得腿都有些軟了的結論。

  這個來歷不明的黑甲騎士,很可能是一位高級的冒險者,甚至可能——接近傳奇!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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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能夠被羅蒙‧格爾騰委以重任的人才,必然是比較出色的。然而正因為他的出色,讓他猜出了雷的真正實力。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被嚇傻了。

  格爾騰領是個子爵領,毗鄰蠻荒,有很多冒險者出沒。可這裡既不是什麼交通便利的地方,也沒有那些經濟收益很高的獵物。會在這裡行動的冒險者們,一般水平都在菜鳥和老鳥之間,諸如撒旦這種中級水平的,就算是一等一的精英。一般帶隊的隊長,或者是名聞遐邇的高手,才有這個水平。

  那兩人身為羅蒙的親信,也是他手下很得力的戰將,也不過就是中級冒險者裡面比較厲害的,連高級冒險者的門檻都還沒摸到呢。

  整個格爾騰領,已知的最厲害的高手,是騎士與開拓之神教會的主教里昂‧格瓦斯。那是一位神眷者,據說已經摸到了傳奇境界的門檻。自從二百年前被初代格爾騰子爵說服,就帶著同伴們來這裡建立了教會。一轉眼二百年的時光過去,他已經是整個格爾騰子爵領的定海神針,權威甚至更在子爵之上。這次的繼承權之爭,要不是他明確表示不參與、不涉入,羅蒙絕對不會把主意打到格爾騰領。

  跟一位活了兩百歲,已經快要跨過凡人極限的強者玩心機扳手腕,謀奪他的老朋友留下的家產,這種找死的事情,絕對不是任何一個精神狀態還正常的聰明人會做出來的。

  而現在,那本該已經被情夫們弄死,棄屍荒野的絲蒂爾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位疑似接近傳奇境界的強者?!

  這……這……這簡直是……

  那位負責監視的人腦海裡面轉了好幾圈,都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彙來。

  要是隋雄在此,必定會替他補完這句話——這不就是網路名言「簡直日了狗了」麼!

  「雷,好像有人在懼怕你啊。」他是如此的驚恐,以至於隔著很遠就被隋雄感應到了,向雷指出了方位,「你究竟幹了什麼?那人都快尿褲子了。」

  「我還能幹什麼?我這些年除了殺人放火搶劫,幾乎就沒幹過什麼像樣的事情。沒準這是千里之外遇苦主了,或許還是當初我滅鐵砂商會滿門的時候做得不夠利索,逃走的幸運兒呢。」

  「你能不能別老是把殺了別人全家老小這種事情掛在嘴邊,我聽著不舒服。」

  「……誰殺人全家老小了啊!我這輩子就沒殺過老弱婦孺好不好!我是從他們商會大門殺進去,裡裡外外殺了個遍——那裡面除了商人就是打手,哪來的什麼『老小』!」雷不禁為隋雄給自己腦補的罪名喊冤,「走私商會都是一群刀頭舔血或者殺人不見血的貨色,誰會把自家老小帶進商會啊!」

  隋雄尷尬地笑了兩聲,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雷的確從來沒說過殺別人全家老小,只是自己下意識地腦補了一個「滿門抄斬」的場面——這麼說來,自己還是冤枉他嘍?

  「看來,你這人也不算壞得無可救藥啊!」他不禁感嘆。

  「胡扯!我混得在強盜圈子裡面都神憎鬼厭,只能當獨行大盜,這樣還不算壞得無可救藥?」雷很想忍住不吐槽,但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水母神陛下,請您不要用水母的道德觀來判斷人類好不好!就算是用法術也靠譜一點啊!」

  「偵測陣營的法術所依據的道德觀基礎……我不是很認同。」隋雄說,「守序和混亂倒也罷了,善良和邪惡的分野,就我個人的感覺,很有值得磋商的地方。」

  「這麼高端的問題我就不摻和了,您隨便找哪個神祇商量去吧。」

  「我覺得你這人有見識,有思想,有層次。很適合討論這類有深度的問題啊……」

  「不!我一點也不適合!這些天您提的那些見鬼的問題都快把我給逼瘋了。除非您想要一個瘋子陪您旅行,否則千萬別找我討論這些問題!」雷立刻在心中飛快地搖頭,強烈地表示了拒絕,「就我個人來說,哪怕您跟我討論『現在關上城門,從這裡開始往裡殺,要殺多少人才能奪取這個子爵領』都好……只要不討論那些問題,怎麼都行!」

  隋雄無奈地嘆息,為失去了一個好的交流對象而惋惜。

  說話間,兩匹馬已經走過了城門,沒有半點停留,不急不慢地朝著子爵府邸走去。

  「格爾騰子爵府邸始建於二百年前,不過經過這些年來的翻修和擴建,只有大門和用來舉行家族重大議會的傳承之庭還是當年的原物,別的都是後來陸續修建的。」絲蒂爾對這裡很熟悉,每到一處都能向雷介紹關於它的歷史。

  不知不覺中,她身上的放蕩氣息慢慢收斂,漸漸流露出了對這座城市、這座府邸的深厚感情。猶如一個在外面不學好的壞孩子,闖蕩多年回到家鄉。雖然品性變了,但少年時的記憶點點滴滴浮上心頭,不由得依稀又回到了純真善良的童年時代。

  「這女人也不是不可挽救嘛……」隋雄作為神祇,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絲蒂爾的內心轉變,忍不住笑了起來。

  雷冷笑一聲,打斷了絲蒂爾的話:「絲蒂爾小姐,我看剛才路過的那間商店,店面好像是新裝修過的,看來格爾騰領的情況還是挺穩定的嘛。」

  絲蒂爾一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轉頭看了看那間商店,思考了一會兒,說:「那間店……」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我沒多少印象了……」

  「那我們來找個人問問,如何?」雷雖然嘴上說著「如何」,但卻不等絲蒂爾答應,就徑直從馬上跳了下來,拉住一個路過的冒險者,詢問究竟。

  「大概一個月前,店主外出進貨,被人騎馬衝過去,嚇到了馬,車翻了。一車貨物就都被沒收了。」那個冒險者倒是知道具體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沒回來,就在路邊上吊了,家裡老婆帶著孩子也自殺了。然後店舖就由一位貴族的親戚買下了,重新裝修去了晦氣,最近才又開張。」

  雷不動聲色,繼續問:「那買下這店舖花了多少錢?地點這麼好,一定很貴吧?」

  「不貴啊,這店舖不是欠了債嘛,現在的老闆把債務接下,就把店舖給抵了,一個銅子兒都沒掏。要不店主的老婆孩子怎麼死了呢。」冒險者笑了笑,搖搖頭,「所以說還是做貴族好啊!」

  「那些債務,後來怎麼樣了?」雷繼續追問,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本來就是流轉不暢導致的債務嘛,貨被沒收了,於是就沒錢了,於是就欠債了。等貨被發還,債務當然也就解決了。」冒險者嘆了口氣,「這位朋友,你別拿我開心好不好!這種事情遍地都是,稀罕嗎?」

  說完,他搖著頭,嘆著氣,走遠了。

  雷笑了笑,似乎滿不在意地隨口問:「商人貨物掉在地上即可沒收,這條法令在金幣聯邦不少地方都廢除了,想不到在這邊還維持著——看來你們這邊稅收也挺難的啊!」

  「那是當然,我們這邊地方小,各種稅收來源都不足。不靠著多想點辦法補貼補貼,很難維持體面啊!」絲蒂爾也顯得有些感慨,苦笑著說,「為了維持體面,真是要想很多辦法。唉!這些勞心的事情,實在不是貴族該做的啊!真希望聯邦能夠大大削減那些不利於收稅的法令!」

  心靈通訊之中,雷冷笑一聲,問:「水母神陛下,您現在還覺得這女人不是不可挽救的嗎?」

  隋雄沉默了一會談,嘆道:「我突然覺得你剛才的提議很有價值,值得一試。」

  「什麼提議?」

  「堵住城門,直接殺進去,把這個領地佔下來。」

  雷卡殼了:「喂!這是開玩笑啊!我現在還掛著一份殘酷獵手教會的通緝呢,您不會想讓我再掛一份……不,是好幾份通緝吧!而且這也根本不可能啊!就算您親自出手,頂天了也就是把這一城的人殺個精光,根本沒辦法佔下這塊領地啊!我都不是他們格爾騰家的……」

  「你不是說了嘛,血脈這種小事,兩三萬金幣的一個魔法儀式而已。」

  「可我為什麼要換這狗屁鄉下子爵的血脈!我怎麼說也是堂堂——」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住嘴,讓隋雄大感不滿。

  這傢伙真是太機警了,剛才哪怕多說一句話,也能讓他明白這傢伙的來歷啊!

  無奈地嘆了口氣,隋雄將話題轉了回來:「這女人的確是沒得救了……或許我們該找個年紀小一些的,單純一些的,畢竟一張白紙好寫字嘛。」

  「就算再怎麼單純,也會被貴族的奢華生活腐蝕的。」雷對於貴族們完全不抱任何信心。

  「那就找個性格單純慾望淡泊的。」

  「貴族裡面哪有這種人!」

  「到非貴族裡面找唄,反正不就是兩三萬金幣一個儀式的事情嘛。」

  「……這次我不得不承認您說得有道理……」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等在子爵府邸裡面安頓好,雷稍稍露了個臉,給絲蒂爾撐了下場子,就悠悠然在格爾騰城裡面散起步來。

  至於理由什麼的,他根本就懶得說,反正這裡也沒人攔得住他——正確地說,反正也沒人會來攔他。

  格爾騰城並不大,一人一神轉了小半天也就轉完了。說來也巧,還真被他們找到了一個年紀不大、性格淡泊,而且還有些才能的人。

  格爾騰家族旁支,格爾騰城圖書館的管理員,奧莉安‧格爾騰。

  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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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發現奧莉安這個人才,真的是很不容易。

  隋雄和雷對格爾騰家族以及格爾騰城完全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合適的人。如果純靠大海撈針一般到處轉悠,只怕比起地球上的星探蹲守高中大門觀察女學生放學,從而想要找到一位日後的影壇天后還更加困難。

  雷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當隋雄說要自己找合適的子爵繼承人時,他有些懷疑地問:「您說要找合適的人才,可究竟該去哪裡找呢?」

  做了多年冒險者兼強盜的他,實在不覺得找人是件輕鬆的事情。

  要是有固定的目標還好,現在要找的是一個根本沒有確切目標的對象,簡直一點頭緒都沒有。

  難道要去這個城市的酒館裡面,先買上一份最貴的酒,然後找酒保打聽消息嗎?

  這辦法大概可以找到城市裡面最能打的人,或者是最有錢的人,再或者是最漂亮的人,但他覺得酒保恐怕不會知道誰是這城裡最適合當子爵的人。

  就算有答案,多半也會是羅蒙或者絲蒂爾吧……

  「總不能還沒開始做就退縮吧!我來想想辦法。」隋雄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計畫有點不靠譜。但他話自然說出了口,就要努力將其實現,所以只好挖空心思,從救贖之神給的那份資料裡面,搜尋有用的辦法。

  這麼一找,還真讓他找到了個辦法。

  那是一個高級得有點離譜的法術,名為「觀察未來」。

  這個法術不是常規的法術,而是超出常規之上的「傳奇法術」。它的原理有些複雜,效果也挺複雜的——通過預設條件,然後模擬這個條件下會出現的情況,並進行觀察。

  這個法術的關鍵在於觀察者和被觀察物之間的生命位格差距,位格差距越大,觀察消耗也就越低;位格差距越小,觀察消耗自然就越高。至於想要窺探比自己位格更高的存在,那還是洗洗睡吧,別做這種白日夢的好。

  今天隋雄要找的是一個凡人,而他自己是神祇,那麼想必消耗不會太大……吧……

  他們先離開格爾騰城,找個空曠而且偏僻的地方,然後隋雄先施法屏蔽了周圍的景象,避免被人看到。才開始詠唱繁複的咒文,將浩瀚的魔力化作無形的線索,和無窮的時間聯繫了起來。

  在他們面前,空氣顫抖起來,不停地晃動和扭曲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其中孕育一般。更有令人害怕的氣息慢慢騰起,讓膽大包天的雷都不由得心中惴惴不安。

  過了一會兒,隋雄將冗長的咒文唸完了,他以自己的神力作為觸媒,激發了這個法術。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他們面前的彷彿有一塊無形的玻璃碎裂,空中震盪著,晃動著,出現了模糊的畫面。

  那是格爾騰城,但和現在不同,畫面中的格爾騰城異常繁華,街上人來人往,而且看起來行人們的精神狀態還都不錯,可見領主的確治國有方。

  位於畫面中央的正是子爵府邸,從他們的角度看去,似乎變成了一雙無形的眼睛,正浮在空中,注視著子爵府一般。

  隋雄感覺到自己這個化身的魔力正在如同流水一般消耗,心中大吃一驚。但此刻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他只好咬緊牙關,一邊將本體那邊的魔力源源不斷地送過來,一邊讓本體儘量展開,升上高空,儘可能多地吸收魔力,補充虧空。

  即便如此,他也感覺壓力巨大,不可能長時間地維持這個法術。

  這還幸虧他是神祇,和要找的目標位格差距巨大,消耗相對較低。要是讓那些傳奇法師來施展這個法術,不僅需要舉行一個龐大的儀式,更要付出海量的魔力——即便如此,他們最多也就只能看到幾幅模糊的景象而已。

  像他這樣看直播,就算畫質再低,也是唯有神祇才能做到的事情。

  於是他急忙催動法術,那無形之眼快速移動起來,直接飛進了子爵府邸裡面,朝著政務廳飛去。

  子爵府邸不算大,無形之眼一會兒就抵達了目的地。只見子爵寶座上,正坐著一位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沉穩的女子。她皺著眉頭,和旁邊一個官員說著什麼。

  「就是她了!」隋雄歡呼一聲,急忙取消了法術。眼前那奇異的景象如同水泡破裂一般立刻消失,無影無蹤。

  只剩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前獨行大盜,猶如帽子般頂著一隻精疲力盡的水母神,呆呆地站在那裡。

  「這樣也行?!」雷忍不住嘟囔,「隨便指定個目標,然後用法術就能找到?這也太容易了吧!」

  隋雄也懶得跟這沒見識的傢伙解釋——容易?沒看到他都快累趴下了嗎!

  「神祇就這麼厲害嗎?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要是找人這麼容易的話,那我不是早就該被找到了嗎?別人不說,殘酷獵手都已經降下神諭了,肯定不會吝惜一點魔力吧……而且古往今來得罪過神祇的強者比比皆是,也沒聽說有幾個直接被施法找到的啊……」

  他越想越納悶,忍不住向隋雄詢問究竟,可隋雄自己其實也不見得有多懂,越解釋他反而越糊塗,最後只好將這一團疑惑暫且拋開,日後再說。

  就在這詢問和解釋的時間內,隋雄總算恢復了精力。於是就催促雷回到城市裡面,買來紙筆。只見他用觸手抓住筆,在紙上沙沙沙一陣勾畫,不一會兒就畫出了一副頗為傳神的人物速寫。正是那戴著眼鏡的女子模樣。

  「然後我們就去找她嗎?」雷看著這幅畫,默默讚歎神祇就是有本事,明明只是一隻水母,居然還擅長畫畫!

  「當然!這就是我用法術找到的『最適合領導格爾騰領的人才』。」隋雄傲然說道。

  「可我有個問題想問。」雷說,「剛才我們看到的畫面,是未來的景象吧?」

  「並不是未來,而是『格爾騰領由最適合領導它的人才擔任領主』這個前提下,未來的景象。」隋雄糾正了一下。

  雷點了點頭,又問:「那麼,我們看到的那位領主,其實是她未來的模樣嘍?」

  隋雄頓時愣住,他倒是沒想過這一點。

  「那麼陛下,這位最適合領導格爾騰領的人才,現在究竟長什麼模樣呢?」

  隋雄不由得苦惱起來,他沉思了許久,在幾張紙上分別畫出了好幾幅畫像。

  這些畫像分別是他按照自己的繪畫知識,推測出的那個女人不同年齡段的相貌。十歲左右、十五歲左右、二十歲左右,再加上原本那副大概三十歲左右的畫像,這就算齊全了。

  既然有了這套畫像,他們就直奔格爾騰城的酒館,在支付了幾枚金幣之後,從一個據說「整個格爾騰城男女老少全都認識」的情報販子那裡,找到了他們的目標。

  「這不就是小奧莉安嘛,她是子爵的遠親,住在圖書館。」那個已經有些蒼老的情報販子果然沒吹牛,只看了那張十歲左右的畫像,就認出了目標,「不過她今年已經十四——呃,十五歲了吧。這是她幾年前的畫像了,保存得還挺好嘛。」

  「住在圖書館?她是圖書館的館長嗎?」雷問。

  「怎麼可能!她就是個負責借書登記的管理員。」情報販子笑著說,「不過也賣書,都是她自己抄寫的。可惜沒什麼特別有用的書,都是些沒什麼價值的閒書。」

  問清了圖書館的位置之後,雷急忙出發,只用一會兒就找到了目標。

  「您確定這個小姑娘是合適的子爵繼承人?」看著那個靜靜坐在圖書館藏書室門口管理員長桌後面看書的眼鏡少女,雷忍不住懷疑起來,「該不會是因為她戴著毛披肩,看起來像是水母觸鬚吧?」

  隋雄氣得掄起觸手敲在他頭上:「你可以質疑我的才能,但不能質疑我的人格!我怎麼可能因為那種可笑的理由胡亂選人!」

  「水母哪來的人格……」雷摸摸頭,這一下倒也不重,以遊戲來說,最多也就扣了1點生命值,對於保守估計有250點以上生命值的他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完全不買帳。

  吐槽歸吐槽,正事不能耽誤。雷稍稍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確定不會嚇到小孩子,就緩步走上前去,向這位少女搭話。

  「你好,我是一個對於知識很有興趣的冒險者,請問這裡借書的手續怎麼辦理?」他問。

  少女放下書,仔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搖頭。

  「你不是一個對知識有興趣的人。」她說。

  謊言被拆穿,讓雷有些尷尬,他乾笑了兩聲,左右看了看,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低聲說:「其實我偶然發現了一張藏寶圖,想要到圖書館找找線索……」

  「請不要看我年輕就覺得我很愚蠢。」少女扶了扶眼鏡,眼中似乎有寒光一閃,「這裡是保存前人智慧的知識之地,想要表演喜劇的話,建議你去酒館。」

  雷被噎了好幾秒鐘,才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說:「我的老大覺得你很有前途,想讓你當格爾騰子爵——這次我可真沒說謊。」

  一直沉著冷靜的少女,終於露出了少許慌亂:「子爵?我怎麼能當子爵呢?我不過是個旁支……不可能的。」

  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你的確想過這事,對吧!」

  不等少女否認,他就連珠炮一般接著說道:「不要試圖否認,你這個人不擅長說謊,想要騙過我這種老江湖,是絕對不可能的!也別說什麼旁支的問題,位於大陸中央的雄鷹王國,前代國王就是旁支出身。你能夠看穿我的謊話,可見的確是有才能的。有才能的人理應有野心,這有什麼不對的!」

  他還想要繼續勸說,一鼓作氣把這少女拿下,突然收到了來自隋雄的警告,想都沒想,直接縱身躍起,一下就跳出了至少十步。

  幾乎就在他跳開的同時,一個穿著舊衣服,手持舊掃把,頭髮花白,身軀佝僂,怎麼看很落魄潦倒的老人突兀地出現在了他之前站著的地方,就像是一直在這裡似的。

  雷遠遠地看著這老人,雖然他無法從這老人身上感覺到任何的壓力或者危險,卻有一種深切的被壓迫感從他心底升起。這種壓迫感猶如一隻無形之手握住了他的心肺,讓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傳-奇-強-者?」他一邊用深呼吸平穩情緒,一邊緩緩地說出了這老人的身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15 編輯

adadadd 發表於 2016-3-5 13:29
第五十六章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佝僂著身子站在那裡,擋在他和奧莉安之間。

  「老師,您沒事吧?」奧莉安急忙從管理員長桌後面走出來,扶著老人,擔心地問。

  老人用乾澀嘶啞的聲音笑了笑,擺擺手:「別擔心,我沒你想像得那麼脆弱。僅僅這種程度的活動,還不在話下。」

  「這位老先生,你不用擔心。」雷的頭頂上光芒一閃,隋雄施展法術將這一帶遮蔽住,然後現出身來,「我並沒有對奧莉安不利的意思,是真的想要讓她成為下一代子爵的。」

  「哦?一位神祇?」老人抬起了頭,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一雙和整個人風格截然不同的明亮雙眼,眼光銳利得讓被掃過的雷都有彷彿被劃傷的錯覺,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隋雄。

  過了許久,老人又重新低下頭,將銳利的目光隱藏了起來。

  「我知道了,去屋裡詳談吧。」

  作為一個開拓領,格爾騰城喜歡讀書的人少得可憐,圖書館相當冷清。如果不是智慧與魔法之神下屬典籍之神的信徒們以這裡為聖殿,給它稍稍增加了一些人氣,簡直就跟鬼屋差不多。

  奧莉安找了位聖職者,請他臨時代個班,就和自家老師還有那想要讓她當子爵的不靠譜神祇以及神祇的坐騎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間。

  奧莉安的房間不大,佈置得也很樸素,一點都不像個妙齡少女的住所。如果不是床頭櫃子上還有個小小的兔子玩偶,流露出幾分少女情懷,簡直像是個老書呆子的家。

  這裡到處都是書,雖然紙質不佳,卻裝訂得很精細,可見奧莉安抄寫裝訂它們的時候,的確是用了一番心思。

  注意到雷的視線,奧莉安並無羞澀之意,坦然地說:「抄錄和製作低檔書籍,是我主要的收入來源。可惜這裡愛讀書的人太少了,或者說,我能夠找到的有價值的書籍太少了。」

  「那等你當上子爵之後,可以在推廣文化加強教育方面下點功夫嘛。」隋雄說,「我看你也不像是喜歡奢侈生活的人,省下一些奢侈的開銷,就夠做很多事了。」

  「但貴族的體面也是很重要的,不能太過忽略。」雷說著想起了什麼,搖頭,「哦,對你來說無所謂。有這麼一位強者當你的老師,只要你不做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別的貴族看得起你看不起你,都不值一提。」

  奧莉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老師。

  她並不傻,只是過去沒接觸過真正的貴族生活,很多事情想不到而已。作為一個破落旁支出身的少女,貴族身份帶給她的除了一個格爾騰的姓氏和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了。

  無論是貴族聚會也好,還是貴族教育也好,這些事情都和她無緣——其實早在她父親的時候,就已經從貴族淪為了普通的市民。無非是好歹還有一份香火之情,還能得到子爵府從指縫裡面灑出來的一點好處,能夠維持雖然稱不上富裕卻也不算貧窮的生活而已。

  她父母早亡,從小就在圖書館長大。和書籍為伴,朋友也只有典籍之神的信徒們。那群書呆子們倒是一直想要吸收她加入教會,但性格隨和的她卻對信仰這件事頗為固執,隻肯去信仰自己認同其理念的神祇。典籍之神「愛護書、收藏書、傳承文明」的理念,她並不是不讚成,卻不能認同。

  愛書,只能說是興趣愛好,或者說個人修養,將其作為人生理念的話,實在太過單薄了!

  原本如果沒有意外,奧莉安的人生大概也就是以讀書為興趣,以抄書為業,當個一輩子的書蟲。日後找個安分的男人成家,生兒育女……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但在她十歲的時候,她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在圖書館找書的時候,她偶然發現那個掃地的老爺爺,竟然能夠縱身一躍,跳上高高的書架!

  這本事對於資深冒險者來說都頗為驚人,更不要說還是小孩子的奧莉安。她頓時就起了興趣,軟磨硬纏了大半年,最終說服了老爺爺,答應收她做學生,教她一些本事……

  時光荏苒,一轉眼她已經十五歲了。奧莉安從老爺爺那裡學到的不僅僅有飛簷走壁的奇異本事,也有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再加上博覽群書,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成長為文武兼修的出色人才。

  所以,當隋雄施展法術,尋找「最適合領導格爾騰領的人才」時,很自然地就找到了她。

  「如果說是『最適合領導格爾騰領的人才』……羅蒙少爺不是更合適嗎?」奧莉安問,「畢竟他已經差不多掌握了格爾騰領,而且的確也很有才能啊。」

  「可他畢竟是假貨。」隋雄說。

  「血脈什麼的,造假其實很容易的。」奧莉安果然也所知甚多,「我看到過,據說一般的高級法師都能夠施展,只是儀式的材料費略微貴一點。」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日後總有被揭穿的可能。」隋雄說。

  「血脈繼承儀式雖然不能用『高級解除魔法』來解除,卻可以用『魔能崩解』來解除。」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人開口了,「不過『魔能崩解』是傳奇法術,會的人很少。但既然有一位神祇願意幫你,那請祂幫忙製造這麼一枚捲軸就好。」

  見到老師也流露出允諾之意,奧莉安的眼睛終於也亮了起來。

  隋雄微微一笑,說:「那麼就這麼決定吧,你來當這個子爵。」

  「等等!」老人在奧莉安回答之前開口打斷,他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子,「我要先提醒你,當一個領主是很辛苦也很危險的事情。從你坐上那個位子開始,安寧平靜的生活就將離你遠去。你將不得不整天和陰謀算計打交道,和各種你不喜歡的人作智慧或者武力的鬥爭。在很多的情況下,你將不得不妥協,不能簡單地按照你的心意辦事。很多時候,就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都不得不勞心勞力,轉折迂迴,才能夠成功。」

  「你將會身心俱疲,再無清閒可言;你將會手染鮮血,再無純真可言;你將會終日爭鬥,再無平和可言……即使這樣,你也不後悔嗎?」

  奧莉安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說:「我覺得格爾騰領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好的,需要改變。我想要把自己的才能用在更多的地方,像書中記載的賢人一樣讓大家安居樂業。我甚至還想要日後圖書館裡面有記載我事蹟的書……雖然還有些忐忑不安,但我會努力做好的!」

  老人笑了笑,重新低下了頭,沒有再說什麼。

  「放心吧,你一定能夠做好!」隋雄用觸手在少女的頭上輕輕拍了拍,心中默默念了兩句詩。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少女啊,我看好你!

  正在子爵府裡面勾心鬥角的雙方都不知道,在格爾騰城冷清的圖書館裡面,一間簡樸的小屋中,這個領地繼承權爭奪戰的結局已經被決定了。

  甚至對於小屋中的幾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其實還不是這件事。

  「這位老先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解決了格爾騰子爵領繼承權的問題後,隋雄又試著和神秘的老人搭話。

  老人笑了:「在神祇面前,我可不敢稱老。鄙人叫沃爾,不過現在叫弗萊。認識我的人叫我老弗萊……呵呵,也沒幾個人會叫這名字了,畢竟我隱居在這裡,也已經快五十年了啊。」

  「沃爾……沃爾……」雷自言自語,把這個名字重複了好幾遍,最終總算想起了它的來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您是『黑刃』沃爾?!當年因為家人被害,一人一劍刺殺神聖天使王國聖火公爵,然後在千軍萬馬圍攻之下殺出聖火城,從此不知所終的那位?原來您還活著!」

  他是如此的激動,看來遇到了自己崇拜的對象。甚至因為激動的緣故,一直緊緊關閉的心防也打開了許多,讓隋雄能夠清楚地看到他內心映出的景象。

  一間華麗的屋子裡面,一個大約十歲的少年正在向一位戴著假髮、非常嚴肅的老者學習劍術。

  休息的時候,少年問:「老師,您常說『優秀的貴族應該掌握的是政治,劍術再厲害,終究也敵不過掌握著政治權力的手』。那麼這世界上有例外嗎?」

  老者沉吟了一下,笑著說:「例外當然也是有的。比方說三十年前,當時神聖天使王國的聖火公爵想要衝擊傳奇境界,在民間搜捕擁有邪惡生物血統的平民,將其作為祭品用火焰淨化,以取悅光耀之主(太陽神的別稱),死者甚眾,百姓怨聲載道,卻無可奈何。後來一位名叫沃爾的冒險者因為家人被害,在聖火公爵舉行晉陞儀式之前,趁著他沐浴守戒的夜裡一人一劍殺進聖火城的光耀大教堂,殺了聖火公爵和好幾個教會高層,還殺了許多守衛,最終在夜色之中殺破重圍,衝出聖火城,揚長而去。」

  「你看,劍術到了某個境界,的確是可以凌駕於權力之上的。只不過……想要達到那個境界,比當上國王還難啊!」老者慈祥地笑著,撫摸著少年的頭,「畢竟對你來說,當國王多少還是有點希望的嘛……」

  「老師你看不起人!」被取笑的少年頓時就鼓起了腮幫子,「我也要成為那樣的絕頂高手!一劍在手無人可擋,行俠仗義打抱不平!」

  「好好好,你一定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13 編輯

adadadd 發表於 2016-3-5 13:30
第五十七章

  隋雄從雷記憶中看到的景象就到此為止,但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已經足夠多了。

  比方說,他已經知道了雷的確出身貴族家庭,還不是一般的貴族,是擁有王位繼承權的大貴族。但是雷本人的繼承權順位有點低,正常情況下沒什麼希望,估計也就是比奧莉安好一些。

  又比方說,他知道了沃爾的確是雷的崇拜對象。二十年前,還是小孩子的雷,就立志成為一個懲惡揚善的偉大遊俠。至於為什麼二十年後他反而成了強盜,估計這中間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

  還比方說,沃爾這人簡直強得離譜,身上背的通緝令大概也很誇張。如果他的真實身份暴露,大概不僅不能給奧莉安帶來保護,反而會為格爾騰領帶來滅頂之災。

  要知道,這位強人當年不僅殺了神聖天使王國的公爵,還殺了太陽神教會的好幾個高層。而無論神聖天使王國也好,太陽神教會也好,都不是什麼寬厚仁慈,能夠一笑泯恩仇的角色。相反,他們是以睚眥必報、作風凶悍而著稱的。

  如果不是因為神聖天使王國凶名卓著,羅德也不用將血手魯爾藏寶庫裡面那套來自於這個王國某親王的首飾收藏在藏寶庫的最深處,早就拿出去賣掉了!

  就在他浮想聯翩的時候,雷忍不住又開口問道:「沃爾先生,您今年才八十多歲吧?作為一位傳奇強者,為什麼會衰老成這個樣子呢?」

  他的語氣有些急切和擔憂,關懷之意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

  沃爾笑了:「現在這模樣,只是我的化妝罷了。力量到了我這個層次,就算不是專門的法師,也很自然地能夠掌握許多特殊能力。改變容貌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難事。」

  說著他站了起來,身上發出輕微的脆響,肌肉和骨骼慢慢改變位置。片刻之後,站在他們面前的已經不再是那佝僂著身子的老人,而是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

  這人身材中等略高,體格非常的結實,真正稱得上是虎背熊腰。一頭黑髮有些散亂,卻遮不住他明亮得簡直有些耀眼的雙目。他的右側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看上去應該是被利器所傷。按說這樣的傷勢對於傳奇強者來說應該很好治療,卻不明白他為什麼始終保留著這個傷口。

  他的手腳都頗為修長,雙手虎口處都有老繭,不知道是擅長雙手武器呢?還是能夠左右開弓?雖然此刻他手無寸鐵,穿著一件舊衣服,卻絲毫沒有落魄潦倒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猶如一尊名為「強悍」的雕像,從骨子裡面都散發出凜凜威風。

  這樣一條漢子走在街上,必定沒有人能夠忽略他,就算他一言不發,也會是人群之中特別耀眼的明星。難怪他需要改變容貌,隱姓埋名。

  「啊!老師你原來這麼年輕啊!」奧莉安忍不住驚呼,「我還以為你老得就快要死了呢……」

  沃爾笑著搖頭:「你這丫頭真會胡思亂想!踏入傳奇境界之後,壽命就會大大增加。短則五六百年,長則上千年,都不在話下。老師我今年才八十幾歲,至少還有四五百年好活呢!」

  奧莉安目瞪口呆:「那不就是說,我沒辦法給您養老送終了?還要麻煩您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對,等我老了,您估計還是這麼年青,到時候還是黑髮人送白髮人……」

  她有些呆呆愣愣,看來是精神上受到了衝擊,一時半會兒沒辦法緩過來。

  看她這一臉呆滯的樣子,隋雄就忍不住在心中給她配了台詞:

  白髮蒼蒼的老師突然變成了中年帥大叔,我該怎麼辦?

  在線等,急!

  如果這問題發在地球的互聯網上,或許能夠得到不少各式各樣的答案,視媒體而定。

  發在一些嚴肅的論壇,大約會得到「老師年輕了不是挺好的嘛」、「不要亂開玩笑」之類的答覆;發在一些活潑跳脫的論壇,大約會得到「樓主你家老師吃什麼保健品的,介紹一下唄」或者「快讓你老師去抽血化驗,諾貝爾獎指日可待」之類;要是發在隋雄當初喜歡逛的某些節操掉盡人清爽論壇,可能就是「日後再說」這種答案了。

  哦,要是發在某關起門來自詡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上,後面定然一口氣多了若干廣告,還會有人打電話來,表示可以收費推廣保證掛在搜索條目最上方。至於真實性嘛,在錢面前,那都是浮雲。

  商人的節操,真是比某飯某空的「喪屍」們還不堪吶!

  隋雄是個思維有點跳脫的人,不知不覺就想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去了。但雷可不是這樣,他的思緒一向很嚴謹,總是圍繞著重點,罕有放鬆。

  所以他仔細打量了沃爾一會兒,就好奇地問:「沃爾先生,您那把威名赫赫的『黑刃』呢?」

  所謂「黑刃」,就是沃爾的成名兵器。

  在雷的印象中,那應該是一把修長而略帶弧度的刀,刀身據說是黑的,蘊含奇異的魔力,是一件傳奇武器,「黑刃」之名因此而來。又據說其實刀很普通,無非就是一把加長的彎刀而已,只是沃爾一夜之間殺人無數,才得到了「黑刃」這個稱號。

  對於這兩種說法,雷一直都不知道哪種才對,心中很有些好奇。今天竟然和偶像見了面,他當然想要問個究竟。

  「藏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了,沒帶在身邊。」沃爾說,「那把刀有點顯眼,老江湖們一眼就會認出來,帶在身邊惹麻煩。」

  「那麼……那把刀究竟什麼樣子啊?」雷終於問到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沃爾笑了,比劃了一下:「這麼長,這麼寬,有護手。總的來說吧,比海船上水手用的長一些、窄一些,刀柄很長,沒有什麼裝飾和配重。整個刀是純黑的,從刀尖到刀柄都一樣。總的來說,『黑刃』這個形容詞還是挺準確的。」

  雷恍然大悟地點頭,總算解開了長久以來的疑惑。但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麼,為什麼會有人說您的『黑刃』之名,是來自於一夜之間殺人無數呢?」

  「那場戰鬥的確也挺出名的,不奇怪。」沃爾滿不在意地說,「雖然到我們這個層次,綽號理應以事蹟為基礎。但我那件事……哈哈,大家都知道,說多了那群偽君子肯定會勃然大怒。他們拿我沒辦法,卻很容易就能對付普通的冒險者。所以大家只好儘量避免提到這件事,以免刺激他們。」

  「當然,我其實也挺喜歡『黑刃』這個綽號的,黑色的刀刃能夠吸收和斬斷光芒,我很滿意。」沃爾微笑著說,眼中卻漸漸浮起殺氣,「我的理想,就是手持黑刃殺上雲之城(太陽神的神國),一把能夠吸收和斬斷陽光的刀,再適合我不過了。」

  他這話的言下之意,顯然是想要有朝一日斬殺太陽神,對於這驚世駭俗的理想,就算是崇拜他的雷也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唯有隋雄表示了贊同。

  「太陽神是神聖天使王國背後的靠山,報仇就要殺仇人的老大,我支持你!」浮游水母用觸手拍著沃爾的肩膀,笑著說,「不過呢,咱們憑良心說吧,你覺得你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沃爾沉默了一下,苦笑搖頭:「基本沒有。」

  「對啊,要斬殺神祇,就算最厲害的傳奇強者也很難做到。偶爾一兩個做到的,無不是各種巧合遇到了一起。想要與神為敵,最靠譜的辦法,還是自己成為神。」隋雄開始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

  「封神?」沃爾以前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他出身貧寒,雖然憑藉自己的努力踏入了傳奇境界,可能夠接觸到的資料也就到此為止。凡人該怎麼成為神祇?他毫無頭緒。

  但是……看著那個兩隻眼睛笑眯眯的浮空水母,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您想要招募我當從神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沒錯!」浮空水母用力地晃動身體,猶如點頭一般,「雖然我目前還只是個連教會都沒有的二流神,但我的信徒們正在建設聖地。等聖地建設好了,就會正式建立教會,完善我的教派——到時候,我就需要一些在高端領域能幫忙的助手。真神需要自己理解世界本源,掌握神職,這方面我幫不上忙,可擢升一位半神,還是沒問題的。」

  看他說得很有誠意,沃爾也不說那些虛的,直接問起了最重要的問題:「我是在光耀之主那邊掛了名的通緝犯,您擢升我為從神,祂一定會勃然大怒。到時候您準備怎麼應付呢?」

  「老實說,沒什麼好辦法。」隋雄坦率地回答,「所以我暫時只能讓你當個半神——反正半神也是不老不死的嘛,起碼可以不斷積累力量。等我的力量足夠和祂對抗的時候,到時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出來了。」

  這答案絕對不能令人滿意,沃爾卻笑了。

  「嗯,您的想法很好,很切合實際。」說著,他低下頭,向隋雄行了一禮,「尊貴的陛下,從今天起,沃爾‧黑刃就是您的部下了。我期待著有朝一日追隨您的戰旗,打破雲之城的那天!」

  說完,他身上再次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又慢慢變回了那個佝僂的老人。

  「在那之前,我會耐心等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12 編輯

adadadd 發表於 2016-3-5 14:00
第五十八章

  對於沒什麼壓力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是一週。而對於正在承擔巨大壓力的人來說,時間就過得很慢,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因為雷的突然到來,讓本想在繼承權正式定下來之前就把絲蒂爾幹掉,造成既定事實的羅蒙心懷顧忌,沒有敢提前下手。而絲蒂爾倒是一直在慫恿雷把羅蒙殺了,好一了百了,然而雷根本不買她的賬,她也沒什麼辦法。

  所以對雙方來說,這一週都過得頗為艱難。看他們平日裡各種勾心鬥角冷嘲熱諷,精神始終顯得很緊張,彷彿兩張繃緊了弦的弓,隨時都會斷裂。

  隋雄和雷倒是無所謂,權當看熱鬧就好。他們還順便查到了羅蒙的來歷——這人是一個原本在東部藍月亮王國活動的職業騙子,偶然做了一筆大買賣,得罪了厲害的人,不得已和同夥們一起逃亡。

  他們一路上吃了許多苦頭,最終穿越大半個大陸,來到了格爾騰領。在這裡,羅蒙偶然騙到了一隻肥羊,卻發現對方竟然是領主的私生子——尤其重要的是,領主重病將死,這私生子只要能夠證明身份,就能夠成為繼承人,當上堂堂子爵!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羅蒙想了好幾遍,最後還是一咬牙,幹了!

  具體的過程就不用囉嗦了,總之靠著犀利的手段和少許運氣,羅蒙最終成功地冒充了這個私生子,還把格爾騰領原本的繼承人絲蒂爾排擠出了權力核心,眼看著只要過了接下來的貴族聯合會審查這一關,就能夠成為貨真價實的格爾滕子爵。

  他雖然當了半輩子的騙子,可卻從沒幹過這麼大的生意。眼看著成功近在眼前,不由得一天比一天緊張。就算再怎麼提醒自己要鎮定,也忍不住日漸焦躁。

  當然,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那個本該死掉,卻一直在他面前晃蕩的賤貨!

  「哈,『那個賤人為什麼還不死!』羅蒙又在心裡發飆了。」隋雄笑嘻嘻地對雷說,「現在他不時地在心裡發飆,臉上卻要保持著優雅的笑容,真是有趣啊!」

  「陛下你這也太幸災樂禍了……」

  「幸災樂禍?給你一面鏡子,照照自己先。」

  鏡子上,映出了雷上翹的嘴角。

  其實他真的不想笑的,然而隋雄通過心靈通道,把羅蒙內心的吶喊配合臉上那艱難地故作優雅神情一起發給了他。兩邊對照著看,想不笑都難。

  然而緊張的並不只有羅蒙,絲蒂爾已經緊張得連笑臉都擺不出來。這個放蕩的女人為了排解壓力,現在每天都要搞個四五回。大家常常在聽到從她房間傳來糟糕的聲音之後,她頂著一張酡紅的臉,身上帶著某種可疑的氣味走出來。

  有時候聲音會特別的猛烈和雜亂,她走出來的時候腳下都會搖搖晃晃。有一次,大家甚至聽到了魔獸的吼聲,而她走出來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有液體順著腿流到了地上。

  看她這不爭氣的樣子,別說是子爵府裡面的一干人等,就連雷和隋雄也看得連連搖頭,深感朽木不可雕也。

  隋雄自然又免不了發表一番「城裡人真會玩」之類的感慨,而雷也會很認真地反駁,告訴他就算城裡貴族也沒幾個這麼玩的……

  「真的?」隋雄表示懷疑。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可以看看其他人的反應啊——比方說那個羅蒙,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吧,可你看他剛才不也是看傻了眼,連優雅都顧不得了!」

  隋雄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定剛才羅蒙的確是看著絲蒂爾一路水漬地走過,目瞪口呆,還揉了揉眼睛,彷彿懷疑眼睛模糊了似的,而他身邊的那個親信高手則在擰自己大腿,約摸是懷疑還沒睡醒。

  於是他就信了。

  絲蒂爾這女人,也真是……浪得有水平、有層次、有境界啊!

  「雷,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我日後開闢神國,讓絲蒂爾來給神國拍個宣傳片怎麼樣?」他興致勃勃地說,「這女人絕對騷遍全場、浪起風暴啊!估計光是一部宣傳片,就能吸引至少幾千幾萬個信徒!」

  雷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一邊嘆著氣,一邊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比起各種各樣口頭上的承諾和美好的願景,直接弄個誘惑力十足的美女出來,的確是更能吸引人——起碼更吸引男人,宦官例外。

  「然而……那樣的話,您不就成了以美色引誘欺騙人的邪神了嗎?」雷知道這位水母神祇的道德觀和人類迥異,但還是忍不住勸道,「只有邪神和惡魔才會這麼做啊!」

  「只要我不許諾他們『信我者,死後可以和這個美女來一炮』,就不是欺騙了嘛。」隋雄很無所謂地說,「而且我覺得,絲蒂爾這傢伙如果真的變成了神國居民,擁有了永恆的生命,只怕會變本加厲。到時候沒準她真的會發宏願,立志和我神國的全部居民都幹上一炮……」

  雷深深地嘆了口氣,覺得肝有點疼。

  他原本已經有些動心,想要信仰這位總的來說還算相處愉快的水母神祇,死後去對方的神國也不錯。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多加考慮一下。

  雖然多半只是個不會實施的雜念,但如果這傢伙真的那麼做了呢?

  難道說,自己要淪落到跟一個不僅人盡可夫,甚至於口味重到連魔獸都不放過的超級浪蕩女當同僚?

  ……會被騷擾吧,一定會被騷擾吧!

  這樣的神國,誰會想去啊!

  為即將到來的關鍵時刻感到緊張的不僅僅只有羅蒙和絲蒂爾,奧莉安也不例外。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勝算很大,甚至可以說已經勝算在握,但一想要屆時要在各方貴族和代表的注視下,當眾拆穿羅蒙的偽裝,還要憑藉智慧和氣勢壓倒絲蒂爾,更要爭取到貴族和代表們的支持,就覺得心裡沒底。

  為了做好準備,她特地辭掉了圖書管理員的工作,把自己關在家裡,仔細考慮了當天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做了若幹套預案,每天演練和揣摩,務求到時候表現得盡善盡美,一舉成功!

  「到時候恐怕還要打起來,你要多加小心。」隋雄提醒她,「雖然我會給你用一些防禦法術,可法術不是萬能的。別說是法師們,就算神祇也有倒霉被人砍死的時候。」

  「我會小心的,而且……」奧莉安側過頭來,看了正浮在空中喋喋不休的隋雄一眼,身體驟然跳起來,一腳毫無徵兆地踢出去,卻在即將踢中他的時候收了回來,整個人在空中旋轉了一圈,輕飄飄落在地上,甚至沒有激起多少灰塵。

  「……我並不弱小。」

  隋雄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文學少女竟然還是個能打的!

  雷哈哈大笑,用力鼓掌:「幹得漂亮!就該嚇唬嚇唬這個一天到晚看不起人的大水母!」

  隋雄倒也沒生氣,也揮舞著觸手鼓起掌來。

  「厲害!厲害!你這水平,當冒險者都足夠了吧……」

  「冒險者恐怕不行,她的力氣還是有點弱,只能打人,打在魔獸身上不疼不癢——不過反正也只要打人就足夠了嘛。」雷笑著說,「我看,甚至可以考慮讓她跟羅蒙來個榮耀的決鬥——當格爾騰家的榮耀將要被騙子和不肖女玷污之際,一直沉默的旁支少女終於忍耐不住,憤然出手,用拳頭捍衛了家族的榮耀。這樣的橋段,絕對符合貴族們的審美觀!」

  「那就這麼定了。」隋雄點頭,「不過,她的實戰經驗足夠嗎?別到關鍵時刻怯場掉鏈子啊。」

  「她是我教出來的。」沃爾慢悠悠地說,「為了培養她的勇氣,我帶著她去挑戰過巨龍。」

  雷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柔柔弱弱(相對他來說)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居然還能挑戰巨龍?!

  不可能啊……

  過了一會兒,他才傻傻地問:「打贏了嗎?」

  這問題實在有點蠢,以至於沃爾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樣:「怎麼可能!她要是連巨龍都打得贏,還需要我們幫著撐腰嗎?」

  雷乾笑兩聲,總算是拾回了一點點自信——跟著隋雄穿越灰石山脈的時候,他們也遇到過一條巨龍,當時他很興奮地上去挑戰,結果大敗而歸。如果不是有隋雄救命的話,估計已經變成龍糞了。

  「那條龍呢?」他又問。

  「只是讓它幫著訓練一下,培養一下奧莉安的勇氣而已,打完之後我們就走了。」沃爾說,「不過看它深受打擊的樣子,或許會搬家吧。」

  「巨龍一身都是寶啊!怎麼就這麼浪費了呢!」雷忍不住大聲說,「太浪費了!」

  「我看你也一身都是寶,還不是一樣浪費了。」隋雄冷哼一聲,「別忘了,你脖子上那個東西可價值一件傳奇裝備呢!」

  「那是我的腦袋!」

  「你脖子上那顆沒多大用的腦袋價值一件傳奇裝備,為什麼你不拿它去換錢?」

  「沒了頭豈不是死了!」

  「胡扯,誰告訴你說頭沒了就會死的?」隋雄哈哈大笑,數十條觸手互相交錯,猶如捏指節一般發出劈啪劈啪的響聲,「交給我吧,我可以幫你做個小手術,改造成無頭騎士什麼的……保證成功,而且手術費全免。」

  雷當然不想好端端變身無頭騎士,頓時敗下陣來。

  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那個萬眾矚目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格爾騰城子爵府邸前面的廣場上搭起了高台,來自各地的貴族和代表們紛紛各自就座,準備按照古老的傳統,在這裡選出格爾騰領的繼承人。

  羅蒙和絲蒂爾也已經坐到了他們各自的座位上,按照傳統,他們將要接受來自貴族和領民的質詢,表現出自己的高貴和才能,從而為自己贏得子爵的寶座。

  而高台之下,子爵領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們也已經聚集過來,他們換上了華麗的衣服,準備迎接新子爵。

  人群之中,穿著舊毛衣的奧莉安在老師的陪伴下,有些不安地仰視著高台。

  「緊張嗎?」沃爾問。

  「有一點。」奧莉安用腳打著拍子,心中默默哼著母親教的民謠,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更多的是激動。」

  「激動是好事。」沃爾點了點頭,「再等等吧,順便享受享受最後的平靜生活。」

  「很快,你就將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少女重重地點頭,繼續抬頭看向高台。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坐在角落上的雷的頭頂,陽光稍稍晃動了一下。

  就像是……有人正在對她微笑一般。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1:01 編輯

adadadd 發表於 2016-3-5 14:02
第五十九章

  隨著太陽升到天頂,正午時分,會議如期舉行。

  一位白髮蒼蒼德高望重的老貴族首先發言,他是附近的一位男爵,雖然爵位不高,可年紀和輩分高得嚇人,包括已故的格爾騰子爵在內,這一帶的貴族們最年長的都要尊稱他一聲叔叔。加之又是鄰居,對格爾騰領的情況最熟悉,由他來當主持人,的確是十分恰當。

  老頭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慢吞吞地將格爾騰領輝煌的歷史和繁榮的現狀說了一遍,言辭之間還頗為鏗鏘有力,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他完全是在胡扯。

  歷代格爾騰子爵大多不善經營,這塊領地哪有什麼輝煌的歷史可言!更不要說現在都已經淪落到「野有餓殍」的地步了,這都算繁榮?

  「這老頭子睜著眼睛說瞎話呢!都餓死人了還叫繁榮?」隋雄憤憤然,「虧他年紀這麼大了,這麼胡言亂語,就不怕死了下地獄嗎?」

  「對貴族來說,只要貴族的體面能夠維持,就算是繁榮。」雷冷笑著說,「至於地獄什麼的……恐怕他還真不用去。他這麼大年紀了還致力於維持貴族的榮耀,死後多半是會被接到尊貴仕女神國去的。」

  「這種人也收?貴族之神還真是不挑食!」

  「善神收善人,惡神收惡人,物以類聚。」雷淡淡地說,「尊貴仕女自己難道是什麼善良之輩嗎?」

  隋雄嘆了口氣,深感無語。

  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世界的人們會崇拜邪惡的神祇——惡神和惡魔,難道有什麼分別嗎?反正在他看來是差不多的……

  高台上,老男爵慢吞吞地將「故事背景」介紹完畢,然後話鋒一轉,總算是談起了正事。

  前代格爾騰子爵是急病而死,從發病到斷氣時間很短,甚至連清醒一下交代後事的機會都沒有。加上他又沒有子嗣,生前也沒指定繼承人,所以繼承權就空缺了下來。理論上,每一位格爾騰家族的後裔,都有資格競爭一下繼承權。

  在老子爵活著的時候,因為近親之中只有絲蒂爾這一個晚輩的緣故,大家都覺得絲蒂爾理所當然的是爵位繼承人。誰知道他才剛剛死去,就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了一個私生子,而且還有一套相當過硬的證據,足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直到這時,大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子爵當年一直不肯明確地將繼承權授予絲蒂爾,原來他還藏著一個私生子啊!

  很顯然,老子爵是想要把爵位傳給這私生子的。只是他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讓這個偷偷摸摸在外面生下來的孩子走到光天化日之下來而已。

  按照規矩,私生子只要是受到承認的,一樣擁有繼承權。老子爵留下的秘密文件裡面的確承認了這個孩子的身份,那麼他就是有繼承權的。要不是他出現得太遲,沒有老子爵的親口承認,這爵位本該直接傳給他才對。

  所以現在格爾騰子爵領的情況就很尷尬,一邊是長久以來理所當然的繼承人,一邊是法理上更過硬卻沒有得到過承認的繼承人,兩者互不相讓。如果不妥善解決的話,打內戰都有可能。

  當然,如果不是雷的出現,絲蒂爾早就死了,就算不死,也沒人會支持一個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別無所長的蠢女人——即使事實上她一點也不蠢,而且還頗有心機。

  或者可以換個角度來考慮問題——如果絲蒂爾不是作風這麼糟糕,名聲這麼臭,那早就有別的貴族來跟她聯姻,為她撐腰了。一旦有地位不低於格爾騰子爵的貴族出面支持,那她的繼承權就穩如泰山。區區一個沒得到公開承認的私生子,哪怕有再多的文件支持,也根本沒有和她競爭的資格!

  總而言之,事情就是這麼巧!

  老男爵說話雖然慢,口齒卻很清楚,嘮嘮叨叨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得清清楚楚,還特地向參加會議的諸位貴族、代表詢問了一遍,確定大家都明白了,才總算是結束了陳述。

  接下來,就該爭奪繼承權的兩位上場掰腕子了。

  這繼承權的爭奪,大致上有文武兩種方式。

  武的方式不用多說,就是雙方決鬥,勝者繼承爵位,敗者就算沒死也要立刻捲鋪蓋滾蛋,從此還要被剝奪姓氏,失去貴族身份。

  就隋雄來說,他是希望雙方武鬥的,因為場面會比較好看。但繼承權之爭必須親自下場,不許找人代替,無論羅蒙還是絲蒂爾都不想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決鬥,所以這事完全沒戲。

  由此看來,羅蒙其實也有些缺乏膽色。騙子也是吟遊詩人的一種,正兒八經的冒險者。他不僅嘴皮子裡面,手上功夫也不弱。一對一的話,別說尋常的壯漢,就算是經過訓練、全副武裝的戰士,也未必就肯定能贏得了他。相比之下,絲蒂爾就算也學過一些貴族劍術,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呢?

  但羅蒙不這麼想,在他看來,自己作為高智商人士,理應用智慧而非武力贏得勝利,就像劉邦所謂「吾寧鬥智不鬥力」——直接下場決鬥,一不小心送了命,那該多虧!

  至於絲蒂爾,她當然更不肯決鬥。她倒是也練過武,一手貴族劍術耍得相當華麗,在宴會上秀個劍舞絕對驚豔,打獵也不在話下,但是跟羅蒙這種有膽子謀奪貴族爵位的狠人決鬥?那就算了,略有找死的嫌疑……

  既然雙方都不肯武鬥,那當然就只能文鬥了。

  文鬥和地球上的辯論會很相似,先是雙方輪流陳述,務必把自己的優勢和對方的缺點說清楚;然後就是辯論,互相攻訐,務求給對方來個狗血噴頭,最好能夠直接把對手罵得心肌梗塞;如果在辯論環節還分不出高低的話,就要交給參加會議的各位貴族和代表們評議,選出獲勝者去繼承爵位,敗者——依舊是捲鋪蓋滾蛋,剝奪貴族身份。

  反正不管怎麼說,既然敢下場來爭繼承權,就要做好一無所有的心理準備,願賭服輸,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首先上場陳述的是羅蒙,他不愧是個資深騙子,一張嘴巴拉巴拉,將一個因為出身不好始終不能見光的私生子扮演得活靈活現。對於自己出面爭奪繼承權的行為,他的解釋是不願意讓一個作風下賤的女人侮辱了格爾騰家族的名譽——絕對不是出於私心。

  這理由實在高大上,尤其他那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更是大大增強了說服力。配合他俊朗的外表,那經過化妝之後和已故老子爵有六七分相似的氣質,更是讓很多和已故老子爵交情不淺的貴族們感動不已。

  老子爵有私生子的事情其實並非很隱秘,雖然領地裡面知道的人很少,可他的一些至交好友們大抵是知道的。或許這也是老子爵當初埋伏的後手,以備萬一有什麼意外的話,還有一些老朋友可以為自己的兒子撐腰。

  只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已經稀裡糊塗地死在了羅蒙手下,還被冒充了身份,想要鳩佔鵲巢。

  那些貴族們本來就已經準備給老朋友的兒子撐腰,此刻見這孩子不僅器宇軒昂,更頗有老友當年的氣質,不由得感動莫名。一位感情豐富的老者甚至已經忍不住潸然淚下,喃喃自語:「太像了!太像了!」

  呃,像,那是肯定的,羅蒙可是專業人士,就算老子爵的親生兒子在這裡,多半也沒他扮演得更逼真呢!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這位「令人尊敬」的老貴族早就收了羅蒙的好處,打包票力推他上位。

  類似的情況還有不少,反正光是隋雄這些天發現的,事先已經被羅蒙收買,或者已經跟他私下談妥了的,林林總總加起來,至少就佔了場上的三分之一。

  這個正在用手帕擦眼淚的屬於演技派,隔著幾個座位那個體壯如熊的屬於實力派,還有從金幣聯邦首府趕來的兩位侯爵代表,大概屬於強力外援,再加上幾個跟格爾滕領商業來往比較多的……

  仔細統計一下,也難怪羅蒙底氣那麼足。德高望重的前輩支持他,武力強橫的高手支持他,整個聯邦地位最高的侯爵支持他,跟格爾騰領息息相關的商業夥伴支持他……要不是貴族繼承權爭奪戰有必須的流程,高台之爭神聖不可侵犯,隋雄覺得連會都不用開,他可以直接宣佈繼任就好。

  高手,不愧是高手啊!

  相比之下,絲蒂爾的表現就差多了。雖然她一番話也說得漂漂亮亮,強調了自己是長久以來的唯一繼承人,由自己繼承不僅符合貴族慣例,也遠比空降一位領主更能維持領地的和平穩定,但仔細分辨,卻能看出她其實沒多少底氣,說話之時也有些目光閃爍,更是時不時朝著雷這邊看一兩眼,似乎只有看到黑甲騎士那穩如泰山的身影,才能保持勇氣一樣。

  更不要說,她在這些貴族和代表裡面真正爭取到的沒幾個。除了幾位格爾騰領本地出身的人士,或者是曾經跟她有不明不白關係的,幾乎就再沒有人事先支持她了。

  而就算是那些事先支持她的,此刻看她的樣子,態度也多少有些動搖起來。

  沒辦法,人比人氣死人。雙方一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老實說,如果沒得選擇的話,絲蒂爾也不失為一個勉強湊合的繼承人。作風敗壞什麼的,對於貴族而言倒也算不了什麼,尊貴仕女陛下當年還是凡人的時候,作風比起絲蒂爾也好不到哪裡去,最多就是沒有對魔獸下過手罷了——連魔獸都敢下手,仔細想想還真是蠻讓人佩服的呢……

  然而,既然有羅蒙這個顯然好得多的候選人,那絲蒂爾這朵奇葩還是別在子爵位子上丟人現眼了,靜靜地找個角落默默綻放就好,也省得刺激大家脆弱的心臟。

  於是,連辯論都還沒開始,大多數貴族和代表們心中就已經暗暗下了結論。

  隋雄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非誠勿擾的觀眾席上,看著兩位嘉賓上台。羅蒙上台,才說了幾句話,女嘉賓們一個個兩眼發亮手舞足蹈,猶如餓狼一般死死盯著他,簡直像是想要把他給撕碎吃了一般。而絲蒂爾……才剛上場,男嘉賓們就紛紛將手放在滅燈的按鍵上,左右互相張望,期待著第一個下手的帶頭大哥。

  差距,就是這麼明顯!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5 00: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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