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核屍啟示錄 作者:明日(已完成)

 
BloomCaVod 2016-1-13 15:50:1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42104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3
第十章 獵人

    他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像只大蝦一樣弓著身子,試圖用手解開右腳的繩扣,卻發現不僅無法解開,反而越扣越緊,扣得小腿都發麻了,繃在胸中的那口氣頓時一鬆,再也無力抓住繩子,整個身子彈了回去。

    他如同死屍一樣地在空中打晃著,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再沒有力氣重新抓住繩子,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一部描寫末日的老電影《我是傳奇》,他現在的遭遇簡直是那個主角的翻版,只是少了一條狗的陪伴。

    他從不敢想像自己能成為傳奇,也不願意成為傳奇,他只想好好地活著,默默無聞、苟且偷生地活在這個接近末日的世界上,但此刻,這樣的想法都顯得奢侈。

    他的身子在空中打轉,身邊的世界也在打轉,心中冒出一個自嘲的念頭:至少,這樣的死法比較傳奇吧。

    驀地,在旋轉的視野中,他隱隱看到一條黑影由遠及近,完了,設陷阱的傢伙來收穫自己的獵物了!

    他想停住自己的身體,想看清這麼聰明的核屍長得什麼樣子,卻身不由己,然後又注意「他」的後面沒有同伴,「他」竟是一個人!

    他的心中冒出一線希望來,單對單,自己未必輸給「他」,心中一動,忙閉上眼睛,裝出暈死的樣子。

    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不動聲色,四肢放鬆,調整呼吸,積蓄力量,以待「他」放自己下來時,反戈一擊。

    「喂!上面的人,死了沒有?」一個帶著磁性的清脆聲音從下面傳來,是如此的耳熟,對陷於絕地的他來說,簡直是仙音一般。

    「丫頭!快救我!」他狂喜之極地大叫,猛地睜開雙眼,果然,那一頭颯爽的短髮和記憶深刻的紅色口罩撲入眼簾,他做夢也想不到,居然在此時此地,又遇上了她!這個她,不是上次偷車的女賊又是誰?

    「是你?」她也認出了他來,語氣說不出的驚奇與詫異,也沒有浪費時間細問,「你等著,我去找繩頭,放你下來!」

    「別!別找了!」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彈身一起,又抓住了繩子,急急地嚷道,「我的匕首掉在下面了,你把它找到,扔給我,我自己割開繩子!」

    他惟恐她一時半會找不到繩頭,而設陷阱的傢伙隨時會出現,就選擇了一個最簡單快捷的方法。


    找匕首很容易,她很快找到了,握著匕首對著他:「你能接到嗎?我要扔給你了。」

    「且慢!」他又想到一個問題,且不說他能不能接到匕首,萬一她扔錯了地方,戳到他身上,那就得不償失了,馬上又轉了念頭,「算了,你還是找繩頭吧。」

    她皺了皺眉,顯然不滿他一會兒一個主意,半哼半嗯了一聲,就順著繩子的方向搜尋起來。

    他看著她消失在大門的牆後,心中忐忑,大聲發問:「找到沒有?」

    「找到了,繩子的另一頭綁在三樓的一個房間,我這就上樓。」她好聽的聲音傳過來。

    「別!別走開!」他的心一跳,失聲大喊,夜長夢多,在這繩子上多呆一分鐘,危險就增加一分,見她沒有回應,似乎懶得理他,不由哀求道,「姑奶奶,你快回來,我有更好的主意了。」

    不知是否他的這一聲「姑奶奶」起了作用,她從牆後轉了出來,急急地問:「有什麼主意快說,別瞎耽擱時間了,萬一獵人出現,我也顧不了你了。」

    他顧不得她的話裡有他沒聽懂的用詞,苦著臉說:「你還是把匕首扔給我吧,扔準點,別紮著我……」

    她沒想到他還是這個餿主意,沒好氣道:「這個我可不敢保證!我扔得肯定準,就怕你接不住。乾脆我直接扎斷繩子算了,最省事!」

    「你還有這本事?」他有些不信地睜大眼睛,同時在心裡估量著她扎斷繩子後,自己這個姿勢落下來會不會受傷。


    「怎麼?你不信?」她流露出相當自信的口氣,「本姑奶奶要是沒點本事,敢一個人上山採礦?」

    「那好吧,按你說的辦!」他咬咬牙,無論信與不信,賭一把吧,即便她一次不中,也可以多擲幾次的。

    「好,你準備好!」她說著老練地捏起匕首的尖,對準繩子瞄了一下。

    「且慢!」他又大喊了一聲,有點擔心地瞅一眼那相當鋒利的匕首,叮囑道,「瞄準一點啊!」

    「你是不是個男人啊?」她又冒出了這一句嘲諷的話,抬手就扔。

    寒光一閃,他只覺得腿上一輕,整個身子直墜下去,他原本是屁股朝下的麻袋姿勢,一種本能的反應讓他得到解放的四肢在空中劃動一下,撲通一聲,像個蛤蟆似地重重摔在地上,他眼冒金星,心中大喜,得救了!

    「喂!你怎麼樣?能走路嗎?」她走過來,兩隻小巧的灰色登山靴停在他的眼前。

    「謝謝!我沒事……」他強忍身上的痠痛,爬了起來,力爭表現得像個男人,邁步去揀剛才丟下的背包,誰知一走路就打個趔趄,被繩索套了半天的右腳好像失去了知覺,不聽大腦的使喚了。

    「沒事就好,我們趕快離開這裡!獵人既然設了圈套,隨時會出現的。」她自顧自地快步離開。

    他不知道獵人是個什麼東西,讓她這麼害怕,他當然知道獵人這個詞,但她嘴裡的獵人絕不是這個意思。

    他卻無暇關注其他了,也無法表現出男人的氣概,可憐兮兮地喊住她:「姑奶奶,我的一隻腳走不動了,你扶我去自行車那裡好嗎?」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狀況,轉身回到他的身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架起他的一支胳膊,嗔也不是惱也不是:「臭小子,我真被你賴上了……」

    「姑奶奶,這麼巧,又遇上了你,救了我一命。
」他的嘴甜甜的,半個身子靠著她,真是賴上她了,以他現在的情況,隨便遇到個核屍,就可以把他當作一頓大餐了,眼前有這麼粗的一根救命稻草,還不抱得死死的。

    「哼,我每次採礦都要經過這裡的。你呢,怎麼又回來了,這裡有寶藏嗎?」她忍不住抱怨,每次碰到他,都沒好事的,雖然,她總共才碰見他兩次。

    「上次在這裡有收穫,所以這次又來了。」他小臉訕訕的,怎能承認是因為她才回到這裡,忽然心中隱隱覺得,上次最大的收穫就是遇見了她。

    「你還能騎車嗎?」到了自行車前,她不抱希望地問他。

    「不能……」他老老實實地回答,看出了她性格上的弱點,開始充分利用她的同情心。

    「唉!這年頭好人不能當……」她搖頭嘆氣地扶起自行車,命令道,「坐上來,我送你回家。」

    「我家住在彩虹小區,靠近孫望山邊上的小清河。」他生怕她反悔似地跨上後座,毫不設防地說出自己的家庭住址,卻一不留神犯了兩個生存大忌——「遠離女人」和「不要接近陌生人」。

    「嗯,抓穩了!」她蹬起了自行車,飛快地加速。

    「姑奶奶,好人會有好報的,你一定長得很美,所以心腸才這麼好。」他嘴上跟抹了蜜似地讚美她,他有預感,她真的很美。

    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她有些開心地回應:「長得美跟心腸好有關係嗎?你沒聽說面如桃花,心如蛇蠍這句話嗎?」

    「你是嗎?」他的心情居然很好,壓根想不到幾分鐘前他還沉浸在死亡的絕望之中。

    「是不是跟你有關係嗎……」她顯然不想說不是,也不想說是,哪個女孩子不想面如桃花,但也沒有哪個女孩子自認心如蛇蠍。

    耳邊的風呼呼地響,他不由抱緊了她的細腰,一股淡淡的少女氣息鑽入鼻間,他心神一蕩,如果說剛才是地獄,現在就是天堂了。

    他還來不及仔細體會天堂的滋味,順風傳來一陣馬達的轟鳴聲,他分明感覺她的身子一抖,自行車隨即偏離了方向,一頭紮進路邊的草叢中。

    他和她一起跟著自行車倒伏下來,額角的皮膚被雜草刮得生疼,不由埋怨:「姑奶奶,你怎麼騎的……」

    「噓!是獵人……」她大為緊張地將手指豎在隔著口罩的嘴邊,示意他噤聲,同時用另一隻手把他的頭壓低。

    他可以感覺到她聲音和手的顫抖,顯然是害怕之極,不敢多問,將身子伏低,一動不動。須臾,馬達聲呼嘯而過,他在草叢裡看的分明,是兩輛摩托車,各載兩人,戴著相同的頭盔,他當即想到了前幾天看到的骷髏騎士。

    「好險!」她明顯地鬆了口氣,這才發現和他貼得很緊,幾乎是抱在一起,頓時臉紅了起來,還好有口罩遮著。

    「獵人是什麼人?」他見可以說話了,把那個今天聽了幾次,卻一直聽不明白的詞問了出來。

    「啊?難道下雪後,你一直沒有出門,沒去過黑市?」她對他的提問很是驚奇。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門。」他也很驚奇,難道這短短的一個月,發生了什麼大事?

    「難怪了,知道他們為什麼叫獵人嗎?因為他們獵殺的是人!這一場灰雪造成了很多人食物短缺,大概半個月前,出現了一夥騎著摩托車、戴著骷髏頭盔的傢伙,捕捉其他的人並吃掉,他們比核屍還壞、更危險!因為他們是正常的人類,比核屍強壯、靈活,還會使用交通工具、設置陷阱……」

    「簡直太倒退了!」他沒想到人性淪喪至此,無法想像同類相食是怎樣的畫面,忽然想到,獵人的出現,或許標誌著這個城市已經徹底地淪為弱肉強食的叢林社會,「黑市的三大巨頭沒採取措施?」

    「保安隊只能保證黑市的安全。再說,獵人都是兩三個一黨,神出鬼沒,抓也沒法抓的。」她小心地探頭看了看,「算你命大,我要是來晚一步,你就被他們抓走了」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他真心地感謝,想到今天可能的後果,身子一陣陣發冷。

    「上次你也救了我,大家扯平了。」她淡淡地說。

    這時,馬達聲又由遠而近,兩人忙噤聲伏低,等兩輛摩托車過去多時,才扶著自行車鑽出草叢。

    他感覺天色暗得厲害,看一下手錶,吃了一驚,已是下午四點多,原來自己在繩子上吊了差不多一天。

    她也看了看天,輕皺了一下眉頭:「天色不太對勁,我們快點趕路,但願不要再遇到獵人或核屍。送你到家後,這自行車要借我一用,我還要趕去黑市呢。」

    「沒問題,記得還我就行,我住在27座4A。」他生怕她不來還似的,將具體的門牌號也告訴她了。

    「你倒對我放心……」她不由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住在黑市以外的倖存者,對自己的住處一向保密的,因為這是他們最後的倚靠。

    他沒有應聲,不好意思說出內心的感覺,那就是,他是可以無條件相信她的。

    兩人重新騎上車,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天越發的暗,他又改了主意:「還是直接去黑市吧,我想看看醫生,這個腳沒知覺。」

    他的腳其實有所好轉,腳踝火辣辣的,顯示那裡的血液正在恢復暢通,他之所以想去黑市,卻是為了她著想,路上不安全,讓一個女孩子來回趕路,總是不放心。

    「那好,我們就去黑市,省得我還你車了。」她也覺得如此最好,二話不說,直往黑市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4
第十一章 借貸

    一進入黑市地界,他就感覺警戒嚴了好多,以前是發出警報後,保安才在道路上拉起鐵絲網,現在已經用鐵絲網封鎖了道路,只在中間留著口子讓人出入。

    由於是下雪剛過一個月,倖存者大都是雪後的第一次出門,道路上擠滿了人,就像趕集一樣,代步的工具比如自行車、摩托車和小汽車停滿了專人看管的停車場,保安隊也增派了人手,指揮交通,保障安全。

    大家很有秩序,畢竟存活到現在的,都經歷了核爆炸後的混亂局面,知道越是亂,安全越是沒保障。

    他被她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在人群當中,聽到周圍人談得最多的是獵人的話題,頗有點談虎色變的感覺。

    她低聲說:「獵人可能就混在人群中,但誰又能看得出來誰是誰不是,人餓急了什麼都敢吃的,古代不是有易子而食的事嗎?」

    他心裡有些驚奇,她的年齡應該和他相仿,核爆炸時最多上一、二年級,竟也能說出古代的典故,看來也是讀了不少的電子書。

    進堡壘的隊伍,排得更長,她帶著他排在了東門,而不是他熟悉的西門,此時天色已晚,他心道,看來今晚要在堡壘裡過夜了。

    終於排到了他倆,他看看自己癟癟的背包,嘆口氣,在自帶的應急用品中翻找起來,準備拿特種蠟燭交納進場費。她攔住了他,從背包裡掏出一小塊礦石,門衛掂量一下,就揮揮手,讓他倆進去了。

    他又欠她一個人情,不好意思道:「下次還你。」

    她卻瞪了他一眼:「沒有下次了,我可不希望再碰到你。」

    他被她這句生冷的話堵得一陣胸悶,枉他還一門心思琢磨著跟她拉進距離呢,敢情人家根本就沒打算再搭理他。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他沒跟上,回頭一看,他還在原地發愣,趕緊回身攙住他:「快點,我先帶你去看醫生,我還有其他的事呢。


    「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能去。」他冷冷地推開她,挪著腳步,向一樓的藥鋪蹣跚走去,藥鋪自然有醫生的。

    「你有醫藥費嗎?我再給你塊礦石。」她倒沒想太多,說著就把手伸進了背包,顯然看出他今天沒有收穫。

    「不需要,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情!你不是說,我倆沒有下次了嗎?」他板著臉拒絕。

    「呵呵,原來是為這個啊,你是不是男人啊?」她總算聽出他生氣的原因了,咯咯笑著,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人家剛才是逗你的,聽話,帶你去看醫生。」

    又說我不是男人?他氣得直翻白眼,卻又被她親暱的態度所俘虜,乖乖地讓她拖著向前走去,他才發現了自己的一個弱點,和父親一樣,他也是一個感情細膩的男人。

    兩人來到一樓的掘荒者交換區,她將一堆礦石倒在了藥鋪櫃檯上,夥計眼睛發亮地喊老闆過來,經過一番檢測後,兌換了十張通票,給他看醫生拿藥用去了三張,又去雜貨區買了食物和水用了一張。

    他倆在過道的一排椅子中找到了空位,坐下來吃東西。有不少打算在堡壘過夜的人都開始佔座位,如果再遲一點的話,只能席地而坐了。

    他的腳踝上貼了一塊膏藥,又服了舒筋活血的片劑,基本上可以行走自如了,和她挨在一起吃東西,心情也格外的好。

    「姑奶奶……」他發覺自己這樣喊她一點也不彆扭了,真是習慣成自然,「你不是說下次見面,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呵呵,你喊我姑奶奶不是很順口嗎?以後就一直這樣叫我吧。」她輕輕一笑,雙眼好看地彎成兩條細月,「我剛才聽到別人叫你小明,好幼稚的名字哦。


    他被她笑得有些臉紅,本想說出自己的真名,卻又想到她對自己遮遮掩掩,他實在沒必要過於坦白,就反駁道:「小明很幼稚嗎?我就覺得很好啊,有太陽有月亮,多麼光明啊。不像某些人,年紀不大,偏要當別人的姑奶奶,也不怕被喊老了。」

    「小明,這姑奶奶可是你自己主動喊的,我不怕被喊老,你就這樣喊吧,呵呵……」她故意逗他似的,吃吃笑著。

    「好,你同意的話,我就喊你一輩子……」他看著她口罩下露出雪白的尖下巴和小巧的紅唇,不由想像著她整個容顏的美麗,脫口冒出這一句來。

    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愣,既而眼露羞澀,輕嗔一聲:「哼,想得美……」

    他第一次聽到一個女孩子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話,心神蕩漾,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麼美好,他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姑奶奶,我們今晚就在這過夜了。」

    她的眼神又恢復了原先的恬淡:「小明,你在這休息吧,我還有別的事。」

    「哦?」他眼露失望,想問她什麼事,卻又覺得冒昧,因為他和她遠未熟到這個地步,況且倖存者之間都很注重保護個人隱私,她既不想說,他就不該問。

    她彷彿看出了他的想法,欲言又止,就站了起來,跟他揮手告別,向一邊走去。

    他表面上很鎮定,視線卻一直追著她,看到她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處,和門口的保安說著什麼,忽然雙手揮舞,好像很激動的樣子。

    他擔心她有什麼事,忙踮著腳尖奔過去,門口已有一些人在看熱鬧,他並不是她什麼人,也不便出面,就夾在人群中,看看情況再說。

    他很快聽明白了,原來她要買票看今晚的核屍挑戰大賽。今天是月賽,最便宜的站票已經賣完,還剩一些座位票,只不過,原先的座位票要五張通票,今天卻調了價格,漲到十張通票,她因此跟售票的保安發生了爭執。


    他頓時想起上次自己看周賽時,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她,只是想不通那麼純淨的一個小姑娘,居然也喜歡看這血腥的比賽。

    他見她的情緒依舊激動,一副非看不可的樣子,心想她一定有非看不可的道理,要不是他的緣故,她兌換的通票原本可以買到一張門票的。

    見圍觀的人群也紛紛發出質疑,保安解釋道,因為下雪的緣故,兩場月賽並成一場了,所以門票價格也跟著翻一倍。

    她聽了,不再爭辯,呆立在入口處,眼中淚光盈盈,那種無助的模樣令他油然而生保護她的心。

    他知道自己必須幫她,他有責任幫她,也有辦法幫她,悄然轉身,往水鋪的方向奔去,沒幾分鐘就轉回來,找到兀自徘徊在入口處的她。

    「姑奶奶,我請你看核屍挑戰大賽。」他揚了揚手中的一把通票。

    她又驚又喜地看著他,隨即又目露懷疑:「你哪來的通票?」

    是啊,臭小子剛才明明窮得連進場費都掏不出,怎麼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小財主。

    「我跟一個朋友借的,我可是這裡的老主顧,朋友一大把的。」他聳聳肩,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他的確是借的,但不是跟朋友借的,在一個以活著為唯一目標的世界,是不存在朋友這個概念的,有的只是利益交換。他是跟水鋪的胖老闆借的,借的是高利貸,他原本只想借五張通票的,但胖老闆說,規矩是十張起借,日息百分之二十,這還是看他是熟人的面子。

    他倒不擔心這麼高的利息,大不了連著掘荒幾天,總能把帳還上的。他這樣一想,乾脆借了二十張通票,可以陪她一起看了。

    她也看出事情沒他說的這麼輕巧,但她確實有必須要看這場月賽的理由,也就顧不得細問,從他的通票裡抽出四張:「算我借你的。」

    見她買票,他也跟著買了一張,她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情願他跟著她,但他幫了她這麼大一個忙,也實在不好說什麼。

    兩張門票是連在一起的,中間偏後的位置,他陪著她找到座位,一起坐下,心里美滋滋的,這下有機會跟她談心了。

    她又瞥了他一眼,彷彿是他肚裡的蛔蟲似的,先開口道:「不准問為什麼,不准多說話,專心看比賽!」

    他被她下了封口令,一肚子的疑問問不出來,只好把注意力轉移到場內,月賽是在晚上舉行,現在是觀眾的進場時間,雖然門票價格漲了一倍,觀眾們還是絡繹不絕,個個眼睛發亮,氣氛比上一次的周賽熱烈多了。

    很快過道上也站滿了人,陣陣喧嘩中,他聽到邊上觀眾的議論,似乎在某個選手的身上下了賭注。

    他不由瞥了她一眼,心中嘀咕,她不會也是個賭徒吧?她卻顯得跟平靜,跟周圍熱烈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又好奇地打量著座位,右首的扶手嵌著兩排按鈕,自然是給觀眾投票用的,倒是前排每個座位的背兜裡都塞著幾個塑料袋,看不出有啥用途。

    須臾,燈光一暗,觀眾們隨之安靜下來。他的心中一跳,竟也有所期待,看這樣的比賽,似乎真有點令人上癮呢。

    驀地一聲鑼響,一道燈光打在賽台中央,一身玫瑰色晚禮服的主持人玫瑰出現在台上,先來了一段相當專業的踢躂舞,才嗲聲宣佈:「鐵打的玫瑰流水的選手,不知不覺,我們又到了第五季核屍挑戰大賽之夏的月賽,大家晚上好!由於下雪天中斷了三輪周賽,組委會決定將第二個月賽和第三個月賽合併在一起,今晚的冠亞軍將作為兩個月冠軍參加季賽。各位觀眾,你們準備好了嗎?」

    在觀眾們的口哨聲和掌聲中,四面牆上的大屏幕亮起來,五名周冠軍的頭像、介紹和比賽中的視頻一一出現。其中三號選手和五號選手的呼聲最高,三號選手是他認識的,就是上次創下了第三記錄的胖子。他注意到,兩名選手受到觀眾青睞的原因,是他們的比賽成績分列第一、二名。

    他和她彷彿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唯一兩人,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而他之所以沒有隨大溜起鬨,因為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邊上的她身上,他想的是:她在想什麼呢?

    音樂響起,玫瑰做了一個有請的優美姿勢:「下面,有請一號選手上場。」

    選手的序號是按參賽順序而非比賽成績排的,一號選手就是第一週的周冠軍,這是一個穿著白色練功服的中年男人,從檯子中央的方形洞口處徐徐升起,居然是邊唱歌邊出場,唱得還真不錯,贏得了觀眾的陣陣喝彩。

    他見她神態放鬆,還鼓了幾下掌,也跟著鼓掌起來。

    玫瑰也和一號選手合唱了幾句,音樂嘎然而止:「各位觀眾,請你們為一號選手選擇武器!」

    四面的顯示屏隨之一變,各自分出七個小畫面:匕首、菜刀、尖頭錘、斧頭、鐵棍、長劍和拳頭,同時從長劍上投射出放大的畫面:一號選手握著長劍,正刺入一個核屍的咽喉,這是他在周賽中的絕殺一幕。

    月賽的規則顯然有了變化,周賽的選手是自己挑選武器,到了月賽卻是由觀眾定奪,選手的人氣高低也由此看出來,受到青睞的選手,觀眾自然會幫他挑選在周賽時使用的武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4
第十二章 月賽

    畫面再一變,七件武器的小畫面中出現一個阿拉伯數字,從「1」到「7」,他見周圍座位上的觀眾紛紛按下扶手上的按鈕,才想起自己今晚也有這樣的權利。

    在「滴滴滴」的響聲中,每個數字逐漸變大,當按鈕的聲音完全停止後,代表匕首的「1」充斥了整個畫面。

    他記得自己是按下編號「6」的按鈕的,那是一號選手使用過的長劍,現在看來,大部分觀眾都沒有自己那麼好心,居然選了一個跟長劍截然相反的武器。

    一方小小的玻璃座台從一號選手的腳下突起,上面嵌著一件武器,一號選手面色灰敗地拿起了觀眾們為他挑選的匕首。

    玫瑰的聲音轉而高亢:「各位觀眾,現在由你們決定一號選手的對手了。」

    他心中一嘆,看來選手必須要學會討好現場的觀眾,否則,觀眾們的決定就可以左右選手的勝負甚至生死。

    屏幕上出現五個核屍的頭像,隨著扣人心弦的鼓點,一個小黃框在頭像上移動,每圈住一個頭像,就投射出一幅放大的全身畫面,顯示出「他」的編號、年齡、身高、體重等數據。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四號核屍的畫面上,「她」就是他上次看到的幹掉選手的那個女核屍,他忽然感覺,邊上的她也在盯著「她」,他甚至能感覺她的身子微微顫抖。

    他不由注意了一下四號女核屍的年齡,才二十歲,真可惜,這麼年輕就成了核屍,或許她是看到「她」和自己年齡相仿,才有所觸動吧。

    他忽然想,核屍未必就不幸福,至少「他們」統治著這個城市的大部分地方,可以隨意而自由地出沒。而倖存者只剩下黑市這麼點地盤,並且惶惶不可終日,現在又冒出了同類相食的獵人,活得比狗都不如。

    或許這正是核屍挑戰大賽盛行一時的原因,它不僅麻痺了倖存者對現實的痛苦,又滿足了某些人的賭徒心理,更賦予了觀眾們左右選手生死的權利,帶給了他們曾經是世界主宰的虛幻回憶,雖然在比賽之後,他們就像大醉一場的酒鬼一樣,感受到更大的痛苦,卻反而更希望看到下一場比賽,如同一個上了癮的吸毒者一樣。


    屏幕一閃,變成一排顯示編號的列表,觀眾們都很熟悉這樣的流程了,紛紛按下按鈕,每個編號呈現向上遞增的紅色條塊,最長的紅條最終定格在「5」的編號上。

    玫瑰已經從台上消失了,她的旁白流露出嗜血的興奮:「一號選手的對手是五號核屍!各位觀眾,謝謝你們的參與。大家記住,月賽的每個核屍都事先受到血的刺激,變成了真正的野獸,所以各位選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哦。」

    戰鼓響起,四面屏幕上打出了「00:00:00」的計時格式,在檯子中央,沒有封頂的鐵籠逐漸升起,一個渾身水皰、只穿著黑色褲衩的男性核屍冒了出來,一聲槍響,眾所期待的緊張時刻到了。

    在全場觀眾的叫囂聲中,一號選手如臨大敵,慢慢後退。五號核屍則隨著四周禁錮的解除,瞪著通紅的眼睛,轉向自己的對手,齜牙咧嘴,雙手擺動,一副狂躁之態。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受到血腥刺激的核屍,他甚至能聽到「他」發出的低低的咆哮聲。

    「答答答」的計時聲響了起來,一號選手顯然是練過武的,握著匕首圍繞著核屍快速移動,尋找機會。

    核屍在台中央跟隨著一號選手原地轉動,屏幕上出現「他」面部的特寫,可以看到「他」的鼻翳不停地翕動,臉上的水皰也跟著抖動,十分噁心。

    一號選手同時也要跟時間賽跑,他猛地停住身子,核屍立刻有了反應,雙手一張,向他撲去,他要的就是這個機會,同時錯身迎了上去。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只見那把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曲線,一潑血花從核屍的臉側迸出,大屏幕清晰地捕捉到了這一過程,並給出了特寫,觀眾席上響起一片驚呼。


    他目不忍睹地扭過頭,正看見她也掩住了眼睛,原來一號選手原本是對核屍割喉的,卻被「他」躲過了這致命的殺著,那把匕首剛好從「他」的嘴角劃過,將臉頰拉出半邊的大口子,彷彿突然變成了半邊大嘴似的,露出一側白慘慘的牙齒,凶狠地齜著,可怖之極。

    一號選手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傑作,眼睛躲閃了一下,卻忘了對手已非普通的核屍,而是攻擊力和反應力大增的野獸。

    高手對決,絲毫的差錯就足以決定勝負,就在這一瞬間,五號核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旋轉身子,一下子將一號選手撲倒在地,一口咬在他的後頸部。

    他聽到周圍響起更大的驚呼聲,視線不由落在斜對面的屏幕上,只見核屍正仰著脖子,嚥下一大塊血肉,在「他」的身下,一號選手的頸部只剩下白骨連接著頭部和身體,四肢尚在顫抖,並沒有立刻死去,頭部的嘴巴張著,像要呼喊卻喊不出一絲聲音,畫面無比慘烈。

    即便他看過不少血腥的場面,也無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眨眼間變成這副模樣,兩道眉毛難以忍受地皺成一團,體內的胃一陣痙攣,他忽然明白了前座背兜裡的塑料袋是干什麼用的了,一把扯出來,打開袋口。

    不期邊上的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掀開口罩,「哇」地一口嘔在了現成打開的塑料袋中,他被她這一勾,感覺胃中的食物也湧到了嗓子眼,腦海裡卻冒出她幾次三番地嘲諷他「是不是個男人」的話,為了像個男人,他硬生生地將堵在嗓子眼的食物又嚥了回去。

    「小明,謝謝你!」她低著頭嘔吐完畢,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赧顏道謝,卻不知道他差點也吐了出來。

    「沒關係……」他毫不嫌棄地紮起塑料袋,以防異味溢出,順手塞進了座位底下,隨即一呆,原來她因為嘔吐厲害的緣故,竟然將整個口罩摘了下來,雖然場內的燈光都集中在賽台上,觀眾席籠罩在暗影中,他依然看清了她突然顯現的側面,那柔美細膩的面部線條,有如一盞暗夜的明燈照亮了他的心田!

    「怎麼了?」她感覺到他的異樣,隨即明白了原因在己,忙不迭戴上口罩,正襟危坐,把視線重新投回場內,強自鎮定,心如小鹿亂撞。


    他也裝作沒事人似地坐直身子,看到玫瑰已經站在了賽台上,檯面潔白如雪,血跡全無,四周的屏幕開始用慢鏡頭多角度地回放一號選手的比賽過程,伴隨著玫瑰的講解,讓每個觀眾重新回味剛才的驚魂一刻。

    他心慌意亂,也聽不清玫瑰在說些什麼,直到二號選手上場,才勉強定下心神。

    二號選手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年紀二十出頭,穿著窄小得過分的背心,炫耀著發達的肌肉,嗓門奇大,顯得自負而囂張,臉上長滿了青春痘,彷彿全身的精力無處發洩,都火山噴發到了臉上。

    很顯然,二號選手給大多數人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因為觀眾們幫他定下的武器,居然是「拳頭」。

    二號選手為觀眾們的不待見十分惱火,挑釁般向四周舉起雙拳,然後又豎起兩根中指,激起一片噓聲,帶來了最直接的後果是,觀眾們給他挑了一名強悍的對手。

    當那個身高最高、體重最重的核屍出現在台上,用狂暴的姿態向空中揮舞雙拳,贏得了觀眾席上的陣陣歡呼,彷彿「他」才是選手似的。

    「呵呵,看來二號選手犯下眾怒了。不過,我還是挺喜歡他的,只要他能殺進季賽,我願意陪他共進晚餐。」玫瑰的旁白頗有火上澆油的作用。

    男性觀眾紛紛用尖利的口哨表達不滿,不乏惡意的呼聲:「吃了他!吃了他!」

    那呼聲自然是要核屍吃了二號選手,他竟有些同情這個雄性荷爾蒙氾濫的傢伙了,心有感觸,做人要低調,生命最重要,誰也不喜歡囂張的人啊。

    就在這種對抗的情緒當中,計時開始,二號選手把對觀眾的憤怒轉移到對手身上,一聲大吼,居然不閃不避地衝向核屍,跟「他」抱在了一起,翻滾撕打起來。

    在觀眾們搖旗吶喊中,台上血花四濺,漫天飛舞,他幾乎都分不清那纏在一起的兩個軀體誰是誰了?

    驀地一聲鑼響,屏幕上的秒錶定格在「00:03:05」,一個滿臉是血的人抬起頭來,嘴裡含著一塊血肉,他順手抹了一把臉,露出滿臉的青春痘來,二號選手高舉雙拳,發出勝利的怒吼。

    畫面的特寫落在他身下的核屍上,「他」的喉嚨居然被他咬斷了,觀眾們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響起熱烈的喝彩,跟剛才的噓聲形成鮮明的對比,公眾總是站在勝利的一方的。他心想,瘋狂的野獸不可怕,瘋狂的人才最可怕。

    「哇哦,三分零五秒!我們的二號選手勝出了,看來我有可能陪他共進晚餐了。記得哪位古人曾說過,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是新聞,呵呵……」玫瑰彷彿一朵盛開的玫瑰從台中央冒了出來,同時,二號選手和核屍所在的檯面緩緩下沉,其餘的檯面跟著翻轉,簇然如新。

    照例又是比賽回放,玫瑰邊講解邊調侃了一番,才請出了三號選手,眾望所歸的胖子:「胖哥,我很看好你哦,有沒有信心再創造記錄?你看起來像個廚師,又擅長使用菜刀,喜不喜歡姐姐這道菜啊……」

    胖子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憨厚的胖臉上露出謙卑的笑容,侷促地眨著小眼睛,雙手扭捏地掐在一起,笨拙地回應著玫瑰的打趣,彷彿是個被人調戲的小姑娘,這滑稽的場面令觀眾席上爆發出陣陣哄笑,渾然忘了剛剛的血腥。

    觀眾們給了胖子最大的支持,不僅給了他最順手的武器——菜刀,又為他挑選了看起來最弱的對手,一個小個子核屍。

    胖子一刀在手,頓時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鎮定自若地盯著冉冉升起的鐵籠。這個小個子核屍卻沒有大家想的那麼羸弱,在鐵籠還沒有回撤之際,竟然雙手一撐柵欄,像隻猴子似地掠出鐵籠,凌空撲向胖子,計時開始的槍聲這才響起。

    胖子沒想到「他」居然先發制人,忙劈出一刀自保,那曉得「他」居然在空中又翻了個跟頭,剛好落在胖子的後面,四肢順勢掛住胖子的腰背,「他」發出淒厲的尖嘯,一口咬向胖子的粗脖子。

    觀眾席上響起一片惋惜之聲,他也暗嘆,胖子完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5
第十三章 牽手

    然而,胖子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身子一甩,手裡的菜刀閃電般地切向自己的胸前,在誰也沒看清楚之前,掛在他背上的小個子核屍,上身失去控制地向後一倒,被甩了出去。

    全場一片驚嘆,大屏幕上回放剛才的慢鏡頭,原來胖子剛才手起刀落,切菜一般地切掉了小個子核屍扒在他胸前的十指,最令人稱奇的是他自己竟毫髮無傷,鏡頭跟著給了散亂在台上的手指特寫,它們全部是從中間的關節斷開的,可想而知胖子手法的精熟,古代的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

    小個子核屍在地上一個翻滾,在角落上立起來,齊刷刷短了一截的雙手血淋淋的,十指連心,換了任何一個正常人早已疼得滿地打滾,但「他」卻若無其事,繼續張牙舞爪,伺機進攻。

    他不由想起父親說過的話,核屍的要害部位和正常人是一樣的,但是「他們」的痛感比正常人小了很多,「他們」受到了致命傷同樣會死,但垂死前的反擊更激烈,所以跟核屍對決,除非割斷了「他們」的喉嚨,否則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胖子抬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計時器,忽然垂著雙手,滿不在乎地向對手走去。小個子核屍像見到獵物靠近的野獸一般,又是一口咬向胖子的脖子。

    他注意到一個規律,今晚的幾個核屍也把選手的頸部當作主攻點,看來「他們」即便受到血的刺激,也沒有肆意攻擊,而是認準了脖子——這個同樣也是正常人最薄弱的環節。

    胖子等的就是這一刻,手一揚,刀光一閃,小個子核屍探出的頭隨之一歪,整個身子像被抽空了一般,頓時委頓在地,一灘血從「他」的頸下流了出來。

    「哇!一分四十七秒,很不錯的成績哦,目前排名第一。大家看胖哥的刀法,分明是廚師高手的刀法嘛,我看過一個視頻,那個廚師可以在手掌上切豆腐,而我們的胖哥在身上切手指,更勝一籌哦……」玫瑰毫不吝嗇地獻上溢美之詞,現場的觀眾都有意猶未盡之感,胖子的表現確實精彩。

    燈光忽然一變,五彩繽紛,激光閃爍,激烈的打擊樂響起來,四個僅穿著三點式的熱辣女郎從賽台的四角升上來,各據一角,如水蛇般地狂舞扭擺,將血腥的賽台變成了激情四射的舞台。


    中場休息時間到了,觀眾們一直繃緊的弦得到了放鬆,有的欣賞舞蹈,有的起來上廁所,有的吃東西喝水。

    他伸個懶腰,彷彿不經意地碰碰她的胳膊:「姑奶奶,好看不?」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台上的表演,淡淡道:「沒什麼好看不好看的,我也不喜歡看。」

    他心裡奇怪:既然你不喜歡看,幹嘛哭著喊著要進來,還害得我去借了高利貸?

    他當然不敢問出來,只好岔開話題,關心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剛才都嘔了。」

    「臭小子,我剛才不是說了,不准問為什麼,不准多說話,專心看比賽!」她不耐煩了,呵斥一聲。

    他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心道:這不是沒比賽嘛,再說,關心一下你還關心錯了?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

    他生氣地不再理她,把視線轉到台上,觀看熱舞女郎的表演。老實說,這是他第一次在真實的世界看到這樣的表演,也不知道該如何融入這種氛圍當中,但看過的電影中不乏這樣的場面,而周圍的觀眾都在跟著節奏搖頭晃腦,他也就依葫蘆畫瓢了。

    一開始他是在裝樣子,慢慢地,就有點投入了。核爆炸後這十年來,他先是習慣了和父親相依為命,後來又習慣了獨自一人地孤單生活,但這兩次觀看核屍挑戰大賽,使他逐漸領略到了群體活動的魅力。周圍有這麼多同伴為著同一件事吶喊、歡笑、激動,那種身份的認同感、安全感喚醒了心底久遠的記憶,那是他上幼兒園時、上一年級和二年級時的記憶。或許這才是倖存者如此熱衷這個活動的根本原因,說到底,人類是群居動物,離群索居只是非正常情況下的無奈選擇。


    她倒沉不住氣了,也碰了碰他的胳膊:「好看不?」

    他沒有吱聲,一邊點頭一邊晃著肩膀,眯著雙眼,一副陶醉的樣子。

    她很看不慣他這副色迷迷的德性,踢了他一腳:「啞巴啦,說話!」

    他疼得倒抽一口氣,忿忿地抗議:「小姑奶奶,讓我不說話的是你,讓我說話的也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伺候你了。」

    她得意地靠在椅子上:「我餓了,拿東西給我吃。」

    他雖然氣呼呼的,還是乖乖地從背包裡掏出壓縮餅乾遞給她,又掏出一瓶沒喝過的水,慇勤地擰開瓶蓋,等著給她喝,他忽然感覺自己有點賤骨頭,居然很享受被她使喚的感覺。

    她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又用命令的語氣說了一個字:「水!」

    他如同中了魔咒,忙送上水瓶,又對自己感到慚愧,記得父親在時,他都沒這麼伺候過,其實也怪不得他,十八歲的他,正是少年鍾情的年紀,又生活在一個與人隔絕的環境中,幾乎沒接觸過女性,忽然遇上這麼一個年歲相當、刁蠻嬌俏的小丫頭,不怦然心動才怪。

    她彷彿他做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接過水,連聲謝謝也懶得說,將口罩掀得更高一點,仰著脖子,喝了幾口水。

    他看著她優美蠕動的頸部曲線,還有白嫩可人的尖下巴,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下意識道:「好看!」

    她立刻聽懂了他這句好看的意思,一口水差點嗆出來,羞得直跺腳,邊咳嗽邊罵:「小色鬼!不准你偷看我、不准你偷看我吃東西喝水!」

    他被她一會兒一變的態度弄得暈暈乎乎,直覺她不是真的跟自己生氣,可是不是生氣又是什麼?她幹嘛罵自己小色鬼,自己哪裡色了?什麼叫偷看?他明明是明看嘛,再說,看她吃東西喝水又怎麼了?

    他被心中一連串的疑問折磨得苦惱萬分,又不敢問她?還好,下半場開始的鼓聲將他從走火入魔中拯救出來。


    玫瑰又換了一身玫瑰色連身短裙,露出兩條修長的白腿,再次粉墨登場:「各位觀眾,今夜烏雲當空,冷風呼號,但我們的賽場華彩流光,激情洋溢,帥哥美女匯聚一堂,英雄核屍生死交鋒,你們看得過癮嗎?」

    玫瑰說著掐腰挺胸伸腿,擺出一個性感撩人的姿勢,右手向四周團團一指,不知是問觀眾看比賽過癮還是看她過癮,觀眾席上隨即爆發出一陣輕佻的口哨聲。

    「不要臉!」她小聲地給了玫瑰一個評語。

    「是、就是!」他連連點頭附和,心中並不以為然,比起三樓的姐姐,玫瑰可差遠了。

    「你也不要臉!」她並不領情,還把他也捎帶上了。

    「是是!」他雖然依舊不懂她的心理,卻有些琢磨出她的怪脾氣了,以逆來順受來應對。

    現在,還剩下兩名選手和兩個核屍,不知不覺中,已過了大半個小時。

    玫瑰請出了四號選手,本場月賽唯一的女性周冠軍,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嫂,她一出場,從一個角落率先傳出了掌聲,還打出了螢光板,上面寫著「媽媽加油!」,敢情還有親友團呢。

    當玫瑰現場採訪大嫂為什麼參賽時,她的回答質樸而感人:「我想為孩子贏下月冠軍的通票,讓他們不再餓肚子。」

    這張親情牌打得不錯,現場的觀眾大都選擇了大嫂在周賽時使用的武器——尖頭錘,接下來是挑選對手的環節,觀眾們這一次的選擇是終極的,因為最後一名選手將對決剩下的唯一對手。

    屏幕上出現最後兩個核屍的頭像,首先介紹了在上次周賽中反敗為勝的女核屍,他正看著「她」在比賽中上演大逆轉的鏡頭回放,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邊上的她牢牢抓住了,她抓得那麼用力,彷彿受不了畫面的刺激似的。

    他卻怎麼看,也不覺得這一幕有多麼慘烈,比起剛才三名選手的比賽,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當兩個核屍介紹完畢,滿場響起滴滴的按鈕聲,他猶豫著該為大嫂選擇哪一個對手,忽聽她在耳邊急急道:「按4。」

    他的手指沒經過大腦的同意就按下了「4」,然後才開始思索她這樣做的原因。顯然,她不願「她」碰上比大嫂更強大的五號選手,他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她為什麼對「她」如此上心,莫非她非要看這一場比賽的原因就是為了「她」?再聯想到她奇怪的言行,一個非常可能的解釋就是,她跟「她」有著某種關係。

    誰都知道,倖存者和核屍的關係是涇渭分明的,是不同的兩個族群,是你死我活的對手。但是具體到某一個家庭,就出現了分歧。

    如果一個家庭中的成員變成了核屍,「他」或「她」的親人該怎麼做,這是個非常困擾倖存者的問題。或許,大部分人的選擇都是和那些殭屍電影上一樣,大義滅親。但依舊有相當一部分人無法做到。

    畢竟核屍不同於殭屍,「他們」依舊具有人類的思維和意識,「他們」認得自己的親人,更不會吃掉自己的親人,除非受到了血的刺激,並且是在餓極了的情況下,才會攻擊自己的親人。

    由於核屍不具有傳染性,同居一室也沒有關係。他早就聽說過住在黑市以外的個別倖存者,家裡藏著變成核屍的親人,並捕捉野兔供養「他們」。

    難道她和「她」……玫瑰的尖叫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原來大嫂的對手有了結果,觀眾們的選擇跟他和她相左,把「她」留給了五號選手。

    或許觀眾們都認為「她」比較厲害吧,畢竟「她」是今晚的核屍中唯一從周賽殺上來的,讓「她」和五號選手上演強強對決,又順便照顧一下為了孩子而戰的大嫂,這樣一舉兩得的好事,何樂不為?

    這樣的結果,讓她的手一直抓著他的手緊緊不放,似乎把他當作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或者,這是她消除內心緊張的下意識舉動。

    他觸著她柔軟冰涼的小手,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牽手,當然,那不算真正的牽手,他被她狠狠地鉗了一下。不過這一次,是她主動跟他牽手,當然,這也不算真正的牽手,但令他很開心。

    他不敢亂動,生怕她縮回去,雙眼雖然看著台上,大嫂的拚死搏殺卻壓根沒進到他的眼裡,一腔的心思,全落在她和他的牽手上,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密感覺逐漸湧遍全身,那種美妙的滋味,簡直前所未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5
第十四章 過夜

    「五分五十七秒!四號選手雖然站勝了對手,但很可惜她贏不到一個月的通票,就目前的成績來看,僅名列第三名,我們很遺憾地跟她說再見了……」玫瑰的旁白伴隨著傷感的音樂,屏幕上回放著大嫂拼盡全力殺死對手的鏡頭,還有她的親友團淚水浸濕口罩的畫面,能在這種血腥的比賽中看到這樣煽情的場面,倒是罕見。

    「下面,有請五號選手,來自南小區的……」在玫瑰添油加醋的渲染下,現場觀眾的情緒隨著最後一名選手的出場再度高漲,這是一個相貌堂堂的小夥子,穿著黑色吊帶褲,白襯衫,倒像來參加什麼舞會的,很是瀟灑,只是眼泡浮腫,像沒睡醒一般。

    屏幕上播出五號在周賽中的絕殺表演,他使用的是斧頭,一斧砍掉了對手的腦袋,被斬首的核屍從脖腔中噴血如泉……觀眾們以最高的選票為五號選手挑選了武器,他居然握著斧頭,跳了一段有模有樣的爵士舞,一時間,場面火爆之極,彷彿今晚的冠軍已經誕生似的。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四號女核屍登場了,他明顯感覺她攥著他的手緊了一下,心意相通,他的心也跟著她一道緊張起來。

    女核屍依舊是上次的裝扮,黑色緊身背心配著白色運動褲,和五號選手像一對黑白配。觀眾們徹底沸騰起來,鼓掌聲、口哨聲、怪叫聲此起彼伏。

    很怪的,他現在看「她」臉上身上的水皰,竟然沒那麼噁心了,腦海裡還迸出一個詞來——愛屋及烏。

    槍聲一響,屏幕上的秒錶開始計時,上面同時打出「00:03:05」和「00:01:47」的字樣,就看五號選手能不能打破前面兩位選手的記錄,殺進季賽了。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全神貫注,也感覺到她的手逐漸加力,老虎鉗的滋味又回來了,這一次,他卻強忍著,任她攥緊,不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台上的對決瞬間進入了白熱化,五號選手邁著跳舞般的步伐,將斧頭旋得像花一樣,直往對手的頭上招呼。
女核屍擰身側頭,左躥又跳,被削斷的頭髮散開空中,險死還生。

    他看到五號選手已經佔了上風,同時感覺到她的手抖得厲害,心中不忍,如果「她」真是她的什麼人,換了自己,一定不會來看!本來這種比賽就是一邊倒的,僥倖贏得比賽的核屍只是少數,「她」上次逃了一劫,還能逃過第二次?

    他這樣想著,台上的形勢已到了生死立判的關頭。在五號選手的一輪急攻之下,女核屍腳下一個踉蹌,頭部朝下地跪倒在地。五號選手看準機會,一聲大喝,雙手舉斧,向「她」的脖子砍去……

    他看得幾欲窒息,更感覺自己的手快要被她攥碎了,驀地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短促的輕叫,又尖又細,夾在現場觀眾的喧囂聲,並不突出,但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她的叫聲。

    幾乎同時,台上的形勢陡轉,本已引頸待宰的女核屍像是頭上長眼一般,向後一縮,那把斧頭幾乎擦著「她」的頭皮砍在了台上,「喀」地一聲,火花四濺,那雪白的檯面竟似用鋼板做的。

    五號選手本是志在必得,這一擊傾盡全力,竟然撲空,後勁不繼。女核屍嗥叫一聲,瞪著血紅的眼睛,閃電掠起,向前一掏。

    五號選手發出比「她」更糝人的慘叫,仰天倒下,臉上冒出了兩個血窟窿,原來他的雙眼被「她」掏去了,見血的「她」更加瘋狂,撲在他的身上撕咬起來,滿場驚呼……

    他再次看不下去地側過臉,正看到她眼睛放光地盯著場內,而她攥著他的手明顯地鬆弛下來,整個身子也如釋重負地放鬆了。

    他幾乎立刻將她的輕叫和「她」的反敗而勝聯繫在一起,可是又覺得荒謬,怎麼可能,她怎麼能拿捏的那麼準?剛才有個毫釐之差,「她」就可能掉了腦袋。但是有一點他可以確信,她和「她」一定有著某種關係,朋友、姐妹?一切皆有可能。

    「太絕了!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議了!這已是我們的四號核屍再一次上演了驚天大逆轉,戰勝了不可能戰勝的選手!」玫瑰一連用三個「太」表示自己的驚嘆,表現出比五號選手上台時更大的熱情,彷彿四號女核屍才是今晚真正的主角,她做出擦拭眼角的動作,卻忘了自己戴著透明面罩,便擠眼淚似地眨眨眼睛,「主持了這麼多場比賽,四號核屍給了我好久沒有過的感動,讓我看到了一種挑戰命運的不屈精神,更譜寫了一個異類的灰姑娘傳奇。
各位觀眾,核屍尚且如此,何況人乎?恭喜四號核屍殺進了季賽,距離『她』的自由越來越近!讓我們把熱烈的掌聲獻給他『她』,獻給今晚的灰姑娘……」

    聽到全場觀眾沒心沒肺的熱烈掌聲,他卻一點也無法融入其中,只感到人性的悲哀,在世上,可以欣賞自己的同類被異類殺死並且鼓掌歡呼的,大概只有人類這種動物了。

    結尾的音樂響起,伴隨著玫瑰深情的告白:「難忘今宵,今宵難忘!各位觀眾,第五季核屍挑戰大賽之夏的本次月賽到這裡就結束了,第五季核屍挑戰大賽之秋的周賽即將展開,歡迎大家踴躍報名,下一個總冠軍,或許就是你哦……」

    他和她跟著散場的人流走出地下室,從那熾熱的氛圍一出來,頭腦隨之一清,有種重回人間之感,心想老爸真是多慮了,自己壓根就不喜歡這種比賽,今後就是打死他也不會再看這種泯滅人性的殺戮遊戲了。

    他看看時間,晚上十點多了,好多觀眾是住在黑市裡小區,直接回了家,在此逗留的倖存者,大都是打算在堡壘裡過夜的,過道里的椅子上早已擠滿了過夜的人。

    她停下腳步,看看他,語氣柔和:「小明,今晚怎麼睡?」

    他脫口而出:「今晚我和你睡。」

    她氣得揚起眉毛:「什麼?」

    他發覺說錯話了,情急地解釋:「姑奶奶,我是說,今晚我沒地可去。如果你有地方的話,我就跟你睡。沒有地方的話,你就跟我睡。反正我們都睡過了……」

    「臭小子你……」她羞得用手指著他的鼻子,「誰和你睡過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越描越黑,結結巴巴起來:「我……你……」

    她忽然撲哧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沒地可去,你找地方吧,能擠下兩個人就行。」

    「臭丫頭……」他才發現自己被她戲弄了,有些惱火,又有些開心,「放心好了,我們去四樓開個房間,好好睡一覺。」

    他說著摸一下褲兜,那裡還裝著六張通票呢,今晚不用完的話,就過期作廢了。堡壘的四樓以上是旅館,他從未去過,這次因為她的緣故,可以奢侈一回了。

    他的臉色一變,褲兜居然空了,他忽然記起散場的時候,被人從後面撞了一下,難道遇到小偷了?

    她見他的神色不對,已然猜了出來:「通票被人偷了嗎?都怪我忘了提醒你,看比賽的時候要提防小偷。」

    他抱著一線希望,將幾個口袋掏了一遍,又翻翻背包,才死了心,真倒霉,屋漏偏縫夜雨,今晚可怎麼過啊?

    她體貼地安慰他:「沒事的,我們找個牆角靠一下,也能將就一夜的。」

    他不是沒有這樣將就過,以前掘荒時,有時到黑市晚了,他又捨不得花通票住旅館,就在一樓打地鋪。雖說堡壘裡擋風遮雨,但夜裡還是寒氣襲人,根本睡不好,他一個大男人還扛得住,但她一個小丫頭,如何受得了這樣的苦?

    其實他也清楚,她可以受得了這樣的苦,能活到現在的倖存者,什麼苦沒受過?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的依賴,無論如何也要給她找一個能睡覺的地方,哪怕是再找胖老闆借貸。

    他注意到地下室門口的保安還在,心裡一動:「姑奶奶,你的門票還在嗎?」

    「在啊。」她有些不明所以,將比賽門票掏了出來。

    「把票給我!」他把自己的票也掏出來,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就往地下室的門口跑去。

    「你們幹什麼?」保安警覺地攔住了他們,還好,不是那個和她吵過架的保安。

    「大哥,我們剛才看比賽,掉了東西在座位上了,讓我們進去找一下吧。」他揚了揚手中的兩張門票,懇求道。

    「不行!裡面已經清場了,正在打掃衛生。」保安鐵面無私。

    「大哥,通融一下,這是我女朋友,那個東西是我送給她的定情信物。還有,大塊頭是我的表哥……」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有編瞎話的天分。

    她盯了他一眼,沒有吱聲,手也依舊讓他抓著。

    「哦,是嗎?」保安的口氣緩和下來,看了看兩邊,揮揮手,「快點進去,找到就出來,很快就要鎖門了。」

    一鑽過厚厚的門簾、進了地下室的大門,她就甩開他的手,恨恨地擰住他的耳朵:「剛才瞎說什麼,誰是你的女朋友?

    」

    「姑奶奶,聲音小點,我這不是為了給我們找睡覺的地方嗎?」他歪著腦袋,連連告饒。

    「哼,你以為別人是傻子,一會兒還不進來找我們。」她有點心虛地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場館,昏暗的燈光中,有兩個人影在應急通道處忙碌著,應該是打掃衛生的清潔工。

    「所以啊,我們趕緊找地方躲起來。」他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耳朵上扳下來,順勢又抓著不放,「跟我來。」

    她從未做過這樣偷偷摸摸的事,無所適從地被他牽著,避開清潔工的視線,像一對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躲在了離正門很遠的一處座位後面。

    不一會兒,聽到清潔工從應急通道離開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正門口有人進來,那個保安喊了幾嗓子,見沒人回應,嘀咕了幾句,大概以為兩人從應急通道走了,須臾,燈光全滅,一片漆黑。

    這時,他和她才從座位後直起腰來,沒敢使用照明,摸索著將一排座位上的扶手全拉起來,變成一張長長的躺椅,空氣中依舊殘留著觀眾們的各種氣味,但暖烘烘的,確實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兩人把各自的背包放下當枕頭,頭頂著頭躺下,蜷了半天的身子得以舒展,同時舒了口氣。

    「姑奶奶,我找的地方不錯吧。」他小聲而興奮地問,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的冒險,尤其是身邊還有個她。

    「什麼啊?做賊似的,你這個小賊!」她輕輕嗔了一句,忽然想到自己和這個小賊挨得如此之近,幾近耳鬢廝磨,臉不由一紅,還好是在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

    「哎,今天的那個女核屍,跟你是什麼關係?你就是為了『她』才看比賽的吧……」他見她態度親近,大著膽子問。

    「臭小子,關你什麼事?蹬鼻子上臉了!不准說話,睡覺……」她忽然聲音嚴厲,呵斥一聲,把背包搬到另一邊,變成腳對著他的頭,不再理他。

    他碰了一鼻子灰,心道臭丫頭怎麼翻臉跟翻電子書似的,說變就變,還是老話說得好,遠離女人!心裡生氣,當下也把背包搬到另一邊,免得聞她的臭腳丫兒。

    誰知還沒睡安穩,被她突然踢了一腳,他激靈一下坐了起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幹嘛?」

    「小明,陪我上廁所,人家怕黑……」她的聲音說不出的嬌羞柔細,楚楚可憐。

    「小姑奶奶,我上輩子欠你的……」他嘆口氣,將手伸進背包裡找小手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6
第十五章 初吻

    他做了一個非常刺激的夢,自己置身一個空前的戰場上,從空中俯瞰,兩支龐大的軍隊正在廝殺,其中一部分軍隊被另一部分軍隊包圍在一個很大的院子裡,他屬於被包圍的軍隊,周圍是一圈大炮。

    院子的大門被對方攻破,敵軍的士兵如螞蟻炸窩般地湧進來。他看到身邊的大炮一炮轟了出去,將幾個衝在最前的敵軍士兵炸得粉碎。

    他不忍目睹地扭過頭,但視線卻又被吸引似地轉回去,落在那一地支離破碎的血肉上,驀地,他看到一顆巨大的炮彈向自己飛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啊」地慘叫一聲,睜開了雙眼,隨即被一雙小手捂在嘴上,一個做賊似的好聽聲音在耳邊提醒他:「噓,別讓人聽到!快起來,天早亮了。」

    他眯著惺忪的雙眼,在黑暗中伸個大大的懶腰,才記起自己是睡在地下室中,一看手錶的夜光顯示,可不是,都早上十點了。

    地下室的正門被鎖上,兩人偷偷地從應急通道溜出來,應急出口很隱秘,位於一個從未見過的側門,外面就是高高的圍牆。

    他和她一出來就呆住了,只見灰濛蒙的天空中,漫天飄著灰色的鵝毛大雪,地上僅積了薄薄的一層,顯然才下一會兒。

    兩人同時打了個寒戰,對視一眼,都知道接踵而至的第二場雪意味著什麼。他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核輻射測量計,勃然變色,已經超出了安全值,手忙腳亂地從背包裡掏出防毒面具,就往她的臉上戴。

    她的雙手抬了一下,似乎想阻止,卻又垂下來,任他為她戴好面具,然後也解下背包,從中掏出一個白色的防毒面具來,遞給他。

    他自知表錯情了,她也帶了防毒面具,而且是全套頭的那種,比他只能包住臉的黑色防毒面具高級多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姑奶奶,把我的『豬鼻子』還我吧。」

    「豬鼻子」是倖存者對防毒面具的愛稱,她不客氣地將自己的「豬鼻子」伸到他的面前:「別磨嘰了,像個男人好不好?」

    他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戴上她的防毒面具,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到底是女孩子的東西,他又想,這是交換嗎?好像自己又佔了便宜了。


    他和她從側門回到堡壘,但見一樓跟炸了鍋一般,趕早市的人為躲避外面驟然上升的核輻射,拚命地往裡湧,而裡面過夜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嚇得四處躲避,兩人夾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不約而同地抓緊了對方的手。

    他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越發拉住她不放,就像當年他拉著父親不放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他覺得自己是父親的角色,而她就是當年的他。

    黑市裡的廣播適時響了起來,提醒大家不要慌亂,維持秩序的保安也增加不少,人群才逐漸安定下來,但個個眼裡寫滿了恐懼,彷彿末日降臨,畢竟,在一個夏天下了兩場雪,是從未有過的。

    兩人靠在一個牆角,取下防毒面具,又整理了一下臉上的口罩,驚魂稍定。他本想把各自的防毒面具換回來,她卻不理會,似乎達成了交換就不反悔了。

    「至少半個月出不了門了,你怎麼辦?」她的口氣,好像並不擔心自己似的。

    「姑奶奶,車到山前必有路,放心好了,我們一定能扛過去的。」他拍著胸脯保證,一副天塌下來有他頂住的氣概。

    「呵呵,你還真夠樂觀的。」她撲哧一笑。

    「那是,幸虧我們在堡壘裡,省去了路上的危險,就在這裡住上半個月吧。」他倒不是盲目樂觀,指了指頭頂電子屏打出的廣告——「雜貨區物品充足,歡迎賒欠。」

    這是黑市的慣例,每逢災情或冬季,三鋪都向倖存者提供物品賒欠,只要在一定期限內折成通票還上,就不計利息。
倒不是三大巨頭富有同情心,而是為了避免倖存者發生騷亂,更何況,如果倖存者都死絕了,黑市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三大巨頭也不擔心賒欠的人賴帳,因為在這個城市裡,沒有人可以離開黑市獨自生存。

    「你等在這裡,我去賒點吃的來。」他穿過人群,向雜貨區走去。

    他抱著一堆食品,走到交易櫃檯前,那裡已經排起了幾條長隊,輪到他時,他報上自己的名字,並按下手印,誰知管理員說:「你叫小明吧,不好意思,你的信用額度已經用完了。」

    「啊?」他張口結舌,才想起自己借貸的事,想不到黑市也有信用額度,他還是第一次知道,畢竟以前從未借貸過。

    他空著雙手,灰溜溜地回到剛才的地方,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心裡嘀咕,難道她看到自己沒搞來吃的,就不告而別了,或許是擔心他使用她的信用額度吧。

    他這般想著,並沒有怪她的意思,本來倖存者們就是各顧各的,夫妻尚且大難臨頭各自飛呢,何況他和她才見了兩次面而已。

    他只是有些後悔,自己借貸的二十張通票,給了她四張後,剩下的要是置換成生存必需品,都夠用一個月了,卻被自己花在了吃不著也喝不著的比賽上,真是活該。

    其實他也知道不怪自己,都怪這老天爺,大夏天的,連著下兩場灰雪,這不是成心要人命!莫非天要收我不成?

    他一屁股坐在牆角,正自怨自艾之際,就看到兩隻小巧的灰色登山靴停在眼前,頓時驚喜地抬起頭來,不是他以為溜之大吉的她又是誰?

    「臭小子,快幫我接著,我都抱不動了。」她抱著一個大大的袋子,臉都被遮住了。

    「哎……」他心花怒放地跳起來,不為別的,只為她沒有丟下他。

    「這是我賒來的東西,夠你吃喝半個月了,省著點。
」她將一整袋東西都塞給了他。

    「姑奶奶,我沒搞來吃的,哪好意思吃你的啊。」他難為情地解釋道。

    「剛才我去雜貨區找你,都看到了。誰都有為難的時候,昨天你不是幫了我嗎?」她善解人意地一筆帶過。

    「好,算我借你的。」他掂量著袋子裡的東西,價值怎麼也超過那四張通票了,好像認識她以來,都是他佔她的便宜。

    「行,下次見面的話,記得還給我哦。」她淡淡地說。

    「這半個月我們可是天天見面哦,要還你也是以後了。」他想到接下來的這些天將和她朝夕相處,有一種發自心底的開心。

    「小明,我現在就要和你告別了,但願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她的話不啻給他澆了一盆涼水。

    「為……為什麼啊?這……這大雪天的,你能……去哪兒……」他急得口吃起來。

    「放心好了,我自有去處,很安全的,比這裡還安全……」她感覺到他的關心,忙寬慰他。

    「是嗎?那就好……」他心裡仍有著疑問,卻又不好追問下去。

    「小明,我們也算有緣,我還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呢?」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捨。

    「我給你看。」他毫不遲疑地就去掀臉上的口罩。

    「停、停!我只看你一半臉兒就夠了。」她卻制止了他。

    他的手停在鼻子尖上,心想小丫頭真是古怪,哪有看人只看一半臉的,而且還是下一半。

    「小明,記住我,忘了我……」她也將自己的口罩掀到了鼻子尖上,明亮的雙眼盯著他露出來的鷹勾鼻、薄嘴唇,流露出一抹動人的羞澀。

    記住你、忘記你……這是什麼話?他被她自相矛盾的話弄得一愣一愣的,就看她的臉倏而接近,那紅潤飽滿的雙唇飛快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他的大腦轟地一下,觸電一般的感覺湧向全身,長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女孩子的嘴唇,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她掉過頭去,消失在人群之中,一時竟痴了。

    良久,他才清醒過來,抱著袋子追了出去,但見人頭攢動,口罩密麻,上哪去找她去?突然想起她昨晚說過的話——「我也沒地可去」,怎麼才隔了一天,就「我自有去處」呢?她到底是什麼人?她又為什麼說「記住我,忘了我」,最後還給了他臨別一吻?

    他心亂如麻,魂不守舍,在人群裡走來走去,希望能撞到她,按說,她應該還在堡壘裡,沒有誰敢於在核輻射最厲害的天氣裡跑到外面去,除非穿著在爆炸區工作的那種高級防護服。

    他幾乎找遍了一樓、二樓和三樓,甚至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從側門的應急通道溜回了地下室查看,但一無所獲。

    他試圖在二樓的採礦者交換區中打聽她的消息,卻連她的名字都說不出來,別人又怎麼知道她是誰?他突然想到,她不是在雜貨區賒欠了東西嗎?一定留下了名字和指紋的,可是再一想,那些成百上千的名字,他又怎麼知道哪一個是她?

    她彷彿從人間蒸發似的,沒留下一點痕跡,只剩下滿目惆悵的他,滿懷失落地在堡壘裡四處遊蕩。

    「小明,過來。」水鋪的胖老闆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

    「胖子,啥事?」他心裡一動,準備跟胖老闆打聽她的消息,頗有點病急亂投醫了。

    「怎麼樣?要不要再借點通票啊?」胖老闆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信用額度不是用完了嗎?」他倒有點奇怪了。

    「嘿嘿,別的地方是不會再對你賒欠了,但我這裡,你可以繼續借。」胖老闆擠了擠眼睛。

    「不借了,我需要的東西這裡都有。」他拍了拍身後鼓鼓的背包,直覺胖老闆不會這麼慷慨,一定別有目的。

    「小明,這一下雪,你至少半個月無法掘荒了,你借的二十張通票打算什麼時候還啊?」胖子的雙眼竟有點笑裡藏刀的意思。

    「不就是百分之二十的日息嗎?算一下,半個月後,一共還多少?」他滿不在乎地問,自己心算了一下,一天增加四張,半個月合計六十張,加上本金二十張,一共八十張,確實不少,但只要自己努力多干幾天,也不是多困難的事。

    「如果半個月後還,大概要二百張通票吧。小明啊,你要早做打算。」胖老闆故作關心。

    「什麼!你是怎麼算的?」他嚇了一跳,幾乎要跳起來。

    「放心,對誰都是這麼算的,利滾利嘛,我算給你看……」胖老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拿起計數器對著他按了一通,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

    「啊?這麼多,我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啊!只怪這場雪,胖子,我們也認識幾年了,幫我通融一下吧。」他的額頭冒出了細汗,怎麼也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借貸,就借出這樣一個後果,黑市是無論如何不能得罪的,否則就是自掘墳墓。

    「這是水頭定下的規矩,誰敢更改,我想幫你也幫不了啊。」胖老闆圓滑地說。

    「萬一有人還不了,你們怎麼辦?」他試探道。

    「那只好把他送到爆炸區清理核廢墟了,用救助站提供的報酬抵債。」胖老闆的眼神逐漸變冷。

    「這不是變相殺人嗎?」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頓時想起了父親,但父親是為了他,心甘情願去那個人間地獄的,他又是為了誰?為了她嗎……

    「誰也不想這樣啊,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無規矩不成方圓嘛。」胖老闆假惺惺道。

    「去就去,早死晚死,也沒多大區別。」他有點破罐子破摔了,心想說不定父子倆會在爆炸區團聚呢。

    「小明,別這麼悲觀嘛,也並非只有這一個選擇,還有另一個出路,想不想聽啊?」胖老闆的眼角又擠出一絲笑紋,賣起了關子。

    他並不笨,幾乎立刻聽出了胖老闆下面要說的話才是其真正目的所在,心裡冒出了一線希望:「快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7
第十六章 絕境

    胖老闆乾咳一聲,語帶誘惑:「水頭還有一個規矩,如果欠貸的人參加核屍挑戰大賽,只要能殺進季賽,就免去他所有的債務。」

    「是嗎?」他不由心動,雖然曾對自己說過,打死他也不會再看這種泯滅人性的殺戮遊戲,更何況參加了,但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活下去可是他最大的目標。

    「小明,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幾年前你還是個弱不禁風的瘦小子,現在長得多壯實,而且你每次掘荒的物品都比別人多,說明你身手不錯,又有頭腦,要是參加核屍挑戰大賽啊,一定有戲的。」敢情胖老闆留意他已久。

    「胖子,就算我參加比賽,就算能殺進季賽,對你們又有什麼好處啊?好像沒聽說選手可以代表某一方比賽的。」他一邊斟酌,一邊不解地問。

    「嘿嘿,小明果然聰明。選手是不代表某一方參賽,不過,我們水頭和另外兩個巨頭都開了賭盤,各自支持的選手只要取得好成績,就會為莊家贏得籌碼。」胖老闆點到即止,但該說的都說了。

    「哦,原來如此。」他心中瞭然,自己只有兩個選擇,但結果是一樣的,他逃不脫被送到爆炸區工作的命運。

    雖然只看了兩場核屍挑戰大賽,但他明白,自己從未受過搏鬥訓練,也沒殺過核屍,根本不可能奪取周冠軍,而要在月賽裡通過喋血核屍的挑戰贏得月冠軍,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不如留著這條小命去爆炸區苟延殘喘。去追尋父親的足跡,這不一直是他的夢想嗎?

    「胖子,我不喜歡做別人的籌碼,也不會參加什麼核屍挑戰大賽,如果我還不上欠貸,就去爆炸區。」他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揚長而去。

    「小明,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死嘛,你再考慮考慮?」胖老闆並不死心,在他後面喊了一嗓子。

    「不用考慮了。」他揮揮手,留下瀟灑的背影,心頭卻無比的沉重,上天在給了他人生中最美麗的一道風景之後,又通過一次借貸和一場雪,把他的人生逼進了一個絕境。


    接下來的每一天,他不得不忍受著水鋪夥計的定時騷擾,夥計的話就沒有胖老闆那麼好聽了:「小明,現在是你欠貸的第……天,你所欠的通票總計……做人要自重自愛,快想辦法還貸,不要留下信用污點,以後在黑市就沒有立錐之地了……」

    終於有一次,他被夥計催得惱火,當著周圍人的面,破口大罵起來:「你們煩不煩啊?老子知道欠你們的帳,別整天催命似的,回去告訴你們的死胖子,到時還不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別妄想我參加什麼狗屁大賽。」

    夥計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對罵:「你借貸的時候怎麼就不煩,難道是我們求你的嗎?你要不要臉啊?還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呢……」

    保安過來維持秩序,自然是站在夥計的這邊,板著臉訓斥他:「老老實實呆著,否則趕你出去!」

    長這麼大,他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瞪著雙眼,雙拳握緊,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有忍氣吞聲,生生嚥下這口氣。

    他恨不得馬上離開堡壘,回到自己的小窩,一個人度過剩餘不多的美好時光,但外面的輻射值實在太高了,人體如果遭受了那麼高的輻射當量,會在兩週之內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這度日如年的日子,夥計催債的話越來越難聽,後來完全變成了人身攻擊和人格羞辱,他惟有默默承受,前所未有的絕望、無助、憤懣充斥了他的內心,甚至產生自毀的衝動。

    終於有一天,在夥計又一次的聒噪之後,他忍無可忍地站在堡壘的門口,想要衝出去,接受核輻射的洗禮,但在那一刻,耳邊忽然響起了父親的一段話:「兒子,幾乎每個人都會經歷過一段黑暗的時期,你會感覺老天爺都把你拋棄了,爸爸就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是核爆炸後的初期,我甚至想開車帶著你去撞牆,但我挺過來了!兒子,是你給了我堅持下來的勇氣。
當你經歷了最壞的遭遇之後,你會發現,還有比這更壞的嗎?再壞又能怎麼樣?這就是人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如夢初醒,是啊,他都已經這樣了,再壞又能怎麼樣?為了父親,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隨便糟蹋自己寶貴的生命。

    半個月過去了,外面的輻射值已經降到正常人可承受的水平,可以戴著口罩無防護外出幾個小時,不少住在黑市和臨近的倖存者紛紛離開堡壘回家,而被灰雪困在家裡半月的倖存者也前來黑市採購。

    他背包裡的食物和水幾乎消耗殆盡,但最黑暗的日子也熬到頭了,他迫不及待地夾在離開的人流中,向西大門走去。

    路過水鋪的時候,胖老闆喊住了他:「小明,別硬撐著,再給你三天的期限,早做決定哦。還有,掘荒的時候千萬注意核屍、獵人什麼的,別把小命丟了。」

    他坦然道:「胖子,三天後我鐵定回來找你。放心,我死不了,說不定這兩天找到什麼寶貝,把你的帳一打總還了呢。」

    他嘴裡這樣說,心裡也知道不可能,如果他是個採礦者,或許有這樣的好運氣,采到一塊大礦石就夠了。

    一想到採礦者,他的心底又浮現出那個奪去他初吻的小丫頭,雖然依舊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真實的全貌,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忘不掉她了。

    外面的空氣清寒,已經看不到殘雪,他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離開黑市,小心翼翼地穿過廢棄的建築物,從一條捷近的荒蕪小道,回到了彩虹小區。

    一進家門,他就放下背包,把自己扔在了沙發上,攤開四肢,什麼也不想,享受那久違的寧靜和繾綣。

    如果說他剛離開黑市的時候,還有一絲鬥志的話,那麼現在,這絲鬥志已淹沒在舒適的家的氛圍中,他只想就這樣窩在家裡,把最後的儲備吃光喝光,然後踏上尋父之路。


    他就這麼躺到中午,被一泡尿憋著,離開了沙發,到衛生間裡撒完尿,順手從浴缸裡舀了一瓢水沖馬桶。

    就在這時,他看到小強在從水裡探出頭,嘴巴一張一張地對著他,它竟然還活著,整整半個月沒人喂食呢。

    他忙給小強喂了魚食,看著它一口一粒地吃進去,滿足地搖著尾巴,心裡突如其來地一陣感動,一條小金魚尚且如此頑強地活著,自己為什麼向命運妥協?難道就這麼認命,沒做任何抗爭,就這麼走進別人安排的墳墓?他至少要努力一把,即便失敗了,也死而無憾。

    他消失的鬥志被一條小金魚激了起來,自己還有兩天半的時間,出去碰碰運氣,也比在家裡坐以待斃強。

    這樣想著,他立即行動起來,把所有的儲備裝進背包,還有那台陪伴他無數個日夜的筆記本電腦,尤其記得把上次遺忘的多功能軍刀綁在了小腿上,最後,他用一個罐子裝上小強,無比留念地掃視了一眼熟悉的房間,毅然向門口走去。

    他沒有鎖門,下樓的時候,故意踩著自己布下的防線,讓一片「叮鈴鈴」的鈴鐺聲為自己送行。他這是破釜沉舟了,不打算再回這個庇護他長大成人的小窩,義無返顧地走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他先到了彩虹橋上,把小強放生在小清河裡,看著它撲通一聲,在清澈的河面上激起一團小水花,他心中念叨:「小強,你自由了,自己保重,我也保重……」

    他騎著自行車,速度飛快地下了橋,正考慮去哪個方向掘荒,忽然感覺車把一抖,車身一滯,就連人帶車地向前翻去,眼前的世界跟著翻轉過來,他看到地面倏地接近,頭部一痛,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醒來,鼻子裡首先嗅到一絲烤肉的香氣,耳朵則捕捉到一陣女子的哭喊聲和男人的狂笑聲。

    他立刻發覺自己的手腳被捆在了一起,像個粽子似地躺在地上,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又中了獵人的圈套。

    他不敢亂動,繼續裝作昏迷,偷偷地微張雙眼,從細縫中觀察自己的處境,隨即看到了有生以來最慘絕人寰的一幕:這是一個空曠的房子,中間熊熊燃燒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方搭著一個半人高的大鐵架,一個烤得半焦不黃的人體掛在其上,很明顯地可以看出男性特徵;三個穿著皮衣、敞著胸口的男人,圍坐在一個燒得通紅的平底鍋前,每人手裡拿著一把尖刀,正從人體上切下兀自血淋淋的條片,放在平底鍋中,一邊撥動一邊澆著作料,滋滋冒煙,不時叉起一塊往嘴裡送;篝火旁邊立著一個大字形木樁,一個全身赤裸的年輕女子被綁在上面,眼裡露出絕望的恐懼,扭著頭不敢看篝火上的人體,嘴裡發出迷亂的尖叫——「老公、老公……」

    即便他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是真正看到了人吃人的場面,還是忍不住渾身痙攣起來,還好三個男人正在專心燒烤吃肉,不時調戲著邊上的女人,沒注意到他的變化。

    「美女,吃一塊你老公的肉,吃飽了好好陪我們哥仨玩………」

    「嘿嘿,表現好的話,我們就先吃剛抓來的小子,最後才吃你……」

    「來,幫你煎一塊人扒,想吃三分熟還是七分熟的?這可是沒有污染的新鮮人肉,目前最健康最有營養的食品……」

    聽到女子崩潰的嗚咽,他也幾乎崩潰,女子的遭遇固然慘絕人寰,但他也逃不掉變成人扒的厄運,這樣的死法,比被核屍吃掉還可怕吧。

    他心如死灰,原以為自己已經歷了最壞的,卻不曾想老天爺對自己太「厚愛」了,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將他從一個深淵拋到另一個更深的深淵,他此刻身陷的,是一個即將被人活殺生烤一片片吃掉的絕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8
第十七章 重生

    活著不容易,難道死還不容易嗎?大不了咬舌自盡,他咬了咬牙,試著咬一下舌頭,好疼!先別急著死,看看情況再說。

    他抱定了必死的念頭,反倒鎮靜下來,眯著雙眼掃視周圍一圈:這應該是個客廳,室內的門都被木條封死了,只留下正門和採光的窗戶,一張床墊隨意地橫在地上,一些瓶瓶罐罐靠在牆角,邊上是一堆背包和三個骷髏頭盔,還有一堆木材堆在另一個牆角,屋裡再沒有別的東西,似乎所有的家具都變成了那堆木材了。

    他的視線落在木材中的一把斧頭上,眼睛不由亮了一下,要是自己能拿到斧頭,就可以和這三個傢伙拚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的心活起來,開始琢磨著如何解開捆住手腳的繩子,手指忽然碰到小腿內側的一個硬物,心猛地一跳,那把多功能軍刀竟然沒有被搜走!

    生的希望浮現,他屏住呼吸,盡力保持著身體一動不動,用手指慢慢勾出軍刀,握在兩手之間,不動聲色地打開刀刃,偷偷割起繩子來。

    三個傢伙中的兩個吃飽喝足了,站起來圍著女子動手動腳,另一個還在吃著,男人的淫笑聲和女子的哀泣聲迴蕩在房間中。

    他閉上眼睛,排開外界的干擾,專心地割著繩子,大概有幾分鐘的時間,這幾分鐘,他感覺比一輩子還漫長,繩子終於被割斷了,他小心地抓住斷頭,以防繩子脫落被對方發現破綻。

    他從眼縫裡盯著那把斧頭,讓手腳的血液恢復暢通,對方是三個男人,他很有自知之明,即便拿到了斧頭,也未必能逃出去,他只有以命搏命,才有一線活下去的機會。

    那名女子被兩個男人拖到了墊子上,另一個笑嘻嘻地在邊上看戲,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他雖然是個童男子,但也明白男人最疏於防範的時候即將出現。

    他四肢繃緊,蓄勢待發,當那兩個男人脫光了衣服,撲在女子的身上時,他突然發動,像貓一樣地弓身一彈,撲向那把斧頭。


    看戲的男人最先發覺了不對,轉過頭,發現他掙脫了繩索,大叫一聲,舉刀衝過來。

    他一把抓住斧頭,心神一定,騰地站起來,面對男人猙獰的面孔和手中血漬斑斑的尖刀,完全出於一種求生的本能,抬起斧頭,用力一揮。

    他的本意是想劈向這傢伙的腦袋,但他從未殺過人,劈到一半的時候,改了方向,斜切下去,只聽「嘎吱」一聲,居然砍個正著。

    衝到近前的傢伙愕然一愣,緊接著發出瘆人的慘叫,原來那握著尖刀的手不見了,鮮血從骨肉交錯的斷口處狂噴出來,這個貌似強悍的男人跪倒在地,向落在地上的斷手爬過去。

    這大概是人類對自己肢體的依戀吧,砍掉別人手的他居然在這種生死的關頭冒出悲憫的感嘆,只聽床墊上傳來一聲怪叫,一個赤身裸體的傢伙向他撲來。

    他見這個光溜溜的傢伙渾身長滿了體毛,像一隻大猩猩,反倒沒了面對第一個男人的陰影,只把對方當作一個獸類,一腳踢在對方的下身。

    第二個男人疼得當即摀住胯部,兩腿*,一跳一跳地原地打轉,這一腳踢得太狠了!他不等對方緩過氣來,再次舉起了斧頭,直劈下去,這一下,他沒有絲毫猶豫。

    撲地一聲,那把鋒利的斧頭正中對方的腦袋,白色的腦漿混合著鮮紅的血湧出來,這傢伙瞪著牛大的眼睛,兀自手捂下身,搖搖晃晃,欲倒不倒。

    他試著拔出斧頭,卻拔不出來,用力過猛,嵌在了這傢伙的頭骨裡,第一次殺人的驚懼襲上心頭,他的手一鬆,斧頭跟著屍首倒下。

    而斷手的傢伙依舊疼得在地上打滾呼號,也顧不得同夥的死活了。

    最後一個傢伙被他的「神勇」嚇破了膽,把赤裸的女子架在面前作掩護,揮舞著尖刀,往空中亂戳:「別過來、別過來……」

    女子雪白的肌膚撲入眼簾,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實的女體,心裡一慌,儘量不去看她的重要部位,盯著她身後的男人,也用軍刀指著對方,虛張聲勢:「放下刀、放下刀……」

    就在兩人的對峙當中,女子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相當瘋狂,喧賓奪主,一口咬在身後男人的手臂上,這傢伙慘叫一聲,尖刀落下來。


    他一看機不可失,用自己的身體撞向女子,在將她撞開的同時,手裡的軍刀順勢插入最後一個傢伙的咽喉。

    第三個男人跪倒在床墊上,雙手摀住咽喉,張著嘴,卻喊不出一點聲音,被軍刀插在了喉管上,鮮血從手指縫中湧出來,掙扎片刻,雙眼一翻,就此嚥氣。

    殺人,原來如此簡單!他看著自己第一次沾滿了鮮血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殺了兩個人。耳邊狂笑再起,那個女子竟然撲在了斷手男人的身上,抱著這傢伙的頭撕咬起來。

    「別這樣……」他試圖拉開她,卻發現斷手男人的頭部已經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四肢抽搐著,眼看活不了了。瘋的了人,有時比野獸更可怕!

    他不敢呆在這可怕的地方,從牆角找到自己的背包,本想喊上女子,但她看起來已經瘋了,只好放棄了帶她離開的想法,自己一個人走了。

    他重新站在灰濛蒙的天空下,有再世為人的感覺,也第一次理解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含義!他突然想通了,就好像一瞬間,無數的念頭湧向他,讓他思考,人生或許還有別的意義,生活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混吃等死,也不是甘受命運的擺佈,他可以做出改變,改變自己、改變命運、改變生死!

    他直接去了黑市,找到了胖老闆:「我要參賽,你安排吧。」

    「小明,這就對了嘛。
」胖老闆喜笑顏開,當然不知道他之所以改變了主意,是因為剛經歷了一次生死的蛻變,喊過那個每日騷擾他的夥計,「把小明領到選手區去。」

    夥計一改此前的刻薄,陪著笑臉領著他穿過人流,向樓上走去。

    路過紅燈區的時候,幾個姐姐喊住他:「小明,今天有什麼收穫?」

    他聳聳肩,尚未開口,夥計代他回答:「他要參加核屍挑戰大賽了。」

    「啊唷,怎麼參加這麼危險的比賽啊?」

    「就是,萬一在比賽中掛了,多可惜呀!」

    「對了,小明好像還是個童男子哦,真是浪費哦。」

    姐姐七嘴八舌,群雌粥粥,好像他已經輸了比賽似的。

    「你們瞎說什麼呢?一群烏鴉嘴!」香姐上前摟住他,在他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姐姐祝你馬到成功,比賽的時候通知我,姐姐給你捧場。」

    「謝謝香姐!」他難為情擦擦額頭,竟然又想起了那個小丫頭,忽然冒出一個不妙的念頭,她莫非是為生活所迫,也做了姐姐吧?再對照她離開前後的言行,還真有這種可能,忍不住偷偷望向那一排隔間,確實看到了幾張生面孔,心頭一跳,難道她真的在裡面?

    他雖然不鄙視姐姐這個行業,但想到那麼清純的她也做了姐姐,心裡還是不好受,想仔細看一下那幾張生面孔,又覺得不好意思,他畢竟只認得她的側面和下半張臉。如果她們說話就好了,他永遠記得她那脆中帶磁的好聽聲音。

    「怎麼?小明看上哪一個新來的姐姐了,花費算我的。」香姐嬌笑一聲,調戲著他。

    「下次,下次吧。」他狼狽不堪地拉著夥計穿過紅燈區,從身後一片的女子笑聲中沒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中一寬,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她,無論從哪一個方面看,她也不會變成一個姐姐的。

    「跟我來。」夥計在前面帶路,拐進賭場的後面,居然別有洞天,裡面是一個電梯口,兩個保安把守在這裡。

    夥計跟保安打個招呼,領著他進了電梯。他有些新奇地看著那一排樓層按鈕,差不多有十年沒進過電梯了,看不出堡壘竟有十三層那麼高。

    他聽說四樓以上是旅館,看來另有玄機,電梯停在了五樓,電梯門打開,眼前黑洞洞的,像一隻好像要吞噬一切的怪物之口,黃色的電梯燈照在地面的一角,慘淡淡的。

    夥計站著沒動,給了他一張鑰匙卡:「518房間,你自己去吧,記住,一切行動聽指揮。」

    聽指揮,聽誰的指揮?他壓下心中的好奇,走出電梯,身後的電梯門徐徐關上,他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靜謐無聲,心想這就是選手區了,貌似很神秘。

    他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出現,想起夥計的話,就試探著邁出一步,落腳輕柔如棉,頭頂白光大亮,原來是感應燈,照在他前後幾米的範圍,腳下踩著的竟是白色的羊毛地毯,兩邊的牆壁花紋絢麗,看起來是奢華的軟包。

    他慢騰騰地走了幾步,又亮了幾盞頂燈,可以看到兩道雕花咖啡色木門相對而立,門牌分別是「501」、「502」,好像旅館的客房。

    既來之,則安之,他繼續向前走去,身後的燈相繼熄滅,前面的燈一一亮起,可以看出這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延伸到前方的黑暗之中,大約每隔七八盞頂燈,就會出現兩道對立的門,門牌號按數字順序遞增,前後兩道門之間的距離相當遠,可以想見每個房的空間一定相當大。

    他走了大約兩分鐘,終於看了到518房間,但他並沒有停步,而是繼續向前走,這是他當掘荒者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陌生地方,總要把周圍的地形摸清楚,以便發生意外時,可以隨時逃生。

    過了530房間,一堵牆橫在面前,他知道到了走廊盡頭,右邊有一道白色的門,應該是安全門,他推了一下,感覺門被鎖住了,心裡嘀咕,要是發生火災怎麼辦?

    他不由看了看天花板,還好,裝著消防噴頭,他又注意到上面還有一個球形攝像頭,心想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不能太放肆了,就轉身往回走。

    回到518房的門前,他握著鑰匙卡,在把手的感應區來回刷了幾次,咯噠一聲,紅燈變成了綠燈。裡面會有什麼人在等著自己呢?他帶著幾分忐忑、又有幾分好奇地推開了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9
第十八章 蘋果

    一推開門,他就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氣透過口罩湧入他的鼻腔,不由貪婪地大吸幾口,彷彿被什麼吸引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房門在他身後自動關上了,眼前隨即一亮。

    這是一個空無一人的正方形房間,相當寬闊,大約有六、七十平方,層高遠超普通的房子,至少在四米以上,柔和的白光從天花板灑下來,照在原色的木地板上,房間裡的擺設一目瞭然。

    正對著門的牆壁,整面開著落地玻璃窗,窗外藍天白雲,草木翠綠,清風徐來,吹得懸掛在兩邊的窗簾如浪波動,他一陣驚喜,隨即明白窗外的美景不過是電腦營造的假象,難為做得如此逼真,還有風吹的效果。

    門兩側的白牆上嵌著兩塊長方形的電子屏,跟大賽現場的四面屏幕類似,上面顯示著時鐘,已快到晚上六點了。

    在房子的正中間,坐落著一張尺寸誇張的大床,上面鋪著雪白的床單,還有白色的枕頭和被縟。

    在門的左首,是半透明的衛生間,隱約可見抽水馬桶和浴缸。門的右首是個白色小吧檯,配著一張白色的轉椅,吧檯上的小飲水機裝滿了水,他更驚奇地看到,檯面的不鏽鋼托盤上居然放著一個青蘋果,心想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忍不住走過去,拿起蘋果捏了一下,皮下有果肉的感覺,他心裡一跳,拉下口罩,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口,那種幾乎忘卻的清脆香甜頓時從舌尖瀰漫到整個口腔,這是真正的蘋果!想不到參加大賽還有這樣的待遇,死胖子怎麼不早說啊?

    他久旱逢甘露地大口咬著蘋果,幾乎連果核都吃光了,又拿起杯子接了飲水機裡的水嘗了一口,比水鋪裡的水口感好多了。

    這時,他才感覺有點熱,注意到天花板上有個風口,應該是中央空調,房間不用說是全封閉的,空氣也是過濾的,他放下背包,脫掉外套,彷彿一個發現滿屋玩具的孩子一樣,四處摸索起來。

    他在衛生間旁找到了一個壁櫥,裡面整齊疊放著兩套白色的衣服,包括外衣和內衣,都是中號的,剛好合他的身,下面的格子還擺著兩雙白色球鞋,碼數也是他能穿的,看來是調查過他的情況。


    黑市三巨頭嘛,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進了衛生間,首先試了一下水龍頭裡的水,冷熱水都有,大喜過望,洗個熱水澡可是他多年的願望,而且是壓根不指望能實現的願望。

    他幸福地用熱水洗著臉,忽然聽到一陣響亮的門鈴聲,終於有人來過問自己了。

    「來了!」他一邊應著,一邊出了衛生間,握著門把手一拉,居然沒有拉開,有些詫異,還以為鎖有問題,誰知來回擰了幾下,門還是沒拉開,心裡咯噔一下,剛剛幸福的滋味旋即被坐牢的感覺所取代。

    自己美什麼啊?這些帶編號的房間顯然是為選手準備的牢房,不知關過多少人,其中又有不知多少死在了賽台上,那清新的空氣不過是為了掩蓋死亡的氣息。

    「喂!有人嗎?有事就說,有屁快放!」他沒好氣地踢了門一下,外面毫無聲息,這才看到門的下方突出了一塊,像個抽屜似的,不過蓋子是向上的。

    他好奇地掀開蓋子一看,原來是個白色飯盒,一股誘人的香氣溢了出來,勾得肚子頓時咕咕叫起來,才想起自己半天沒吃東西了。

    他不無期待地打開飯盒,竟然是白飯配午餐肉炒綠豆芽,上面淋了一層濃濃的醬汁,熱乎乎、香噴噴的。

    嘿!這個牢飯真不錯,他的口水早已流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拿起邊上的塑料刀叉,坐到吧檯邊大吃起來。

    吃飽了飯,他的心情也好起來,人家大賽對選手實行的是封閉式管理,又管吃又管住的,自己也別太挑剔了,反正早有心理準備了,要像個男人似地去挑戰命運,就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這樣一想,他心安理得了,往大床上一躺,身子被彈了幾下,不由叫了一聲——「爽」,隨著話音落下,電子屏上的時鐘變成了節目菜單,列出了音樂、影視、綜藝、遊戲等按鈕。


    他心中一樂,又喊了一聲「音樂」,菜單一變,出現了歌曲、器樂、戲劇等條目,果然是語音控制,他隨口報了一個平時愛聽的歌名——《孤單的想念》,熟悉的音樂旋律響起來,屏幕上出現了兩個滿臉滄桑的男歌手……

    半小時後,他泡在注滿熱水的浴缸裡,傾聽著悠揚的鋼琴名曲,從每一個毛孔都散發出舒服的倦怠。他心滿意足,想著自己白天的遭遇,有種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忽然覺得明天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

    他差點在浴缸裡睡著了,在水浸到鼻子時才驚醒過來,心想自己要是在浴缸裡淹死,那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他光著身子上了床,睡慣了家裡充斥著他體味的床鋪,忽然蓋上如此潔白舒爽的被子,竟然沒了睏意,他興致勃勃地點了一部《生化危機8》,躺著欣賞起來,在一片殭屍的呼號聲中,慢慢進入了夢鄉。

    自從父親離開以後,他從未有睡過這麼香、這麼沉的一覺,破天荒地沒有做一個夢,不知過了多久,才在劇烈的震動中醒來。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天花板在抖動,身下的大床也在抖動,他嚇一跳,大喊一聲——「地震了」,就跳下床,準備往衛生間躲。

    腳一落地,他就發現自己搞錯了,因為地面是靜止的,房間裡的其他擺設也好好的,但是大床依舊動個不停,竟慢慢地升了起來。

    他尚未醒寐,傻傻地看著四根不鏽鋼柱子從床底的四角露出來,將大床越頂越高,最後幾乎貼到天花板才停了下來,而原來放床的位置變成了白色的一整塊地面,被四根柱子隔成一個半獨立的空間。

    這是什麼機關?他仰著脖子,確認懸在空中的大床不會摔下來,才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那塊地面,冰冰的,不是木地板,倒像是鋼板,他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發現自己還光著身子呢。


    他有些臉紅,警覺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類似攝像頭的東西,鬆了口氣,又注意到兩塊電子屏已變回了時鐘,顯示到了早上八點,自己睡了這麼久?

    「518,我代表核屍挑戰大賽組委會歡迎你的加入,快點穿上格鬥服,別受涼了,吃完早餐,八點半開始訓練。」一個嬌中帶嗲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來。

    518?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房號,又似乎是自己的代號,接著想起了這個聲音是誰,不由吃吃地轉頭四顧:「你……你是玫瑰?你……你看得見我?」

    「當然看得見,看得一清二楚。」玫瑰的大頭像忽然出現在兩側的電子屏上,笑嘻嘻地看著他,竟有一絲頑皮,與她在賽台上表現出的成熟嫵媚,大有不同。

    「啊?」他滿臉發燒地摀住關鍵部位,只覺得自己在電子屏上玫瑰放大的雙眼之間無所遁形,狼狽不堪地跑向衛生間。

    「咯咯……躲什麼躲啊,哪個選手都要被我看光的。」玫瑰的笑聲跟著追過來,彷彿就在他的身邊。

    他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一般,從衛生間裡伸出手來,在壁櫥裡拽出一套衣服,手忙腳亂地穿上,才敢探出頭來,看到電子屏上的玫瑰不見了,不由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怎麼黑市的女子都這麼大方呢?

    他從門下的抽屜裡拿出了飯盒,裡面是一大碗白粥,切成幾段的油條,他美滋滋地嗅了一下,小心地把飯盒放在吧檯上,然後撒尿、洗臉、刷牙,神清氣爽地吃完早餐,滿足地擦了一下嘴,響亮地打了一個飽嗝,選手的伙食真不錯!

    他看看時間,八點二十,還有十分鐘,正好消消飯氣,他圍繞著房間慢慢踱步,觀察著那塊白色的地面,心想還會有什麼機關呢?

    就在他瞎琢磨之際,房間裡的燈光暗下來,一道白光從懸空的床底射出,打在白色的地面上,驀地心中閃亮,這不就是縮小的賽台嗎?一定是模擬比賽的場景進行訓練。

    彷彿為了證實他所想,玫瑰的旁白響起,聲音嚴肅:「訓練開始,選手入場!」

    他的神情隨之一肅,緩步走向「賽台」,忽然隱隱生出一個預感,自己邁出的這一小步,將是改變人生的一大步。

    他站在了台中央,如同比賽中的選手那樣,聽著玫瑰的指令:「選手挑選武器。」

    兩側的電子屏隨之一變,分出七個小畫面,展出七件武器。他的目光落在了斧頭上,眼前不由浮現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情景,似乎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大聲道:「我要斧頭!」

    隨著他的話,腳下升起一個玻璃座,上面嵌著一把斧頭,他躍躍欲試地抓起斧頭,卻發現它不同於一般的斧頭,手柄上還延伸出一根尖件的觸角,類似無線天線。

    他正有些不明白,卻見又一個玻璃座升起來,上面擺著一個帶透明面罩的頭盔,他更糊塗了,訓練還戴什麼頭盔,多不方便。

    只聽玫瑰大聲提示:「選手戴上頭盔,做好準備,核屍挑戰開始!」

    核屍挑戰?他嚇了一跳,難不成還要冒出一個核屍當自己的陪練?這頭盔可能是為了保護選手的頭部吧。

    只聽一聲槍響,電子屏啟動了秒錶計時,他忙不迭地拿起頭盔,剛一戴上,就看到一個滿臉滿身都是水皰的核屍衝過來,「他」來得太快了,已經撲到眼前,對他張口就咬。

    他來不及舉起斧頭,條件反射地抬起胳膊一擋,手臂被「他」咬住了,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他不由大叫一聲:「救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19
第十九章 訓練

    「停!」只聽玫瑰喊了一聲,秒錶定格,那個咬著他的核屍一下子不見了,胳膊上的疼痛也隨之消失,怎麼回事,他遇到鬼了?

    「518,你的臨敵反應太慢,如果剛才是真的核屍,你就死定了,記住,當你一站到賽台上,就要保持高度緊張,做到隨時應變。」玫瑰像個老師,在看不見的某個地方對他進行教導,「你戴的頭盔,是專為大賽開發的訓練裝置,具有4D效果,即三維影像加上人體感知,當你跟投射在眼前的虛擬核屍搏鬥時,神經末梢會受到對應的刺激,產生真實的痛感,所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準備,訓練重新開始!」

    他還沒來得及感嘆這種匪夷所思的高科技技術,就看到剛才那個核屍又撲上來,還好這一次有了準備,不等「他」靠近,後退一步,用斧頭護在身前,仔細觀察著「他」。

    只見「他」的外形逼真,不僅全身的水皰顫顫欲裂,連根頭髮絲都在輕舞飛揚,舉手投足更是與真的核屍一般無二,踟躇而迅疾,最妙的是周圍的場景沒有任何變化,投射的僅僅是一個三維人像,做到了真假合一,分不出真假。

    他把斧頭對著「他」來回虛點,身子作勢一進一退。「他」彷彿知道斧頭的厲害,通紅的眼睛跟著他的腳步,你進我退,你退我進,宛若跳起了倫巴舞。如此僵持之下,他心中逐漸焦躁,看準「他」的咽喉,一斧頭劈過去。

    殺個虛擬核屍並沒有想像中的簡單,「他」向邊上一閃,斧頭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體隨之一滯。

    他明明看到「他」的肩膀被自己砍出血來,但手中的斧頭卻落在了空處,毫無著力感,這種視覺和觸覺上的落差讓他一時失去了判斷,被斧頭的慣性帶著向前衝去,卻把自己送到了對手的嘴邊,被「他」一口咬在了耳朵上。

    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從耳根傳來,雖然他明知這是虛擬感覺,但依舊疼得齜牙咧嘴,差點把斧頭扔掉。

    「停、停!」玫瑰再次叫停,提示道,「記住,你實際攻擊的只是空氣,虛擬核屍的致命之處只在脖子以上的部位,攻擊其他的部位只是傷及表皮。
你要拿捏好力道,輕不行,重也不行。你看過比賽吧,以為那些選手贏得很輕鬆嗎?他們都至少訓練了一週才能上場,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殺掉核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了,518,你以前殺過核屍嗎?」

    「沒殺過!」他老老實實地承認,剛想說自己殺過人,又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可以炫耀的事。

    「哦,原來是個菜鳥!」玫瑰露出輕蔑的語氣,「告訴你,核屍挑戰大賽不是你想參加就參加的,每個入圍的選手都要嚴格的考核。518,你是小胖推薦的,他說你有潛力,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啊……」

    「你以為誰都想參加這個破大賽嗎?要不是我……」他忍不住反唇相譏,卻說不下去了,因為欠貸而被迫參賽,更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哇哦,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我倒要看你憑什麼這麼硬氣?開始!」玫瑰一聲令下,虛擬核屍應聲而現,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他驚得就地一個翻滾,狼狽不堪地躲過對手的致命一擊,耳畔響起玫瑰嘲諷的笑聲,他心頭火起,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怎能被一個女子如此看輕!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胸中鬥志激昂,目光炯炯地盯著再度逼近的對手,已經找到了制勝的訣竅,突然迎著「他」又是一個翻滾,從「他」的腿下穿過,在「他」來不及轉身之際,騰身而起,一斧劈在「他」的後頸!

    怪了,斧頭竟然一震,彷彿真砍到了什麼東西一般,虛擬核屍的頭跟著飛到了空中,從脖腔中噴出的血濺了他一臉,連血腥的氣味都聞得到。

    他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示威般地揚起了斧頭:「再來!」

    「518,你囂張什麼啊?用了三分多鐘,這樣的成績,在周賽上就打道回府了。
」玫瑰卻冷言冷語,繼續打擊他。

    「三八,別叫我518,我叫小明!」他惱火萬分,衝著電子屏大叫。

    「你罵我什麼?小明,你好!給我開始!」玫瑰也有點氣急敗壞了,隨著她的聲音,兩個虛擬核屍出現在賽台上,一左一右地向他逼近。

    「三八,公報私仇的臭三八!」他繼續叫罵,用斧頭連續在空中畫著「X」,嚇阻兩個對手。

    「小混蛋,姑奶奶親自給你開小灶呢,別的選手可沒有這個待遇,竟不知道感恩!」玫瑰輕哼一聲,竟有一絲說不出的殺氣,又有兩個虛擬核屍出現在他的身後。

    「呸!你是誰的姑奶奶?」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他心中,姑奶奶這個詞已成為一個神聖的專有名詞,不容其他人侵犯。

    四個核屍形成前後合擊之勢,一起撲向他,他凜然不懼,心想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什麼?何況這只是一個類似大戰殭屍的虛擬遊戲而已。

    只不過,這個虛擬遊戲未免過於真實了,不到兩分鐘,他就四個對手咬得遍體鱗傷,疼得倒在地上,任「他們」大快朵頤了。

    他簡直快要痛暈過去了,玫瑰卻沒有喊停的意思,他忽然靈光一閃,一把將頭盔摘下來,四個核屍立刻消失了,但身上被咬的地方依舊隱隱作痛。

    「小混蛋,你作弊!」玫瑰的俏臉出現在電子屏上,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哈哈,三八,我就作弊了,我就不起來了,你能把我怎樣?」他心中對玫瑰原有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強自大笑著,挑釁地張開四肢躺在地上。

    「呵呵,我看你是疼得爬不起來吧。」玫瑰忽然莞爾,笑容燦爛之極。

    他被玫瑰一語點破了窘況,頓時小臉一紅,又覺得她此刻的笑臉比在台上主持時好看多了,一時不知哪一個是真的她,竟忘了疼痛。


    「哼,算你機靈,通過了我的面試。現在休息十分鐘,然後繼續訓練。」玫瑰的音容恢復常態,從電子屏上消失了。

    他原地躺著,看著頭頂絢目的燈光,大口地喘著氣,有種虛脫的感覺,沒想到跟空氣搏鬥,也會這麼累,半晌,他才爬起來,喝了一杯水補充體力。

    十分鐘後,玫瑰的聲音準時響起:「訓練開始,選手入場!」

    他站到了台中央,真有點怕玫瑰再派出四個虛擬核屍折磨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地道歉:「玫瑰姐,對不起,剛才叫你三八,是我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

    玫瑰卻不為所動:「選手挑選武器。」

    他看著電子屏上的七件武器,卻沒有立刻挑選,厚著臉皮大獻慇勤:「玫瑰姐,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一直喜歡你在台上的光彩照人、風華絕代,沒想到今天有幸見到了台下的你,竟是如此的天真可愛、和藹可親,不愧是黑市最漂亮的女人,我崇拜死你了!」

    他嘴裡大拍馬屁,心裡也覺得自己太過肉麻,又兼用詞不當,玫瑰未必天真可愛,更非和藹可親,尤其那最後一句,說得他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沒想到他都這麼低三下四了,玫瑰依舊無動於衷,重複道:「選手挑選武器。」

    他忽然感覺不對,玫瑰的話不止是簡單的重複,甚至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變化,他心裡一動,故意說:「三八,玫瑰是三八!」

    玫瑰的回應還是同樣的話,不帶任何感情:「選手挑選武器。」

    他這下確認了,聲音雖然是玫瑰的,但她並沒有在,訓練流程是固定的,只不過由剛才的人工操作變成了錄音控制的電腦操作,他頓時長舒了口氣:「我要斧頭!」

    玫瑰再沒有露面,他在電腦的指揮下,一直訓練到十二點,中午有兩小時的用餐和休息時間,門下的抽屜用以送餐兼回收垃圾。

    午餐是蛋炒飯配一個蘋果,相比倖存者的一日三餐,這樣的待遇簡直是帝王級的,要不是那過於真實的的虛擬訓練,他簡直不當此間是人間了。

    下午的訓練項目首先是健身,從地面升起一座看似簡單的健身器械,在語音的控制下,循序漸變,彷彿變形金剛一般,伸展成不同的器械,依次訓練他的上肢、腹肌和下肢,練得他大汗淋漓。

    經過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又戴上了訓練頭盔,開始才藝訓練。

    才藝也是必須的,從看過的兩場比賽中,他已明白一個選手要想在比賽中走得更遠,不僅要有高強的殺敵本領,還需要一定的才藝表演,以打動、討好觀眾,從而在觀眾選擇環節佔據有利的形勢。

    不過,他對才藝一竅不通,也不屑於學習才藝,心想,選手上台,以命相搏,要麼殺掉對手,要麼被殺,已經滿足了觀眾嗜血的慾望,憑什麼還要用才藝取悅他們?如此的娛樂至死,實在是人性的悲哀!

    但是一切由不得他,4D的投射效果將原本白色的賽台變成了五彩繽紛的舞台,與心跳同步的音樂節拍刺激著他的神經,一群性感迷人的虛擬女郎圍繞著他載歌載舞,令他血脈賁張,彷彿自己變成了全世界的焦點,想要唱歌和跳舞的衝動一發不可收拾……

    訓練在下午五點半結束,大床降回地面,他幾乎是癱倒在床上,渾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四肢痠痛,這才第一天而已,真正是魔鬼訓練啊。

    次日早晨,他又被震動從床上掀下來,開始了一天的訓練,依舊是語音控制,沒人監視,他忍不住投機取巧,感覺練累了,就摘下頭盔,偷一下懶。

    如此練到中午,他被對手咬到的次數減少了,斧頭也使得越發熟練,甚至有幾次一招制敵的得意表現,他信心大增,恨不得立刻找個真正的核屍練手。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他美美地享受了豐盛的午餐,自我感覺非常好,心想就是馬上參加比賽自己也不怵,奪取周冠軍也未必不可能。

    下午兩點,本應是健身訓練,電子屏上卻打出一閃一閃的特別通知,伴隨著語音提示:「各位選手,穿上自帶的衣服,帶上鑰匙卡,十分鐘後出門集合,前往地下室,觀摩本週的核屍挑戰大賽。」

    還有這樣的好事,免費看比賽?雖然他曾打定主意再也不看這比賽,但時過境遷,為了挑戰宿命,他必須承受生命中一切不能承受的。

    他默默換上自己的行頭,一拉門把手,本來鎖住的門應聲而開。他站到走廊裡,發現前後已有不少人出來,走廊裡的燈光大亮,照著一個個高矮胖瘦的身形。他心想這些都是自己的競爭者,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參加大賽呢?

    沒有人帶隊,選手們都站在各自的門前,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一下手錶,兩點十分了,幹嘛傻乾站著?就自顧自向電梯走去。

    羊群效應顯現,見有人帶頭,其餘的選手也都跟上他,走到了電梯口,門自動開了。選手們按序走進電梯,大家都帶上了口罩,看不清彼此的臉,但各自的雙眼都閃著亮光,對未來充滿信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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