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睡你麻痺,起來嗨!
這時候,「豈有其理」郭德缸迅速走報:「有人來了。」
安琪兒和坐鎮中堂的「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問:「是什麼人?」
「還不知道,」郭德缸道,「只知道是個青衣人。」
「青衣人!?」沉中俠目亮如電,眉皺如蠶,下令:「快去查,一有異動,外圍七人即行發動!」
「是。」郭德缸即去。
「來了。」安琪兒向殿裡的人說,各人馬上各據方位匿伏起來,只剩下姚三刀。
「梅花鏢局」大廳中的十二支兒臂粗細的巨燭映得一明一滅,壁上還繪有一幅梅花圖,那朵朵紅梅,就像一隻隻淒厲染血的魔眼。
「來了。」姚三刀既有點擔心,又有些振奮。
——公子羽來了?
這個讓重兵在握、權傾朝野的樞密使、大公公童貫寢食難安的「青衣樓」二公子楚羽,是怎麼一個樣子?他有三頭?有六臂?青臉?獠牙?
又有人走報,走報的是「意想不到」趙本衫,他報告:「來的是個女的。」
「女的!?」姚三刀重複了一句。
「少女,年紀很輕,很美。」趙本衫做了補充。
「去查。」姚三刀很有點失望。
「是。」趙本衫倏忽不見。
——莫非是……
姚三刀向受刑的梅添丁囂笑道:「沒想到,令千金真的膽敢回來。」
北飽受折磨的梅添丁昏昏欲睡,氣急敗壞的姚三刀扯起老人的胸衣罵道:「睡你麻痺,起來嗨!」
「查到了。」趙本衫去而復返。
「誰?」姚三刀立刻就問。
「是柳姑娘。」趙本衫馬上就答。
「柳舒逸?」姚三刀進一步確定。
「是,她說要來代父受罪。」趙本衫進一步肯定。
「什麼?」姚三刀呆住了,仔細的再問一次,「代——父——受——罪!?」
「是。」「口是心非」周立剝還有意無意的加了一句:「她很漂亮,很好看,有一股氣質,是任何女子都沒有的。」
「代……父……受……罪——!」一下子,姚三刀爆笑了起來,笑聲迴蕩於大廳。
「要不要------」周立剝不懷好意的問:「讓年輕姑娘進來這兒……?」
「你說呢?」姚三刀鬼鬼的笑了起來:「難道要對一位漂亮的小姐發動『七星涅槃』大陣?」
美麗年輕的姑娘給「引」進來了,押她進來的是趙本衫、周立剝和郭德缸,就像一隻小雞走入了豺狼窩一般,也像一隻羔羊正步進了虎穴中。
人人都獰笑著、以野獸的眼光,往年輕、姣好、清秀得有點冷冽的姑娘身上瞟著、打量著、狎侮著。
——只怕男人們待一會兒的動作,要比這些眼光和調笑還齷齪下流。
柳舒逸帶著一層薄薄的面紗,反而使她白皙、精細的臉貌,更憑添了一陣狠意,這使得她更絕色。
看到這個送上門來的美少女,姚三刀便陡生起一種感覺:他今晚一定會過得非常歡快,而且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歡快。他依附「富貴集團」、背叛恩人、屠戮同行,他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要把梅添丁的家產和他的美麗養女照單全收,現在終於快得償所願了。
他像一頭餓狼般,貪婪的看著面前的小綿羊,淫笑著問她:「賢侄女,你經人事沒有?大概還是處子吧?自從你那個死鬼姑姑梅花路去世了之後,姑父可是一直偷偷喜歡你呢,經過了今晚,你就會長大了,長大得很懂人事了。」大家聽了,都迸噴似的詭笑了起來。
柳舒逸姑娘終於看到了伏在地上血泊中哀嚎的梅添丁,她眼裡即時漾開了眼花。有淚光的她,看來更俊秀而憂悒。她細細聲的哀哀的嘆了一聲,好像低低說了句什麼。
姚三刀沒聽清楚,湊過去「嗯?」了一聲。
姑娘沒有回答,姚三刀這時才省覺那姑娘原來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哼著一首不知什麼的曲子。那首歌有點寂寞的意思,再仔細聽,曲子還十分淒涼而優美。
姚三刀心中一奇,只見這姑娘無論一舉手,一投足,一舒展,一轉眸,都有說不出的傲岸和憂愁,就像寒峰皚雪,遺世獨立,不求世間同情的寂天寞地。
尤其那一雙眼睛,像憂悒的星星,卻充滿了不在意、不在乎。
姚三刀猛然一醒,忽地趨近說了一句:「你不是柳舒逸……」
話未說完,姚三刀已看到電光!那是電光,不是劍光。因為劍光沒那麼快!世間決沒有那麼快的劍光!
他已經發現不對勁,那是因為他發覺了一件事:眼神。
——那姑娘看梅添丁的眼光,是悲憫,有哀傷,但並沒有太多的激情、震動;而梅添丁看到自己養女進入虎口的眼色,竟然是欣慰、意外,大於痛苦、激動!
這是何故?莫非……他還沒有想下去,因為來不及,電光已起。
姚三刀大叫一聲,一招「一刀斷頭」,以攻代守,反攻了出去。劍光一起,廳中隱藏的人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雙方已交手一招。
一招甫過,姚三刀大喊了一句:「快——」
話未出口,電光又起。
這是電光,因劍光決不會那麼亮。亮得大廳巨燭,全為之失色。
姚三刀反應快似電,第二招「二刀分屍」,反攻了回去,一面大叫:「——布——」
這時伏在屏風後、距離他最近的「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已發現變異。他是第一個抽出兵器的,他的兵器是一對判官筆,但他還沒來及出招,姚三刀與那姑娘又過了一招,第二回合剛過,姚三刀第三個字的咆哮才嘶吼了出來:「——陣!」
但電光又生。
那決不是劍光,劍光哪有這麼淒厲!
劍光飛了起來,姚三刀膽顫心寒,狂吼一聲,這時,已不知他怪叫些什麼了,不過,他最後一招「三刀送命」還是反擊了過去。
劍芒寂寞,且有點哀豔。
發劍的姑娘,眉目間還帶點郁、帶點怨,彷彿她是在無奈中才出劍,出劍是一記很悲涼的手勢,宛如一個美人落江前的身姿。
這一招一過,趙本衫、周立剝和郭德缸都已亮出兵器。一個用「乾坤烏龜圈」,一個使「子母鴛鴦鉞」,一個持「鑌鐵鱷魚剪」,都是近距離使用的短兵器。三人都衝近那美麗的姑娘,闖進戰圈,試圖把姚三刀隔開,讓他緩得一口氣。
但已不必,那姑娘已自行跳開,她躍到東北角,很快的,她身形遊走,又到了西北角。
只聽姚三刀吼著問一句:「你不是柳舒逸……你到底是誰!?」
那姑娘又閃到了正北角,悠然回了一句:「北城之北,無關風花雪月。」
姚三刀一聽,如一記晴天霹靂,慘嘶:「你——是——冷——若——霜!?」
這時,那姑娘已滑到了西南角。她跳躍如虎,凡所到一處,原來匿伏在那兒的人必發出慘叫!
叫聲短促,一叫即滅!
「可惜我還是來遲了,」只聽那姑娘幽幽一嘆:「來得還是太遲了。」
她說完這一句,姚三刀忽然嗥天狂吼了一聲,全身一陣震顫,身上分頭、胸、腰三處均一併噴射出血泉,血泉衝天之際,就是他倒下之時。
冷若霜那三劍,他竟然一劍也沒躲過,一招都接不住。他身上三處要害鮮血狂噴,以致他忽爾感覺到一種奇特的、詭異的、前所未有的歡快,然後就失去了感覺。
「蒼……天……有……眼!冷爺終於派人來了!」梅添丁喜極而泣。
來的的確不是柳舒逸;而是接到「梅花鏢局」飛鴿傳書奉命來援的冷若霜。
——她化妝成柳舒逸,直搗黃龍,直接攻進敵陣的核心,要打從核心起,將敵方陣容摧毀瓦解。
「兩面三刀」姚三刀已死,冷若霜東躍一下,西掠一遭,就像一隻跑得飛快的老虎,「離別鉤」揮動間已誅殺了大廳裡四名埋伏的人。
局中原先埋伏的七人,竄了出來,要發動「七星涅槃」大陣。
當先的兩人同時間倒了下去。
但冷若霜只舉起了鉤劍,並沒有發劍。她還微微仰首,遙遙注目,她一點也不像是在動武,更不似在殺人,可是首當其衝的兩名高手卻死了。
這時候,守在「梅花鏢局」外的高手,都發覺局中有變,生了警覺,其中四五個好手還離開了崗位,掠進大廳來看個究竟。
鏢局裡那些惶亂中的「七星堂」徒眾,一見佈置在鏢局外援軍到,又有了一拼的信心。他們的陣是布不成的了,但他們還可以眾擊寡。
不過他們還未及聚集,冷若霜已然發動——
她一人一劍就殺了過去,以寡擊眾,以一敵百,只見梅花疏影裡,寂寞的劍光飄起,淒厲的鮮血迸漓……
鏢局裡的人,乍聞廳內有異,再急回援,而在局外的高手,這時也發覺局內有變,反撲入局,一時間,搶入內廳的「七星堂」高手愈眾,但卻不成陣勢。
冷若霜只一個人,她只做一件事。她由內至外,一路殺了出去,一直殺了過去。很快的,慘嚎聲此起彼落,不住有人撲倒踣地,她那一身青衣,很快便為血水染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