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武俠]涼城客棧 作者:安東野(已完結)

 
BloomCaVod 2016-1-28 15:21: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8 7473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5
公子羽

第一章 如何謀殺公子羽

    她穿白衣,膚比衣更白。她很美,她殺人的時候,美得有點蒼白,美得像一個星空裡白日的夢。

    安琪兒率人衝殺入北涼鎮「梅花鏢局」,並且控制了局面,只用了極少的時間,極少的人。

    人少,但每一個精英。

    那是富貴集團「七星堂」的好手,共十一人,其中包括了「廉貞星君」唐豹。

    時間少,從砍倒第一個門房老蒼頭起,到攻入內堂脅持梅夫人,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時間。

    「梅花鏢局」的鏢師大約有三十七人,加上趟子手約十九人,還有梅家能戰親屬十四人,以及鏢局裡庶務雜工十七人,合共八十七口,「梅花鏢局」連梅添丁自己在內則八十八人,全在短短半炷香的時間內不是多數慘遭屠殺就是少數就範投降。

    能這麼迅雷不及掩耳,當然要靠裡應外合。

    「裡應」只有一人。

    那是梅添丁總鏢頭一手提攜的門生,曾經與親妹子梅花路梅大姑娘有過一紙婚約、現已擢升至副總鏢頭的「兩面三刀」姚三刀。

    他在午夜子時一刀砍殺了睡夢中的守門戍衛,血濺當堂,他便大開門戶,「外合」便一湧而入。

    「朝天一棍」梅添丁本來尚可應戰。

    他的「梅花棍」,曾力挫「祁山四霸」,橫掃「黃河群盜」,在武林闖下不小的名頭,絕對能夠跟侵犯的敵人放手一戰。

    縱勝不了安琪兒,至少,也可以讓富貴集團「七星堂」的人傷亡逾半,說不定,還可趁亂殺出「梅花鏢局」,向「青衣樓」搬請救兵。

    ——但,他不能對抗。

    因為他的夫人已給姚三刀捉住,刀就架在他夫人的脖子上,刀鋒已嵌在頸上,血水滲透了衣襟。想到他跟愛妻的種種恩情,梅添丁手都軟了。

    知道大勢已去,梅添丁只有長嘆一聲,連「梅花棍」都「乒乓」落地。

    梅添丁怒髮衝冠:「你們究竟要什麼,我都給你,就請放了我老妻。」

    「好。我答允你,不殺他們。」安琪兒逕自在堂中的一張酸枝太師椅坐下,好似在自己的家裡閒庭信步:「樞相童貫童大人把押運官餉的重任交給你們『梅花鏢局』,你們狼子野心,有負聖恩,監守自盜,私吞貢銀,該當何罪?」

    「我沒有。」聽到是童貫童大公公派來的人,梅添丁已十分絕望,但還是斬釘截鐵的否認。

    安琪兒把玩著手裡一個瓷杯,淡淡的道:「貴局的姚副總鏢頭已向『北涼道』通判沉中俠沉大人出首,指證你吞匿官銀,蓄意謀反,你還有何話說?」

    「冤枉——」梅添丁轉頭怒視昔日的副手,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姓姚的,你這個無恥卑鄙小人——」

    「兩面三刀」姚三刀表情僵硬,無動於衷地道:「大哥,你就認了吧!只要你交出藏銀地點,說不好童公公和郡主會饒你一條老命。「

    梅添丁咬牙切齒地道:「官銀在『楓林渡』渡口,被一夥不知來路的神秘蒙面人劫走,全局上下都能作證,姓姚的,當時你也在場啊……」

    看著安琪兒平淡的神色和姚三刀冷漠的表情,老人的心一直沉下去,他大聲道:「我會自縛赴京,向童公公請罪,或由你們押解上京,我決不抵抗……求你們把我妻子家小和鏢局的兄弟放了,這事與他們決無關係。」

    安琪兒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這個苦苦哀求的白髮老人,神情像極了一隻頑皮的貓在戲弄一隻瀕死的老鼠,挑眉問道:「你也不想一想,到這樣的地步,本宮能放他們嗎?」

    梅添丁這才知道驚恐、絕望,悲聲道:「我們都知道你是權傾朝野的聖上義女,在『富貴集團』裡舉足輕重,掌權在前十名之內;你既然名動天下,就一定重威信,顧舊情,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果童公公對我有什麼不滿,我自負荊重囚前往求降罪刑便是了,何必連累家小無辜?」

    安琪兒歪著頭,俏皮的道:「是你連累家小,又不是本宮連累,更不是本宮家小;何況,本宮殺了你這麼多親人,本宮還能讓你活著走出此地嗎?能讓你在童公公政敵之前告本宮一狀嗎?你聽過我安琪兒郡主之名,也當知本宮的手段,不如你就認罪畫押,把丟失貢銀的是扛下來,說不定本宮還可以下手容情一些。」

    梅添丁開始明白了他的絕境了,他已放棄求活,他只求速死。他從「廉貞星君」唐豹手裡接過紙筆,一面道:「好,我認罪就是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開始退——

    退到他擅木桌旁,他迅速在紙上寫了四個字:「為我報仇。」他自桌旁竹籠裡抓出一隻白鴿,把紙迅速折成一小卷,迅速把紙卷系在白鴿足爪上,他回過身去之際,已把白鴿放飛——

    只要這白鴿能飛得出去,他一切都不怕了。因為就算死,也會有人為他報仇。那人曾答應過,一定會替他做一件事。

    那個人答允過的一定做到,就算是要那人把南極的一座冰山移到洛陽;或要那人在沙漠裡釣一條鯉魚,那人都一定可以辦得到。

    他跟那個人是朋友!

    好朋友!

    那個人開的「涼城客棧」,就在十五里之外!

    他叫冷北城!

    安琪兒自始自終冷眼旁觀梅添丁放出信鴿,也不出手阻攔,「廉貞星君」唐豹手裡最少扣著十五件細小暗器,他在信鴿展翅飛起的瞬間,最少能讓它死上十五次。但他們都沒有動,任憑信鴿飛走。

    「你在求援?你搬的救兵是你的忘年交冷北城?還是你的準女婿、號稱『才高八斗,天下第九』的楚羽?」

    看到安琪兒臉上彷彿那小狐狸偷吃了蜜後般的表情,梅添丁的心開始發涼,他開始發覺自己做錯了事情,他開始後悔,他打從心裡呻吟了一聲:「看來,自己還不是『正主兒』,對方要謀殺的目標只怕還在後頭,現在只是引蛇出洞而已。」

    「是不是!?」安琪兒再問一次:「有沒有這回事?」

    梅添丁像洩了氣的皮球,只有答:「是。」

    「那太好了。」安琪兒轉身如風,回首向身邊的「廉貞星君」唐豹道:「一切都可以依計行事了。布『七星涅槃』大陣,必殺公子羽!」

    說這話的時候,安琪兒挑了挑眉梢。

    她用手指撫了撫柳葉眉,道:「我有挑眉的習慣。」然後她問富貴集團「七星堂」的新銳好手「廉貞星君」唐豹道:「挑眉太多,皺紋必重,很容易老的。這習慣要改。」

    唐豹道:「不過一個人的積習很難改。要改?只怕得要鬧出人命不可了。」

    唐豹不僅是富貴集團「七星堂」裡的新秀,也是小王爺柴如歌面前的新貴。這一代的「新進好手」很少是不懂得觀顏察色、見轉駛舵的。

    「是的,」安琪兒道:「那本宮大凡挑一挑眉,你們就替我取一條性命可好?」

    梅添丁痛心疾首,怒道:「郡主殿下,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您又與舍妹花路生前是『手帕交』,用得著下此毒手,這般不留餘地!?」

    安琪兒挑了挑眉,她身後唐豹飛快出手,血光暴現,一名鏢師應聲斃命。

    安琪兒這才道:「誰跟你是江湖人?我是官你是寇,本宮留什麼餘地!梅花路早死得透透了,本宮念什麼舊交!」

    梅添丁怒得全身騰顫,「你縱不念同是江湖武林人,你就算不念與花路一段淵源,也該念大家一齊在童公公手下做事,何必逼人太絕!?」

    安琪兒又皺了皺眉,又一聲慘叫,這次是鏢局裡的廚子。

    安琪兒自責地笑道:「我呀!還是太喜歡挑眉了。一時三刻,還真改不了!」

    梅添丁憤怒已極,「你答允過不殺我家人和無辜的!」

    安琪兒嘻嘻笑道:「是本宮手下動的手,我又沒殺他們!」說著,居然一連挑了三次眉,又兩個趟子手和一名受傷的鏢師立即遭殃。

    梅添丁已決不敢再討價還價,只絕望地道:「你要問什麼,我答。」

    安琪兒笑道:「對了,這才是了。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童公公的事?」

    梅添丁答:「是。」

    安琪兒問:「你是不是勾結『青衣樓』,監守自盜,將官餉據為己有?」

    梅添丁猶豫:「我……」

    安琪兒柳眉飛挑,又一人被殺。這次是梅老夫人的丫鬟。

    梅添丁恨聲道:「是,我私吞貢銀,意圖背叛。」

    「不,」安琪兒耐心的糾正道:「你已經夥眾進行了,行動都已展開了,那就不只是意圖了。」

    梅添丁憤憤不已的道:「好,我進行叛亂。」

    「那太好了!有這答案,」安琪兒拊掌笑道,「那我就可以依法行事,替天行道了。」

    「廉貞星君」唐豹馬上跟話道:「郡主殿下,既然局面已穩定下來,我便可以回報沉總堂主和柴小王爺了,火速調派精英好手前來鏢局四周,佈置『七星涅槃』大陣,謀殺公子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6
第二章 周立剝、趙本衫和郭德缸

    「好,」安琪兒道:「那你就向小王爺報告:一切果如他所料,『梅花鏢局』勾結亂黨,私吞貢銀,暗通『青衣樓』楚羽等伙,有意要在『北涼』一帶起事騷亂。」說著,又挑了挑眉,又一個人給殺了,竟是門房老蒼頭不到五歲的小孫子。

    梅添丁震怒、心痛、慘嘶道:「你的話我都從了,你怎麼——」

    「哎呀——真不好意思,這次是誤會。」安琪兒笑嘻嘻的道,「這次是真的不覺意地挑了挑眉,害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性命,真是……真是罪過罪過啊!」

    ——安琪兒嘴上說「罪過」,面上半點愧疚的意思也無。

    「廉貞星君」唐豹恭聲道:「郡主,你自己也多加保重,我回去稟報沉總堂主,他知道你已控制大局,一定很欣慰,再調度內外堂好手來助你,布成『七星涅槃』大陣,務必要剷除公子羽再說!」

    唐豹離去之後,安琪兒就問姚三刀:「看來,我們得要等一段時候,可能很快,今晚就來,可能得要一兩天,我們要等的人才會來送死,你看該拿這些人怎麼辦?」

    姚三刀精明利落,馬上說:「當然不能讓這干人活出去,讓『青衣樓』有所防範。」

    「對。」安琪兒嘉許地說,接著又問:「那所以……?」

    姚三刀依然聰明利索地說:「不留活口!」

    梅添丁哀聲憤叱:「妖女!你答應過我的話不算數!?」

    安琪兒笑的柳眉一挑一挑的,攤攤手道:「本宮哪有不算數?我不是殺你們,但殺人的事是由姚副總鏢頭處理的,別忘了,你一死,童公公就安排他來接替你的位置。」她很愉快的道:「所以,他當然不能讓你們之中有任何一個活著的了。」

    然後她更愉快地在梅添丁睚眥欲裂的激憤中,吩咐下去:「你們不妨慢慢的殺人,反正,我們要邊殺邊等,有人可殺才會不覺得太過無聊。」

    殺戮還沒開始,已有一隊人馬趕來。那是「七星堂」的精英,共十二人。連安琪兒也心中讚歎:「『廉貞星君』唐堂主走報奇速,援兵來得好快!」

    安琪兒馬上佈署,把這些高手,各按照方位,埋伏在鏢局中各處。只要公子羽一踏進鏢局大門,就會引起埋伏,必殺無疑。

    然後,姚三刀點算人頭,發現了一件事,向梅添丁喝問道:「喂,老不死的,你的養女柳舒逸去了哪裡?」

    姚三刀最有興趣提柳舒逸。因為柳舒逸長得亭亭玉立,美麗可人。他不惜出賣背叛陷害他的恩人,除了要奪權代之外,其中之一原因,也是為了要把這嬌麗的玉人佔為已有。

    ——可是柳舒逸卻不見了!

    她去了哪裡呢?走脫?怎走得了?何況柳舒逸小姐武功不濟,輕功不行,能走去哪裡?

    梅添丁只「呸」了一聲,啐得近在咫尺的姚三刀滿臉唾液,引得富貴集團「七星堂」一干高手哄堂大笑。

    姚三刀也不發作,只去問梅夫人。

    梅夫人也抵死不答,還緊咬銀牙,顫聲斥他:「荊夫待你不薄,還曾把親妹子梅花路許配給你……你、你為何反背如此,真不怕天誅地滅麼!」

    姚三刀只聳聳肩,道:「我有何可怕?我只怕朝廷有令、童公公不高興時,我受你們連累罷了;與其受你們連累,還不如我先下手為強。」

    梅夫人破口大罵,姚三刀惱羞成怒的道:「你們都不說,是不是?」然後他當眾剝光梅夫人的衣服,當眾人面前強姦了她。強姦的過程中,他還點了她的穴道,不許她叫喊,還聲言就算梅夫人此際願意招供,他也不聽,除非是梅添丁自己願意供出。

    當然,梅添丁不會忍心說出女兒的下落,何況,看到老妻梅夫人的下場,他決不忍讓養女再重蹈此凌辱的覆轍。事實上,就算梅添丁說了也沒用,姚三刀已邪火升騰,非洩不可,何況梅夫人徐娘半老、姿色尤媚,姚三刀的弓已上了矢,不發不得了。

    「誰來第二場?」發洩完獸慾的「兩面三刀」姚三刀,提起褲子問同夥。

    姚三刀的外甥黎鏢頭當仁不讓的解開腰帶,笑嘻嘻的撲到主母梅老夫人身上,補上了舅舅留下的位置,大力的肆虐著。

    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狀近瘋狂的梅夫人迸聲喊出:「舒逸已跟公子羽回『青衣樓』學藝去了,她一定會替我們報這個血海深仇的!」

    「七星堂」諸人都縱聲大笑。

    就算年方十六的柳舒逸真的追隨高人、如「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學武,恐怕三五年內,就算冰雪聰明,縱然勤奮好學,只怕也仍打不過像姚三刀這些實戰派的好手。更何況,富貴集團旗下「七星堂」有的是能手,有的是高手。

    梅老夫人被連番折磨不過,趁人不備咬舌自盡,洩了獸慾的姚三刀紅了眼,自心底覺著驚寒畏懼。

    姚三刀同時為了獲取富貴集團「七星堂」的信任,加上「已沒有回頭路可走」的想法,他打算索性把舊主梅添丁也一併殺了。

    「可是他們還沒有供出柳舒逸的下落。」安琪兒曉提醒他:「何況他們大概還有很多叛亂的秘密,還有『青衣樓』亂黨的名單,一定沒告訴我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得先佈著『七星涅槃』大陣,不管他楚羽來還是冷北城來,都一定教他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她說話時,富貴集團「七星堂」總堂主「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遣來的「生力軍」又趕到了!

    又來七名,都是好手。

    安琪兒一一佈置妥定,只要能殺了「青衣樓」第二號實力派人物公子羽,立下大功,就很容易掌握「七星堂」大權,只要把沉中俠的勢力擠出「富貴集團」體系,剩下的一切便如探囊取物,離開她主控「富貴集團」大權的日子,便不會太遠。

    ——如果我安琪兒掌握大權,第一件事,便是要把「七星堂」的勢力調回「京師」裡去,先行鬥倒「青衣樓」,打垮「大風堂」,取代「權力幫」,肅清「富貴集團」,那就必定能成為「京師」中翹楚,聯合哥哥安天命麾下的禁軍為外援,勾結大宦官李彥、梁師成作內應,那時候,自然就成為天下第一家,改朝換代,女主天下,可以引首期盼矣。

    安琪兒野心勃勃,姚三刀開始拷問舊主,梅添丁給他毒打了二百餘鞭,血肉模糊,四肢已近肢離破碎,「哼哼吭吭」強忍著,但就是沒作聲。

    又有強援到來,安琪兒對來人迅速作了安排,在鏢局外頭佈伏成陣。

    ——這次只來了五個人。

    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少,但來的愈少,愈是精英。

    來的五人,有三名是分堂堂主,有兩人是分舵主。

    安琪兒知道這些人的份量,這幾人已屬總堂主「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的近身子弟,乃至親信,有的人與她雖不甚熟絡,但在「富貴集團」體系裡,卻有相當的份量。

    安琪兒來者不拒,一一安排伏殺的主力和配合,不怕公子羽敢來,只怕公子羽不來。

    然後,安排妥頓後,安琪兒下令:「傳出去,梅添丁夫婦因陰謀籌劃叛亂而就地接受審訊,若梅家至親聞訊趕來自首報案,向朝廷表示忠誠,或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安琪兒身邊還有三個親信:一個叫「口是心非」周立剝,他輕功高,專門負責鏢局內層的外傳信;另一個叫「意想不到」趙本衫,他身法輕,就負責鏢局中層的通報;還有一個叫「豈有其理」郭德缸,他不止輕功身法好,連嗓門也大,就負責鏢局外層的遞話。

    要梅家餘孽自動投誠就交由他們三個人做,不消片刻,便傳了開去,沸沸蕩蕩,連市裡、街上、全城的人都知曉了。

    傍晚時分,「富貴集團」十大外堂之一「七星堂」總堂主「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親率座下三大高手趕到。

    這時候,「梅花鏢局」一切佈置已妥定:主要的伏擊人手分為三層,局外、局內、廳中四處。

    只要楚楚羽一出現,外圍陣勢就會首先發動。

    那都是「七星堂」裡的好手:曾經單人獨騎斬殺剷平「洛水八太子」的「廉貞星君」唐豹、在「天目山」一口氣誅殺四十大盜的「「貪狼星君」曲狼、單槍匹馬剿滅「關外」一十六路煙塵的「破軍星君」賀文龍……全都在其中,他們每一個人的戰力,都足以獨當一面,單挑一個幫會,然而,如今,他們都只成了陣中的一員;只要局外出現敵蹤,局外的七個人立即發動。

    萬一這外圍的七人無功,在局內的七個人立即趕援,楚羽只一人一劍,如何為敵?

    就算能敵,但廳內仍有七名高手,這七名高手戰力更可怕,光是一個「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便是唐豹、曲狼、賀文龍三人的師父。

    加上安琪兒、姚三刀,那楚羽豈有活命之理?

    沒有。

    絕對沒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6
第三章 睡你麻痺,起來嗨!

    這時候,「豈有其理」郭德缸迅速走報:「有人來了。」

    安琪兒和坐鎮中堂的「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迅速地對視了一眼,問:「是什麼人?」

    「還不知道,」郭德缸道,「只知道是個青衣人。」

    「青衣人!?」沉中俠目亮如電,眉皺如蠶,下令:「快去查,一有異動,外圍七人即行發動!」

    「是。」郭德缸即去。

    「來了。」安琪兒向殿裡的人說,各人馬上各據方位匿伏起來,只剩下姚三刀。

    「梅花鏢局」大廳中的十二支兒臂粗細的巨燭映得一明一滅,壁上還繪有一幅梅花圖,那朵朵紅梅,就像一隻隻淒厲染血的魔眼。

    「來了。」姚三刀既有點擔心,又有些振奮。

    ——公子羽來了?

    這個讓重兵在握、權傾朝野的樞密使、大公公童貫寢食難安的「青衣樓」二公子楚羽,是怎麼一個樣子?他有三頭?有六臂?青臉?獠牙?

    又有人走報,走報的是「意想不到」趙本衫,他報告:「來的是個女的。」

    「女的!?」姚三刀重複了一句。

    「少女,年紀很輕,很美。」趙本衫做了補充。

    「去查。」姚三刀很有點失望。

    「是。」趙本衫倏忽不見。

    ——莫非是……

    姚三刀向受刑的梅添丁囂笑道:「沒想到,令千金真的膽敢回來。」

    北飽受折磨的梅添丁昏昏欲睡,氣急敗壞的姚三刀扯起老人的胸衣罵道:「睡你麻痺,起來嗨!」

    「查到了。」趙本衫去而復返。

    「誰?」姚三刀立刻就問。

    「是柳姑娘。」趙本衫馬上就答。

    「柳舒逸?」姚三刀進一步確定。

    「是,她說要來代父受罪。」趙本衫進一步肯定。

    「什麼?」姚三刀呆住了,仔細的再問一次,「代——父——受——罪!?」

    「是。」「口是心非」周立剝還有意無意的加了一句:「她很漂亮,很好看,有一股氣質,是任何女子都沒有的。」

    「代……父……受……罪——!」一下子,姚三刀爆笑了起來,笑聲迴蕩於大廳。

    「要不要------」周立剝不懷好意的問:「讓年輕姑娘進來這兒……?」

    「你說呢?」姚三刀鬼鬼的笑了起來:「難道要對一位漂亮的小姐發動『七星涅槃』大陣?」

    美麗年輕的姑娘給「引」進來了,押她進來的是趙本衫、周立剝和郭德缸,就像一隻小雞走入了豺狼窩一般,也像一隻羔羊正步進了虎穴中。

    人人都獰笑著、以野獸的眼光,往年輕、姣好、清秀得有點冷冽的姑娘身上瞟著、打量著、狎侮著。

    ——只怕男人們待一會兒的動作,要比這些眼光和調笑還齷齪下流。

    柳舒逸帶著一層薄薄的面紗,反而使她白皙、精細的臉貌,更憑添了一陣狠意,這使得她更絕色。

    看到這個送上門來的美少女,姚三刀便陡生起一種感覺:他今晚一定會過得非常歡快,而且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歡快。他依附「富貴集團」、背叛恩人、屠戮同行,他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要把梅添丁的家產和他的美麗養女照單全收,現在終於快得償所願了。

    他像一頭餓狼般,貪婪的看著面前的小綿羊,淫笑著問她:「賢侄女,你經人事沒有?大概還是處子吧?自從你那個死鬼姑姑梅花路去世了之後,姑父可是一直偷偷喜歡你呢,經過了今晚,你就會長大了,長大得很懂人事了。」大家聽了,都迸噴似的詭笑了起來。

    柳舒逸姑娘終於看到了伏在地上血泊中哀嚎的梅添丁,她眼裡即時漾開了眼花。有淚光的她,看來更俊秀而憂悒。她細細聲的哀哀的嘆了一聲,好像低低說了句什麼。

    姚三刀沒聽清楚,湊過去「嗯?」了一聲。

    姑娘沒有回答,姚三刀這時才省覺那姑娘原來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哼著一首不知什麼的曲子。那首歌有點寂寞的意思,再仔細聽,曲子還十分淒涼而優美。

    姚三刀心中一奇,只見這姑娘無論一舉手,一投足,一舒展,一轉眸,都有說不出的傲岸和憂愁,就像寒峰皚雪,遺世獨立,不求世間同情的寂天寞地。

    尤其那一雙眼睛,像憂悒的星星,卻充滿了不在意、不在乎。

    姚三刀猛然一醒,忽地趨近說了一句:「你不是柳舒逸……」

    話未說完,姚三刀已看到電光!那是電光,不是劍光。因為劍光沒那麼快!世間決沒有那麼快的劍光!

    他已經發現不對勁,那是因為他發覺了一件事:眼神。

    ——那姑娘看梅添丁的眼光,是悲憫,有哀傷,但並沒有太多的激情、震動;而梅添丁看到自己養女進入虎口的眼色,竟然是欣慰、意外,大於痛苦、激動!

    這是何故?莫非……他還沒有想下去,因為來不及,電光已起。

    姚三刀大叫一聲,一招「一刀斷頭」,以攻代守,反攻了出去。劍光一起,廳中隱藏的人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雙方已交手一招。

    一招甫過,姚三刀大喊了一句:「快——」

    話未出口,電光又起。

    這是電光,因劍光決不會那麼亮。亮得大廳巨燭,全為之失色。

    姚三刀反應快似電,第二招「二刀分屍」,反攻了回去,一面大叫:「——布——」

    這時伏在屏風後、距離他最近的「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已發現變異。他是第一個抽出兵器的,他的兵器是一對判官筆,但他還沒來及出招,姚三刀與那姑娘又過了一招,第二回合剛過,姚三刀第三個字的咆哮才嘶吼了出來:「——陣!」

    但電光又生。

    那決不是劍光,劍光哪有這麼淒厲!

    劍光飛了起來,姚三刀膽顫心寒,狂吼一聲,這時,已不知他怪叫些什麼了,不過,他最後一招「三刀送命」還是反擊了過去。

    劍芒寂寞,且有點哀豔。

    發劍的姑娘,眉目間還帶點郁、帶點怨,彷彿她是在無奈中才出劍,出劍是一記很悲涼的手勢,宛如一個美人落江前的身姿。

    這一招一過,趙本衫、周立剝和郭德缸都已亮出兵器。一個用「乾坤烏龜圈」,一個使「子母鴛鴦鉞」,一個持「鑌鐵鱷魚剪」,都是近距離使用的短兵器。三人都衝近那美麗的姑娘,闖進戰圈,試圖把姚三刀隔開,讓他緩得一口氣。

    但已不必,那姑娘已自行跳開,她躍到東北角,很快的,她身形遊走,又到了西北角。

    只聽姚三刀吼著問一句:「你不是柳舒逸……你到底是誰!?」

    那姑娘又閃到了正北角,悠然回了一句:「北城之北,無關風花雪月。」

    姚三刀一聽,如一記晴天霹靂,慘嘶:「你——是——冷——若——霜!?」

    這時,那姑娘已滑到了西南角。她跳躍如虎,凡所到一處,原來匿伏在那兒的人必發出慘叫!

    叫聲短促,一叫即滅!

    「可惜我還是來遲了,」只聽那姑娘幽幽一嘆:「來得還是太遲了。」

    她說完這一句,姚三刀忽然嗥天狂吼了一聲,全身一陣震顫,身上分頭、胸、腰三處均一併噴射出血泉,血泉衝天之際,就是他倒下之時。

    冷若霜那三劍,他竟然一劍也沒躲過,一招都接不住。他身上三處要害鮮血狂噴,以致他忽爾感覺到一種奇特的、詭異的、前所未有的歡快,然後就失去了感覺。

    「蒼……天……有……眼!冷爺終於派人來了!」梅添丁喜極而泣。

    來的的確不是柳舒逸;而是接到「梅花鏢局」飛鴿傳書奉命來援的冷若霜。

    ——她化妝成柳舒逸,直搗黃龍,直接攻進敵陣的核心,要打從核心起,將敵方陣容摧毀瓦解。

    「兩面三刀」姚三刀已死,冷若霜東躍一下,西掠一遭,就像一隻跑得飛快的老虎,「離別鉤」揮動間已誅殺了大廳裡四名埋伏的人。

    局中原先埋伏的七人,竄了出來,要發動「七星涅槃」大陣。

    當先的兩人同時間倒了下去。

    但冷若霜只舉起了鉤劍,並沒有發劍。她還微微仰首,遙遙注目,她一點也不像是在動武,更不似在殺人,可是首當其衝的兩名高手卻死了。

    這時候,守在「梅花鏢局」外的高手,都發覺局中有變,生了警覺,其中四五個好手還離開了崗位,掠進大廳來看個究竟。

    鏢局裡那些惶亂中的「七星堂」徒眾,一見佈置在鏢局外援軍到,又有了一拼的信心。他們的陣是布不成的了,但他們還可以眾擊寡。

    不過他們還未及聚集,冷若霜已然發動——

    她一人一劍就殺了過去,以寡擊眾,以一敵百,只見梅花疏影裡,寂寞的劍光飄起,淒厲的鮮血迸漓……

    鏢局裡的人,乍聞廳內有異,再急回援,而在局外的高手,這時也發覺局內有變,反撲入局,一時間,搶入內廳的「七星堂」高手愈眾,但卻不成陣勢。

    冷若霜只一個人,她只做一件事。她由內至外,一路殺了出去,一直殺了過去。很快的,慘嚎聲此起彼落,不住有人撲倒踣地,她那一身青衣,很快便為血水染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7
第四章 王侯富貴兩相輕

    場上人人拼紅了眼,殺昏了頭。混亂中,安琪兒郡主將手輕拍,揚聲道:「你還在等什麼?你知恩圖報的時候到了!」

    一條孤獨冷峻的影子自關公頭像上飄落地面,冷若霜霍然轉身,就看見安琪兒身畔那神情落寞的東瀛少年,她臉上陡似塗了一層白霜:「是你?」

    來人眼眸裡蒙上了一層特殊的感情,稍一稽首,也喚了一聲:「二姑娘。」

    冷若霜冷笑道:「柳生,你跟柴如歌、童貫絕非一路,何苦要為他們而戰?」

    柳生寒也笑了,笑意裡有說不盡的寂寞:「我不是為他們而戰,我實是為自己的承諾、報恩。」他嘴角下拗,現出了一個微帶淒涼的微笑,語音寂寞無奈:「我在投入義父布先生門下之前,貧無立錐之地,家慈飢寒,全仗安琪兒郡主大力接濟周全,才令我母度過飢貧。所以,我欠她一個人情。」

    冷若霜看了一眼俏立在柳生寒身畔、嬌笑如花的安琪兒,神情黯然的笑了笑,有說不出的驕傲:「看來你我今日必有一戰了。」

    安琪兒悠哉游哉的負手而立,幽然道:「本宮久聞二姑娘與柳生三公子曾於『談亭』有過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而今再要一決雌雄,這樣的對決,縱拼上一死,也非看不可。」她這樣說來,彷彿柳生寒與冷若霜之戰,與她全然無關似的,她只是為觀戰而來一般。

    但這一句話,無疑是堅持要柳生寒與冷若霜一戰不可。

    柳生寒目露厲芒,向安琪兒投去:「我說過的話,決不食言。為你出手一次,我定當履行。」他回頭凝視冷若霜:「不管你殺了我?還是我殺了你,我自當全力施為,不過不管死的是你是我,餘下一人,都可殺了安琪兒這個女人替對方報仇!」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迴旋餘地,聽得連安琪兒都為之一震。

    安琪兒幽幽一嘆,柳生寒長吸了一口氣,冷峻地向安琪兒一字一句地道:「安琪兒,這一戰之後,若我沒死,下一戰就是你。」

    冷若霜冷傲的向安琪兒道:「若活下來的是我,我也要殺你。」

    安琪兒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不過,『一劍傾城,再劍傾國,三劍滅滿天神佛』柳生三公子和若霜冷二姑娘,卻難免先要決一生死不可。」她說完了這句話,場面都靜了下來。

    場中彷彿只剩下了冷若霜、柳生寒兩人。

    夜靜如海,冰輪皎空。

    冷若霜與柳生寒遙向對應,彼此身上,不帶一絲殺氣。

    柳生寒苦笑道:「我不能敗。」

    冷若霜明白,柳生寒的劍,在於決勝負,若不能贏,就只有輸,每勝一次,劍氣更熾,劍鋒每飲一滴敵人血,劍芒更盛!

    但只要敗一招,便永無勝機,就像一個永遠只有前進而無法後退的戰神,敗等於死。

    可是冷若霜也不能敗。

    她的身上背負的太多、太重,「梅花鏢局」的沉冤未雪、柳舒逸的血仇未報、「涼城」的大業未張……所以冷若霜也微微一嘆:「我也不能敗。」

    兩個只能勝,不能敗的同劍道高手決戰,結果往往是一方勝,一方敗,或兩敗俱傷。可惜他們都沒有另一條可選之路。

    柳生寒的心胸被鬥志所燒痛,但他尚未出手,發現冷若霜有著同樣的殺氣如山湧來。當兩人氣勢盛極又完全一樣時,就像兩把劍尖相抵,因而發出的烈的火花。

    柳生寒發現自己的殺氣愈大,對方的殺氣也反迫了過來,夜風拂過,對方人影一閃。柳生寒已無暇多想,光霞瀲灩的劍芒,發出了飈飛電駛的一刺!

    這次,他出的是第二把「傾國劍」!

    冷若霜瞬間已滑到了他的背後,她打算先封住柳生寒的穴道,然後搏殺群凶,再解開他的穴道。她避開柳生寒一劍,已十分吃力,卻沒料在這電掣星飛的剎那之間,竟有一股巨力,斜刺裡湧至!

    這時她的掌已貼到柳生寒背心「督脈穴」上,她本來只想以潛力暫封柳生寒穴道,那股怪勁一到,如異地風雷,冷若霜應變奇速,身如浮沙薄雲,毫不著力,只要對方一掌擊空,立刻反擊,挫傷對方!

    卻不料對方掌力從沖濤裂浪般的功力,驟然即至,說時遲,那時快,「砰」地擊中冷若霜!

    這一擊之力,足以使山石崩裂,樹折木斷,飈輪電旋間擊在冷若霜身上,若霜一時不備,只覺渾身血脈飛激怒湧,一股大力,透過體內,在掌心直傳出去。

    這一下,等同是是等於在柳生寒背心要害上施一重擊。柳生寒踣地,冷若霜也同時倒下。

    「哈哈哈,咱們能動手就儘量別吵吵。」出手偷襲的人拍拍手掌,像拍掉一些塵埃,笑著說:「柳生三公子,劍術通神,名不虛傳;冷二姑娘,身法天成,更是令人欽服……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位少年英雄,都沒想到會為在下所趁吧。」

    說話的人,竟是素有清譽的「七星堂」總堂主「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

    沉中俠的出手,疾如電卷濤飛,連在一旁觀戰的安琪兒也來不及出手阻擋。

    安琪兒柳眉緊皺,粉頰飛霜,冷喝道:「沉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柴小王爺的意思。」老奸巨猾的沉中俠,悠悠地道。

    柳生寒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又吐了一口血,已經吐了七八口血了,可是他覺得體內血脈激盪,彷彿還有無數口血要吐,他已失去再作戰的能力,向冷若霜喘息道:「二姑娘……這次咱們……可是鷸蚌之爭了……」

    冷若霜也肺腑皆傷,一面吐血一面說話:「是我……牽累了你……我不打你那一掌……又怎會給這姓沉的小人……這小人用『念氣無雙,移花接木』的功力……引接到你身上……」

    安琪兒慘笑道:"若不是我……你們也無須打這一場冤枉戰……」

    柳生寒看著安琪兒,目光瞬間變得堅毅,將劍交到她手上,道:「郡主,我答應為你一戰的承諾已經做到,你動手殺了我們吧……」

    沉中俠輕笑了一聲:「求死麼?只怕沒那麼容易。」

    安琪兒接過劍,上前兩步,口中笑道:「沉大人……」話未說完,突然發難,揮劍如風,抵住了沉中俠的咽喉。

    沉中俠變色道:「郡主殿下,你這是干什麼?!」

    安琪兒沉聲道:「放柳生寒走,小王爺那裡,本宮自有交代!」她回首向三名親信手下喝道:「帶柳生公子先走!」

    「口是心非」周立剝、「意想不到」趙本衫和「豈有其理」郭德缸齊齊應是,三人一齊動手——

    周立剝「子母鴛鴦鉞」砍中安琪兒的香肩,趙本衫的「乾坤烏龜圈」套住了安琪兒的玉頸,郭德缸的「鑌鐵鱷魚剪」箝制了安琪兒的寶劍,三人同時發動,配合的巧妙無間,好似事先演練了千百遍的熟練。

    安琪兒芳心狂震,喝問道:「大膽奴才!你們膽敢背叛本宮!」

    沉中俠迅速脫離安琪兒的劍勢控只,得意的笑道:「郡主殿下,不妨告訴你,『梅花鏢局』的事鬧大了,已經驚動了京裡和朝中的大佬,那個好管閒事的李綱,已經說動當今聖上,派遣專使來『北涼』徹查此事,欽差大臣此時恐怕已經在路上了;官餉的黑鍋由『梅花鏢局』來背,翻不了天。」「口是心非」周立剝奸笑道:「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郡主殿下的兄長安天命大統領雖然對我們兄弟有提拔知遇之恩,但大統領在禁軍中的勢力越來越大,這難免遭了童公公的忌諱;現在郡主殿下已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童公公哪容得你有回京向你的義父皇上申辯的機會,我們兄弟也犯不上和你一起赴鬼門關是不是?你不要忘了,我周立剝一向是『口是心非』的,哈哈……」

    安琪兒狠狠地道:「就算本宮瞎了眼,看錯了你們!」

    「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向「口是心非」周立剝暗中一使眼色,周立剝兵器方舉,就被「鑌鐵鱷魚剪」架住,便聽腦後風響,他暗叫不妙,還未及躲閃,已被「乾坤烏龜圈」和砸個正著,腦漿迸裂而死。

    「是你!你們?」沉中俠看著濺了滿臉紅白污物的「意想不到」趙本衫,著實吃了一大驚。

    「意想不到」趙本衫嬉笑道:「媽個巴子,他『口是心非』周立剝,能為了那區區五百兩銀子就賣主求榮,可未必就能收買了我趙本衫的良心,郡主與大統領對我們有大恩,小人雖小,但也不曾忘本!」

    安琪兒欣慰的讚道:「好一個『意想不到』!還真令本宮意想不到!」

    光頭矮胖的「豈有其理」郭德缸聲若洪鐘的吼道:「奶奶個熊,誣良為盜,顛倒黑白,世上的混賬事越發豈有其理了!我老郭少不得拼了性命也要管上一管!」

    安琪兒抖手向沉中俠遞出七劍,喝道:「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8
第五章 殘山剩水總關情

    沉中俠避開劍鋒,厲喝道:「童公公有令,殺無赦!」

    冷若霜扶起柳生寒就走,但暗中早準備停當的「廉貞星君」唐豹,悄沒聲息地欺至,兩掌一先一後,擊在冷若霜背門上!

    冷若霜被先一掌擊個正中,但第二掌卻身子借力倏向前一撲,讓了開去!但這也使冷若霜受了大創。她向前一傾,借後勁推勢前竄而出,血脈翻騰,「哇」地一聲,一口血箭,疾噴了出去!

    這時「貪狼星君」曲狼正騰身過來阻擋,這一口血,噴時全無徵兆,曲狼一時不備,眼前一片血光,急忙以袖子遮擋,冷若霜趁勢一劍送入曲狼的右肋。

    冷若霜雖傷一強敵,但又挨了一掌,又見「破軍星君」賀文龍挺槍殺到,情知闖不出去,念隨意起,轉撲向一個山壁的洞穴裡去!

    追兵緊跟而至,冷若霜攬住傷者,一面疾闖,雙腳連踢,已踹飛數名敵人,緊跟著竄入洞中!

    冷若霜人一入得洞裡,眼前視線,都暗了下來,她受傷極重,只覺眼前彷如萬點金蠅,在旋飛倒轉。

    柳生寒扶住山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道:「其實你只要不理會我,剛才已奪得先機,大有機會尋空成功逃得出去。」

    冷若霜笑罵道:「放你娘的屁,尼瑪尼瑪哄,發功要發瘋。」一句不知所謂的話語未畢,只覺一陣金星直冒,忙扶壁才能立穩,差點沒暈眩過去。

    一陣急風,陡然響起,有人要搶入洞口。冷若霜嬌叱一聲,雙掌拍出,只聽「砰、砰」二聲,又有兩個「七星堂」高手斃了命,像木頭一般翻了出去。緊接著三次搶攻,但因洞口狹隘,冷若霜堅守,不容敵人越雷池一步。

    柳生寒在黑暗裡喘息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們家鄉『雲貴』市井俚語,」冷若霜靠著石壁,聲音微弱的苦笑道:「我在問候你老母……」

    只聽沉中俠在外面笑道:「兩位,洞裡有蛇鼠,你們不好在裡面撒賴不出來吧?」

    洞口人聲喧雜,黑影晃動,冷若霜心知闖不出去,但洞外的人只略作幾次試探,都給冷若霜擋了出去,也闖不進來。

    兩方僵持了大半夜,天色陰沉沉的,冷若霜微微一震,才道:「我在想……他們會不會用火攻?」話才說畢,忽然一股焦味襲鼻而至,跟著洞口冒起濃煙,直捲洞中。

    冷若霜跺足道:「沉中俠這隻老狐狸,他們用濕柴煙燻,必定在洞外布下極大埋伏,不得已,只好衝出去一戰了。」

    這時候,黑煙環繞,火舌微吐,這洞穴深約十尺,高及二人,但四處都是堅硬石壁,無路可出,情知只有冒險闖火海煙林,與敵一拼外,別無他途了。

    正在這時,洞腹山壁,軋然而開。

    只聽一個嬌柔但是熟稔的聲音輕道:「二姑娘,這裡。」

    冷若霜精神一振,見山壁已打開了一道窄門,藉著向洞裡吐的些微火舌,映見柳舒逸姑娘惶急的美臉。

    「快跟我來。」柳舒逸將手輕招。

    眾人唯恐驚擾洞外的敵人,也不敢打話,相互打了個手勢,挾了傷者,往窄甬道走去。

    這甬道是梅添丁用來保命的暗道,柳舒逸便是從這裡逃出「涼城」搬請救兵的;暗道十分黑暗,也十分窄仄,柳舒逸身形如蝶,疾行於前,陣陣香風猶傳入鼻。

    柳生寒見她並不高,發披肩,額前留著劉海,臉兒十分白皙、肌膚就像初生的鵝蛋殼一般緊密,細緻而且弧度柔舒,從額到頰渾圓,頰以下靈而巧,劉海下的眉毛,細而貼,像剪好貼上去的兩艘彎彎的上弦月,眼睛彎彎的、浮浮的,下巴尖尖秀秀的,最搶眼耀目的是上排兩隻大兔子牙,像只在高興啃木頭的松鼠,心中不由得暗生歡喜。

    安冷若霜卻忍不住要嘆息,這個頭飾粉紅蝴蝶花簪,穿淡絲薄絨小圓領束腰衫裙的女孩子,青春得有些過了分。

    甬道很長,又深又黑,走了一回,已聞不到什麼煙火味道,一行人魚貫而出,十數個鏢師打扮的漢子在外面接著。這時候洞外天色微明,空中彤雲密佈,忽然一陣冷風拂面吹來,空中竟是飄起雪花來。

    柳生寒納罕道:「見鬼了,這六月的天氣,怎麼下起雪來了?!」

    冷若霜瞄了一眼前面柳舒逸的清麗背影,低聲嘆道:「或許是老天爺見柳姑娘一家蒙受奇冤、故yì示警世人吧!」

    柳舒逸轉身回望二人,毅然決然的道:「欽差大臣已經到了『北凉縣』,我要去縣衙告御狀,為父鳴冤。」

    冷若霜與柳生寒對視一眼,道:「自古官官相護,我勸小姐還是別抱太大希望的好。」

    柳舒逸咬著朱唇:「二姑娘不必勸我了,舒逸我意已決。」

    殘山剩水,清雪揚揚灑灑,很快將伸向遠方的一行雜亂足印覆蓋……

    ………………

    「希聿聿——」

    隨著一聲馬嘶,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兩轅馬車,停在了「汴京」西城一座毫不起眼的府邸前。

    宅子的主人、「富貴集團」的柴小王爺柴如歌,手挽美人走下馬車。他今天一身雪白的乾淨衣裳,一塵不染;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上,總是帶著冷冷淡淡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每次回府,身邊總是著帶個風姿綽約的絕代佳人,而且每次回來時,帶的女人又都不同。

    無論走到什麼地方,柴如歌都是個最引人注意、最讓人羨慕的人。

    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依偎在他身旁的,是個穿一身鮮紅衣裳的美女,白玉般的皮膚,桃花般的腮容,春水般的眼波,酒一般的醉人。

    或許誰也料不到,堂堂王府清貧至此,門前居然連個守衛都沒有,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門公,顫顫巍巍迎出來,答禮道:「小主人,郡主,客人們都在『黃金屋』等您二位呢。」

    柴如歌以王爺之尊,竟是對那老僕極為尊敬,側身不敢受禮。這老頭雙眼開闔之間,一道精光稍眾即逝,顯然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郭伯名喚懷忠,是父親先王的生前書僮。十五年前,我們柴家被先皇定罪,年僅三歲的姐姐安琪兒被父王送至「東瀛」至友柳生家避難,而父王不忍牽累親友,一人認下所有罪過後,自縊於『天牢』,當時我尚在母妃腹中。

    後來先皇駕崩,當今聖上即位,樞相童公公聯合了馬耘、王劍臨等一批朝廷親貴,為我柴家求情,當今聖上仁德,感念先祖禪位之情,赦免柴家前罪,由我世襲爵位,並將流亡海外的姐姐接回國內,過繼給『安國公』老郡王,賜予郡主尊號。

    這些年來,我們姐弟寄居於『鳳凰台』,伴君如伴虎,為避免天威降禍,深居簡出,如履薄冰,這老宅子裡除了郭伯幾個忠僕,再無他人。

    穿堂過戶,柴如歌手挽麗人安琪兒郡主,已來至「黃金屋」屋前。

    ——「黃金屋」並沒有黃金,一塊也沒有,只有滿屋子的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裡是小王爺柴如歌的書房。

    書房裡安安靜靜地坐著兩個人,默默地坐在那裡喝酒,喝的是「女兒紅」,一身戎裝的「禁軍大統領」安天命喝得不多,另外一個人喝的卻不少,富貴集團「七星堂」總堂主「念氣無雙,鐵面通判」沉中俠一向是海量驚人。

    柴如歌進門時,兩個人都站起相迎,沉中俠第一句話就稟告:「小王爺,柳舒逸漏網了,公子羽尚未出現。」以沉中俠做人的圓滑老練,本來至少應該先客套寒暄幾句的,可是他一見面就提到正題,顯然是唯恐安氏兄妹先搶了先。

    柴如歌自然瞥見身邊姐姐安琪兒郡主看到沉中俠後的臉色不善,他淡淡的道:「楚羽早年和柳舒逸同在『燕山神尼』門下學藝,情非一般,只要梅老頭在我們的手上,他就一定會出現的。」

    安天命斜視沉中俠道:「只可惜,無故繞上了周立剝一條性命……」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柴如歌舉杯敬安天命微笑道:「我們這次布了這麼大的局,才有機會引出公子羽,只要能扳倒布青衣三大義子中任何一個,就是再犧牲一百個周立剝也是有價值的。」

    安琪兒卻嘆了口氣:「沉總堂主依仗著有樞相童大人在背後撐腰,可是越來越不將我們姐弟放在眼中了……」

    沉中俠老臉一沉:「中俠不敢。」

    安琪兒冷笑,步步緊逼道:「總堂主這句話怕是口不對心吧?」

    沉中俠臉色更加陰沉,恰如屋外的天氣。

    柴如歌淺淺地啜了一口酒,淡淡地說:「公子羽即將出手,大敵當前,王姐與沉師傅兩位,還是顧全大局為好。」

    沉中俠躬身賠笑,安琪兒神情不豫地從鼻孔裡微哼了一聲。

    不經意間,柴如歌抬起頭看著窗外天空中飄落的雪花,眼睛裡忽然迸發出了笑意:「好端端的六月天,下起雪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8
第六章 江湖子弟江湖老

    柳舒逸剛一擊鼓鳴冤,「北凉縣令」席青谷大老爺就迎了出來。

    席大老爺擺著胸脯向柳舒逸保證:新來督辦「貢銀失竊」一案的朝廷欽差沉大人,兩袖清風,以廉潔幹練聞名於朝野,有「沉青天」的美譽,一定會秉公執法,還「梅花鏢局」一個公道。

    柳舒逸道:「那就煩大老爺帶我去見沉大人。」

    席青谷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沉大人他有學問,說話似做文章似的……我這就帶你去。」

    席青谷對柳舒逸十分熱情,十客氣,也十分熱情。而他為人恭謙好客,特意備下了一桌酒席招待,還請了與「梅花鏢局」有些私交的總捕頭敖近鐵在旁作陪,柳舒逸倒是被他盛意拳拳弄得盛情難卻。

    謙讓之間,忽聽一人哈哈笑道:「青谷,那我算是來遲,還是來早了?」

    柳舒逸轉過身來,只見衙外奔出一人,那人臉貌方正,清癯雅優,皮膚微黑,大目濃眉,臉帶正氣,五綹長髯及胸,有不怒而威之儀,很有風度,只聽哈哈著,大步行入廳來。

    柳舒逸柳眉微挑,那人已伸出一隻手來:「你好,我叫沉中俠。」

    席上三人紛紛站起,沉中俠哈哈笑道:「青谷年兄,我這倉促進來,你不見怪吧?家丁本要通報,但我一聽柳姑娘也在,迫不及待,便叫他們免了俗禮,闖了進來……我沒成了不速之客吧?

    席青谷作揖道:「欽差大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

    沉中俠一皺眉,大笑道:「只要三位無見外之意,那就得了……在公堂前,咱們各有位份,在這裡,大家是朋友,不拘俗套!」他說話間五絡黑髯飄揚,顧盼自豪,十分灑落,極有威儀。

    三人點頭稱是,席青谷自讓首席給熊清風坐下,敖近鐵並命人多備筷著,滿臉堆笑地連連招呼著:」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若論官銜,沉中俠自然比席青谷和敖近鐵要高得多了,他一旦坐下,他身邊有一個人,很快的經過了大廳,像飄行一般滑到了窗前帷幔暗處,倚著柱子站著,不發一言。

    這個人穿著長長的白袍,腰間隨隨便便的繫了一根麻繩,身材顯得又高又瘦,頭上戴了一頂竹笠,竹笠垂得低低的,把臉孔幾乎十分之七八都遮在陰影之下,只有露出一個尖削的下巴,泛著青黑的短髭。

    這個人的形容,也沒怎麼,但他一走進來,使得柳舒逸的心裡,起了極大的激盪。

    席青谷一怔道:「那位是誰,怎不過來一起……」

    沉中俠用一種官場上慣性的低語道:「他是柴小王爺身邊的紅人,我們也只是別人的屬下,他這種人物,誰敢招惹上身?便由得他來去好了!」說罷又哈哈地勸起酒來。

    「『七殺星君』關屠狗。」柳舒逸盯視著那竹笠客,一語道出他的名號。

    只見那帷幔暗影中的人,靜然端坐,腋下夾了一把油紙傘,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這邊廂的對話。

    但柳舒逸覺得背上一直有一股灼熱,就像「芒刺在背」的那種感覺;沉中俠的話已回到正題上來了:「青谷,你負責的追查官餉的案子,可有什麼眉目?」

    席青谷慚然道:「稟報大人……」想站起來,沉中俠制止道:「此是我私下問你,不是公事,不要顧這虛禮!」

    席青谷苦笑道:「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梅添丁梅老鏢頭現在牢裡,軟硬不吃,拒不招認藏銀地點……」

    沉中俠臉色沉了沉,隔了一會才嘆道:「青谷,這案子上頭追得緊,今回咱們哥兒只敘義氣,當然不打緊……但你破案期限只剩兩天了,到時候我只怕也擔待不起。」

    席青谷惶恐地道:「大人言重。」

    柳舒逸離席大禮道:「冤枉啊!欽差大人,請您明察,貢銀官餉被劫一案,與我們『梅花鏢局』無關啊!求青天大老爺為民女一家做主啊!」

    沉中俠沉吟了一下,道:「冤枉與否,本欽差想先提審人犯梅添丁再做定論。」他舉杯說道:「小姐陪本官盡這一杯。」

    柳舒逸也道:「民女也敬大人。」

    酒杯沾唇之際,柳舒逸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七殺星君」關屠狗的下盤。

    那人仍淵停嶽峙,端然未動。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的牢頭叫道:「大人,犯人已經帶來了。」

    沉中俠一揚眉,道:「帶上。」

    牢頭答道:「是。」門被推開,披頭散髮、全身刑具的梅添丁被推了進來。

    「父親——」柳舒逸心疼的叫了一聲,沉中俠已厲聲喝問:「梅添丁,你如何受布青衣指使、如何勾結『青衣樓』、如何監守自盜,盜餉殺人,圖謀造反,還不一一招來!」

    梅添丁心知無幸,慘笑的道:「我是冤枉的,我沒有盜餉殺人,『梅花鏢局』的人更沒有監守自盜。」

    沉中俠道:「人人都說他自己是冤枉的,一個人殺了人,也會說他因醉酒自衛錯手;一個人姦污了人,也說那女子引誘他……銀子明明是在『梅花鏢局』押解中失掉,不是你們又會是誰?!」

    楚梅添丁寒聲道:「『楓林渡』那一役,『梅花鏢局,四十一人拚死了的有二十七個,這還不是證明!」

    沉中俠一笑道:「那只是他們分贓不均,鬧內鬨自相殘殺而已!」

    梅添丁喝道:「狗官!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雙手抓住鐵鏈發力一扯,崩崩數聲,身上所繫的鐵鏈竟給他一扯而斷!

    沉中俠既驚又怒,喝道:「殺了!」

    沉中俠才講到「殺」字,「七殺星君」關屠狗,形如迅梟飛掠而起,撲殺而來,剎那之間,梅添丁和他對了一掌,借力飛撲向化騰。

    他十指箕張,眼看要撲到化騰身上,突然,半空精光一閃,一刀迎空劈來!

    這一刀威力之猛、速度之快,簡直如同電閃,但卻毫無聲息,梅添丁沉喝一聲,雙掌一拍,己夾住刀面,兩人都同時落了下來。

    ——出手的人竟然是養女柳舒逸。

    她凝視著老父,沉痛的道:「擅殺朝廷命官,我們即使有天大的冤情也說不清了!」

    梅添丁一聲浩嘆,道:「蒼天有眼,六月飛雪;朝廷無道,官逼民亂!」

    突然之間,屋頂上「轟」地一聲,跟著「呼,呼」疾響,灰塵瓦礫,大片落下,只聽有人大聲呼道:「總鏢頭,我們來救你!」跟著便是激烈的搏鬥聲響。

    「七殺星君」關屠狗腋下油紙傘陡張忽合,「砰」地一聲,一個身穿密扣勁裝的漢子,浴血倒地,手中的「大環刀」也跌在一旁。

    沉中俠神色蒼白,一面發出尖嘯,一面揮動「判官筆」,一名勁勇的漢子當場給他刺倒!

    席青谷向柳舒逸壓低聲音道:「快!挾持我做人質!」

    柳舒逸微微一怔,一掌擊偏他的手杖,一手抓住他的咽喉。

    「七殺星君」關屠狗後面,緊跟著三名漢子,一個揮動「流星錘」,一個手持「月牙鏟」,另一個拿「虎頭鉤」,一起向關屠狗背後遞刺出去!

    關屠狗霍然回身,也不見他怎麼動手,已把一人踢飛,奪下「月牙鏟」,架住「虎頭鉤」,柳舒逸倏地一聲嬌喝:「住手!」關屠狗丟下「月牙鏟」,閃到一旁。

    柳舒逸將「柳葉刀」架在席青谷脖子上,厲聲道:「你們再動手——我就殺了這個狗官!」

    這時沉中俠和敖近鐵己一前一後,包抄過來,虎視眈眈,卻不敢動手。

    席青谷乃是握有實權的地方父母官,又是當朝第一權臣蔡京門下最得yì的「權力幫」七十二門生之一,朝中朋黨極多,一旦席青谷這小小縣令出了事,蔡相怪罪下來,他們的烏紗和下面的腦袋說不得都要挪挪地方。

    沉中俠急叫道:「柳姑娘,且慢動手!」

    敖近鐵也情急地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柳舒逸臉色轉了轉,看了看養父,又望瞭望在堂上殷切盼待的三名漢子,長吸一口氣,道:「不殺他,可以,讓我們走!」

    沉中俠臉上立即現出為難之色,敖近鐵卻立即道:「放你們走可以,但要先放了大老爺。」

    柳舒逸斬釘截鐵地道:「不可以,席老爺要跟我們一道走,待到了安全所在,才放他回來。」

    沉中俠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道:「柳……柳小姐,您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梅添丁冷哼一聲,道:「我們『梅花鏢局』說過的活,幾時有不算數的?!」

    沉中俠、馬敖近鐵一起異口同聲的說:「是,是,江湖上的弟兄,那個不說梅家的人一言九鼎,生死無悔的!」

    那三個在房裡的漢子,本來臉色都一直繃緊著,現在才較寬鬆下來,其中兩人去察看已經倒地的兩個同伴,剩下拿「虎頭鉤」的大漢興奮地道:「總鏢頭、大小姐,我們走!」

    柳舒逸道:「我已叫你們不要來了,你們就是不聽話!」

    拿「虎頭鉤」的鏢師道:「不僅我們來了,若霜姑娘和柳生公子也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39
第七章 一場遊戲一場夢

    柳舒逸忽然間神色變得感動、苦澀,交織成一片,眼睛卻似燭苗般點亮了起來。

    沉中俠、敖近鐵見楚雲眠臉色數變,生伯柳舒逸殺人,各趨前一步,只聽柳舒逸厲聲問:「二姑娘和柳生在哪裡?!」

    拿「虎頭鉤」的鏢師不料大小姐如此聲厲,怔在當場,持「月牙鏟」的放下已死去的同伴,道:「二姑娘他們以為總鏢頭仍在牢裡,跟鄭鏢頭、褚鏢頭闖進去了。」

    柳舒逸急叱:」還不施發暗號叫他們撤走!」

    持「月牙鏟」的漢子忙答;「是。」仰臉撮唇尖嘯,一長三短,又三短一長,嘯音淒烈,直似電割雲層,傳了開去。

    這時外面已經有騷亂的聲音,火光熊熊閃晃。

    馬、敖相覷一眼,又自往左、右逼前一步。

    梅添丁氣急地道:「糟了,他們被人發現了。」

    拿「流星錘」的鏢師道:「總鏢頭,你先走。」

    梅添丁沉聲道:「大家一起走!」忽瞥見敵人又各逼進一步,已經離自己極近,厲道:「停!」

    驀然「砰」地一聲,一個黑鬱金香般的青衣女孩兒飄入,一落地,叫了一聲:「跟我走!」冷峻的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像古琴中幾個低調一起撥響,語音的情切猶似秦箏的乍鳴。

    梅添丁一見這女子冷若霜,眼中儘是感激之色,正想說些什麼,倏然之間,「七殺星君」關屠狗倏忽滑到身後,一拳重重撞在他的腰脅上!

    楚梅添丁吃了這一撞,悶哼一聲,柳舒逸劫持著席青谷,急掠而出!

    沉中俠這時已掠了上來,截向柳舒逸!

    冷若霜等人「呼」地一聲,飛昇上屋頂的破洞,掠出屋頂。

    「七殺星君」關屠狗、敖近鐵、沉中俠分三個方向同時包抄了過來,但使「月牙鏟」、「虎頭鉤」、「流星錘」的三名鏢師各自兜截了過去。

    冷若霜等人足尖才沾屋瓦,彎聲四起,飛矢如蝗,自四面射到,梅冷若霜忽卸下披風,捲舞兜迎,把箭矢都撥落,柳舒逸向屋瓦的破洞下叱道:「不可戀戰,快走!」

    她只說了幾個字,再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瞥見裡面的情景,那一瞥當中,已經知dào那三個鏢局的好兄弟再也不可能走得了,他們為截住敵人的追擊正在拼出生命的最後一點餘力。

    熊敖近鐵喝道:「不許放箭!別傷了席大人!」

    冷若霜一扯柳舒逸,往西南方掠去,在圍牆上、屋瓦上埋伏的七八名衙差,紛紛阻攔,冷若霜正要動手,卻見敵人一個個都倒了下去。

    牆外放苦無、千本、手裡劍接應的東瀛少年,正是「青衣樓」三公子柳生寒,他的身後是「梅花鏢局」鄭、褚二鏢頭。

    數十名衙役、官差、捕快、牢子、營兵,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柳生寒一手奪過一桿紅纓槍,舞得虎虎作響,可是逼近的敵人越來越眾,傷重的柳生寒也越舞越吃力,彷彿是槍帶動著人,而不是人帶動槍。

    冷若霜心中大急,混亂中只見總捕頭敖近鐵一刀劈來,冷若霜舉鉤劍格住,忽聽敖近鐵低聲道:「二姑娘,先往內裡闖,那兒是家眷居處,很少伏兵,到最高那閣樓才轉向西南,即可突圍。」

    冷若霜起先聽到冉向說話,怔了一怔,未能置信。被柳舒逸架著的席青谷沉聲道:「戴上殼的兔子能跑得過沒有殼的烏龜嗎?快按照他的話去做!」冷若霜等人砍翻幾名衙役,丟下席青谷,幾下鶻起兔落,向內宅衝去。

    飛身趕到的「七殺星君」關屠狗一腳踢翻席青谷,率眾向裡急追下去。

    鄭鏢頭大聲對同伴道:「人大多,目標太明顯,我和褚賢弟倆個去引開追兵!」

    柳舒逸深深的望了他們一眼:「史、成、崔三位叔叔已經犧牲了,你們千萬多加小心……」

    鄭、褚二鏢頭眼裡都熱淚盈眶,透露了感情,梅添丁猛一點首。褚鏢頭道:「讓兄弟們替我們哥兩報仇!」二人轉身義無反顧的殺將回去。

    逃出縣衙,天色陰了下來,滂沱大雨傾盆降落。梅添丁等人躲在隔一條街的牆凹處,週遭,除了雨聲,連一隻垂頭喪氣的貓犬都沒有。

    淒風苦雨中,梅添丁搖頭:「這兒太靜了。」

    柳舒逸道:「這幾條街都像死城,連個人影也沒有!」

    柳生寒冷笑道:「難道姓馬的會把三四條街的居民趕跑,就為了對付我們這四個人?」

    冷若霜凝視著他:「有什麼不能?」轉身問柳舒逸道:「附近幾條街定然被人監視了,梅柳姑娘,快引我們到『梅花鏢局』。」

    柳舒逸詫異道:「鏢局被姓沉的狗官封了,還留了些爪牙在那裡駐守,去那裡豈不自投羅網?」

    梅添丁突然道:「不,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沉中俠一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才逃出牢籠的我們會、我們敢藏身在他們的眼皮底子下的鏢局之中。」

    當下,梅家父女帶著冷若霜和柳生寒從後牆狗洞,進入暗道。安冷若霜打著火摺子,道:「我家爺一接到總鏢頭的飛鴿求救,就馬上派丫頭趕來增援,只可惜的是,我大姐現下正在西北與『權力幫』的『無敵公子』賀蘭公子周旋於『萬馬堂』、三妹和四妹同時捲入『京師』一場天大的浩劫,都脫不開身,而我家爺此刻也要坐鎮『涼城』等待『四大兇徒』分身乏術,若霜只能獨自前來。「

    梅添丁苦笑道:「二姑娘知道『北涼』一帶課稅加倍的事?」

    冷若霜點頭道:「邸報上說這一帶近日風調雨順,盛產豐收,所以才加倍徵收課稅……」

    梅添丁「呸」了一聲,又忿然道:「這體面風光的話都是那些狗官取悅上級說的,哪有什麼豐收!哪有什麼民泰!北涼山『老虎口』那乾股匪作亂不論,年初『北涼河』氾濫,把淤泥沖積河床,『大石鎮』附近又起林火,加上『百家村』的瘟疫,真可謂天災人禍……」

    柳舒逸也憋不住,道:「說什麼皇恩浩蕩,體恤民情,倍加課稅,進奉朝廷,那也罷了……還加了什麼鹽稅、米稅、車馬稅、還有什麼人頭稅……家裡多了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還要付出七八擔米的年稅,一年添上三件衣服,也要加稅,這算什麼世道嘛!」

    柳生寒臉色陰沉,在火光閃耀裡冷沉不語,誰也不知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柳舒逸瞄了瞄冷若霜,接道:「今年在『北涼』九鎮總共徵收了一百五十萬兩黃金,由我們鏢局押解到京師……」

    柳生寒忽打斷道:「這些稅餉……一向都由你們押解的嗎?」

    柳舒逸答道:「當然不是,這一向是官衙的事,但自前年起,縣衙表示因為廂軍被『京城』徵調,所以分派不出人手,委任我們代押,酬勞倒……倒不算輕。」她長嘆一聲又道:「前兩次都平安無事,沒想到這次就出了事……」

    冷若霜拍拍她的香肩,道:「你把事情始未經過說一說。」

    柳舒逸回憶道:「……那天,天氣奇熱,已是申未,但仍酷熱非常,大家只望快些經過『楓林渡』,找家店打尖……突然間,幾個后土丘衝出數十蒙面大漢,掩殺過來。」

    冷若霜問:「都蒙面?」

    柳舒逸點首:「都蒙著面。爹爹大聲喝問,叫對方亮出字號,但他們全不理會,不由分說,上來就殺,為首的三個人,武功高絕,所向披靡,很多兄弟就是慘死在這三人手下……」說到這裡,悲憤不已。

    柳生寒忽道:「這三個人是用的是什麼兵器?」

    梅添丁想了想,道:「這三人,一個光頭使鐵傘,傘端時不時的發射火焰,一個用馬鞭,無人能擋他三鞭而不斃命……另一個錦袍公子武功更高,在混戰中,只見他高低起伏,空手搶入我陣裡,好幾位手頭很硬的鏢師都慘呼倒下,實在神出鬼沒。」

    柳生寒心中猛震:「難道是傳說中的他們又重現江湖……」

    冷若霜微喟道:「在這種情形下,你們實在不該再犧牲下去,各自逃命才是。」

    梅添丁嘆道:「奇怪的是,他們穩佔上風,也不對我們斬盡殺絕,奪了鏢車呼嘯而去;我們追蹤那一干匪徒,直過『楓林渡』,本以為要過『北涼河』,不料他們一個回轉,返回『北涼鎮』,我們覺得事有蹺蹊,便緊躡而去,到了『老虎口』,卻發現一件奇事!」

    冷若霜問:「什麼奇事?」

    梅添丁的神情很奇特,像是回到了當天她所親歷的情境:「……那三十多名蒙面歹徒,竟全都被人毒死了!」

    冷若霜輕「啊」了一聲,「是誰毒死他們?」

    柳舒逸苦笑道:「爹爹驗過,但驗不出是什麼毒,五官都全給毒腐掉了。」

    柳生寒忽問:「那三個蒙面高手在不在其中?」

    梅添丁答:「不在。想必是他們下的毒,殺人滅口,不留痕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40
第八章 活捉黎八嫩

    梅添丁等了一會,不見冷若霜問下去,便接著道:「我們趕回『北涼縣』,便向席大人報了案,不料天未明就被安琪兒郡主和沉中俠那武林敗類帶領『七星堂』的高手突襲,我將舒逸從密道送走,

    可憐我我那結髮老妻受辱不過,咬舌自盡……」

    小姑娘柳舒逸聽到這裡,竟是香肩顫抖,泣不成聲。

    冷若霜黯然道:「鏢銀失了,那一百多萬兩餉銀,朝廷又逼迫鄉民交納,教百姓怎麼有法子一繳再繳?!」

    柳生寒臉色凝重,不再說話。

    說話之間,四人已到甬道入口,出得洞口,便見雨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拎著食盒酒罈、撐傘罵咧咧走過來,柳舒逸用手一招,輕聲喚道:「小石頭,過來。」

    那小廝濃眉大眼,喜出望外的道:「大小姐!總鏢頭,你還活著?!太好了!我還以為這輩子……」

    柳舒逸上前迅速摀住他的嘴巴,壓低聲音道:「家裡現在怎麼樣了?」

    小石頭落淚道:」這些天來,黎八嫩帶了三、四個官府人來,大吃大喝,騷擾不堪,耿鏢頭勸他們不聽,還遭他們殺害,另外小蜻蜓她……」

    柳舒逸聽他提到自己的侍婢,不由得關切地問:「小蜻蜓她怎樣了?」

    ——小蜻蜓不但是她貼心丫鬟,也是她相當要好的玩伴。

    「……被那幾個衣冠禽獸給姦污了。」小石頭痛心疾首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悶聲道。

    梅添丁怒叱道:「禽獸!」

    小石頭忙噓聲道:「別響,他們還在東廂『梅花樓』中,我正要給他們送飯。」

    冷霜霜道:「黎八嫩是誰?」

    梅添丁道:「鏢局一個小夥子,副總鏢頭狗賊姚三刀的遠房外甥,從趟子手做起,才四年就擢升為鏢師,他勤奮聰明,我本來還要將舒逸許配……唉!」

    冷若霜又問道:」怎麼外面死寂寂的沒有一個人?」

    小石頭道:「其實,外面常有一干官府的人伺伏著,他們沒發現罷了。明天就是徵納第二次稅銀的時候了,十家倒有九家交不出來,怎麼不死寂一片,居民都把怨氣歸在我們失鏢的頭上來,我們一上街露面,石子箭雨似的飛來……」

    柳舒逸嘆了口氣,問道:「樓上還有幾個人?」

    小石頭答道:「五個。」

    冷若霜嘴角泛出一絲落寞的笑意,道:「今夜我們要活捉黎八嫩。」

    ——梅花樓。

    樓上五個人裡,三個在喝酒猜拳,一個在呷戲雙眼紅腫、赤身躶體的小蜻蜓,另一個正醉後大睡,只一個照面間,喝酒與熏醉的四人已被了賬!

    柳舒逸的「柳葉刀」逼住僅存的一人,望著他,痛心疾首地道:「黎八嫩!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黎八嫩呆了一呆,放下懷中披頭散髮、呆若木雞的女孩子,慘笑道:「我沒有選擇,是沉中俠沉大人要舅舅指認你們是劫餉的盜賊,不是我要干的!」

    柳舒逸也怔了一怔,沒想到會問出了這麼一個大秘密,一個大秘密,一時倒忘了逼問下去。

    冷若霜目光一轉,即問:「那麼,究竟誰才是劫鏢人?」

    黎八嫩忙不迭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郡主殿下叫我別管,到時候有人劫鏢就是了。」

    梅家父女互望一眼,心中震訝,難以形容,柳舒逸的劍鋒一伸,抵住黎八嫩的咽喉,就在黎八嫩感覺到刀尖觸及喉嚨之際緊逼地問:「你是怎麼和安琪兒接觸的?!」

    黎八嫩殺豬似的叫了一聲,眼淚籟籟而下,只說:「別殺我,別殺我……」

    柳舒逸道:「你不說,我就殺。」手腕微向前一遞,刀尖入肉半分,鮮血已湧了出來。

    黎八嫩三魂嚇去了七魄,忙不迭乎的道:「我……我……我跟郡主殿下……不……安琪兒……不認識……不,認識認識……郡主是沉大人……」

    冷若霜用鉤柄在他額上一指,笑叱道:「慢慢說,說清楚點!」

    黎八嫩忙道:「是。」好不容易才控制舌頭打結,才說:「我本來不認識安琪兒郡主的……但沉中俠沉大人倒見過兩次……有一次……大概是出鏢前半個月天吧……沉大人叫我和舅舅同赴『醉花樓』,那晚有吃有喝,還有好多歌妓舞女……大長腿白的緊……」

    冷若霜柳眉一豎,叱道:「管你有什麼的!沉中俠跟你說些什麼?!挑簡要的說!」

    黎八嫩眨了眨驚惶的小眼睛,忙道:「沉大人問我們出鏢的路線和人手裝備……」

    梅添丁聽了一怔,冷若霜卻點了點頭,臉色凝重,又問:「外面伏有多少人?」

    黎八嫩即答:「有數十名敖老總的部下,沉大人好像帶來了整百名高手,主要是為了應付明天繳稅期限已屆,生怕農民有異動,另外,也要監視這裡。」

    柳生寒也問:「這些人中一流高手有幾人?」

    冷若霜補充了一句,「當然,像你這種膿包貨色不算在內。」

    黎八嫩想了一想,結結巴巴地道:「有……沉大人……還有『七殺星君』那個關……關……關……」

    冷若霜接道:「關屠狗,我知道。說下去!」

    黎八嫩不敢有違:「……還有三個人,一個騎驢道人、一個撐傘和尚、一個錦袍公子……聽說是極厲害的人物,連欽差大臣沉大人和席老爺對他們三個都畢恭畢敬的……我不知道他們叫……叫什麼名字……」

    柳生寒蹙眉道:「『殺人放火金腰帶』?」

    黎八嫩討好地道:「對,就是他們……」

    四人彼此望出了眼睛裡的恐懼,一時都想到原本在江湖上,三個極其厲害人物,後來在官場中,而他們的官場靠山,跟沉中俠的頂頭上司、「富貴集團」少東小王爺柴如歌,極有淵源。

    難道是這三個煞星?!

    柴如歌竟把他們三人都請來了?!

    柳舒逸手心都冒出了冷汗,連被她兵器所抵著的黎八嫩,也感覺她透過兵器的顫抖。

    只要這三個魔頭也出手,就算能逃出此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們的追殺!

    這三人的名頭加起來,比「涼城四美」與「青衣三秀」還要響亮,落在他們手上的人,全都只後悔一件事:世上實在不該有自己這個人!

    那三個人,是「富貴集團」旗下「殺人作坊」排名進前十的頂級殺手,「日月星」與西門憔悴都位列其後,他們人怪,出手怪,名字也怪。

    ——道人叫「殺人王」三鞭道人。

    ——和尚叫「放火王」傘僧。

    ——公子叫「金腰帶」公子明。

    這三個人,早已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代號,就天下皆聞,人所皆知了。

    梅添丁深吸了一口氣,道:「姓黎的,我待你舅甥也算不薄,你們卻要我家破人亡,蒙冤莫白!」

    黎八嫩垂下了頭,不敢抗辯。

    梅家父女等人本來潛了進來,主要想跟家人親友告別,安頓後事,然後遠走高飛,可是,他們此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殺人放火金腰帶」已逼近「北涼城」,無論他們怎麼逃,都插翅難飛!

    冷若霜逕自在門前當風處給梅老夫人上了一炷香,凝神膜拜後,回到大堂,忽道:「還有一個辦法。」

    柳生寒、梅家父女、小石頭和小蜻蜓等都望向她,等她把話說下去。

    冷若霜冷靜的道:「找到那三個魔頭,殺了他們!」

    各人一呆,柳生寒冷酷地道:「好!與其被動逃避,不如主動攻擊!」

    梅添丁慘笑道:「只怕到那時候,我們屍骨已寒了。」

    柳舒逸卻大力振奮地道:「就算我們死了,只要翻了案,一樣可以留得清白在人間!」

    「不!」冷若霜堅定地道:「更重要的是,讓沉中俠這干貪官酷吏東窗事發,惡貫滿盈!」

    這時,遠方雨夜空中一朵煙花燦爛綻放,幻化成一頭傲首青獅形狀,「好!」安柳生寒擊掌道:「我二哥公子羽已經趕到了『北涼鎮』,應該就在附近,我們立刻趕過去和他會合,擒住真兇,為梅家冤案昭雪!」

    一行老少男女六人,幾乎人人帶傷掛綵,各執兵刃,自鏢局正門而出,以堂堂之陣,白髮蒼蒼的梅老鏢頭居中,並排橫行街心,氣勢不減,悲壯雄烈!

    ——長街之上,鬼魅四伏,刀寒劍森,腥風血雨,一觸即發。六人語笑嫣然,冒雨迎風,踏歌向前。

    六人一走出去,只見梅樹、渡橋、瓦簷、庭階、長街、酒肆,都籠罩在雨幕裡,朦朦朧朧得竟有一種淒苦的味道,而忘了著著實實徹骨的冷寒。

    遠處的小河緩緩流動著,長千上萬的雨滴打在渾渾的河面上,有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韻律,發出一些碰擊的聲音,像鄰家少女用尾指敲在箏弦上,煞是好聽。

    河邊的花樹都有了蕭條的顏色,只有岸上橋頭幾枝矮柳間挑出一棵無心種下的梅樹,開出幾朵陡峭的梅,這嫣紅才映得蒼茫天地有了梅的淒豔,柳的孤清。

    柳生寒的心裡,突然覺著與自己並步牽手的梅家養女柳舒逸,就是眼前的梅,就是眼前的柳,就是眼前的美景。

    淒豔。

    而孤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41
第九章 殺人放火金腰帶

    橋欄上,坐著一個道人,黑黑瘦瘦,在垂釣。

    橋墩上拴著一頭驢,比它的主人還要黑、還要瘦。

    黑瘦道人釣魚桿更像一根趕驢的驢鞭,有絲無鉤,可是道人每每垂釣下去,魚就釣在鞭上,他每釣上一尾魚,就丟給那頭驢做食物生嚼。

    看起來,他一點也不像一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柳生寒一看見這個人,冷峻的臉色就微微有些發青。

    柳生寒年紀輕輕,能在江湖上有這樣的地位,主要是因為他狠辣悍勇、堅忍決絕。

    ——沒有聽說柳生寒怕過誰來。

    但他卻畏懼那個在小橋上,風雨裡獨釣的趕驢道人。

    因為他知道那道人是誰。

    這道人遠在他還沒有出生前,已經是名滿天下的絕頂殺手。

    柳生寒曾經聽「青衣樓」裡叔伯前輩們提起江湖上的三個可怕人物,他曾問過義父「江山如畫,君臨天下」先生:

    「義父,如果我行走江湖,遇見『殺人王』三鞭道人該如何是好?」

    布先生鄭重其事地答:「千萬別跟他交手,你遠遠不是三鞭道人的對手。」

    柳生寒再問:「若是遇到『放火王』傘僧又當如何?」

    布先生謹之又慎地答:「你什麼也不要想,馬上逃,跳得越快越好,逃得越遠越好。」

    柳生寒又問:「要是遇上『金腰帶』公子明呢?」

    「那就什麼都不要做了。」布先生嘆了一口氣,道,「在你的第三把『滅天』劍沒有練成之前,只有閉目等死了!」

    布青衣布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他說話也從來不好誇大,柳生寒相信義父的判斷,因為他們三兄弟也都是布先生一手調教出來的。

    ——不相信布先生,就等於是不信任自己。

    冷若霜並沒有如柳生寒想的那麼多的想法,二姑娘只是冷霜寒露般的確定了一句:「他是『殺人王』三鞭道人?」

    柳生寒點點頭,不說話。

    梅添丁緊握「梅花輥」,緊張的道:「六對一,我們贏得機會頗大。」

    柳生寒冷聲道:「我們都有傷在身,況且他們三個大魔頭一向焦孟不離,『殺人王』三鞭道人既已現身,『放火王』傘僧和『金腰帶』公子明也應該隱藏就在附近……」

    他話還未問出口,忽然,風天羽地中,一個青衣狂士踏歌而來。

    那狂士頭戴著深笠,身披著蓑衣,在唱著一首豪邁的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瘋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狂士且歌且行,很快就到了小橋,然後站定。

    三鞭道人馬上收起鞭子,站起身形。

    突然之間,三鞭道人已衝到了到了青衣狂士面前,遠遠看去,他的鞭子已觸及狂士的咽喉,歌者的歌聲陡止。

    然後兩人——

    靜。

    止。

    過了一會,橋面上的水窪,忽然滴落一點血珠,然後又一滴、三滴、四滴、五滴……一個、個、個、個的紅色水圈還在漸漸擴大開來。

    然後,狂士繼續唱他未唱完的豪邁的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殺人王」三鞭道人緩緩向前僕倒下去,冷若霜就看到他背肩處裂了長長一道血泉。

    ——究竟是怎麼樣的出手,才能使「殺人王」三鞭道人這樣的老牌高手,前面對敵而背後中刀斃命?

    「殺人王」三鞭道人死在橋樑上。

    狂歌者繼續唱他的狂歌,向前狂行。

    行到小橋中央,橋的另一頭,自風雨裡緩步走出一位白衣僧人。

    這僧人一身月白長袍,腳蹬雪白僧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撐著一把油紙傘,傘蓋壓得極低,低到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但從從容淡泊的舉止氣質上,可以推斷,他一定是個五官俊美的中年僧人。

    他兩腳不丁不八的立在橋頭,正好擋住了青衣狂客的去路。

    雨水急而冷。

    但是那僧人只穿著單薄的僧衣,一點也不覺得冷,不但不冷,連衣服鞋襪也都像沒有打濕。

    柳生寒失聲道:「『放火王』傘僧!」

    冷若霜與「梅花鏢局」四人說不出話來,他們已被青衣狂者一刀格斃「殺人王」的氣勢所鎮驚得不可自拔。

    「放火王」傘僧並沒有在對手與三鞭道人對峙時刻發射「火傘」進行偷襲,因為他認為那是二流殺手才有的殺人伎倆,他不屑而為之。

    ——出身正宗江南「霹靂堂」大雷門的他,一向很看重自己的名聲。

    然而,他現在已經開始最悔莫及。

    因為傘僧再想出手時,他看見青衣狂士毫不紊亂的步伐及聽到他那節拍恰到好處的歌聲,他已知道自己失去了殺他的最加時機。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橋頭,「火傘」對準走向自己的狂士,但沒有發射火器。

    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和狹窄的空間裡,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根本不能避免,也無法抵擋。

    可是,青衣狂客依然狂唱著歌,依然狂邁著步履走向他。

    歌是剛才的狂傲囂張的歌。

    步子來還是剛才的囂張狂傲的步子。

    「放火王」傘僧沒有把握一擊成功,他退後了一步。

    青衣歌者仍然向前放歌走來:「……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

    「放火王」傘僧仍是找不到出手的時機,他被迫又退了兩步。

    青衣狂士手搭腰間的刀,狂歌未止。

    「放火王」傘僧退開三步,長嘆道:「貧僧今日敗了!」說完這句話,他「噗通」地躍下河裡,河裡一道白條湧起,霎間遠去,只剩下水花上幾片漣漪蕩漾。

    狂士立在橋頭,風雨裡還輕輕飄揚著他的歌聲。忽然一陣悠揚的笛音,伴隨著他的歌聲而起。

    歌者悲壯的歌聲,竟似略有些微的震動,就像歌聲裡夾雜了些沙礫敲打刀面的輕響。

    吹笛的人是個清秀乾淨、白衣翩翩、玉樹臨風的錦袍公子。

    他橫笛吹奏,踏水飄來,竟似一葦渡江,凌波微波,衣帶飄飄,灑然而行。

    他行到橋頭,停了一停,目不斜視的繼續前行,陰柔**的笛聲一直未停頓過。

    狂者的悲壯歌聲亦未停歇:「……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錦袍公子到了狂歌者身前十尺之遙,停下,笛離唇,說了一句:「你來了。」似乎震了一震。

    歌者道:「我來了。」

    錦袍公子又吹起笛來,忽爾換了首令人聽了潛然淚落的曲子。

    這公子在笛樂上的造詣,恐怕已登峰造極,才吹了幾個音符,連柳生寒聽了都要眼濺熱淚,連冷若霜聽了也都要冰心起哀傷。

    不過柳生寒極力警示自己,同時也警告同伴:「他是『富貴集團』旗下『殺人作坊』第一殺手『金腰帶』公子明。」

    可是笛聲隔了十餘丈斷斷續續傳來,曲調一點也不高昂,但冷若霜與梅家父女竟聽不清楚柳生寒說的什麼,才知他己的語音全被對方的笛音所掩蓋。

    橋上的兩人,一個吹著笛,一個唱著歌,就如同一對偶爾邂逅的路人,在點首打過招呼之後,擦肩而過,各奔前程,不再有所交集。

    公子明漸行漸遠,然後狂歌者筆直向柳生寒和冷若霜等人行來。

    冷若霜發現來人走來的姿勢有些傾斜,她知道他已受了嚴重的內傷,當她發覺柳生寒雙目充滿著尊敬和梅添丁臉上佈滿著虔誠以及柳舒逸神色洋溢著親近時,忽然間,若霜好像猜到來人是誰了。

    來人行近冷眾人面前五尺之遙,停下,揮手阻止了柳生寒的行禮和拒絕了柳舒逸的投懷。

    他仍然戴著深笠,冷若霜看不見他的容貌,但只覺得狂傲不羈似的眼神,跟劍氣一般銳氣逼人,在她臉上疾巡一遍,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涯。

    那人傲聲道:「『金腰帶』公子明的師傅南極神聖,與家師燕山神尼曾有過一段淵源,他們師徒都受過神尼的大恩,所以他今日並沒有出手……否則我受內傷在先,絕難以倖免;但經此一役,公子明恐再難容於『富貴集團;,必轉投『權力幫』蔡京門下。

    『放火王』傘僧被我的氣勢所鎮,不戰而退,以待日後捲土重來,是『雷門』絕頂聰明的人物,日後必定會成為我們『青衣樓』的大患。

    我雖然殺了『殺人王』三鞭道人,但也被他震傷心肺,需要一段時間調養。柳師妹鏢局一案,近日應該有所變化。

    席青谷和敖近鐵都是隸屬『權力幫』蔡京一系的人馬,當下『權力幫』和『富貴集團』在朝廷的權利角逐,矛盾鬧得很凶,所以席青谷他們才會暗中幫助你們脫險。

    不過『殺人放火金腰帶』既然失敗了,上頭的安琪兒郡主必會改變計畫,柴小王爺一向從善如流,這對『塞北』百姓及『梅花鏢局』都有好處……剩下的沉中俠,則由你們料理了。

    據說『四大惡人』已經到了『北涼』境內,他們揚言要血洗『北涼鎮』,為『蛇公子』歐陽淨月的生父無花大師報仇,你們,萬事小心。」

    青衣狂客像是說了幾句預言,說罷,拉拉笠緣,唱著驕傲的歌,消失在茫茫的雨夜裡。

    「他是楚羽?」冷若霜終於緩一口氣,問向梅氏父女。

    柳生寒望去那人消失的盡處,頷首傲聲道:「『才高八斗,天下第九』的公子羽。」(卷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28 16:41
牧羊人

第一章 請!請請!!請請請!!!

    「萬馬堂誠邀尊駕西來一醉!」

    ——大紅請柬,鑲金鍍銀,富貴堂皇,盛意拳拳。

    這是西北「萬馬堂」堂主「萬馬奔騰」馬回峰馬大老闆發出的請貼,這樣的請帖一共只發出五張,武林中值得馬老闆邀請的對象並不是很多。

    被有幸邀請的尊貴客人,當然都是江湖大豪、綠林雄傑。

    眼下,這第五張請柬,就放在冷北城的面前。

    午後的陽光很隨意,也很慵懶。

    這個時候飯時已過,「涼城客棧」飯堂裡已沒有了太多的客人。

    冷北城靠在影壁角落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對影獨酌,他喝酒喝得很慢,好像那壺酒能喝上一天似的。

    「爺,你的氣色不太好?」花十八的眉心,掠過一道明媚的結。

    冷北城抬起頭來,炙熱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他猶如日暮黃昏中的人,疲乏、而帶譏誚:「大丫頭有消息吧?」

    花十八擦拭著櫃檯,露出的半截白藕也似的玉臂,此時在燭火裡分外的白皙,她聞聲抬頭,盯著他長長睫毛下濕潤的眼睛,她未語先笑:「若顏大姑娘就是解不開談刀王的心結,這次主動代表爺去西北赴會,順便散散心自然就好了……再說,不是有唐詩、宋詞、元曲三個丫頭跟著嗎?爺也就不用太過於擔心了……」

    冷北城表情動作僵硬了一下,眸子裡閃過一絲驚心奪魄、弦斷客散的痛,目光裡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自負,悲抑與譏誚:「這次『萬馬堂』的馬回峰似乎下了血本,除了若顏,據聞還請了不少名動八表的大人物為他看家護院呢……」

    花十八蹙眉:「聽說其中一個叫趙輕侯……」

    她剛說出這個名字,冷北城似乎也揚了揚眉,「鎮西大將軍趙輕侯?」

    花十八接著又道:「除了這位趙侯爺,還有『沙盜』女首領『蠍娘子』仇萱……」

    冷北城嘴角似被蠍子蟄到,下意識的抽搐了半下。

    花十八繼續道:「剩下一位是『南海派』南海漂……」

    冷北城忍不住輕咳:「夠了,有這三個人就足夠了。」

    花十八嘆道:「但馬老總卻認為不夠,所以又請了『牧羊人』賀蘭公子。」

    冷北城苦笑,不說話了。

    趙輕侯戰功彪炳,仇萱人強馬壯,南海漂心狠手辣,可是他們三個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賀蘭公子有名、有勢、有手段。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一種能讓人做噩夢的人,「牧羊人」賀蘭公子絕對就是其中之一。

    「涼城」對他知道的極少,花十八甚至沒有能夠收集到有關他的詳盡資料。

    只知道他是權相蔡京說所養的六名義子之一、號稱「假面公子」;他的武器是一條很長很長的、還帶著倒刺的鞭子,就好像西北荒原上那種邪惡的牧羊人,所用的那種邪惡的、可怕的長鞭。

    更邪惡、更可怕的是,他牧的不是羊,而是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童,侏儒,殘廢,才子,學者,達官,豪傑,富翁,乞丐,在他眼中看來都是一樣的,都是他鞭下羊,都要受他的驅使奴役。

    冷北城默然半晌,點了點頭:「有這四個人出面為馬回峰撐腰坐鎮,當今天下,只怕沒有人敢打『萬馬堂』的主意了。」

    「有。」花十八神情有些緊張的道:「青龍會。」

    ——「青龍會」崛起江湖短短不到十年,卻以驚人的速度鯨吞、蠶食、消滅、招降了數百個武林大小幫派,兵鋒所指,順者昌、逆者亡,無不血流成河、望風而降。他們的勢頭很快蓋過其他武林組織,並在南七北六十三省以月份為名,創建了十三個分堂口,更在各省各堂的勢力範圍內,又各以日為號,雨後春筍般建立了三百六十五個分舵。一時之間,大有氣吞山河、君臨天下之勢。

    「青龍會」的神秘老大,據說是一個女子,武功多高沒人知道,更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真正在武林中掀起腥風血雨的卻是「青龍會」的十八位護法、江湖上聞名色變的「九天九地十八人魔」。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聽說有人鬥得過這十八個魔星。

    這十八人魔,武功不但高絕,而且其黨羽門徒遍佈天下,不乏高手名家。但他們並不是「青龍會」最厲害的人物,據說他們在組織裡充其量只算是第四、五流的角色;在他們之上,還有十大天王、四大長老、兩大使者,沒有人見過這些可怕的神秘人物,他們殺人和害人的手段,可以讓你痛恨到老媽為什麼要把你生育出來。

    這就是「青龍會」的實力!!!

    沒有聽到主人回應,花十八轉過身來,醉倒半熏得冷北城將瘦弱的身軀萎縮在貂狐裘氅裡,沉沉睡去,睡夢裡他帶著一分逃避、一分驚恐、一份乏倦……

    「萬馬堂」是在半個月前收到「青龍會」河西分堂「十月堂」的黑帖,限馬回峰在一個月內歸順,否則血洗「萬馬堂」,雞犬不留。

    馬回峰總算是一方豪強,他在江湖上也總算認識幾個頭面人物,更可況馬老總接手父業這些年來,手頭上總算也賺了好些銀子,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只要你有銀子,自然就有高手會為你效勞。

    天底下,沒有人會與銀子過不去。

    更何況是金子,整整二千兩足赤金子。

    普天之下,能出得起一萬兩黃金的大主顧並不多,馬回峰就是這不多人中的一個。

    黃昏,馬回峰在僕人的陪同下,站在「萬馬堂」的大門口,瞪著眼睛向街口望著,像是等待什麼貴客光臨似的。

    果然掌燈時分,只聽數聲健馬長嘯,三輛豪華氣派的香車馳近,馬回峰搶步迎了出來,陪著笑打開了車門。

    從第一輛馬車上第走下來的是個白面微鬚、雍容華貴的中年人,圓圓的臉上帶著笑容,已漸發福的身上穿著件剪裁極合身的青緞圓花錦袍,態度溫文和氣,看來就像是個微服出遊的王孫貴胄公子。

    馬回峰雙手抱拳,含笑道:「侯爺遠來辛苦了,請裡面坐。」

    那中年人也含笑抱拳道:「馬老總的太客氣了,請!」

    周圍聽了馬回峰的稱呼,心裡已隱隱約約請出了這中年人是誰,眼睛不禁都瞪得發直了!

    這人莫非就是以七十二騎大敗西夏三萬大軍的鎮西大將軍「安樂侯」趙輕侯?!

    那麼第二個下車來的人會是誰呢?

    第二輛車走下來的是個戴著白色面紗、腰挎彎刀的女子,白色披風上用金絲線繡著一個蠍子圖案,栩栩如生;看不清面貌,但身材曼妙,雙目神光閃動,顧盼之間,威凌逼人。

    馬回峰馬上彎腰陪笑道:「蠍娘子,幾年不見,你可是越發的迷人了。」

    這女子打了個哈哈笑道:「這還不都是托道上朋友們的福,馬老總,請請!!」

    她竟是縱橫近二十年,殺人越貨、人人頭疼的「沙盜」首領「蠍娘子」仇萱?!馬老總請了這兩位大人物,第三人還會是無名之輩嗎?大家的興趣更濃了。

    第三個走下車的是個身材消瘦、文質彬彬的青袍書生。

    他雖是個文弱讀書人,衣著卻十分華麗,青凌凌的長袍上都縷著銀線,手持金光燦然、裝飾耀眼的摺扇。

    馬回峰的笑容更恭敬,躬身道:「晚輩久慕『南海書生』威名,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赫然是「南海劍派」第一高手南海漂?!

    那南海漂禮數週全地道:「好說,好說。小生這廂有禮了,請請請!!!」

    三位貴賓被馬回峰與僕人們,前呼後擁的請進了「萬馬堂」,外面圍觀的人群,在交頭接耳中漸漸散去。

    「剛才我們兩個看見了三個人……」大齙牙的唐詩和小肚腩的宋詞,異口同聲的自人流中擠出來,興沖沖的走了向另外一個滿臉雀斑的同伴道。

    雀斑臉的元曲輕佻的笑道:「大街上本來就很多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唐詩口齒不清的道:「這三個人不是普通的人,一個是趙輕侯……」

    元曲一聽這話,嘴巴張得大大的、圓圓的,足能塞進一個皮蛋。

    宋詞接著又撫摸著油肥的小肚子道:「除了這位『少林俗家第一高手』趙侯爺,還有『沙盜』首領『蠍娘子』仇萱、『南海派』少掌門『南海書生』南海漂……」

    元曲聽罷,血盆大口張的更大、更圓,足足能塞進三個皮蛋。

    於是,三個女人爭先恐後的跑進大姐對面的一家茶館。茶室裡的客人和茶博士都擠在門窗出,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向外面看熱鬧,唯有一位面罩輕紗的紅裙絕色麗人,獨坐一角,手拎紗角,香茗淺嘗,蛾眉淡掃,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姑娘……」三女臨近,還未正式開口,麗人已淡淡的道:「我都見到了,事情有些棘手,你們三個現在就出發,替姑娘分頭去取三件東西,一個手鼓、一份手書、還有一副死人骸骨,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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