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過,活過,愛過
大悲和尚一擺手,山下群凶噪聲大作,「血手」戰飛帶人將一群絲毫不掛的**少女捆綁著推將出來。
孟小冬看清楚**少女人群中一人,大呼道:「溫宛兒姐姐——」轉身搖晃著向冷北城手臂,哭訴道:「北城叔叔,求求你,快救救宛兒姐姐!」
說話之間,山下群凶已經**女俘們紛紛按倒在岩石或者地上,解帶施暴,獰笑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孟小冬扭過臉去,不忍再看。
慕容黑山奸笑道:「以北城先生的絕世武功,殺死我們幾個當然不費吹灰之力,但先生悲天憫人,與兩位宮主當年也有過一段淵源,怎麼肯眼睜睜看著這些如花似玉的弱女子被兄弟們輪番享用,折磨而死呢?」
二宮主溫襄兒聲嘶力竭地罵道:「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悔不當初留下你們性命……」
大悲和尚沉聲道:「冷北城,你肯自刎當場,我們就放了她們,怎樣?你冷北城早年有愧於溫家姐妹,今日想是不會拒絕我的建議吧!」
孟小冬驚叫了一聲:「北城叔叔!」
二宮主溫襄兒痛苦的搖著頭,哀求道:「北城,不可以……」
冷北城跪坐在地上,嘴唇微張,輕輕說了兩個字:「來了。」
慕容兄弟莫名所以的對望了一眼,便聽到山下慘叫迭起,駭然望去,只見一道青影裹在劍光裡,旋風般在山下縱掠如飛,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數十名兇徒眨眼之間,盡數命赴黃泉。
旋風陡停,一名絕色冷豔美人,面無表情地站在屍堆之中,恰如剛剛酒市買醉歸來的春閨少婦,非但自己微醺,也使得週遭有生命呼吸的花草也隨之淺醉。
「血手」戰飛第一眼看到這冷美人就醉了,看到第二眼的時候,他就醒了!
猛然嚇醒!
「冷若霜!!!」
「血手」戰飛駭然出聲,混跡江湖多年,他太瞭解「涼城四美」中出手最無情的冷若霜有多恐怖了!
當「血手」戰飛看到第三眼時,他大駭,駭得魂飛膽裂,因為那個看上去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冷若霜,正神情堅毅,步履堅定,殺氣堅硬,鉤劍堅挺,帶著一股攝魂奪命的風情,緩步走了上來。
慕容兄弟等人都變了顏色!
冷若霜來了!死神正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冷北城看也不看身後的情形,只是定定的望著二宮主溫襄兒,痴痴地道:「襄兒,是北城負了你姐妹一片深情厚誼,當日北城不告而別,實為北城心中,終是忘不了山東『封刀掛劍小雷門』那個人兒……」
溫襄兒望著眼前一簇火紅的彼岸花,緩緩地道:「爺,傳說,很久很久以前,黃泉路上開滿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守護『彼岸花』的是兩個妖精,一個花妖叫『曼珠』,一個是葉妖叫『沙華』。他們守候了幾千年的『彼岸花』,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面,因為花開的時候,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他們瘋狂地想唸著彼此,並被這種痛苦折磨著。
終於有一天,他們決定違背神的規定偷偷地見一次面。那一年的『彼岸花』紅豔豔的花,被惹眼的綠色襯托著,開得格外妖冶美麗。神怪罪下來,曼珠和沙華被打入輪迴,並被詛咒永遠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間受到磨難。
從那以後,曼珠和沙華每一次轉世在黃泉路上聞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後發誓不分開,在下一世再跌入詛咒的輪迴。」
二宮主溫襄兒連中兩記「大悲指」,說了這一大段話,臉上紅暈如花,酥胸起伏,喘個不停。少女孟小冬在一旁,卻是聽得痴了。
二宮主溫襄兒喘息一陣,才道:「愛情,大概也是如此,只因為彼此愛得不同,就要葬送很多很多,也要忘卻很多很多。『彼岸花』是來自黑暗的愛情使者,它見證了一段黑色的死亡。
北城,北城,你可記得青蔥少年時「中原鏢局」後巷邂逅的那個叫『溫襄兒』的微涼女子?你可知道襄兒「坐忘峰」獨守空城,守了十年一個打坐?你可知道襄兒十年如一日,然後度日如年,換你一句好久不見?今生你我無緣,好好守護你的曉雅,來生你切切不可再負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不聞。
冷北城雙目閉合,輕聲吟頌:「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孟小冬隨著哀痛悲傷的吟聲,向著溫氏姐妹屍身深深拜了下去。
身後慘嚎每隔一會就會響起一聲,且一聲比一聲慘厲,一聲比一聲絕望。
冷若霜順著狹窄的山道,一路步伐堅強的走上峰頂,一共走了七百步,刺到了七十人。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痕。
當她走到的第六百六十五步的時候,「離別鉤」出,無路可退的的「綠盟」硬手「血手」戰飛倒地!
走到第六百七十步的時候,落荒而逃的「唐門」好手「吾皇萬歲,百死莫回」唐太宗倒地!!
第六百八十一步,迎面撲來的「慕容世家」少主慕容寶倒地!!!
第六百九十步,「少林派」羅漢堂首座大悲和尚倒地!!!!
當她數到七百的時候,「慕容世家」大佬慕容黑山飲劍倒地!!!!!
寂靜之中,忽然人叢中受傷伏地的大悲和尚「嚯嚯嚯」的咆哮起來。眾人一聽,都知老和尚身上的「死亡之花」毒性又復發了。群豪相顧失色之際,慕容黑山又縱跳而出,雙目盡赤,亂撕自己胸口衣服。
慕容寶和「血手」戰飛叫了起來:「叔父大人!」「慕容前輩!!」那慕容黑山口中呼叫,直如一頭受傷了的猛虎,他提起鐵缽般的拳頭,「砰」的一聲,將一快魔盤大小的磐石擊得粉碎,隨即向孟小冬衝去。
孟小冬見到他可怖的神情,心中害怕,一鑽頭便縮入了冷北城的懷中。慕容黑山一抓抓了個空,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反向冷若霜抓來。
冷若霜翻手一鉤,便往他兩隻眼睛中刺去。冷北城咳道:「且慢!」衣袖揮出,拂中慕容黑山的臂彎,將他身體帶離「別離鉤」的殺勢。
冷北城面向溫宛兒等劫後餘生道:「姑娘,這些惡人為增強功力稱霸武林,服食花毒日久,一時之間很難恢復戒毒,就勞煩諸位姑娘嚴加看管,以免他們再次踏足江湖,為禍人間。」
衣不蔽體的溫宛兒小姑娘畢恭畢敬的禮道:「冷大俠之命,奴婢們敢不應從。」
大悲和尚痛苦的抓著自己的胸口,鼻涕一把淚一把,苦苦哀求道:「給我花毒!求求你們!快給我花毒,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們……」
溫宛兒穩定了一下情緒,向群豪大聲道:「既然冷大俠開了金口,為爾等求情,本宮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之念,此次叛亂權且不追究,花毒稍後會有本宮的姐妹酌情發放,希望爾等日後在『幽冥谷』好生面壁思過,重新做人。」
慕容黑山與大悲和尚急急忙忙跪下還禮,「砰砰砰」的向溫宛兒諸女磕頭,說道:「多謝仙姑賜藥,我等定在谷中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決然不再踏足江湖半步!」
兩人趴在地下,磕頭不休。猛聽得山峰下數十人齊聲哀嚎了起來:「乞賜我等花毒!我們再也不敢了!」
崎嶇陡峭的山道上,屍體狼藉,傷者遍地,山風襲來,腥味撲鼻,一片狼藉。只有那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分外的鮮紅……
鮮如英雄斷腕壯志未酬的一腔血,紅如美人葬花春閨哀怨的半顆淚……
「坐忘峰」之絕頂,多了兩座香冢,溫氏兩姐妹,生前因情生恨,糾纏不休,死後玉損香消,一抔黃土。
溫宛兒等「幽冥宮」宮女,依次拜祭過兩位宮主,將受創的大悲和尚、慕容黑山等人,重新押執回「幽冥宮」監牢,希冀將來漫長的孤寂歲月,能消除他們胸中無邊的罪孽和障業。
日出日落。
冷北城已在峰頂枯坐了三天三夜,陪同他的是黯然神傷、默默相伴的孟小冬,守護他的是標槍般侍立、不眠不休的冷若霜。
第四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掙扎出峰尖,照耀在冷北城蒼老落寞的面容和帶著悲傷顏色的銀發時,三天三夜始終保持一個姿勢、僵直不動的冷北城,忽然動了。
他伸出手指輕巧的刮了刮裹在銀裘裡熟睡的孟小冬那乖巧鼓挺的小鼻子,然後衣袖一揮,飄然而去。
孟小冬從甜美的夢鄉中醒來,慌張的去問身旁那冷豔到極致的女子:「二姑娘,北城叔叔呢?」
冷若霜答道:「他走了。」
孟小冬怔怔地問道:「北城叔叔去了哪裡?他不回『涼城客棧』了嗎?」
冷若霜冷冰冰的容顏,毫無預兆地莞爾一笑,就如一汪寒潭忽而盛開了一朵豔色的花。
她望了一眼懵懂的孟小冬,幽幽地道:「這些都不重要了,便像爺那般,來過,活過,愛過——無論對任何人說來,這都已足夠。」(卷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