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80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6 11:15
414.第414章 姜老彌辣

     「敖伯?」

    單飛幾乎跳了起來,他認得那張臉,那正是老船工敖伯!

    和敖伯同船前來,單飛和他有過幾次交談,知道此人航海經驗頗為豐富,可單飛從未想過這人居然能混入冥數,而且功夫深不可測。

    可事情又有點不對,他穿越到了三天前!

    敖伯雖隨他到了海島後消失不見,但那是三天後的事情。

    這個敖伯會分身術不成?不然怎麼會出現在三天前的冥數里?

    單飛越想越是駭異,感覺腳底板都開始冒汗。

    敖伯似是笑笑,以手在單飛手上劃字道:「你只剩下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回轉了。」

    單飛霍然就要站起,卻被敖伯一把按住。

    心中的震驚不言而喻,單飛感覺背心都在冒著冷汗,看著眼前的這個敖伯,他如同見鬼一樣。

    他穿越到三天前,著實震撼了趙雲,但此刻這個敖伯卻是讓他心驚膽顫。

    三天前的趙雲對他來到島上雖是懷疑,可絕想不到他單飛是從三天後來的。

    這世上一萬人中,不會有一人想到這點。

    可這個敖伯居然知道這點?

    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房門無聲無息的開啟,有光線從門外透出,單飛意識到有人進來,強忍住震驚,再不發出任何聲息。

    就聽黃堂的聲音傳來,「秦奮,據你料想,會是何人率人來到這裡?」

    單飛雖是震驚眼前敖伯的身份來歷,還是下意識的向下望了眼。

    敖伯拿石板封住了他們的藏身之地,可出奇的是——單飛透過那石板,居然還能看到下方的動靜。

    這不是單反鏡嗎?

    這麼怎麼會有這種裝置?

    想到狼牙峰那個審訊室,單飛暗想這個敖伯會不會和那裡的人有關?他尋思的功夫,見敖伯對他沒什麼惡意的樣子,開始留意下面的動靜。

    門已合攏,下方只站著秦奮和黃堂二人。

    「你拉我到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秦奮明顯不滿道。

    黃堂微笑道:「不是廢話,你若是好好想想的話,就知道我今日拉你來此的用意。」

    秦奮硬梆梆道:「我想不出來。」

    他本來像漠不關心的樣子,見黃堂笑的神秘,終於忍不住道:「不是你派出的人手回轉嗎?」

    「並非如此,而是孫家又有人前來。」黃堂搖頭道。

    秦奮怔了下,「除孫翊外,孫家還會有哪個到來?」

    單飛心中感覺很是奇特。

    他聽到的是秦奮、黃堂三天前的對話!

    黃堂微笑道:「孫家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孫策。孫翊一直在找孫策,孫家兄妹情深,孫尚香怎會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兄長都是陷身冥數置之不理?」

    秦奮冷哼一聲。

    要是真的在三天前聽到這些話,單飛對秦奮的反應可能費解,不過他早聽過孫家的恩怨,知道黃堂這些話有點揭短的意思。

    孫策是因為秦奮的緣故到了冥數,這些都是秦奮找來的麻煩,聽夜星沉的意思,這在冥數算是過錯吧。

    「以你的聰明,沒道理不知道來這裡的就是孫尚香。」黃堂不緊不慢道。

    單飛暗自皺眉,心道自己好不容易穿了一次,怎麼麻煩重重的,眼看通靈鏡綠柱一點點的縮短,難道時間都要消耗在這裡?

    可身邊是敖伯,身下是冥數兩大話事人,單飛不知道敖伯會不會讓他走,可知道以黃堂、秦奮的本事,只要他在上方稍有異動的話,這兩人說不定就會察覺。

    黃堂、秦奮雖在夜星沉手下不堪一擊,可單飛知道這兩人著實強悍,只怕幾個檀石衝過來都擺平不了這二人。

    不過呆在這裡究竟還是安全的,只要時間一到,他就會回到三天後。那時候,他就可安然離去。

    他自己安慰著自己,眼下只能一動不動的呆著,見敖伯也在聽著下面兩人的動靜,似有所思的模樣。

    聽施密說,這個敖伯是東海左近最好的船公,熟悉海域,如今看來,施密絕對是被騙了。

    此人深不可測,藏身冥數居然能不被冥數高手發現,進來也如進入自己家般,豈是什麼最好的船公?

    最好的特工都是不過如此了!

    下面的秦奮「哦」了聲,還是淡漠道:「孫尚香來了能如何?她能殺了我?」

    「她若是知道孫策變成如今的模樣是因為你的緣故,只怕會對你不利。」黃堂表示關切道:「我想提醒秦先生多加留意。」

    秦奮臉色反倒好看些,隨即皺眉道:「該留意的是你才對。冥數大計一直都是由徐先生實施,如今孫家前來,正好討論實施大計一事。」

    黃堂精明的笑道:「以秦先生的聰明,真的以為孫尚香是自己發現的冥數、找到這裡的不成?」

    秦奮淡淡道:「孫策以十六歲之少年,不過用了十年的功夫就一統江東,絕不是傻的。他看得出來,冥數不過是利用孫家,事後會變得如何,不是他能控制。這對他這種人來說,根本無法忍受。既然如此,孫策絕不會贊同冥數的大計,徐先生就是考慮到這點,這才引孫翊、孫尚香前來,想利用孫家的親人逼孫策答應此事。」

    黃堂讚道:「秦先生果然高明。」

    「徐先生若是不成,宗主一位想必就會落入你黃堂的手上。你找老夫前來,難道是準備聽老夫說聲恭喜不成?」秦奮語氣帶酸道。

    黃堂嘆息道:「秦兄何出此言?在宗主讓徐先生實施冥數計畫的時候,秦兄就該知道,宗主是在針對我。」

    秦奮默然不語。

    「因此徐先生成敗與否,我都接任不了宗主。不過……秦兄亦是不行的。」黃堂看著秦奮的臉色道:「秦兄為冥數著想,寧可被世人誤解,亦找來孫策破解長生之秘,不成想卻落下個自作主張的下場。夜星沉明裡大公無私,卻借此事打壓秦兄,認為秦兄破壞了冥數的規矩。夜星沉雖說網開一面的放過秦兄,但這宗主一位,怎麼也落不到秦兄的身上。」

    秦奮冷哼一聲,「那又如何?你找老夫來此,就要揭短不成?」

    「自然不是。」

    黃堂的眉梢眼角都是暗示,「在我黃堂看來,冥數宗主一位倒非秦兄莫屬,若是……那個的話……我絕對是擁護秦兄的。」

    他含含糊糊的提及,意思卻已清清楚楚,見秦奮臉色陰晴不定,黃堂輕咳道:「這裡雖是隱秘,但我兩人呆一起久了,只怕會引發夜星沉的疑心。我先走一步,還請秦兄好好想想。」

    黃堂言畢,出門離去。

    秦奮臉色陰晴不定的思考片刻,這才緩步離開了房中。

    單飛突然感覺有點不對。

    他知道三天後,黃堂當場揭穿夜星沉計畫的時候,徐先生和這個秦奮都是一臉無辜、甚至對夜星沉計畫表現出茫然無知、將將戒備的樣子。可看如今的情況,秦奮早已知曉夜星沉的計畫,徐先生只怕更是心知肚明。

    這兩人後來的糊塗是在演戲。

    好演技!

    單飛暗自嘆息,心道這幫人要去演戲,拿個小金人恐怕都不是問題了。

    下方危機一去,他立即望向對面的那個敖伯,才要開口,卻被敖伯伸手止住。

    敖伯仍舊以手代言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單飛四下望了眼,寫道——冥數的通風口?

    他想起當初孫策送他離開時,亦是以手比劃,當初他並不在意,只覺得孫策是在瞞著孫尚香說話,可如今想來,孫策和這個敖伯一樣,更多的是警惕。

    敖伯在這種隱秘的環境,居然還怕外人聽到信息?這裡如果是潛水艇的話,難道還有什麼監聽設施?

    那夜星沉會不會對發生的一切,都是看在眼裡?

    單飛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對敖伯這般謹慎的舉動反倒很是理解。

    敖伯眼中很是讚許,看了單飛手上的通靈鏡一眼,繼續道——你一會、應是三天後前往議事堂,我會找到你。我需要你的幫手。

    單飛沉默無語,他從未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穿越到三天前的他,居然被這個敖伯一眼就發現,而且這個敖伯還要安排他三天後的行蹤?

    這個敖伯是神仙不成?

    單飛打破頭也搞不懂此人如何能做到這點。

    見單飛並不回答,敖伯似笑笑,又寫道——這件事也是在幫你自己,你要入白狼秘地,必須取到此物。

    單飛臉上色變,望見敖伯眼中閃過絲狡黠的光芒,那神色讓他異常熟稔的模樣。

    差點失聲叫了出來,單飛強自忍住,在敖伯手上劃道:「魏伯?」

    「不然您覺得會是哪個?」敖伯搖搖頭,似在嘆息單飛才想到這點的模樣。

    單飛心中震駭。

    敖伯居然就是魏伯,那個當初擊殺破軍、指點他武功的那個魏伯!

    此人當初揚言要和夜星沉一斗,單飛做夢也沒想到過此人竟然神出鬼沒到這個地步,混入了冥數會讓冥數中人仍是毫無察覺!

    當初單飛趕赴海外全是身不由己,入冥數時感慨夜星沉這般高明,覺得只怕魏伯在此才能和其一較長短,他一直可惜魏伯沒來。

    哪想魏伯不但來了,而且潛入冥數,對他單飛要來也是毫不意外的模樣!

    怪不得魏伯對冥數這般熟悉,這傢伙是從冥數逃出去的!

    魏伯要他幫忙做什麼?

    那隨他單飛到冥數的那個敖伯又是哪個?

    魏伯直接趕赴海外的確可能抄到他單飛的前面,可魏伯扮作敖伯又是什麼意思?

    單飛千言萬語無從說及,卻發現通靈鏡綠柱極短,就要到用盡的模樣,單飛來不及多說什麼,劃字道:「大喬在哪裡?」

    他必須先找到這兩人的下落。

    魏伯能藏身冥數的通氣管道內不被冥數發現,對此間人物的情況自然瞭如指掌,不想魏伯皺了下眉頭,回道——冥數沒有這個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7 08:52
415.第415章 揭破

     單飛一怔。

    他如今已然明白——徐先生為推進計畫,就一定要孫策親口應允此事,而孫策不甘孫家被冥數擺佈,在夜星沉等人面前以冥數規則反制,逼迫徐先生送孫尚香等人出了冥數。不過徐先生這些年顯然不是吃素長大的,又以孫家人來制衡孫策。

    孫策不走,就是為了孫翊和大喬。

    魏伯說大喬不在?

    單飛只怕魏伯根本不認識大喬,立即寫道:「是孫策的妻子。」

    「不在冥數。」魏伯隨即回道。

    單飛訝然,眼見通靈鏡泛黃就要轉紅,來不及詢問內情,寫道:「孫翊呢?」

    魏伯伸手向左側一指,不等再說什麼的光景,倏然消散不見。

    單飛先是怔了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回到了三天後,魏伯不會在此等他三天的。

    如今呢?魏伯會去哪裡?

    大喬居然不在冥數?!

    魏伯沒有道理騙他的,可大喬若不是徐先生劫持的,又會去了哪裡?

    單飛心中困惑,可見下方幽暗無聲,沉吟片刻,他緩緩向魏伯指的方向爬了過去。

    救一個算一個。

    冥數深入海底,裡面的人需要空氣才能存活,通風道既然很有現代的風範,那就應四通八達到達冥數的各個地方才對。

    孫翊被關的地方,通風道也應該到達。

    單飛這般想時,小心翼翼的前行,唯恐讓下方察覺到動靜。

    通風道內雖是幽暗,倒還很是潔淨,單飛不知道魏伯以前在冥數是不是個管道維修工,或者看諜戰片看多了,這想出了這個天才才能想到的躲藏地點。

    不知許久,前方依稀有光亮傳來,單飛隨即放輕了動作,小心湊到光線透來的地方向下望過去,就見一人走了進來。

    是徐先生!

    按照時間計算,徐先生開啟入口就是為了和孫家再次談判,徐先生眼下應該去見孫尚香才對,為何會來到這裡?

    孫尚香呢?

    單飛暗自皺眉時,就聽徐先生道:「你躲起來做什麼?」單飛差點從房頂掉了下來。

    這幫人簡直神了!

    魏伯對他穿越到三天前不以為然,這個徐先生一進房就發現了他的影蹤,高人就是高人,行事風格……

    單飛不等再想下去的時候,就聽徐先生接著道:「你在這裡,可是不習慣?」

    從見到徐先生起,單飛從未聽到他這般溫柔的腔調。心中詫異,單飛察覺到徐先生不是對他說話。

    房中還有旁人!

    緩緩挪近透光處,單飛轉目望去,心中微震。

    房中簡陋,只有張床榻,不過上面被縟齊全,一女子未在床上,卻抱膝坐在床榻側邊的角落裡不言不語。

    女子赫然就是徐慧。

    徐慧和徐先生是親人?

    單飛轉念間,就見徐先生緩步走到徐慧的身邊,坐到了她的對面。

    嘴唇喏喏,徐先生居然現出少有的膽怯,看著眼前那不正眼看他的少女,徐先生尷尬道:「聽說你來,我很高興。」不聽徐慧回話,徐先生嘆息道:「你和你娘的脾氣真的一模一樣。」

    眼中滿是疼愛,徐先生低聲道:「慧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娘親,你流浪在外,也是……爹的錯。」

    他說出「爹」字的時候,鼓足了好大的勇氣,倒像是徐慧的孫子一樣。

    單飛微有驚詫。

    他從孫尚香口中早知道徐慧和冥數有關,極可能是徐福的後人,可徐慧居然是徐先生的女兒?

    仔細端詳徐先生和徐慧的容貌,單飛倒發現徐慧的確和徐先生有幾分相像。

    可徐慧若是徐先生的女兒,徐先生為何任由徐慧漂泊在外?

    見徐慧臉上沒有任何親熱的表情,徐先生本伸出手去想摸下女兒的秀髮,終究還是縮了回來,「孫翊想要見你。」

    「他在哪裡?」徐慧霍然站起。

    單飛看的心驚。

    房中光線柔和,但在徐慧起來那一刻,所有的光芒都顯耀在徐慧的臉上。

    想到孫尚香曾默認——孫翊喜歡的是大喬,單飛心中凜然。

    徐先生看著女兒的振奮,微皺下眉頭,「慧兒,我會帶你去見他,但請你聽我說幾句好不好?」

    徐慧蹙著眉頭,又是漠然起來。

    「當年我離開你娘親,本是迫不得己。」徐先生神色苦澀道:「那時候兵荒馬亂,為父不過是一介書生,受人欺辱時、只有你娘親才看上了我,那時候為父只有一個念頭,此生抬頭做人,定當成就一番事業。」

    「因此你就拋棄了我娘?」徐慧終於回了句,冷冰冰中夾雜著暗藏許久的憤怒。

    「我沒有拋棄你娘。」徐先生昂聲道,見女兒冷漠的望過來,徐先生那一刻眼中藏著深邃的痛苦,「我只是不能錯過進入冥數的機會。」

    「你拋棄了我娘!」徐慧堅持道。

    徐先生還想反駁,可終究嘆口氣,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堅持下去,「我那時要成就事業,只能進入冥數,可冥數從不會容留女子在內,因為在冥數看來,女人只會讓人軟弱,他們不能容忍這種軟弱的存在。」

    「因此你就拋棄了我娘親?」徐慧反問道。

    單飛在上面聽得皺眉。

    徐先生寥寥數語,他就聽的明白。冥數有個古怪的規矩,不容女人常在,徐先生雖有祖上榮光,可到徐先生這時很是落魄,為求個揚名的機會,徐先生才選擇加入冥數離開了徐慧的娘親。

    這種事情千百年來反覆的重演,更像是身為男人的悲哀。

    很多男人都幻想著事業、愛情兼得,事實卻是很多男人為了事業,一定要犧牲什麼,不然根本無法獲得。

    這種事情對白手起家的男人更是現實的存在。

    徐先生選擇了現實,可在冥數多年後,恐怕也有分後悔。

    但真的讓他重新選擇,當初的他可能還是會選擇離開徐慧的娘親。

    理想豐滿,但現實往往殘酷的逼很多人做出他一定要完成的選擇。

    徐先生現在看起來想要改過,可對於徐慧這種外柔內剛的女子,單飛不看好徐先生能夠說服她。

    不過徐慧也沒錯。

    單飛心中感慨的時候,徐先生聽女兒幾次嗆回,並沒有絲毫怒意,輕聲道:「我雖離開了你娘親,可從未忘記她,此生、也再沒有別的女人。」

    徐慧怔了下,出奇的沒有回嗆徐先生。

    「在冥數的時候,不知為何,我揚名的心思轉淡,總是會想到你娘親,不知道她在亂世中過的如何。」徐先生澀然道:「這種心思益發的強烈,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出現在冥數。那一刻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眼就認出了你,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女兒,我那時以為你娘讓你來找我。」

    看著徐慧仍不正眼看他,徐先生嘆息道:「可我很快就知道,原來你那時來到這裡,是為了孫翊。」

    單飛心中微震。

    他記得龐統、孫尚香均說過,徐慧曾離開孫翊一段時間,難道她那時是去尋找冥數?

    冥數遠在海外,能來這裡的無不經過精心準備,徐慧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尋得到冥數?

    「你喜歡孫翊?」徐先生若有深意的問。

    徐慧昂首道:「我愛他。」

    她說的自然而然,任何人見到她的神色,絲毫都不會懷疑她的心意,那實在是一種發自骨頭裡面的愛。

    「我知道你愛他。」徐先生輕嘆道:「你若是不愛他,怎麼會千里迢迢的遠赴海外?你來到這裡,就因為孫翊說過孫策之死本和長生香有關,他發誓一定要尋出孫策的死因的。你為了他的心願,什麼都不怕的。」

    「不錯。」徐慧毫不猶豫道。

    單飛發現只要徐先生提及孫翊的事情,徐慧都很熱切,房上的他卻只有更加的憂心。

    「是啊,你愛他,因此你在發現冥數後,聽我說孫策就在這裡,立即要求回轉中原。在你心中,什麼冥數秘地、海外仙山,都不如你在孫翊身旁更重要。」

    徐慧點頭。

    徐先生看著徐慧,眼中也閃過絲憂慮。

    單飛在房頂看個正著,他對徐先生的印象有些改觀——他從徐先生眼裡看到了對親人的關切。

    他本以為徐先生六親不認的。

    「我留不住你,就只能送你回轉。」徐先生喃喃道:「我說過,只要你想來,隨時都可以的。」

    見徐慧沒什麼感謝之意,徐先生道:「可你那之後就再沒有回來。我聽說你嫁給了孫翊,做了孫家的夫人,我那時只有為你高興。」

    單飛心中嘆息,他知道孫翊為何會娶徐慧。

    徐慧知道孫策的所在!

    「我後來沒有別的期待,我只盼你能在孫家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徐先生低聲道:「可我知道這是個奢望。孫翊娶了你,不是因為愛你,他只想利用你。」

    「你說謊!」徐慧一直沉默不語,聽到這裡時突然上前一步,眼有怒光。

    徐先生看著女兒的憤怒,垂頭許久才澀然道:「我多希望這次我真的是在說謊。可很多事情,遲說不如早說,因為早說畢竟還有挽回的餘地,是不是?」

    見女兒眼眸中噴薄如火的模樣,徐先生嘆口氣道:「孫翊到了冥數這些日子裡,問了孫策在哪裡十七次,問了大喬在哪裡三十八次,可他唯獨沒有提起你。」

    眼中有分無奈之意,徐先生長吸一口氣,凝聲道:「女兒,孫翊愛的是大喬,並不是你!他對你,實在沒有半點情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26
416.第416章 鴨子、雞和雄鷹

     房中凝冷。

    單飛不想去看徐慧臉上的表情,他對徐先生不怎麼感冒,對徐先生解決這種問題的方式也難說對錯,可他知道這個結論對徐慧會造成什麼後果。

    房中突然傳來徐慧「咯咯」的笑聲。

    徐先生、單飛均是目瞪口呆。

    二人見徐慧笑的極為歡暢的模樣,真不明白她究竟在笑什麼。

    許久的功夫,徐慧這才止住了笑,指著徐先生道:「我明白你什麼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重複的說了數遍,像是在強化自己想法。

    徐先生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一直想要揚眉吐氣。」徐慧面帶笑容道:「你和孫策差不多的。」

    徐先生怔了下,他倒是頭一次聽到別人認為他和孫策差不多。

    二人有什麼相同之處?

    「孫策為了個孫家的榮耀,不惜使用異形香,最終落到如今的下場。你為洗刷曾經的屈辱,選擇拋棄髮妻進入冥數。」

    徐慧冷望徐先生道:「男人大多不都是這樣?為了某些慾望,總能認為自己是逼不得已,又能找出各種理由,認為是別人不瞭解自己?不過因為知道自己做的很有問題,最後又可憐的希望別人原諒自己?」

    徐先生臉色陰沉下來,半晌才道:「我覺得你說錯了一點。」

    「我哪裡說錯了?」徐慧反問道。

    「是人都會這樣,不但是男人。」徐先生緩緩道。

    他這般反駁,本以為女兒會反唇相譏,沒想到徐慧居然認真想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徐先生見女兒贊同他所言,略有意外道:「如果你明白這點的話,就應該知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難處。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我知道每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可我鄙視的是你對待難處的態度。」|

    徐慧神色嘲諷道:「我見過孫策,他是個不錯的人。」

    「你又知道?」徐先生皺下眉頭道:「慧兒,你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徐慧不等他說完,截斷道:「我就知道!」

    「我很想聽聽你的道理。」徐先生誠懇道。

    「孫策雖然迷失過,可他無論遇到任何問題,都是習慣為了親人,自己抗下了所有的一切,這讓親人只有感激。」

    見徐先生臉色難堪,徐慧諷刺道:「你可以嗎?我想你為了大志,既然可以選擇犧牲髮妻,說不定有朝一日也可以選擇犧牲女兒的……」

    「夠了!」徐先生喝聲中難抑神色的憤怒。

    徐慧卻沒住口,她直視徐先生道:「你的計畫和孫家有關,可孫家是不是不同意?」

    徐先生不解女兒為何提及這點,可聽她岔開話題,不由怒火稍熄,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徑直回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徐慧瞭然道:「你們的計畫,根本就是個笑話。」

    「你說什麼?」徐先生幾番忍耐,可聽到女兒否定自己的計畫,倏然握緊了拳頭。

    誰不憤怒被別人否定自己行事的意義?

    徐慧卻不畏懼道:「我說錯什麼了嗎?我聽你說,冥數有感世間苦難,這才想要扶植孫家改變世間輪迴的情況。你們希望幫孫家一統天下,同時在天下實施冥數的方法。」

    「這有什麼錯誤?」徐先生上前一步,昂聲道。

    「冥數的方法或許沒錯,這世上很多方法都是好的,可是方法是要人實施才行的。」

    徐慧譏笑道:「黃堂深陷權術,秦奮空談長生,你徐先生為了個計畫,犧牲髮妻都是毫不猶豫,你們這幫人來推動這種計畫,不和幾隻鴨子教一群雞如何高飛一樣的可笑?」

    徐先生怔住。

    單飛一直在靜靜的傾聽這父女的辯論,此刻也是訝然。

    徐慧的這個比喻聽起來異常可笑,但真的仔細想想,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是異常深刻。

    鴨子教雞高飛的事情在當代也絕不算少,而且鴨子都有著雄鷹般的計畫。

    可是結果呢?

    「夜星沉把你們三人捏合在一起,不是為了完成冥數這個計畫。」徐慧搖頭道:「夜星沉絕對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早就看出這點問題,可他還是這麼做,他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徐先生神色微變,低聲道:「你說他……有什麼用意?」

    單飛皺了下眉頭,他感覺有點問題。

    他聽黃堂說過夜星沉的計畫,認為夜星沉這人不動神色奪權爭取連任,做法比美國大選狗咬狗要文雅很多。

    華夏若論政治鬥爭,流血撕咬都是下層的做法,高明點的都講求在血腥磨礪之外包層文雅的外皮。高明的當權者都是不動聲色奪權後還能博得個好名聲,等像唐太宗那樣訴之武力的對待親人的時候,無論怎麼改變史書,都難掩後人的抨擊了。

    更多高明之輩運用權術的手段都像鄭莊公對公叔段、漢景帝對梁孝王那般。

    縱容對方,等對方犯錯後,再將一切過錯都推到對方的身上。

    這些人將親情、權術完全結合在一起,將親情也化作權術的一種手段,處心積慮的算計親人還能讓人覺得他是逼不得已,這算是權術的上層境界。

    不過在單飛的心中,這絕不是做人的理想境界。

    他太明白這些圈子裡的事情,可知道千百年這種情況非但沒有滅絕,反倒愈演愈烈,這才在很多時候都選擇了置身事外。

    不參與,不代表不明白。

    夜星沉不但武學高明,權術的運用也到了極為高明的層次,如果放在中原,夜星沉絕對是帝王將相之流。

    不久前眾人衝突時,誰都看出夜星沉繼任宗主的位置再沒什麼懸念,徐先生也應知道,可他還問徐慧有關夜星沉的打算……

    難道在徐先生看來,夜星沉還有別的算計?

    單飛暗自琢磨時,徐慧卻未理徐先生的詢問,嘲弄道:「在我看來,長生對你們這些人來說,根本就是個笑話。冥數不需要女人,不需要愛,可沒有愛支持下去,活的那麼久究竟是為了什麼?在貪婪、恐懼、勾心鬥角中享受快樂嗎?」

    單飛暗自點頭。

    他知道徐慧是個執著的女人,可如今聽她的言語,倒感覺這女子有著非同一般的性格,見識亦是卓然不群。

    長生是人類追求的終極夢想,但一個沒有任何希望的長生,本沒有什麼意義。

    徐先生的眼角跳動了下。

    徐慧又道:「你們一直想推行計畫,可我和孫策談過幾句後就知道,他厭惡了勾心鬥角,如果再讓他選擇的話,他寧可立即死去,也希望家人能夠平安喜樂。既然如此,他怎麼會和你們這些人攪在一起?」

    頓了下,滿是清醒的譏誚,徐慧接著道:「可我實在清楚你們這幫人會怎麼做的,你們為了達成目標,滿口的仁義道德,其實暗地裡都會選擇不擇手段罷了,你們一定會逼迫孫策同意的,這裡是冥數,你們自詡比俗人高明些,選擇的方法卻和世俗沒什麼兩樣。」

    徐先生眼角不停的跳動。

    他本要反駁,可徐慧句句尖刻,陳述的卻是事實,讓他無力反駁。

    「你們選擇用孫策的親人要挾他,你們雖然不重親情,可你們看得出孫策是最重親人的,是不是?不過到如今,你們應該還沒有成功,不然孫郎不會還在這裡,孫策不會還在這裡……」

    她說到這裡時,目光像不經意的掃了下房頂。

    單飛正迎到徐慧的眸光,暗自吃驚。

    徐慧原來早發現了他的行蹤!

    徐先生垂頭握拳,卻沒有留意到女兒異樣的目光。

    徐慧又咯咯的笑了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可眼角卻有淚滴滑落。

    「在這個世上,這完全是個可笑又可悲的事情。好心、善良、天真的人永遠都會被別有心機的人所鼓動,為了所謂的理想去犧牲,而這些別有心機之輩獲利以後,卻也逃脫不了貪婪的控制,自相撕咬直到毀滅的下場。然後這世上就出現了極為奇怪的循環,一代代人流血犧牲的為了理想,一代代人貪婪無度的吞噬著這些人的努力。」

    看著徐先生,徐慧道:「我本來以為冥數會打破這個宿命的,可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們並沒有打破宿命,你們無非是將權術發揮到巔峰的一些可憐蟲而已。可你們要明白,好人也不會甘心你們貪婪無止境的索取,好人被逼到絕路,也會放下一切對你們進行反擊的。」

    「你說夠了沒有?」

    徐先生忍無可忍,一步就到了徐慧的身前,揮掌就要打過去。

    徐慧並未退縮,昂頭迎著徐先生的怒火。

    手掌停在了半空。

    淚水從徐慧臉頰滑落。

    許久的功夫,徐先生的巴掌並沒落下,徐慧噙著淚水道:「我多希望你能反駁我,可是你反駁不了的是不是?你費盡心機說了孫郎的那麼多壞話,就是希望我幫你去算計孫郎是不是?我明白你的用意!」

    徐先生手掌無力的落下,喃喃道:「不是這樣的,慧兒,你很聰明,你和你娘親一模一樣,可你真的也有不知道的地方。為父沒有騙你,孫翊真的對你沒什麼情意。」

    「你撒謊!」

    徐慧目光咄咄道:「你說孫郎的壞話,不過是想讓我去幫忙騙孫郎。」

    「我沒有撒謊!」徐先生怒吼道。

    徐慧倏然而靜,淡淡道:「那你為何不敢讓我去見孫郎,你是怕我見過他後,揭穿你的謊話嗎?」

    徐先生眼有火光,一字字道:「好,我帶你去見他,不過、你莫要後悔。」

    徐慧沉默片刻才道:「我從不後悔!」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3
417.第417章 一杯茶

     徐先生見女兒咄咄逼人的模樣,先怒後嘆道:「好,你跟我來。」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霍然轉身出了房門。

    徐慧並未立即跟隨著父親出門,反倒遲疑片刻,這才從懷中掏出面小小的銅鏡。

    單飛精神振作。

    他最近見到的銅鏡都是不走常規,這時候見徐慧驀地拿出面銅鏡,他倒感覺銅鏡可能有點古怪。

    徐慧拿著那銅鏡仔細的端詳下鏡中的自己,梳理下額頭的亂發,細心的端正髮髻後,這才放回銅鏡,又整理下衣襟,這才緩緩的走出了房門。

    單飛在上方愣了片刻。

    原來徐慧拿著鏡子只是在梳妝。

    他知道根據行為學來說,女人這麼做,都是比較重視接下來要面對的對象。

    要不怎麼說如果一個女人見你卻是頭都不洗,一種可能是老夫老妻,一種可能就是她根本沒有把你看在眼裡。

    你見到女漢子在敬佩的同時,也要考慮下人家根本沒有丁點意思為你變得溫柔美麗。

    徐慧這般認真的打扮去見孫翊,看起來並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自信。

    單飛心中得出這個結論時,心下不安。辨別下方向,單飛順著管道跟了下去。

    徐慧走的並不快,通過透過的隱約光線追蹤,單飛倒是可以跟得上。

    前行半晌,徐慧終於止住了腳步。

    徐先生站在不遠處看著一處地方,等女兒接近時,輕拍下牆壁。

    房門無聲無息的劃開。

    單飛立即向房間的方向行去。

    前方光亮又現,單飛很快見到前下方又出現了一間房。房中亦是佈置簡單,一人正坐在屋內,感受到門外的動靜,沉聲道:「我大哥、大嫂在哪裡?」

    是孫翊!

    單飛沒見過孫翊,但聽這句問話已斷定說話那人的身份。

    悄然望去,就見房內那少年眉宇俊朗,長相極為剛毅的模樣。單飛知道這種少年都是性格耿直,少繞圈子,不由暗自皺眉。

    以單飛的角度來說,眼下最好的結果就是大家擱置內部矛盾先出了冥數,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們夫妻的事情自己解決就好,別人參與不來。

    不過這種情況不太可能。

    性格耿直的人,從來留不住話,非要當場算個明白!

    孫翊問話時,並未向房門處望去,聽不到有人回應,孫翊轉頭向房門處望去,見徐慧正立在那裡,孫翊霍然站起就要衝過去,卻又止步道:「你來了?」

    徐慧見孫翊將要奔來時,亦要奔出,可見到孫翊止步,徐慧亦是止住了腳步,「我來了。」

    二人房中門外的站著,竟良久無語。

    許久的光景,孫翊才輕聲道:「既然來了,怎不進來坐會兒?」

    單飛目光微凝。

    他正在孫翊的頭頂上方不遠,看得到孫翊負著手,雙拳握緊。這不是去見妻子的舉動。孫翊看似悠閒,竟是蘊藏殺機!

    單飛凜然之際,幾乎懷疑眼前這少年並非孫翊。

    孫翊怎麼會對徐慧有了殺心?

    徐慧遠遠看著孫翊,舉步走進兩步,昂首看著孫翊的臉龐,輕聲道:「孫郎,你瘦了很多。」

    她不過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其中蘊藏的情意讓單飛聽的都是嘆息。

    那本是平凡的女子,因為這句話靚麗了許多。

    這人是孫翊!

    憑徐慧對孫翊的深情,沒道理認錯孫翊。單飛想到這裡的時候,更加的困惑,感覺這對男女之間的關係很有點問題。

    孫翊握緊的拳頭緩緩鬆了開來,「對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徐慧略有詫異道:「不是你寫信讓我來的?那……是你的筆跡。」

    孫翊略凝下眉頭,點頭道:「哦,我最近心憂大哥大嫂的下落,倒忘記了這事兒。不過你能來到這裡,實在是太好了。過來,坐吧。」

    他舉手投足間很有些猶豫,徐慧嫣然一笑,嫵媚了許多,「好的。」

    徐慧輕盈的走過來,坐在桌案的一側。

    孫翊見狀又沉吟片刻,這才在桌案另外一側坐下來道:「這裡極為隱秘,你又是怎麼找到的這裡?」

    徐慧輕聲道:「你忘記我說過……曾經來過這裡嗎?」

    孫翊怔了下,失笑道:「不錯,你和我說過,你和冥數有點關係。」頓了片刻,孫翊緩緩道:「至於你和冥數什麼關係,我倒從未問過。」

    徐慧盈盈笑道:「我父親徐先生是冥數中人,在冥數中算是有點權利。」

    孫翊略有訝異,顯然沒聽過妻子說過這些。

    「但這些都是父親拋棄我娘親和我之後的事情。」徐慧簡潔道:「我聽你說及長生香的事情,這才想到了這裡,然後找到這裡後又將這裡所在告訴了你。」

    孫翊眉頭微皺,「你當初在丹陽見到我後,離開那段日子,就是在尋找冥數?」

    他說話間,提起茶壺滿了兩杯茶水,就要將一杯茶水推給徐慧。

    徐慧突然道:「孫郎。」

    「怎麼?」孫翊推茶杯的手停了下來。

    徐慧臉上的容光似有黯淡,半晌後才道:「我在尋找冥數之前,並未見過父親。」

    「什麼?」孫翊有些意外。

    徐慧垂下螓首,看著孫翊握緊茶杯是那隻手,良久才道:「我見到你的時候,是個孤兒。」

    孫翊握茶杯的手有分抽緊,緩緩的退後一分。

    「那時候我不知道父親是哪個,娘親也死在雲夢澤,我流浪在雲夢澤中,無依無靠的如同待宰的羔羊。」

    徐慧並未抬頭道:「到處都是人吃人的世界,我東躲西藏的,還是被人抓了起來。」

    孫翊右手又縮回半分,強笑道:「我倒沒有聽你說過這些事情。」

    徐慧緩緩抬頭看著孫翊,眼眸中有了秋霜凝霧的淒涼,「我那時候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我沒想到孫郎救了我,那時候的你亦是孩子,可你披掛鎧甲的模樣,已像個英雄。」

    孫翊望見妻子眼中的淚光,許久才道:「很遠的事情,我倒不太記得。」

    「可我記得!」

    徐慧一字字如印在心中的模樣,「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那時候本是入冬的時節,天冷的都已凝冰。那是個特別冷的冬天,也是個讓人開始放棄的冬天,就算那些人沒有找到我,我也不想再去等待春天。」

    孫翊的手緩緩的退回來,沉聲道:「為什麼?」

    「因為春天過後,還是要面對冬天的,是不是?」徐慧反問道。

    孫翊怔了下。

    徐慧澀然道:「你恐怕永遠不知道,那時候在我的心中,沒有希望、苦苦掙扎的每一天都是讓人絕望的冬天。」

    孫翊沉默許久才道:「我不知道。」他垂下下頭來。沒有再直視妻子的眼眸。

    」直到我見到了你,像在寒冷的冬季看到春風撲來。」

    徐慧嘴角泛起絲笑意,只一絲,卻如柳絲抽芽那一刻的期待。

    「你救了我,給了我食物和武器,告訴我,你要隨父親攻打黃祖,沒有時間留下來,你讓我等你回轉的那一天。」徐慧看著丈夫的黑髮,輕輕伸手想要觸碰,可手到半空時,見丈夫微歪下頭,一隻手停在空中片刻,緩緩的又收了回來。

    「從那一天開始,我才算是真正有了希望。」

    徐慧低聲又道:「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不是失信的人,可我沒有等到你,就知道你有了意外。我開始盡力去找你,聽到令尊逝去的消息後,我只怕你承受不起,發誓一定要找到你,幫你渡過最艱難的時光。」

    孫翊身軀震了下,想抬頭說些什麼,可握著茶杯的手緊緊難以鬆開。

    「我一找就是多年。」

    徐慧看著眼前那沒有抬頭的丈夫,黯然道:「直到我在丹陽遇到了你,聽你對我說——我記得你;看你奔過來抱住我說——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你可知道,那時候的我告訴自己,等了這多年,找了這多年,全然是值得的時光。」

    孫翊緩緩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妻子黯然神傷的表情,嘴唇動動,「我……你說這些做什麼……」

    「你不知道嗎?」徐慧反問道。

    孫翊垂下目光,手掌微緊,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本有分猶豫的樣子,可握緊杯子的時候,眼中閃過寒光。

    「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孫翊微微的吸氣,凝聲道:「孫家人就是太傻,很多事情才不知道。」

    徐慧看著孫翊再次握緊茶杯的那隻手,神色黯然道:「可你現在都知道了?」

    「不錯!」

    孫翊霍然抬頭,緊盯著妻子道:「我知道徐先生是你的父親,亦是冥數的話事人,冥數這些年處心積慮的推行一個計畫——利用孫家,平定天下。家父就是因此這個計畫而死,而我大哥亦是因為這個計畫陷身冥數。我孫家人沒有得罪冥數?」

    他那一刻眼中終有怒火呈現,反問時恨意森然。

    單飛心中微震。

    孫翊說孫堅之死也是因為冥數?

    這件事很有可能,要知道孫堅是斬華雄、退董卓的主兒,被一個黃祖射殺峴山的確有點蹊蹺。

    見妻子搖搖頭,孫翊咬牙道:「那冥數為何處心積慮的算計孫家?就連你……」他沒再說下去。

    徐慧凝望著孫翊,淚水盈上眼眶,接著丈夫的意思說下去,「因此你以為我也是因為冥數的關係接近你,才特意為我準備了這杯毒茶?」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4
418.第418章 請求

     徐慧「毒茶」兩字出口時,孫翊握著茶杯的右手抽緊,霍然站起,失聲道:「你……」

    他沒說下去,可他的表情已證明徐慧說的沒錯。

    茶有問題!

    單飛皺了下眉頭,他看出孫翊有些問題,可他沒想到孫翊會下毒。

    孫翊要對徐慧出手,本不用下毒的!

    徐慧很快問出了單飛的疑問,「但你要對我下手,何必下毒呢?我走進房中的時候,你不正可以方便下手?」

    單飛看著那女子的淚眼,心中不忍,暗罵孫翊糊塗。

    徐慧對孫翊的情感,就算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以徐慧的聰穎,一見孫翊的時候,就發現他的異樣,可徐慧還是選擇走了進來。

    她就要給孫翊一個機會!

    讓孫翊挾持她,迫使徐先生放孫家人出去。

    對於這樣的一個愛他的女人,孫翊怎忍下手?

    望見孫翊神色陰晴不定,徐慧澀然道:「孫郎,你太不會做戲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一見我面本來就該只問一件事情。」

    「什麼……」孫翊話未說完,抿住了嘴唇。他畢竟不是傻的,明白妻子的意思。

    「你應該問你大哥、大嫂的下落才對。既然你知道我是徐先生之女,徐先生在冥數,我沒道理不知道他們的下落。」徐慧瞭然道:「可你什麼都沒問,只和我聊了些閒話,你的目的太明顯,你也一直想勸我喝下那杯茶。」

    孫翊緩緩坐下來,向門外看了眼。

    「喝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徐慧看著丈夫道:「可讓我喝下這杯茶,看起來卻能讓孫郎你解決全部的問題。真的這樣的話,我喝下也無妨。」

    她伸手取過茶杯,就要喝下去。

    單飛愕然。

    他沒料到徐慧明知茶裡有毒還要喝,更望見孫翊扭過頭去,居然沒有阻止徐慧的舉動。

    伸手一摸透氣孔,單飛正要運勁震破時……

    一人倏然竄到徐慧的面前,一巴掌打掉了她手上的茶杯。

    茶杯落地的聲音刺耳,有茶水四濺。

    來人正是徐先生。

    單飛微鬆了口氣,就見徐先生臉色鐵青,厲聲喝道:「你傻了不成?你明知這茶中有毒,還要喝下去?」

    「茶中無毒。」徐慧喃喃道。

    眾人均是一怔,孫翊臉色有異,徐先生神色更是難看。

    「毒早在心裡了。」徐慧望著父親,一字字道:「是你要孫郎這麼做的,是不是?」不聞徐先生回答,徐慧又問道:「為什麼?」

    徐先生臉色發青。

    單飛望見徐先生的臉色,知道徐慧猜的不錯。

    徐先生讓孫翊將毒茶給自己的女兒?

    這事情聽起來複雜,不過單飛轉念間就明白了徐先生的意思。

    徐先生是過來人,徐慧當局者迷,徐先生卻是看的清清楚楚——孫翊不愛徐慧,可徐慧對孫翊早愛的入骨。

    讓孫翊奉上毒茶斷了女兒的愛念,然後讓女兒看清孫翊的面目,和孫翊一刀兩斷,這是徐先生這種人的一貫作風。

    不過能讓孫翊這般做,徐先生和孫翊肯定有了約定。

    徐慧不聞父親回答,轉望孫翊道:「為什麼?」

    孫翊亦是未語,可望見妻子神色的淒然,終於轉過頭去。

    徐慧容光稍亮就黯,再沒有以往提及孫翊的那種光彩。

    她剎那間就憔悴了下去。

    單飛從未想到一個人會轉變的如此明顯。

    「我真的傻了。」徐慧喃喃道:「父親為了讓我看清孫郎的面目,於是和孫郎做了個約定,讓孫郎倒杯毒茶送給我。父親知道我會看得出來的。我看得清父親,父親也看得懂我。」

    轉往孫翊,徐慧澀然道:「可孫郎還是有點良心的,不想讓我喝下這杯毒茶,這才很是猶豫。」

    「我……」孫翊只說了一個字,垂下頭來。

    「你知道家父也不會想害死我,這才覺得這杯茶無關緊要的,是不是?」

    「是」字噎在孫翊的嗓間,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他的確如徐慧猜想,認定徐先生如果是徐慧的父親,就不會在茶中下了致命的毒藥。

    下毒只是一種表態罷了。

    送茶也是!

    可見到妻子那種淒婉的神色,他頭一次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

    「孫郎你不是聽從別人命令的人,家父能讓你做了這件事情,肯定是和你有了交換。孫郎倒茶給我……」

    略一沉吟,徐慧已道:「是要換取孫家人的安然離去?」她說話間,眸光從孫翊、徐先生臉上掠過,自語道:「看來我沒有猜錯。」

    轉望孫翊,徐慧眼中沒有恨意,反倒很是憐憫道:「可是……你真的信我父親會放了你們?」

    孫翊臉上色變,長吸一口氣道:「徐先生,你是冥數的話事人,絕不會出爾反爾的?」

    徐先生未語時,徐慧已放肆的笑了起來,「孫郎,你還是太天真了,對於一個能拋妻害女的人,你難道指望他能信守諾言不成?」

    孫翊凜然。

    徐先生淡淡道:「我女兒這次……並沒有說錯。」

    孫翊勃然而怒,身形閃動間,倏然就到了徐先生的面前,一拳擊出!

    單飛望見,倒感慨孫家能名震江東,各個均是英才。

    孫翊這一拳擊出,乾淨利索的絕不花俏,若論當世,孫翊或許遠不及用了異形香的孫策,不過絕對算是一流高手!

    可孫翊的腦袋絕不是一流的。

    他還太年輕。

    孫策弱冠時就已召集了一幫兄弟,以用拳頭打下來的威望渡江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孫翊如今雖是弱冠,亦有武力,卻是坐享大哥的成就。

    武功可以練出來,經驗卻是磨出來的。

    單飛出手少有失手,因為他出手前就考慮的面面俱到,除非迫不得已,他不會衝動出手換取個失敗的結果。

    動手不能取勝就要動腦!

    可孫翊這種出手卻是根本不用大腦。

    冥數屹立世間兩千年之久,檀石沖那幫人都要聽命夜星沉、徐先生、黃堂等人,夜星沉這些人駕馭手下,靠的不僅僅是權術。

    孫翊這一拳能打倒世俗八個習武的,可絕不是徐先生的對手,就算孫策都難是冥數中人的對手,不然一直和冥數談什麼?

    徐先生揮袖。

    孫翊沖得快,退的亦快,大喝聲中飛身爆退,來不及收力時,重重的撞在牆上。「砰」的大響,等孫翊再落在地上後,就感覺氣血翻湧,一口血幾乎要噴了出來。

    他胸前衣襟已裂。

    可他要不是退得快,一顆心幾乎都要被徐先生暗藏在袖中的五指掏了出來!

    房中倏靜。

    徐先生一招迫退了孫翊,卻不趁勢出手,反望向了女兒。

    徐慧亦在看著他,眸子很是空洞道:「爹,你贏了。」

    徐先生身軀震了下,衣袖垂下。許久的光景,徐先生才道:「這些年來,你見過為父兩次,說過些話,可你從未面對面叫過我一聲『爹』。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

    徐慧點點頭,兩顆淚水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看著女兒臉上的淚水,徐先生那時候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是不是?」徐慧看著徐先生道。

    徐先生望見女兒的淚臉,心中微沉。

    「那我如今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徐慧哀求道。

    徐先生許久才道:「你要求什麼?」他問話時,已知道女兒要求的事情和誰有關。看了孫翊一眼,徐先生緩緩道:「這裡的事情,我交給你處理。」

    孫翊臉色蒼白。

    徐慧望向丈夫,淚水早落,淚眼卻未濾干,朦朧的如同入冬冷雨的江南。

    許久,徐慧才道:「孫郎,當初我到丹陽找到你的時候,你對我的好原來不是愛嗎?」

    孫翊喉結微動,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你娶了我,也不是因為愛?」徐慧又道。

    單飛暗自嘆息,他不理解女人為何到這種時候,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

    是為了死心?

    還是為了期待?

    孫翊仍舊不語,但臉上已有不安之意。

    「你娶我,只因為知道我明白冥數的秘密,你要找到大哥的下落,就一定要娶我,才會讓我說出來?」

    徐慧又道:「你不愛我,但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知道我愛你,就會為你去做一切的,是不是?」

    孫翊垂下頭來。

    「如今找到了冥數,只要救出了你大哥和……你大嫂,我究竟如何,你不會再有任何關心?」徐慧又道。

    孫翊霍然抬頭,嗄聲道:「是,你說的全都沒錯,我是對不住你。你如今就算要殺我,我也不會有怨言,可是我能否再求你一件事情?」

    徐先生叱道:「你這時候還有臉要求我女兒做什麼?」

    孫翊臉有愧色,握緊了拳頭。

    徐慧上前兩步道:「你要求我什麼?」

    孫翊微吸一口氣,卻是鬆開拳頭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求你看在我、看在我……」

    他想要說什麼,但見到少女淒婉欲絕的淚光,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看在你曾經救過我一命的份上?」徐慧接道。

    孫翊低下來頭。

    單飛甚至不想去看這個少年,他內心很有些失望。對於此中內情,他是個局外人,可他卻看得明白,他知道徐慧對孫翊瞭解的透徹,可孫翊到現在還不明白徐慧的一顆心。

    少女厭惡計算。

    孫翊為何這時候還要和少女計算?

    這個少年武功不差,但對感情方面的理解,實在很是蒼白。

    徐慧笑的淒涼,不聞丈夫的回答,淚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落下來,「好的,我看在你曾經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求我爹放你們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4
419.第419章 風雨欲來

     孫翊怔住,他的確是這般心意,不想被徐慧一口就說了出來。

    房中靜寂。

    徐先生聽到女兒所言後,不由神色鐵青。見到女兒望過來,徐先生揚聲道:「慧兒,我早說過,孫翊對你無情無義,他騙了你多年,你不殺他已是仁至義盡,到現在還要為他求情?」

    徐慧後退兩步,緩緩坐了下來,看向桌上的茶壺。

    徐先生心中微驚,長袖一拂,早將茶壺帶杯的掃落到地上。

    徐慧看著碎裂的茶壺道:「爹,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娘親有沒有說過你什麼?」

    徐先生早準備了千般說辭,只等女兒為孫翊求情時反駁,不想女兒突然提及舊事,忍不住接道:「你娘親說什麼?」

    「娘親對我說——慧兒,你一定覺得娘親很恨爹爹。」徐慧輕聲道。

    徐先生微怔,一時間竟忘記了反駁的心思,不由道:「然後呢?」

    徐慧低聲如同自語道:「我那時候說——不但娘親恨爹爹,我也恨他。」

    徐先生神色澀然,微垂下頭來。

    「可娘親臨終卻拉著我的手道——慧兒,愛一個人已經很難很難,為何還要花費氣力去恨?如果你見到了爹爹後,不要去恨,嘗試去愛他好嗎?」

    徐慧一言落地,房中靜寂無聲。

    徐先生不知為何,鼻樑立酸,淚水倏然到了眼眶。

    他內疚多年,見到女兒後如見髮妻,對女兒的反駁嘲笑雖是惱怒,心中卻只覺得女兒罵他一句,他或許就能還點兒當年欠下的債,因此他對女兒諸多忍讓。可聽到髮妻臨終所言,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所謂的雄心大志比起那被他拋棄的發妻,簡直渺小的可憐。

    敢恨的人,卻不見得敢愛。

    孫翊神色亦動。

    他和徐慧相識多年,甚至娶徐慧為妻,但他素來不問妻子的心事,平日連話都不多說兩句。

    徐慧說的不錯,他娶徐慧就是為了大哥大嫂,來到這裡亦是為了大哥、大嫂。他一直覺得,只要孫家人離去,徐慧總是徐先生的女兒,留在冥數又如何?

    今日算他聽妻子最多話語的一天,可越聽越覺得心中愧疚漸增。

    只有單飛心中感慨時,卻留意到有腳步聲響從門外廊道傳來。

    有人接近。

    是誰?

    單飛留意著門前,聽徐慧低語道:「爹,這些年,我並沒有聽懂娘親在說什麼,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的意思。愛一個人真的好難好難,你想讓我由愛生恨,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真的沒有氣力再去恨,我也不想去恨。」

    她就那麼呆呆的坐著,淚水再次流淌而下。

    看著徐先生,徐慧聲音少有的顫抖道:「爹,我求你,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求你——放孫家人離去,好嗎?」

    徐先生心中掙扎。

    他算計太多,考慮亦多,見孫翊如此對女兒並不意外,大家都是男人,男人想什麼,大家多少總能明白,可他卻不瞭解女人。

    看著女兒淚流滿面的看著他,徐先生有如看著髮妻在前,那一刻就覺得什麼王圖霸業,死後存下什麼?若能完成女兒的心願……

    「好。」徐先生一咬牙,才要應允時,就聽一人冷淡道:「徐先生,眼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徐先生心中微沉,頭也不回,早從聲音聽出來人是誰。

    是黃堂!

    黃堂驀地到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單飛心中奇怪時,就聽黃堂道:「更何況,眼下冥數的一切,也不是你能做主。」

    徐先生一見黃堂到此,立即警覺升起。他和黃堂在冥數明爭暗鬥多年,幾乎看其尾巴翹起,就知其要拉什麼顏色的粑粑,如今見其神色倨高,鬥勝的公雞一樣,徐先生難免心中奇怪——他徐先生就算不成大業,黃堂結果更慘,那黃堂趾高氣揚為了什麼?

    「我做不了主,你黃堂就更做不了主了。」徐先生反擊道。

    黃堂又露出精明的笑道:「徐先生,你這次可是大錯特錯了。」

    徐先生微微一笑,「我錯在哪裡?」

    他們都是自負的人,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均能保持住風度。

    「你做不了主,因為你已自認失敗,無法推動這個計畫。」黃堂淡淡道:「可我如果可以推動這個計畫,那我就可以取代你,繼任冥數之主!我如果身為冥數之主,冥數的一切,就應由我做主!」

    徐先生彷彿聽到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你能推動這個計畫?你能扶植孫家滅了江南黃氏?」

    黃堂暗地裡反他,就是因為江東孫家和江南黃家本是世仇,徐先生聽黃堂能說服孫策同意冥數的計畫,自是不信。

    黃堂眯縫著眼笑道:「你為何不出去看看?」

    徐先生不解黃堂的用意,伸手拉著徐慧閃身出了房門,驀地呆住。

    房外廊道中居然站著六個人。

    為首的兩人,一人全身被黑布籠罩,露出兩隻空洞的眼眸,赫然就是孫策,孫策身旁一人,正是孫尚香。

    徐先生送孫尚香離去,可對孫尚香去而復返毫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這二人身後的四人。

    那四人一高的如竹竿一矮的如水缸,一個笑眯眯的如同個彌勒佛般萬事不掛在心上,另外一人卻是方方正正的長的認認真真,似乎對世上什麼事情看的都不順心。

    徐先生認識那四人。

    這四人均在冥數九星之列。

    冥數九星包含有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左輔和右弼。

    不過徐先生在冥數多年,亦從未見過左輔、右弼和文曲三人。

    破軍和武曲檀石衝出了冥數後,一直沒有回轉,如今在冥數內,九星其實只剩四人——就是眼前的這四人。

    高個的像竹竿、上顎凸出如狼那人就是貪狼,矮個的如同水缸橫闊的就是巨門。笑眯眯那人是九星中的祿存,而那個方方正正、一絲不苟之人,正是九星中的廉貞。

    這四人看起來並不起眼,扔在人堆中泯然和眾人般,但四人的一身功夫放在當世,都是難尋敵手。而眼下冥數除了夜星沉、三個話事外,貪狼這四人已算是極為重要的人物。

    這些人是黃堂找來的?

    這種規模,只有冥數做出至關重要的決定時,才會召集這多人手。

    黃堂找了這些人來,若不是想造反,那真的自信自己會成為冥數之主?

    單飛見徐先生拉著徐慧出去,很是小心謹慎的樣子,知道徐先生都是步步驚心,自己更要戒備重重。

    他那一刻早絕了外息,只怕呼吸重了都被人發現。透過房門見到孫策、孫尚香並肩而立,單飛暗自皺眉。

    他下來的時候徑直穿到三天前,等回轉正常的時間後,已被魏伯帶到了通風道。

    孫尚香下來時遇到了誰?

    看眼前的光景,孫尚香遇到的不是徐先生,而是黃堂!

    是黃堂開啟的入口!

    單飛和孫尚香說過,冥數太過強大,要擊敗冥數,只能靜等冥數內亂,看眼前的情形,黃堂和孫氏兄妹似達成了協定?

    他正轉著心思,就見孫尚香秋波微掃,突然向他的方向望過來,微微眨了下秀眸,然後又移開了目光。

    孫尚香發現了他!

    這女人了不得。

    單飛以前對女人沒什麼研究,可發現無論晨雨、徐慧還是孫尚香,第六感簡直神乎其神。

    徐先生見黃堂召集這些人手,心中凜然問道:「黃堂,你為什麼找這些人出來?」

    「徐先生何必明知故問?」

    黃堂微笑道:「冥數千年雄心,百年運籌,如今十年一劍的計畫終要成行,自然要冥數上下都來參與才行。」

    孫翊悄然到了門前,見到孫策、孫尚香均在,大喜到了二人的身邊,四下望去道:「大哥,大嫂呢?」

    孫策眼神空洞,語氣凝重道:「我去見你,不是讓你來到這裡。」

    孫翊神色不安道:「可我怎能置之不理?」

    孫策不等再說什麼,黃堂已望過來道:「孫將軍,這邊請。」

    黃堂做了個請的手勢,孫策身形僵凝片刻,語氣帶笑道:「黃先生請。」

    二人居然並肩而行,順著廊道走下去。

    眾人隨行,孫尚香又看了單飛的方向一眼,卻沒有做什麼暗示。

    徐先生猶豫了片刻,終於拉著女兒跟隨眾人而去。

    單飛知道這些人或直覺敏銳,或是武學高手,他在其中能確信擊敗的恐怕只有個孫翊,一不留神都很難善終。

    他小心翼翼的挪動,幾乎運用了全身的肌肉,這才不發出半點聲息。

    好在眾人目標很大,他行進的慢,還是能感受到眾人前行的方向。

    不多時,前方驀地一亮,有如落日的輝光透了過來。

    單飛望見長亭、楓葉、落日古道時,心中微凜。

    眾人去的正是他伊始見到夜星沉的地方!

    夜星沉正坐在長亭之中,見眾人簇擁而來,居然沒什麼驚錯之意。

    眾人凝立,夜星沉默然半晌才道:「黃堂,你要做什麼?」他身為冥數之主,轉目之間就知道誰在領頭,問話間絕不拖泥帶水。

    黃堂一直昂首挺胸,可見到夜星沉望來,卻感覺有沛然的壓力充斥而到,呼吸都難。

    不過他仍立在那裡並未稍動,昂聲道:「宗主,徐先生已自認失敗,按照冥數的規矩,若有人能將計畫起死回生,那他就可以接手徐先生的事情,若得成行,徐先生的功勞,就要轉到接手那人的身上?」

    夜星沉微笑道:「你這麼說,難道說你已將計畫起死回生?」

    眾人雖是不出意料,但聽夜星沉這般問,均是有分聳然。

    黃堂長吸一口氣,揚聲道:「不錯,我已說服孫策答應了冥數的計畫,從今日起,冥數就可以扶植孫家,一統天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4
420.第420章 滅世

     黃堂說的慷慨激昂,指點江山的模樣著實讓人振奮。

    單飛卻很是提心吊膽的樣子。

    他知道組團隊打天下最基礎的一點就是內部得團結,如果內部都搞不好團結的話,從未有能奪得天下的先例!

    劉邦能用三傑、以無賴之身取天下,項羽用不了范增導致烏江斃命,董卓和呂布反目成仇都是很好的例子,你再厲害的一個人,沒有團隊齊心協力的支撐也是難成大器。

    就算要清除異己,也得等天下安定以後再說。

    可如今這團隊怎麼看都像是孫悟空、嫦娥綁一塊,玉兔配上豬八戒的模樣,能好才怪!

    夜星沉微微一笑,「這麼說,孫策已同意冥數的計畫了?」

    「是!」黃堂昂聲道。

    「我問的是孫策。」夜星沉淡淡道。

    單飛望向那黑衣包裹的孫策,就見他沉默良久,才道:「是!」

    眾人微嘩。

    夜星沉那一刻仍舊笑容滿面,再看向孫尚香道:「那孫郡主呢?」

    孫尚香眸光不抬,玉容中竟有凝重之意,良久亦道:「是!」

    「大哥,尚香。」孫翊忍不住叫道。

    他如今所知反比單飛要少,可知道孫家變成這般模樣,冥數難逃干係。他年少氣盛,在江東之事均由二哥打理後,他反能專心的去尋找大哥的「死因」。

    前往冥數,孫翊憑的本是滿腔熱血、兄弟義氣再加上點不能說的秘密,他早視冥數為敵。

    等到了冥數後,這多少莽撞的少年才發現,很多事情不能只靠衝動和熱血。

    一個人要想在這裡話事,必須要有實力。

    他孫翊也算是年少得志,在塵世是數得上的青年俊彥,可到了冥數後才發現,他什麼都不是。

    受挫之後他才調整目標想辦法救大哥、大嫂出來,不惜用點手段,但他骨氣尚在,聽大哥、妹妹都同意和黃堂合作,很是錯愕。

    孫家和黃氏的恩怨怎能化解?

    孫策手一擺,制住了弟弟的下文。

    孫翊雖是滿腔困惑,但對大哥素來言聽計從,只能壓住困惑。

    夜星沉見狀微笑道:「看來孫家還有不同意之人。」

    「可孫家的事情,孫策還是可以做主的。」孫策淡淡道。

    他沒說大話,哪怕他「死」了四年,再次回轉的話,孫家無論哪個,還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夜星沉緩緩點頭,「你說的不錯。孫家有你和孫尚香在此,就可以決定孫家的一切了。」

    黃堂精神振作,「那宗主眼下是否考慮交出冥主印綬呢?」

    「那也不急。」夜星沉淡然道。

    黃堂額頭已現細微的汗珠,質疑道:「對冥數大計都不急,那宗主急些什麼?」

    夜星沉斜睨他道:「我認為要想成事,冥數之人當求齊心一致。你黃氏最近對抗孫家的事情,我還沒有查清。」

    黃堂笑容僵住,嘲諷道:「宗主當初不是大度的說既往不咎了。如今等要讓冥數之主之位時,宗主重提此事,難免讓人懷疑,宗主是否準備藉故生事,不過是留戀權位罷了!」

    夜星沉微笑搖頭道:「那也不是。我不過奇怪一點,江南黃氏和江東孫家本是世仇,就是在不久前,黃氏還助劉表行吞併江東之計,我想孫策再是大人大量,無論怎麼看得開,也很難將往事一筆勾銷的。」

    孫策默然。

    夜星沉悠悠又道:「黃堂,你能在幾個時辰的功夫,做了徐先生幾年未做成的事情,說服孫策和你聯手,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做到的這點。」

    黃堂冷然道:「宗主,冥數似乎只規定計畫成行就好,並未約束每人如何去做。如今孫策同意了,孫尚香亦不否認我的計畫,宗主顧左右言其他,莫非是不想讓出宗主一位嗎?」

    他口口聲聲不離讓權一事,這次倒是佔住了腳跟。

    夜星沉笑容可掬道:「並非如此,若你黃堂真的能實現冥數大計,絕對算是這兩千年來自單鵬之下的第一人!那我等擊破世間輪轉指日可待,我夜星沉亦會心服口服的傳你宗主之位,若有違諾,天誅地滅。」

    他發誓極重,黃堂卻沒絲毫動容,反問道:「宗主覺得我實現不了大計嗎?」

    黃堂是老奸巨猾之輩,聽得出夜星沉的言下之意,絕不會被夜星沉一個牙痛咒就打動的。

    夜星沉沉吟道:「我不過感覺你在隱瞞什麼罷了。」

    黃堂冷笑道:「只怕宗主是在隱瞞什麼吧?」

    夜星沉仍在笑,可眼中有寒光微閃,「你說我隱瞞了什麼?」他本是笑容可掬,但那一刻倏然變得森然犀利。

    黃堂垂下頭來並未回話。

    單飛見二人嘮著家常般,暗自皺眉。他在上方對眾人倒是一覽無遺,看得到黃堂的衣袂無風自動。

    黃堂是在害怕?

    他雖召集了九星中的四星前來,可這四人未見得會聽他的,以夜星沉的雷霆手段,單飛看不出黃堂有任何勝算。

    可黃堂偏偏在逼宮。

    黃堂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已在夜星沉手下敗過一次,更清楚夜星沉的實力,他敢如此,不是不知死活,而像是有些把握。

    夜星沉不是容易交出權利的人,黃堂有把柄在夜星沉的手上,居然還能如此,究竟是為了什麼?

    單飛感覺當下形勢極為微妙。

    孫策、孫尚香居然同意和黃堂聯手,單飛隱約猜得到孫氏兄妹的打算,孫策能一統江東,靠的不但是武力,亦有機心。孫策知道無法抗衡冥數,這才聯合黃堂對抗夜星沉,藉機搞崩冥數?

    這個計畫著實野心勃勃的,單飛想想都是心驚。

    他不佩服黃堂能在這短的時間裡說動孫策,而是服孫策能說服黃堂有勇氣對抗夜星沉!

    上次大家還能好聚好散,夜星沉為了表現風度,派人送他們出海底,這次要出去那得看機緣了。

    如今大家都在海底,眼下匯聚的高手如雲,照這麼搞下去,如果控制不住局面,勝出的人不見得是坐上宗主之位的人,能逃出這裡的人才是贏家。

    怎麼逃命?那得借助冥數的人才行,必須選一方來站隊。

    單飛琢磨的時候,突然感覺有點奇怪,亦很快發現自己奇怪在哪裡——怎麼秦奮不在這裡?

    秦奮是冥數的話事人,年紀雖大,可精神的很,這種關鍵場合,秦奮沒道理不出席的。

    還有那個魏伯。

    單飛想想就覺得頭大,以他算來,三天前的約定,如今的魏伯肯定記得起來,魏伯又藏在哪裡?魏伯究竟要做什麼事情?冥數這種情況,魏伯也不會置身之外的!

    「你不想說嗎?那我倒可以和你說說。」夜星沉不見得和單飛一樣的想法,但知道如今的局面很是緊繃,一言不合可能就是崩潰的結局。

    可他還能輕鬆笑道:「我記得曾問過你,檀石沖和你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本來也不敢私下搞鬼對冥數不利的,你們肯定是有人主使的。」

    黃堂搖頭道:「我說過,這是我想這麼做的。」

    夜星沉眼中寒芒如刀:「真的?」

    「自然是真的。」黃堂不客氣道:「夜星沉,你說起來好聽,可我知道你懷疑一切,對什麼都是疑神疑鬼的,你權力心又重,這才想方設法的找我們的麻煩,推三阻四的不肯讓出冥數之主的位置。」

    「你若沒有問題,何懼我來尋找呢?」

    夜星沉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眾人無論有愧無愧的,被他看到,均是骨子裡發寒。

    這人更像是個洪荒怪物。

    他有絕對的武力——讓人無力抗衡的武力!

    夜星沉目光竟落在了徐慧的身上,神色轉冷道:「黃堂,你若是無愧的話,那你告訴我,徐慧怎麼來到的這裡?」

    眾人均怔。

    徐先生見夜星沉似對徐慧不利的樣子,閃身到了女兒面前,反駁道:「宗主,如今你們的事情和我徐家無關的,你莫要亂挑是非。誰不知道,徐慧是和孫家一塊乘船來的這裡?」他說到這裡時,臉色突變。

    單飛驀地想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據他所知,徐慧是第二次到了冥數,那她第一次如何來到的這裡?

    夜星沉說的正是單飛所想,「我說她第一次如何來到的冥數?」

    徐先生臉色有些蒼白。

    夜星沉盯著徐先生的神色,緩緩道:「你也想到了,是不是?秦始皇時造船規模一時巔峰,漢武帝亦是不讓其後,但數百年來,除了秦皇漢武,本難有大志征服大海之人,這些年來漢朝權勢更是多落婦孺宦官之手,說他們是蛀蟲都是讚譽,他們如何會有雄心造船出海?偏偏要到這裡,出海船隻必不可少,孫翊營造三年才造出一艘海船,你女兒又有什麼能力來到這裡?靠的是運氣嗎?」

    徐先生拉著徐慧退後一步,沒有回頭去看女兒,但拉著女兒的手有些顫抖。

    黃堂臉色亦變。

    「徐慧,你難道不需給我個交代?」夜星沉淡淡道。

    徐慧神色淡漠,聽若不聞的樣子。

    眾人忍不住看了那少女一眼,他們本覺得這少女平淡無奇,沒想到她居然有許多秘密。

    「你不說,我也可以替你說的。」

    夜星沉冷然道:「事實是——荊楚那神秘組織早就覬覦冥數多年,而當年徐慧能來到這裡,靠的就是黃氏那神秘組織的勢力。而他們送徐慧來這裡,本是要實現顛覆冥數的目的,而你黃堂……今日就要策反冥數中人顛覆冥數。」

    他說話間,上前一步道:「來人,將黃堂拿下!」

    黃堂駭然失色,不等夜星沉上前,早退卻丈許,嘶聲道:「夜星沉,你莫要誣賴好人。你是內心有鬼才要對我下手,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滅世目的?」

    他「滅世」二字一出,夕陽都冷。

    夜星沉本離他甚遠,可在黃堂話語未落時已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拍來。

    夕陽泛灰。

    夜星沉神色蕭殺,黃堂臉現死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8
421.第421章 三香之源

     單飛驚詫。

    他知道夜星沉、黃堂辯駁時看似在講道理、實則是在拉勢力、爭取輿論的支持。

    世人本來就是明智的少,被煽動的卻多。

    這股輿論力量絕不容小瞧。

    夜星沉、黃堂一來一往的,黃堂就想揭穿夜星沉虛偽的外皮,夜星沉還想將事態控制到可以控制的地步。二人很快發展到潑髒水、人身攻擊的地步也是在單飛的意料之中。千古以來,這種套路簡直就是人類攻訐的固定模式,權術再高明,也不過是將這種套路包裹層文雅點的外皮罷了。

    都說君子和而不同,可都是君子的話,那還打個屁?關鍵是很多事情大家都想做個君子來表態,最終卻是難免辱罵拳頭來收場。

    單飛預料到這結局,卻沒想到會是這種開始。

    一切從黃堂說出「滅世」兩字後就變的不同了,而在這之前,夜星沉直接給黃堂扣下個顛覆冥數的罪狀。

    夜星沉要滅世?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一種暗語,還是真的就如黃堂說的,夜星沉要毀滅這個世界?

    這傢伙瘋了不成?

    單飛感覺冥數扶植孫家一統天下、推行民主的念頭已經有點瘋狂,可滅世真的就是只有瘋子才能想到的計畫。

    夜星沉如何會有這大的能力?要滅世那比要一統天下難得何止要百倍?

    不過夜星沉是否有滅世的能力誰都難猜,但眾人都不懷疑有能幹掉黃堂的能力。

    夜星沉一出手,再不是先前那種迅疾文雅,收發有餘的瀟灑,而是充滿了死機。

    他想要黃堂死!

    黃堂呼吸都滯。

    他竭力回擊,但他的反擊看起來如朽木般被夜星沉摧枯拉朽般的破壞,眼見夜星沉的手掌就要拍到黃堂的頭頂。

    空中「啵啵啵」數響。

    夜星沉一個翻身退回了亭中,臉色陰暗。

    貪狼、巨門、祿存、廉貞四人都是後退了一步,貪狼、巨門二人一個雙眼凸出、一個漲紅了臉皮,祿存的面容發綠,廉貞還是一絲不苟的喘氣,可臉色鐵青到了要發藍的地步。

    黃堂嘴角有血絲溢出,居然挺立在那裡,非但沒死,還很精神。

    兔起鶻落,場上變化極快,單飛看的清楚。

    貪狼四人未救黃堂,反向夜星沉出手。

    這四人用的是攻其必救之法。

    夜星沉武功高絕,可對九星中的四人合擊還是不能視而不見,他在那片刻分接貪狼四人的攻擊後,居然還能遊刃有餘的退回亭中,但他的神色,再沒有方才那麼冷靜。

    「你們要造反不成?」夜星沉叱道。

    貪狼四人都是長長的吸氣後,平復了胸中的氣血翻湧,廉貞臉色最是難看,可最先說話道:「宗主,冥數是個公平的地方。」

    「你是說我不公了?」夜星沉還有昔日的從容,笑容卻早就不見。

    廉貞並未徑直回答,沉聲又道:「我等均知世上為何輪迴如此。無非先有人立志救世,隨即會有阻難重重。塵土十分歸冥數,乾坤大半屬竊偷。世間輪迴因人之劣根全是定數,世俗始終無法擊破這個可悲的輪迴,偶爾有掌控乾坤者亦是不明所得,歸於天賜,卻浪費了天賜。」

    稍頓片刻,廉貞肅然道:「有克服阻難一統天下者,少數經歷無倫的磨難還記得百姓之苦,可更多傳承者卻是驕奢的忘記了本心,認為獲取的一切是理所當然,開始揮霍無度的搾取民脂民膏,導致民心疲憊而反,重新進入新一輪的苦難輪迴,因此世間興亡,百姓均苦。宗主,我方才所言是否有錯?」

    夜星沉冷哼聲中,並未反駁。

    反駁之道在於尋找對方的漏洞,讓對方站不住理,而不是先把屁股露出去給對方踢。廉貞說的絲毫不錯,夜星沉此刻反駁無疑是自找麻煩。

    「兵者本不詳之器,敗之可悲,勝亦難以稱喜。喜之者,絕非悲天憫人之士。因為待用兵用武決定勝負之時,人已和禽獸無異——只知用爪牙來攫取所得。可人若不脫禽獸所為,萬事訴至武力,沒事就耀武揚威,何談擊破輪迴?」

    單飛暗自點頭。

    他習武多是自悟、出手亦是被迫,大多時候,他還喜歡用思想解決問題。

    這些道理如果放在當代,值得很多人警醒,不過山姆大叔肯定不會聽的,他們獲利的渠道就是挑動戰爭,犧牲無辜的民眾。

    夜星沉神色益冷。

    廉貞望著夜星沉,毫不畏懼道:「因此冥數創建來,雖是人盡習武,可知動武一事,本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簡單的一言不合、就以武凌人,那冥數和世俗何異?有何資格引導眾生?黃堂有錯,宗主若能以理服人,讓我等信服的話,我等絕不會出手……」

    「我若說不出道理,你等就會攔阻了?」夜星沉輕淡道。

    廉貞沉默片刻道:「不錯!」

    他一言出,長亭內外都冷。

    天地間仍舊夕陽斜照,永不落幕的樣子,可冥數看起來就要成為歷史的模樣。

    廉貞正視夜星沉的冷然,昂然道:「這是宗主這些年來都在宣揚的道理,亦是單鵬、巫咸兩人創建冥數後,讓冥數中人遵循的道理,還望宗主遵循,才能不負眾望。」

    他看起來不像善於言辭之人,可說及這些道理倒是侃侃而談。

    單飛因檀石沖之故,對九星沒啥感覺,不過聽廉貞這人說的亦是一套一套的,感覺此人還是有點料的,但他還不清楚廉貞是否真的言行合一,還是另有目的。

    在他看來,這世上讓人困惑的地方本來就是說一套、做一套。

    人格的認知偏差也是從此而來。

    誰都說的明白,指責別人也都是大義凜然,可輪到自己的時候,能做到自己所言嗎?

    說得到做不到,說了不做卻強迫別人去做到才是人類最大的問題。

    大家好聚好散最好不過,看來廉貞也是在做這方面的努力,單飛內心贊同廉貞說辭,卻對眼下的局面絕不樂觀。

    「徐慧,你過來。」夜星沉默然片刻,嘴角浮出微笑道:「我看起來是心急了一些。如今我們不妨慢慢查個明白。」

    徐慧未動。

    徐先生拉著徐慧亦不讓女兒前行,森然道:「宗主,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查查宗主想要滅世的問題。」

    他一言出,眾人幾乎均是並肩而立,冷對夜星沉。

    夜星沉嘆口氣道:「黃堂說的你就信嗎?」

    「我倒不想信,奈何在冥數多年,我也聽到些隱秘。」

    徐先生嚴肅道:「世俗傳說什麼『三香在手、天下我有』,其實並沒有誇大三香的神奇能力,反倒有些在貶低三香。三香本不是屬於這世上的產物,而單鵬、巫咸二人雖能用香,但亦不能發揮出全部能力,據說三香流傳伊始,不是為了統一天下,本是涉及到一個滅世的目的。」

    單飛心中不由發顫。

    這滅世和創世差不多吧,三香還有這種能力?怪不得三香帶來能力的同時,更多帶來的卻是不幸。

    「看來你也知道不少。」夜星沉微微吸氣道:「於是你就信了黃堂之言,認為我不離宗主之位,是為了滅世?」

    「難道不是嗎?」徐先生反問道。

    夜星沉嘆息道:「那如何滅世,我還想請教你們兩位。」

    徐先生一怔,不由向黃堂望去。

    黃堂似也有尷尬之意,隨即道:「這是冥數宗主才能掌握的秘密。」

    夜星沉微微一笑,道:「黃堂,你技窮了不成?你經營多年,一心勾結外人顛覆冥數,貪圖冥數之主的能力,等被我揭穿後於是反咬一口,安我個子虛烏有的滅世之名,企圖混淆是非、逃脫罪責,真將我等太過小瞧。」

    「你……」黃堂額頭汗水又下,嗄聲道:「這絕非子虛烏有的事情。」

    「那你不妨好好說說。」夜星沉又恢復到往日的從容,「廉貞說的不錯……我等還需以理服人才對。」

    黃堂一時間嗔目結舌,眾人均皺眉頭時,一人淡淡道:「他說不清,我倒可以說清的。」

    眾人怔住,扭頭向發聲那人望去,均露出錯愕之意。

    說話之人赫然是徐慧!

    徐先生緊張道:「慧兒……」

    他知道這件事關系重大,一心保護女兒不想其捲進來,沒想到她在這當頭居然敢發聲。

    夜星沉目光微閃,略帶譏誚道:「哦……我倒很想聽聽你說些什麼。」

    徐慧輕輕掙開徐先生的束縛,有恃無恐的上前數步,反倒最為靠近了夜星沉。

    眾人驚駭。

    他們均知道眼下是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的節奏,眾人眼下無形中變成齊心對抗夜星沉的局勢,亦知夜星沉武功實在太強,均是不敢靠其太近。

    可這少女柔弱的一擊就倒的模樣,居然敢直面夜星沉?

    夜星沉見狀,反倒負起了雙手。

    他畢竟是冥數之主,剷除叛逆出手還是情有可原,若是對這種女子出手,自己都覺得自貶身價。

    徐慧似算準了夜星沉不會出手,石破驚天道:「你們想必都知道兩千年前神農曾用長生香救世,可你們恐怕不知,當年長生、無間、異形三香本就是神農那三人帶來的。」

    哪三人?除了神農還有哪兩個?

    單飛人在通風道內急的冒汗,幸好徐慧似聽到他的心聲,揭破謎底道:「另外兩人就是黃帝和蚩尤!」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8
422.第422章 很現代的祖先

     單飛腦海一震,他從徐慧所言剎那間關聯到很多事情。

    三香是神農、黃帝、蚩猶帶來的?

    這句話很是古怪。

    古怪的好像是在說神農、黃帝、蚩尤三人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從別的世界來的,不然何來「帶來」一說?

    總不成三香是這三人齊齊從娘胎帶來的?

    單飛想下去的時候,總感覺差點關鍵就要豁然開朗。

    靜寂的長亭只聽徐慧的聲音迴蕩,「三香奇異無窮,因此當年三香分三人保管,也就是神農保存長生香,黃帝運用無間香,而蚩尤卻擁有異形香。」

    夜星沉笑容淡得不能再淡,許久終於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你這點說的倒不錯。」

    眾人一怔。

    徐慧絲毫沒有自得之意,她神色淡漠,敘說此事和己無關的樣子。

    眾人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見夜星沉有些慎重的樣子,不由側耳傾聽。眾人雖在冥數多年,但很多秘密,仍舊是宗主才能知曉。

    徐慧接著說道:「可神農、黃帝、蚩尤這三人後來卻互相攻伐,這段往事,你們想必都已知道?」

    眾人微怔,對這件往事多有所知,急於聽其下文,都是不由點頭。

    徐慧接著道:「蚩尤、炎帝、黃帝三人征戰一事,據史書記載,就有很多版本流傳,而民間的傳說更是光怪陸離的多難贅言。」

    略有沉吟,徐慧道:「據太史公的《史記》記載——軒轅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虎、以與炎帝作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是黃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於逐鹿之野,殺蚩尤。」

    眾人見這少女侃侃而談,對史書精熟的模樣,都是相顧訝然。

    若是冥數中人、世間名士對史書記載如此熟稔倒不稀奇,可這些話偏偏出自個有些稚幼的少女之口,難免讓眾人錯愕。

    徐慧雖是嫁人做婦人的裝束,眾人對其無論識或不識,都看得出此女子的年紀絕對不大。

    孫翊見妻子在冥數一幫高人面前笑傲自若的樣子,亦是神色訝然,似乎第一次才知道徐慧有這般認知。

    徐慧述說往事時,亦是漠漠的表情。

    單飛留意秘辛的同時,卻想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徐慧很傷心,她亦不是沒事炫耀的女子。她知道的多,可素來都是藏在心裡,這刻驀地說出來,那她的用意就很讓人費解。

    「各位當然知道黃帝本姓公孫,後居軒轅之丘,因長居姬水,故改為姬姓,號軒轅。史書中說的修德振兵的軒轅說的就是黃帝,而炎帝就是神農。」徐慧問道。

    這段歷史對旁人來說或許新鮮,但眾人都是知曉古今,根本不需要徐慧解釋什麼。不過所有人還是耐心的點頭,靜待徐慧的下文。

    徐慧接著又道:「根據太史公這段記載,是黃帝先和炎帝爭雄,擊敗炎帝后蚩尤再作亂,然後黃帝又殺了蚩尤。」

    眾人又是點頭,聽徐慧又道:「而根據比太史公更早前的《周書》記載,蚩尤一心稱霸天下,盡誅炎帝之民,炎帝大懼,於是向黃帝求救,炎黃二帝聯手擒得蚩尤,斬殺蚩尤於中冀。」

    單飛一怔。

    他知道《周書》是先秦史書,撰寫的年代在司馬遷的《史記》之上。從常理來說,《周書》對上古的記載更應準確一些。

    不過《周書》到當代後早就湮滅,雖經後人整理已然殘缺不全,而一本史書在流傳整理中,因為竹簡書寫不便、遺失等緣故,再加上每代人都有猜測、註釋、修正,如此戰火連天的傳承下來難免會成為大家合力編寫的一本史書。

    有人因此猜測成書年代、質疑是否偽本之流,倒有點盲人摸象之感。

    聽徐慧所言,單飛感覺這少女要是去了現代,絕對是個驚豔的考古學者,可他又奇怪這少女從哪裡獲取的這些知識。

    眾人知道徐慧這會兒絕不是賣弄學問,而必然是要揭露個隱藏的秘密,耐心傾聽的時候都是皺眉思索。

    「而最離奇、最詭異的記錄是在《山海經》中,此書提及到——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蚩尤於冀州之野,應龍蓄水待攻。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驅濃霧圍困黃帝之兵,而黃帝則請天女魃止雨驅霧,終大勝蚩尤,又斬殺了蚩尤。」徐慧又道。

    眾人神色各異,有的神往、有的搖頭,單飛看向夜星沉,見他雖在笑,可神色竟是凝重起來。

    夜星沉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他這般凝重,就說明徐慧所言值得一聽。

    「一派胡言。」孫翊忍不住嘀咕一聲。

    他這時候關心的只是如何出離這裡,又關心大嫂去了哪裡,哪有耐心聽妻子說這些「閒話」。

    在他心中,這些自然都是閒話,有何作用?

    孫策倏然望過來,孫翊雖看不到大哥的表情,但察覺到大哥的責備之意,又見妹妹看著他,秀眸中竟有憤怒之意。

    孫翊一時茫然,卻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徐慧不是在胡說八道嗎?這世上蓄水攻城作戰還是有的,但竟有人能使雨用霧,還有人能止雨驅霧,那不和神仙一樣了嗎?

    徐慧神色依舊冷漠,可眼中又蒙了層淚光。

    單飛看著孫翊只想撓頭,心道誰都信你老婆的話,就孫翊你小子不信,也怪不得徐慧傷心。

    沉默片刻,徐慧終道:「驅風喚雨,困水鏖兵,招應龍、天女、風伯雨師助戰,這種本事,只怕就算兵聖孫武見了也是嗔目結舌,不敢想像,可書中偏偏是這麼記載。俗人聽了,困於見識如井底之蛙般,多半是不信的。」

    孫翊滿臉通紅,不知道妻子是不是在說自己。

    「可我等見到冥數所在,會相信這世上有任何一人能造出此境嗎?」徐慧反問道。

    眾人環望四周,緩緩點頭。

    這種地方恐怕就算是秦始皇都建不出來。

    單飛恨不得砸破通風板下去問一句,「這麼說,《山海經》的記錄都是真的?」他的確見過《山海經》的這段記錄,那時候雖是存疑求證,可也當這近乎神話來看。

    因為《山海經》中對黃帝、神農、蚩尤三人交戰往事的描寫,極其類似現代的海陸空三線開戰了。

    驅風喚雨類似現代的人工降雨,而止雨驅霧不是神話,現代科學早就實現了這點。

    較早實現止雨驅霧這門技術的是冷戰時期的蘇聯,那時候為了開奧運,蘇聯用高科技搞定了老天,讓大家嗔目結舌,後來大家都明白了,直接炮轟散積雨雲就可達到這種效果。

    因此後來每個國家在重大場合感覺要下雨不吉利——似乎老天說你不積德,那時都會朝老天放幾炮,不是示威,而是使用科學的方法止雨方便行事,如今催雨也有科學的手段,叫做人工降雨。

    腦海中閃過這些事情的時候,單飛心頭狂震,聯想到徐慧方才所言,心中豁然開朗,終於明白了徐慧說的用意!

    《山海經》說的極可能是真事!

    要是以前,他盡可不信,可如今他到了冥數這種如潛水艇一樣的地方,又怎麼能不相信《山海經》中記載的戰爭?

    書中記載的戰爭用科學完全可以解釋得通,難道說記錄之人只是為了世人理解,才用了比較隱晦的寫法?

    他一直懷疑還有一些人穿越到了古代,而且這些人處在他那個時代的未來。

    秦皇鏡、通靈鏡、三香加上如今的潛水艇……潛水艇應該不會吧,他們怎麼帶得過來?

    單飛一直猜測這些人是哪個,馬未來不是的,馬未來說自己是漢代人。單飛總感覺這些人若隱若現的就在他的身邊,他偏偏卻找不到、碰不到的。

    可他想到過千萬種可能,卻一直沒有想到一個最明顯的答案——那些人就是黃帝、神農和蚩尤!

    這些讓他一直找尋的未來人居然是他的祖宗?

    單飛一時間嗔目結舌。

    他那時候真的有點匪夷所思之感,可那一刻他居然信了,因為只有這個答案才能解釋他的諸多困惑。

    秦皇鏡、長生香是炎帝神農帶過來的,這才能解釋秦皇鏡為何和X光機彷彿,偏偏又比X光機先進太多。

    未來肯定會有比X光機更高明的科學儀器。

    長生香是研究人體的一種藥劑?

    神農驀到遠古,那時候的生態環境和未來肯定不同,神農雖有高科技,但更需要認知遠古生態,這才親身試藥辨別萬物解救眾生。

    這是個值得崇敬的人。

    那也怪不得黃帝和神農的徒弟創出本《內經》,現代人還是不停的從中汲取營養,始終搞不清楚。

    如今不但中國人在研究,外國人也是不停的研究,而且從書中汲取的更多。

    這本來是一種極為高明的認知理論!

    單飛心潮起伏時,瞬間又想到無間、異形兩香的作用,無間香加通靈鏡不就是小型的時光機?異形香是用來激發人體潛能的?

    三香的目的不都是人類一直以來的理想——長生、時空穿梭和挖掘人體潛能,這本是他那個年代孜孜以求的目標!

    老祖宗都實現了?

    或者應該說,未來的人都實現了!

    那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如今還是三國,戰亂頻頻,百姓慘的不能再慘。三香出現了,人類的目標實現了,可人類還是沒什麼太多的改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6-9-5 12:38
423.第423章 傳承

     單飛明白許多,心中反增困惑。

    他聽徐慧所言,先是豁然開朗,隨即很是困惑,覺得按照自己的邏輯和所見,黃帝、神農、蚩尤三人是穿越過來的未來人並無疑問。

    只有如此,方才能解釋他來到這世界後遇到的各種古怪的事情。

    就聽徐慧道:「《山海經》本根據伯益所言所行記錄。伯益是上古人物,本黃帝長子少昊的後裔,傳說中此人能領悟飛禽之語,指揮禽獸百鳥行動,被世人稱作『百蟲將軍』。他是黃帝的後裔,《山海經》的記載可能會對當年的征戰誇大其辭,但絕不排除真實的可能。」

    我信我信!

    徐慧說了往事三種歷史的記載,她無疑更傾向最後的一個版本。

    可一個真實的歷史為何會冒出這多版本出來?

    如果我們祖先真的如此犀利,那我們現在怎麼會變的如此?

    單飛心中浮起的最大疑問始終無法解答,沒想到徐慧問了出來,「你們一定奇怪為何我等先祖有如斯的能力,我等反倒如此的不成器,是吧?」

    眾人面面相覷,雖覺得徐慧說的很不好聽,可事實如此,讓眾人根本無從反駁。

    在場的眾人,除了孫家人外,均是認知超凡。

    實際上,就算孫策、孫尚香兄妹都很有思想領悟,孫策在冥數數年,靜思悟得的東西,恐怕不在冥數的話事人之下。

    唯一不通的就是孫翊。

    但就算是孫翊,在當世亦是響噹噹的人物——丹陽太守,武功高強的年少得志,少有人敢於輕視。

    在場眾人若是到了世俗,均可說是翻雲覆雨的人物。

    不過徐慧說眾人不成器,眾人倒覺得她說的好有道理,他們竟無言以對。

    相比神農、黃帝、蚩尤等人,他們簡直是判若雲泥。就算比起單鵬、巫咸二人,他們都是自愧不如。

    單鵬、巫咸能尋到此地,加以利用自創冥數,他們絕對不能。

    一代不如一代?

    單飛腦海中閃過這句話時,倒有點啼笑皆非。在他那個年代,這句話是老人、教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未免有些偏激。可事實是——眼下這幫人比起神農他們,的確差了很多,用一代不如一代形容反倒極為貼切。

    為什麼?!

    除孫翊外,倒是所有人都懷有這個念頭,孫翊沒問,因為他根本不信,他一直覺得徐慧在胡說八道,他心中此刻只想著離開這裡再說。

    「徐慧姑娘想必有個解釋?」夜星沉很是客氣道。

    劍拔弩張的局面居然似被徐慧三言兩語就化解了?

    單飛從上望去,就見眾人均是凝神傾聽的樣子,暗想故事完了後……會有什麼樣的局面?

    他從徐慧所言得到極大的領悟,貫穿了許多從前困惑的地方,雖還想聽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但他心中總有些不安。

    這裡時刻要「爆」的。

    他心中就是這麼想!在如今平和的局面下,早就波濤暗湧,矛盾一波波的,各個都在懷著不同的心思,此間事情絕非徐慧講個故事就能擺平。

    「這個緣由,我也多少知道些。」徐慧漠然道。

    眾人均是精神一振,除單飛、孫家人外,均想黃帝、神農等人能參透的秘密、得到的能力,我等卻是不能,這其中只怕是有我等錯過的玄奧。

    若能獲得此中玄奧,那不就會變成神農、黃帝那樣的人?

    眾人有的想到這裡,已是面紅耳熱,不由向夜星沉、黃堂二人看了眼。

    徐慧知曉這多秘密讓眾人很是意外,可見夜星沉似有預料的模樣,眾人均想黃堂這般費盡心思爭奪冥數之主的位置,恐怕就是為了知曉更多的答案,習得黃帝、神農等人的神通。

    徐慧垂頭片刻,「因為黃帝、神農、蚩尤那些人和我們本不是一類人。」

    「是神嗎?」孫翊不由諷刺了一句。

    正所謂無知者無畏,他根本不明白這些人在談論什麼,早有些不耐。

    徐慧不看孫翊,卻答道:「不是神。你不會懂的,我不是說給你聽的。」她那一刻對孫翊如同對待陌生人般,口氣很是冷漠。

    孫翊從未聽到過妻子對他這般言語,不由面紅耳赤。

    徐先生微舒口氣。

    他知道女兒對孫翊一往情深,可孫翊明顯在利用女兒,女兒如此對待孫翊,全然沒有以往的感情,或許冷漠些,但對徐先生而言卻是好事。

    冷漠的人,最少可以使得自己少受些意外的傷害。

    單飛卻是心頭微動。

    他發現徐慧面向夜星沉,可足尖卻是向著他的方向。

    如今有句比較流行的話——嘴裡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這句話往深挖掘的意思是——人類習慣在言語中撒謊,可很難延伸到讓肢體語言進行撒謊,因為人體很多時候的舉動是自然而然,不像謊言那樣多加磨練。

    肢體語言講的多是真話!

    因此一人是真笑還是在假笑,從面容上完全可以看得出來。真笑笑的均勻,假笑是強拉嘴角,小孩子說謊多會捂嘴,成人成熟後雖是刻意掩蓋了這個動作,有時候還會不自然的觸碰下嘴唇。

    所以如果有人在你前面總是不經意的用手指觸碰嘴唇,不是挑逗你的話,多半就是要掩蓋什麼。

    古代對這種事情的觀察演變為看相摸骨,現代就成為了行為學,因此很多政客在發言的時候,就有一堆對手派一幫行為學專家通過政客鏡頭上的表現研究這人是否在撒謊。

    不過很多政客也不是傻的,開始進行特別的訓練,對形體糾正來掩蓋自己行為透露的信息。

    根據科學證明,女人這種觀察別人是否說謊的本能天生就比男人要高強,不過當女人陷入戀愛中,更享受耳朵聽信甜言蜜語帶來的感覺,因此屬於自廢武功,就產生了拉低這種能力的現象,俗稱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負。

    不過報仇中的女人重拾這門武功後,素來都是很可怕的。不要得罪女人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單飛習慣冷眼旁觀,不信言語多經思考觀察人的行為舉止,對此道不算異常精熟,可也知道大概。

    徐慧的腳尖是向他這個方向。

    根據行為學解釋,幾個人交談時,一個人可能對誰都表現的很熱情,但此人交談時腳尖向誰才是對誰最有興趣。

    很多內向的男人若是明白這點的話,就不要看女人表面上對你有多熱情,應該看她腳尖的方向就知道她對你究竟有無興趣,如此可避免太多自作多情的悲劇事情發生。

    當然了,男人對男人也可以如此觀察。

    徐慧對夜星沉說話,可腳尖對著他的方向,徐慧方才又答孫翊——我不是說給你聽的。

    難道徐慧是在提醒他,她的這些話是對他單飛說的?

    單飛心中詫異,他知道徐慧早發現他的行蹤,這會兒又對他說了這些事情,是要提醒他什麼呢?

    徐慧已道:「黃帝、神農並非敝帚自珍的人,這些人雖然竭力的將神通流傳下來,可後人能習得的真的極少,就算黃帝后人伯益都是僅從黃帝手上習得驅獸、指揮飛禽的絕技,卻對黃帝其它能力領悟的不多。」

    或許是因為變異、穿越的緣故?

    單飛暗想我用通靈鏡穿越,不是單家的絕學,而是單家變數人的絕學,可你讓我教會我的兒子這門手藝,恐怕我是力不能及。

    咱還沒有兒子呢,做個比方而已。

    黃帝、神農他們也是同樣的情況?

    「對了,伯益本是大業之子,你……們想必知道?」徐慧問道。

    眾人均是點頭,很多人對此不以為意。

    單飛腦海中卻是光亮一閃。

    伯益是大業之子,大業不正是女修之子?

    原來伯益是女修的孫子輩!

    單鵬是女修的護衛。

    《山海經》是根據伯益的言行進行記載,記載是當年的情況……

    這些事情千頭萬緒卻是一脈傳承,原來徐慧想告訴他單飛的是——這都是和你單家有關的事情?

    單飛若不是一.門.心思的想著這些人物關係,還是個考古學家知曉這些歷史,說不定早就蒙圈,可他捋順了其中的關係後,才發現徐慧說的所有事情和他關係極為密切,他原來也是傳承的一份子。

    「我說的這些事情在當年是眾人皆知,黃帝、神農等人傳下的神通亦多,可到後來,反倒無人聽聞,就算冥數對其都少有知曉,不知黃帝、神農的太多本事,更無從習得,其中最大緣由是……」

    徐慧環望眾人,見眾人均是側耳傾聽,嘴角似有分不屑道:「這些事情被大禹刻意的遮掩。」

    眾人一怔。

    夜星沉目光微閃。

    「你們一定奇怪大禹為何要掩蓋這些事情?」徐慧見眾人又是點頭,喃喃道:「這其實不離人性本來的劣根。當年大禹雖是不差,不過在眾人心目中的威望,絕不算頂尖人物。堯舜之後,如果禪讓的話,繼承權利的本是大業。」

    單飛對這段史實倒也清楚。

    得益於大禹治水的傳說,大禹這才廣被世人所知。

    實際上那個鄴城之祖的大業在真實的歷史中是個牛掰的人物,甚至比大禹還要有名,而舜帝選中的繼承人本是大業。

    「大業本女修之子,黃帝、炎帝當年雖擊敗蚩尤,可蚩尤那脈以異形香為亂天下,造成世間魑魅魍魎橫行,為亂蒼生。女修得以傳承黃帝的無間香,這才以誅殺使用異形香者為己任,亦傳令給手下單鵬、巫咸,讓其世代警醒使用異形香之人,單鵬、巫咸後來找到此地,這也就是冥數的由來。」

    她說到這裡,輕輕嘆口氣。

    眾人環望水下冥數,夕陽古道,一時間只感覺人生如夢,夢若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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