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278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3 12:29
394.第394章 圓桌會議

     單飛早被神農往事吸引,一時間反忘記長生一事,見夜星沉說的凝重,單飛關心問道:「那神農究竟有沒有被毒死?」

    神農,就是炎帝!

    華夏中人自稱炎黃子孫,就是說全是炎帝、黃帝后代的意思。

    不過神農最有名的地方不是曾為華夏統治者,而是他普渡眾生,遍嘗百草拯救世人的經歷。

    這種經歷的傳說色彩很是濃厚,單飛亦是聽過,可今日再聽夜星沉言語證實,單飛仍舊熱血澎湃。

    他向來都尊敬這種以身作則的人士,聽夜星沉的意思,神農很有絕地反擊的意思,遂忍不住問了句。

    夜星沉感喟道:「他這種人若是被毒死,這世上還有什麼指望?」

    單飛楞了半晌,見夜星沉又在負手望天,倒和郭嘉平日的舉動彷彿。

    或許這是高人的標配吧?

    不過就因為這樣,單飛反看不到夜星沉的表情。可聽到夜星沉反問中帶著肯定的回答,單飛振奮中多少感受到悲涼的味道。

    沉吟片刻,單飛又問:「那神農長生不死了?」

    夜星沉這次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他現在何在?」單飛皺眉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才道:「沒人知曉。實際上,這本是兩千年前的疑案,太史公做《史記》傳世,但對當年情況也是無從談起。若非單鵬、巫咸尋到此地對往事做了記錄,這些事情不會再被世人所知。」

    單飛知道夜星沉說的沒錯。

    《史記》開篇做的本紀第一篇就是五帝本紀,記載了三皇五帝的事情。神農、黃帝同屬三皇,黃帝又在五帝之列,不過史書對這些人的記載泛泛,可說簡約不能再簡。

    受限古代記錄工具和毀於戰爭,能流傳下的史實資料實在不多,司馬遷對兩千年前的事件如此記錄已算是難得可貴,若沒有冥數這個奇怪的所在,單飛做夢也想不到會接觸到兩千年前的記錄。

    而這些事情距離他那個年代,足足有四千年之久的歷史。

    而那時候人類的醫術,就已發展到長生不死?

    單飛很是困惑,可卻聽明白一點,發問道:「長生之術在炎帝時就已存在,秦始皇因是女修的後人知曉此事,得十二金人鼓動,這才不舍的追尋?」見夜星沉點頭,單飛道:「可長生之法卻失傳了。」

    夜星沉仍舊點頭。

    「為什麼?」單飛試探問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聽聞是因為之後發生的一場動亂。不過冥數並沒有記載。」

    「你們一直在破解長生之秘?」單飛又問。

    夜星沉並沒有否認,「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答應徐福的請求。」

    「不但徐福,就算你們都認為,破解長生之秘除了要長生香,還需要秦皇鏡的輔助?」單飛整理著長生香的脈絡道。

    夜星沉笑笑,「光有這兩樣遠遠不夠,破解之人還得有神農般的頭腦。」

    單飛對此很是認同。

    不是你聽了《英雄交響曲》能演奏後,你就是貝多芬了,創造性的天賦對人類而言,本是無可替代。

    「冥數這裡雖沒有神農的頭腦,不過聰明的人總算不少。」夜星沉又道:「那時冥數本嚴格與世隔絕,不過自徐福提議以來,這種情況發生了改變。」

    單飛心中微凜,「冥數自那後開始插手世俗的事情了?」

    他知道冥數對於世俗中人,倒類似華夏乒乓球對國外般,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上。冥數若是正式入了世俗,只怕世上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並非你想像的那種變化。」

    夜星沉搖頭道:「此地自被單鵬、巫咸發現後,一直致力長生香的破解,其間也有過傑出人士……」

    他話音未落,突然扭頭望向日落的方向。

    仍是黃昏。

    單飛終於發現了這裡的反常——這裡的人造環境只有一種日落的狀態。

    日落的方向只餘彩霞塗抹著天空,卻不見夕陽,夕陽已入海。不過此時落日入海的方向卻有紅光閃爍。

    是通訊燈?

    單飛腦海閃過這個概念時,就聽夜星沉道:「看來他們已經等不急了。」

    他們是誰?不會是劉備、孫尚香他們,因為這些人等不急也得等!

    夜星沉說話間,緩步出了長亭,由著古道向前走去,「你想必有興趣和我見見他們。」

    單飛絕對有興趣跟隨。情況出乎他的意料,本來和魏伯交談後,他對冥數有著極深的忌憚,但他知道終究需要面對才能解決問題。

    他問心無愧,他決定面對。

    一入冥數,見夜星沉饒有興趣的給他講了許多往事,單飛除被往事吸引,更注重另外一個方面的暗示——夜星沉和檀石沖不同!對要死的人,像夜星沉這種人根本不用浪費太多的唇舌。夜星沉和他講往事,就是要和他談談。

    事情有轉機?

    單飛不知道破解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卻很有耐心的進行和談。

    見夜星沉走的不快,他還能抽空問道:「自徐福後,冥數究竟想怎麼改變?」

    不想話音方落,單飛就聽遠方有人冷漠道:「無論怎麼改變,冥數都不想再重複單家的那種改變。夜星沉,你擅自放單飛入內,可得我們的同意?」

    單飛怔住。

    那聲音很是冷漠低沉,讓人一聽就感覺其人的孤傲冷酷。

    夜星沉不是冥數之主嗎?這裡怎麼會有人對夜星沉這種語氣?而且此人對他單飛、甚至單家,都絕不客氣!

    古道不長。

    前方拐彎處,驀地現出個大堂。大堂古樸凝重,地面是玉石鋪就,玉石潔淨的近乎透明,正因為這種效果,人在其上,竟如置身雲中般。

    而堂中牆壁亦是玉石砌成,其中若有影像透出,看起來如山如石般飄渺。

    這裡倒挺像仙境。

    單飛心道——就算他這個現代人到了這種環境都是驚嘆,也怪不得古人入內,會有此地為海外仙山之感,

    每次見到新奇古怪的地上、地下建築,常人多被光怪陸離吸引,單飛出於職業習慣,腦海中卻先形成此地的立體和剖面結構。

    聽夜星沉說此地可以在海底移動,單飛內心早將這裡當個潛水艇來印證。

    此地看似壯觀開闊,但和蘇州園林借景的方法類似,有點像用立體畫像增加空間般,實際上,此間更應是個狹長地域。

    四千多年前的潛水艇?而且看起來更像核潛艇!經過幾千年,此間仍能運作照明,只憑這點痕跡,非核動力以上能源不能完成。

    這考古發現若是揭露出去,人類發展的文明史一定要改改了。

    不過單飛對此卻不意外,未聽魏伯所言時,他也早知道眼下的人類文明史不過是地球幾十億圈中的幾千圈罷了。

    這個比例是極為懸殊的。

    有聰明的人類,早就開始假設流逝那些歲月裡,地球絕非是在進行簡單的物種進化,而地球也更可能是多種文明結合的產物。

    這發現雖是震驚,但單飛眼下顧不得熟悉地形,先向發聲的地方望過去。

    此間看似飄渺的如同仙境,堂中卻是極為簡樸,一張石桌旁坐著三人,卻有四個石凳。

    單飛知道剩下那隻凳子恐怕是夜星沉的。

    果如他所料,夜星沉進入此間,緩緩走到空下的那個石凳上坐下來,微笑看著單飛道:「此間本來只有兩個凳子,後來變成了四個。」

    「宗主帶單飛進來,難道準備再填上一個凳子?」一人冷冷發問道。

    單飛一聽那人的聲音,知道是先前質疑夜星沉那人。他舉目望去,見到那人有個地方和驢子相似——嗯,不是說別的地方,而是說他的臉挺長的。

    除此之外,此人看起來乏味至及。

    單飛知道人都是互補的,這種看似乏味的人肯定會在某些方面找到他自己感興趣的地方。

    這人看起來最有興趣的地方就是找他單飛的麻煩。

    可他和這人初次見面,這人就像單飛挖了他家祖墳一樣的嘴臉,倒多少讓單飛感覺奇怪。

    夜星沉從容依舊,「那也不用,或許我們可以考慮去掉一人也好。」

    在場三人都是臉色微變。

    單飛見除了那驢臉外,其餘兩人一個極為老邁,整張臉幾乎都被褶皺佔據,乍一看如同沙皮般。

    另外一人卻像個商賈,臉上掛著可折算的笑容。

    聽夜星沉所言,三人動容之際,異口同聲道:「宗主這是什麼意思?」

    夜星沉笑而不答,望向單飛道:「還忘記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徐先生……」他指向那驢臉之人道:「他是徐福的後人。」

    單飛心中微顫。

    看來徐福取了秦皇鏡後,不但進入了冥數,還在冥數佔據了重要的地位,不然徐福的後人也不會在這裡坐著。

    這小小圓桌旁的四人,極可能是冥數最有決定權的人物。

    「他姓徐,先生是他的名,而不是什麼客氣的稱呼。」夜星沉強調道。

    單飛沒什麼異樣。

    這名氣聽起來奇怪點,但戰國時還有人叫做徐夫人呢。這個徐夫人說的不是徐慧,而是此人姓徐、名夫人,戰國的徐夫人是個堂堂男子漢,更是一代響噹噹的鑄劍大師,荊軻刺秦王時,所用的匕首就是此人所鑄。

    古人起名稱呼遠沒有某些現代人想的那麼刻板,反倒是現代的某些人對這些名字稱謂很是刻板,認定了什麼,就和井底之蛙般認為沒有任何改變的餘地。

    夜星沉看向那商賈模樣的人道:「此人姓黃,名堂,字正大。取義堂而皇之,正大光明之意。」

    單飛微笑示意,黃堂回以等量的笑容。

    夜星沉隨即望向那垂暮老者,介紹道:「此人姓秦,名奮。本是秦越人的後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21
395.第395章 矯令

     秦越人?

    單飛聽到這個名字時,微愣了下,他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一時間卻是忘記在哪裡聽過。

    夜星沉見狀道:「秦越人這名字不算婦孺皆知,不過若提及『扁鵲』之名,你或許並不陌生。」

    單飛心中微震,緩緩點頭。

    他這次倒真的久仰大名。

    秦越人,本是戰國時期的神醫,因為醫術精湛,被後人以「扁鵲」名號稱呼。

    真正的扁鵲另有其人,相傳是黃帝時期的神醫。後世遇到醫術高手,為了表達心中的敬仰,往往對這些高手以「當世扁鵲」稱之。

    以扁鵲之名稱呼的醫生自然是杏林高手,不過後人因秦越人醫術實在高明,稱呼扁鵲之名時,反倒多以為秦越人就是扁鵲了。不過從此來看,秦越人醫術高明,在世人眼中,實不下於扁鵲。

    秦奮聽到夜星沉介紹時,蒼老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徐先生和黃堂神色卻有些驚疑不定。

    他們還在考慮夜星沉說的去掉一人的意思。

    夜星沉倒是神色和善,繼續道:「以前的冥數,在這裡是設有兩個位置,那是為單鵬、巫鹹的後人留下的。因此……這裡本有你單飛的一席之地。」

    單飛見其餘三人表情僵硬,微笑道:「我從沒想要整日坐在一個地方,哪怕這地方和仙境一樣。」

    徐先生三人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夜星沉似未留意幾人微妙的表情,繼續道:「不過你也看到了,如今決定這裡事情的人,並沒有單、巫兩家的人。」見單飛意有詢問,夜星沉道:「單、巫兩家後來因故離開了冥數。」

    「為什麼?」單飛問道。

    夜星沉不等回答,徐先生已道:「因為他們發現無間除了給人帶來痛苦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單飛微怔。

    徐先生對他一直有敵意,單飛通過幾句對話就隱約明白,這些人竟然怕他搶了這裡的位置。

    這實在是個搞笑的事情。

    他單飛來之前本是考慮再三,以為這裡是龍潭虎穴。哪想到這裡居然是他單飛的老家,夜星沉對他居然沒什麼敵意,而且這些人還有怕他分奪家產的意思。

    可無論這裡再是神秘,單飛也是無意久留,他對徐先生的敵意一直保持警惕,但亦對徐先生對無間的評價深有感觸。

    無間除了給人帶來痛苦外,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十二金人用了無間後,他們得到的不是改變,而是想要復原!

    曹棺用了無間後,單飛不知他是否快樂的彌補了什麼,但感覺迄今為止,遊走在十數年前的曹棺給他單飛帶來的苦難卻不是一點半點。

    單飛早和郭嘉討論過,會改變的人,當下就已開始改變,不會改變的人,到哪裡都是沒什麼區別。

    華夏這多年的封建循環,改變了什麼?其實沒什麼改變,歷代王朝從興到衰,不過如輪迴一般。

    興亡百姓皆苦,權利的遊戲下,人類的劣根不過反覆的上演,很多人想改變的無非是有資格進入這個權利的遊戲玩上一遍。

    就算如今的山姆大叔,整天民主不離口,可能坐上總統的會是個平民百姓嗎?不會的!沒有財閥的支持,你想做總統,早點洗洗睡了還有可能實現。

    單飛一時沉默,夜星沉微笑道:「徐先生說錯一點。」

    徐先生驢臉更長。

    夜星沉糾正道:「單、巫兩家的人離開這裡,不是因為無奈無間無法改變什麼事情,而是要去尋找無間香的真正意義所在。這種想法,和我們想要破解長生香之秘一樣。」

    轉望單飛,夜星沉正色道:「在很多人的眼中,長生香和無間香般,只會帶來痛苦的,是不是?」

    單飛想到嚴虎、孫策等人,點頭道:「不錯。」

    「可神農卻能用長生香造福天下蒼生。」夜星沉淡淡道:「刀能傷人,亦能救人,我們就算埋怨,針對的也不應該是刀,而是用刀之人。」

    徐先生冷哼一聲,卻沒再反駁什麼。

    單飛若有所思。

    他一直對三香很是好奇,但因曹棺緣故,對使用無間進行改變並沒什麼興趣,但如今聽夜星沉這麼講,他忍不住又觸碰下暗藏的無間。

    難道夜星沉的意思是——那些用三香感覺痛苦的人,只是打開的方式不對?

    夜星沉接著道:「單、巫兩家雖然離開了這裡,可這裡的目的並沒有發生改變。不過冥數中又發現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頓了下,夜星沉反問道:「《詩經》有雲——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不知你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這八個字不好翻譯,好在單飛倒不陌生,回道:「這是說大家開始時都有好的想法,卻很少有人能堅持到最後。」

    「不錯,正是如此。」夜星沉撫掌笑道:「可這又是因為什麼?」

    單飛怔了下。

    徐先生等人也有些困惑之意。

    在場的眾人都算是文化人,認識遠較常人為高,對《詩經》這句的意思並不陌生。

    單飛解釋的通俗易懂,有人將此句更簡單的理解為善始難善終,不過眾人都是想到這裡為止,聽夜星沉驀地此問似是隨意,但有遠比《詩經》這句話還要深刻的意味,均是皺眉思索。

    許久的光景,單飛嘆息道:「這原因本有多種。」

    「那不妨說來聽聽?」夜星沉饒有興趣道。

    徐先生三人均有不屑之意,並不認為單飛能說出什麼高深的道理。

    單飛緩緩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唯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他一言落地,徐先生、黃堂均是神色驚錯,秦奮老眼中光亮一閃,喃喃重複著單飛所言,似有所悟。

    「這世上諸多誘惑,能在紅塵中不忘初心的本少,人力更是有窮。」單飛接著又道:「因此大多人志向或高,但很難堅定,很多人都是被紅塵所困,終究開始妥協或者同流,也就偏離本來的初衷,南轅北轍下又如何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精彩!」

    夜星沉眼中閃過讚賞的光芒,稱許道:「單家之人,見識果然與眾不同。只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和『人力有窮』幾句,就道破了世間太多的無奈。」

    單飛略有慚愧。

    他這幾句話倒非自己悟得,而是從現代流傳的雞湯中隨手拈來運用。

    《華嚴經》有雲——如菩薩初心,不與後心俱,智無智亦然,二心不同時。

    後人在解釋此言時,有的會用「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幾字來概括,用來提醒修行之人在修行之路莫要跑偏,讓自己的世俗心干擾到了初心。

    不過單飛自從感悟自然之道後,倒真的深切感受到佛家萬法一如的道理,心道這句話說修行也好,說旁事也罷,道理完全沒什麼不同。

    成功人士通常都是認定一個目標執行下去就好,患得患失的人從來成不了大器。

    不過單飛隨手拈來的幾句,卻讓徐先生三人開始另眼看待。

    徐先生三人顯然早知道單飛的名字,不然徐先生方才也不會咄咄逼人。三人初見單飛時,多少均有輕視之意,但此刻聞夜星沉稱讚,三人卻覺得夜星沉並未過譽。

    年紀輕輕偏有這般見識的,世上本來沒有幾個。

    夜星沉笑意更濃,沉聲道:「冥數中人正是為了破解『難得始終』這個難題,這才在單、巫兩家離去後,多設了兩個位置。這世上除了真正的聖人,很多人面對絕對的權利,很容易導致腐化產生,冥數也不例外。為了避免此事的發生,因此我雖是宗主,每次冥數做出決定,我可有權否決,但真正要實施決定,卻需要全部人都來贊同才可以。」

    民.主集.中制?三權分立?

    單飛略有意外。

    他對古今政治制度不算瞭然,可明白這世上沒什麼完美的政治制度,如果真的有的話,烏托邦早就實現,也就不會存在所謂的政治制度。

    冥數還有統治制度,不過這種規則畢竟比獨裁要公平一些。

    可夜星沉向他單飛解釋這種制度做什麼?

    心中微動,單飛忍不住問道:「那……冥數追殺變數人一事,也是得到這裡所有人的認同?」

    話音落,石室陡靜。

    夜星沉目光閃爍,從圓桌旁三人身上掠過,輕淡道:「是嗎?我倒不知道還有這個決定。」

    單飛差點跳了起來。

    什麼?

    根本沒有冥數追殺變數人的決定?那檀石沖和魏伯算是怎麼回事?騙他單飛書讀的少嗎?

    他本來是緊張的等待著夜星沉的答案,可見圓桌旁的徐先生、黃堂居然好像比他還要緊張的模樣,意識到事情可能有點不對。

    「那冥數的檀石沖想要殺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單飛追問道。

    夜星沉反問道:「他要殺你?」見單飛點頭,夜星沉若有所思道:「我倒不知此事。可冥數本是單鵬將軍發現的地方,單家人無論是變成什麼樣的人,都還是單家人!單家雖然離開冥數,但冥數的人要想殺你,就是在和單鵬將軍為敵,與冥數為敵,冥數的人都知道這點,又如何會要殺你?」

    單飛愣住。

    他沒想到自己的性命居然很值錢。

    眼中有絲寒芒閃過,夜星沉仍能保持微笑道:「黃堂,檀石沖是受你的命令出了冥數行事,我倒覺得,這件事需要你來向我們解釋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23
396.第396章 大計畫

     冥數內部有問題!

    單飛聽夜星沉一問,知道這四人若不是奧斯卡影帝在合夥欺騙他,那冥數內部一定出現了什麼問題。

    冥數眼下更像是民.主集.中制和三權分立的結合體。

    宗主夜星沉在冥數多出一票否決權,可冥數做出的決定,卻要全部人知曉通過才行。

    夜星沉竟不知道檀石衝要殺他單飛!

    有人繞過了夜星沉做了此事!

    這件事是誰在主使?

    是黃堂?

    他單飛根本不認識此人,黃堂為何會派檀石沖對他下手?

    如今單飛得夜星沉的解釋,加上自己的所知,總算明白了冥數的歷史大概。

    冥數是單鵬和巫咸共同開創的,歷來的任務看起來不是要殺變數人——單鵬本身就是變數,如何會追殺自己?

    冥數是奉女修之命,追殺使用異形香之人,同時試圖破解長生之秘。

    兩千年前,竟是神農親用長生香、利用秦皇鏡,以大智慧和大毅力破解了長生之秘。

    雖不知真正破解的內情,可聽夜星沉的意思——長生香和秦皇鏡一樣,都是讓人長生的工具!

    現代科學家早就放言人能活到二百歲以上,這是個夢想、亦是個目標,卻早被神農實現。

    冥數本和世俗無關,不過在破解長生之秘的過程中遇到了難題,又被徐福說服,冥數這才開始融合外部的力量。但冥數怕自身出了問題偏離本心,遂採用民主的方法做事。

    秦奮是「扁鵲」秦越人的後人,能坐在這裡定是因為醫學世家的緣故,徐先生坐在這裡,應是因為徐福取了秦皇鏡立下了功勞。

    在這裡的人,看起來都像大有來頭的樣子,這已經不能用官二代、富二代來形容,或許用「傳說二代」來形容更加貼切一些。

    可這個黃堂為何能出現在這裡?總不是因為黃帝?

    黃帝不姓黃,傳說中黃帝本姓公孫,後改姬姓,因居軒轅之丘的緣故,又號軒轅。

    這個黃堂和黃帝不會有什麼關係,更不應和他單飛有什麼瓜葛。

    單飛心思轉動時,黃堂神色亦是詫異,「宗主,冥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人出外查看世情、打探消息,這本是冥數的慣例。破軍、武曲出外,的確是由我來指派,可宗主和諸位亦是知曉。武曲居然對單飛下手,我根本沒有想過。這兩人至今未歸,我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單飛皺了下眉頭。

    這冥數的制度接近民主,看起來做事的風格也開始接近公僕,一有事情先推個乾淨,只怕隨後就是推了再拖,大事化小了的策略。

    夜星沉笑意不減,「原來如此。」他攤攤手向單飛笑道:「我本不算清楚……」

    他話未說完,一人問道:「冥數對單飛一事並不知情,我覺得倒是有情可原,畢竟人在外,命令可以不受。可是冥數對孫家一事,也是毫不知情嗎?」

    話才出,徐先生三人已現怒容。

    這裡本是冥數議事之地,無關人等嚴禁入內。

    正所謂「無以規矩,不成方圓。」規矩立下,到哪裡都要遵守,不然立下何用?

    冥數更重規矩!

    夜星沉將單飛放入冥數後又帶到這裡,不讓其餘三人知曉,本是破壞了規矩,徐先生等人發難就是為此,不過夜星沉一句「去掉一人」讓三人暗自心驚,這才暫時擱淺此事。

    可聽又有人到了這裡,而且像是個女人在說話,實在讓三人忍無可忍。

    豁然回頭望去,三人才要呵斥——這裡怎麼會有女人發聲的餘地?

    等見到說話那女子面容時,三人豁然站起,竟齊齊退後一步,臉上均露出驚駭欲絕之意。

    「女修?」徐先生最是驚詫道。

    黃堂、秦奮亦是嘴唇動動,看其口型,說的亦是「女修」二字。

    來人正是孫尚香!

    伊人如立在遠處雲中的仙子,飄渺無依。

    孫尚香素來冷漠。

    這刻更冷的如同冰山一樣。

    可單飛偏偏聽出伊人語氣中帶著無邊的憤怒。

    孫尚香為何這般憤怒?

    單飛心中不解,可他心中多少還有點奇怪——孫尚香果然安然無恙,而且看起來到這裡竟是通行無阻。

    徐先生等人如此驚愕,應是第一次見到孫尚香。可要通行這種地方,沒有內部人放行怎麼可以?

    是夜星沉放他單飛入內的,難道也是夜星沉放孫尚香進來的?夜星沉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徐先生三人初見孫尚香時,本是極為錯愕。可他們畢竟是冥數之人,很快就鎮靜下來,齊齊轉望夜星沉道:「宗主,這是怎麼回事?此地怎麼會有女子入內?」

    夜星沉嘴角含笑,「這是孫策的妹妹孫尚香,你們難道從未見過?」

    徐先生三人緊繃的神色略有放鬆,徐先生更是冷哼道:「我等未出過冥數,又如何會見到她?」

    黃堂遲疑道:「她為何會到這裡?」

    夜星沉微笑道:「方才這女子所言,你難道沒有聽清?冥數對孫家所做的一切,冥數沒有道理不知。」

    黃堂臉色陰晴不定,徐先生、秦奮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

    「我們這個大計畫已實施了多年……」夜星沉又道:「如今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孫尚香這女子在孫家很是重要,若不經過她,恐怕也是無法再實施下去,你們難道不是這麼認為?」

    徐先生、黃堂仍舊沒有吭聲,秦奮咳嗽幾聲道:「既然如此,宗主為何不找更多相關的人到此?」

    「這倒不急。因為我們在這之前,很多事情要捋順清楚,而且我感覺……我等還要將所有的一切告訴孫尚香和單飛兩人,這才不算違背單鵬將軍和巫鹹的本意,亦算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

    徐先生等人並未反對。

    孫尚香冷漠依舊,她在這裡只有看向單飛時,神色才會稍有和緩。

    單飛卻是精神振作,他最喜歡聽到的就是「所有的一切」。

    冥數有個大計畫,相關孫家?

    單飛對孫家往事知曉的已經七七八八,但聽夜星沉這麼說,倒感覺自己知曉的或許仍不過是冰山一角。

    「不過事情的確很是複雜。」夜星沉似也考慮從哪說起,沉吟半晌才道:「或許從秦皇鏡說起來更好一些。」

    轉望單飛,夜星沉似知道這裡最迷糊的就是他,耐心解釋道:「我等一直在破解長生之秘,自徐福帶來了秦皇鏡後,這裡又添了兩個位置,形成了如今的議事方法。自冥數出現後,其中著實出現了不少的傑出人物。」

    「比如說扁鵲秦越人?」單飛接道。

    他這是順理成章的猜測,畢竟秦越人的後人在此,古代若是有什麼醫學獎項,秦越人這種人說拿第二,沒人敢說拿第一的。

    單飛本以為這次預測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想到夜星沉搖頭道:「不是秦越人,雖然秦越人也很出色,但他的醫術能到了塵世無可匹敵的程度,還是因為冥數的長桑君。」

    秦奮並未否認。

    長桑君?

    單飛發現這名字很有點熟悉,驀地想起一件事情,「長桑君是秦越人的師父?」他記得歷史上是有過長桑君的記載。

    那是出自太史公的《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單飛記不清楚原文,但知道記載大概說的是——秦越人年輕的時候曾當過舍長,這職位和招待所的客房部經理差不多,秦越人是那時遇到的長桑君。秦越人那時候的醫術究竟如何別人倒不清楚,古人看起來也喜歡做什麼跨界之王,張仲景從太守做到了醫聖,秦越人也從客房部經理當起了醫神,這固然是醫療系統的問題逼得大夥只能自學成才,但也可見有志者事竟成,真正能決定你前途的絕不是你的專業,而應是你的志向和興趣。

    不過這都是題外話,最關鍵的是秦越人那時候觀人的眼光不錯,就看長桑君很順眼,亦對長桑君極為恭敬的服侍。

    原來長桑君竟是冥數之人?

    據史書記載,長桑君也和秦越人看對了眼,就對秦越人說——看你招待我這些天,也不要我的錢,這世上難得有像你腦袋這麼有病的人了,我這正好有點藥,你就吃下去吧。

    然後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出現了,秦越人以目視病,盡見五藏癥結!

    這句話翻譯成白話說的就是——秦越人服藥後,一雙眼能看穿人體五臟,也能看到人體五臟哪裡有了病變!

    太史公在史書上記錄了此事,著重強調了一點——秦越人是有一雙神奇的眼睛,可以直接看穿人體觀病,而秦越人看病時所謂的望聞問切,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這段歷史記載引發的爭議自然極大。

    《史記》名列華夏二十四史第一史,那絕對算是教科書般的史書了,如果《史記》都不算史書,那這世上還有史書嗎?可《史記》很多方面的記錄,偏偏看起來像是玄幻。

    雖沒人將《史記》當作玄幻來看,可有人就開始質疑司馬遷做史的真實性,甚至以偏概全的認為司馬遷就是瞎掰,華夏連五帝都沒有。

    不過好在最近考古接連的有新發現驗證了司馬遷對五帝記錄的絕對正確性,可算是實力打臉。那些質疑的人也就當自己說的話放屁一樣,臭過就算。

    單飛考古素來是存疑思索,考慮根源所在。當初他見到這段記載後,倒沒有過多感慨,只是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如今再想到這段歷史,他驀地想到最關鍵的事情。

    「秦越人的眼睛那不是和秦皇鏡彷彿?」

    一言落地,秦奮的眼眸中有精光微閃,那一刻才顯露這冥數統治階層的凌厲所在!

    夜星沉撫掌笑道:「很好,你終於又想通了一點,這也是我們大計畫開始的源頭所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5 10:23
397.第397章 一統天下


    單飛心中震撼。

    長桑君是冥數中人,在研究長生之秘的時候已有收穫。他送給秦越人一副藥,秦越人服下後,一雙眼就和秦皇鏡一樣了,可以看穿人體的病患。

    那秦越人不就是可以移動的秦皇鏡?

    秦奮那一刻眼神極為凌厲,他也有如秦越人般的一雙眼?這倒有點可怕的。

    「長桑君給秦越人的那副藥,本是冥數通過研究長生香所得?」單飛知道這個答案再不會有錯。

    徐先生等人神色驚詫。

    他們伊始真的沒瞧得起這少年,可如今見這少年對往事所知甚少,偏偏能抽絲剝繭的得出越來越接近真相的答案,這種頭腦絕不簡單。

    夜星沉讚賞道:「你說的絲毫不錯,長桑君是冥數第一個破解秦皇鏡秘密之人,亦發現了秦皇鏡和長生香的關係。他效仿神農自己使用了長生香後,竟能雙眼看透人體,實在算是冥數成立以來,在長生香上最大的發現。」

    單飛對長桑君的執著倒是肅然起敬。

    這時候雖沒有科學的說法,但在單飛的眼中,長桑君就是在搞科學研究呢。長桑君為破解長生之秘,不惜以身試藥的精神,只怕少有人能夠比擬。

    真正的科學家本來就需要一個執著思考的腦袋、勇於探索的精神。

    「冥數雖與世隔絕,但並不是對世俗漠不關心。」夜星沉又道:「長桑君有此發現後,卻又發現他的方法除了自己外,對旁人並不適應,於是長桑君認為這種藥物只是適應某些特定人體。」

    單飛對此倒不奇怪。

    在醫學上,很多事例偶然性很大,這和人體的特殊性有很大關係。

    人類眼下一直在致力於基因研究,就是想要破解人體的常例和特例,甚至找出長生基因。

    「於是長桑君出了冥數,尋找合適的人選。他雙眼既然能看透人體,也就開始選和他體質類似的人物,直到他找到了秦越人。」

    單飛暗自點頭——原來秦越人看上長桑君的時候,長桑君亦是選上了他。不過有雙可看透人體症狀的眼睛,遠比自身透明,被人看透要強了很多。

    「這是種奇異的能力。」夜星沉道:「可這種能力一定要傳給有志百姓苦難之人,若落在居心叵測之人的手上,只會帶來災難。」

    單飛想起夜星沉說的有關用刀的理論,很是贊同。

    這就和核能力一樣,奧本海默和愛因斯坦這幫科學家開發出來這種震撼的能力,本是為了造福人類,可山姆大叔偏偏用在戰爭。

    直到如今,核計畫用在毀滅上的用途居多,造福人類的方面卻是少之又少。

    冥數有這種見識,比山姆大叔要強很多呢。

    「長桑君就是有感於此,才對秦越人諸多考驗,不過秦越人也沒有辜負長桑君的信任,之後懸壺濟世來救治天下蒼生,造福難數。冥數對此,也算有點小小的功勞。」夜星沉倒不居功道。

    「這不是小小的功勞,而是極大的功業。」單飛大聲讚道。

    徐先生、黃堂臉上都露出喜悅之情。

    無論哪裡人,只要是人,聽到讚揚都還是高興的。

    秦奮卻是冷哼道:「但我先祖秦越人也是死於救治天下蒼生之心。」

    單飛一怔,想到秦越人的結局,心中感喟。

    秦越人是神醫,也是個好人,卻沒有得到好人的下場。根據史載,秦武王有病,太醫令李醯不行,結果秦越人那時正在關中,三下五除二幫秦武王將病醫好。秦武王感覺秦越人的醫術比李醯高出不止一個檔次,有意封秦越人為太醫令。

    不過秦越人知道達官不缺藥,百姓卻短命,感覺給百姓看病才更讓自己充分發揮作用,因此無意在秦宮為官。而李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但在秦武王面前百般詆毀秦越人,甚至在秦越人離去後,還派人殺了秦越人。

    這是個人類的悲劇,亦是人類的損失,可這種悲劇偏偏從未停止。

    遠的如秦越人,近的如為科學奉獻,卻被誣陷叛國的愛因斯坦、奧本海默,這種事情,古今中外屢見不鮮。

    單飛想到這裡時,暗自搖頭。

    夜星沉也是收斂了笑容,嘆氣道:「長桑君知曉秦越人死去一事後,亦是鬱鬱寡歡的逝去。長桑君雖有留藥,但卻沒有繼承他能力的傳人。幸好冥數後來找到了秦越人的後人,說服其嘗試此藥,竟將這眼能透物的能力傳承下來,眼下的秦奮,就有這種能力。」

    孫尚香本是神色漠漠,聽到這裡秀眸中略現驚奇之意。

    「不過長桑君逝去前說過的一句話,卻讓我等很是傷感。」

    夜星沉指敲石桌,沉聲道:「長桑君說了——為何如今這世上,再無黃帝、炎帝、堯舜那般垂手治而天下安的統治者。為何統治世上的當權者,許多都是貪婪殘暴之人?」

    單飛感覺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孫尚香亦是蹙眉思索。

    堂中一時沉默,有雲山霧罩,讓眾人身在其中,飄渺難測。

    「而這個問題在秦始皇掌權時,冥數困惑到了極點。秦始皇本是有志一統,能力也是非同凡響,我等本以為他就算不如堯舜那般,卻也能高山仰止,會成為一代明君。不想他被十二金人蠱惑,轉瞬沉迷長生一事,又在秦皇陵、阿房宮大興土木,耗盡天下資源,弄的民無生存之境。」

    嘆口氣,夜星沉凝聲道:「正如孟子所言,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如寇仇。秦始皇后來不拿天下百姓當人看待,百姓自然難當他是治國之君。冥數雖是不想插手世俗,但那時對秦始皇亦是忍無可忍。」

    單飛心中微動,「那冥數做了什麼事情?」

    「你可知道漢初三傑之一張良?」夜星沉突然道。

    單飛聽夜星沉引經據典的,倒沒想到冥數之主不但實力深不可測,居然還能通古博今,學識亦是不凡。

    他知道張良,這可是漢高祖劉邦手下「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人物。

    劉邦能取天下,有三人必不可少,那就是張良、韓信和蕭何。

    見單飛點頭,夜星沉道:「張良本是奇才,認為那時天下動亂之源本在秦始皇,若是能一舉擊殺之,快刀斬亂麻,天下或許還在始皇帝家族控制,但說不定換人統治後,對百姓的壓迫也不會那般的慘絕人寰,百姓也能稍解倒懸之苦。」

    單飛詫異道:「難道張良請的大力士竟然是冥數中人?」

    夜星沉眼露讚賞之意。

    他和單飛談及很多往事,可單飛並非填鴨般接受,而有自己的主見和判斷,只憑這一點,在夜星沉看來,單飛能力亦是非凡。

    單飛見夜星沉點頭,立即想到古博浪沙的一段往事。

    據史載,張良曾前往東海拜訪倉海君,尋一大力士出馬在博浪沙襲擊秦始皇。

    那力士所用的鐵錘有百來斤之重,一下就將秦始皇的馬車砸個稀巴爛。不過狡兔三窟,秦始皇不但在阿房宮多建地道,連宮人每天都找不到他,出巡時,秦始皇更是多設疑駕,讓張良也摸不準哪輛車內乘坐的是秦始皇。

    張良誤中副車,還能逃得性命。那大力士究竟如何,史書卻沒有記載。

    可就算如今奧運的什麼舉重、鉛球冠軍,你讓他拿著百來斤的鐵錘丟出數十丈,也是絕無可能的。

    百多斤的鐵錘最少要丟出數十丈的距離!

    秦始皇從來都是在極為寬敞的官道上行車,前呼後擁的規模浩瀚。刺客不可能在路邊等候行刺,那刺客最少要藏在路邊的隱蔽之處。

    如此推算,刺客離秦始皇車駕的距離可想而知的遙遠。

    這一擊可說驚天動地,非超高手不能為之。

    東海不是正近冥數?能有如此匪夷所思巨力的高手,極可能是出自冥數。

    「當時是冥數武曲出馬,可依舊難耐秦始皇。」

    夜星沉嘆口氣道:「那時候秦始皇手下高手著實難數,亦防備森然。武曲一擊不中,立即帶張良抽身而退。當初冥數的一些人認定擊殺秦始皇無疑是以暴制暴,後果難料。而冥數的黃石公更是不贊同這點,因此授張良兵法秘術,希望他能擇良主替換暴秦。」

    黃石公?

    那個喜歡丟鞋的老頭?

    見黃堂不自覺的挺直了胸膛,單飛感覺黃堂多半是黃石公的後人了。

    單飛亦知黃石公這個人。傳說中此人是張良的師父,將絕世兵法《太公兵法》授於了張良。那時張良刺秦始皇不果,躲避逃命,卻在下邳橋碰到黃石公。黃石公在橋上先後丟鞋三次,讓張良為其撿起扶著他穿上。

    張良的修養還是很不錯的,要是放在現在,扶老人那是絕對不敢的,更何況三次之多?家裡再是豪富也是架不住這種奢侈的舉動啊。

    往事如煙,歷歷眼前。

    單飛感覺夜星沉所言飄渺,偏偏所有的事實又都是有根有據,讓人難以不信。

    「可結果卻仍讓冥數大失所望。」夜星沉嘆息道。

    單飛真的錯愕。

    「張良輔佐漢高祖劉邦一統天下,冥數對這個結果仍不滿意?」

    夜星沉緩緩道:「漢高祖所為,我等倒不好妄自評價,但我們發現漢朝的所作所為,亦是陷入千百年來古怪的循環中。大漢稱霸一時,但亦逃不脫腐朽貪婪、崩潰分散的下場。如今天下的人口,已不及漢時鼎盛時的一成,百姓的遭遇由此可見一斑。百姓何辜,要遭受這般苦難?」

    單飛默然。

    夜星沉說的聽起來是尖刻,可如今百姓的淒慘,還過秦朝當時,而之後元清時代,華夏百姓只有更慘。

    「冥數不滿這種可憐的循環,於是冥數的大計畫開始慢慢形成。」夜星沉看著單飛道:「以你的聰明,聽到這裡,想必已知道冥數的計畫究竟是什麼?」

    單飛這次沒有搖頭,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終究落在孫尚香的身上,他輕聲但凝重道:「你們不滿別人的統治,於是想要取而代之的一統天下?」

    一言出,四座驚詫。

    夜星沉竟贊同的點頭,不過還是補充了一句,「冥數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想要扶植孫家,一統天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6 10:26
398.第398章 我行我上

     徐先生等人目光驚錯,沒料到單飛竟猜到這點。

    單飛望見徐先生等人目光時,心中其實更是駭異。

    他竟說中了冥數的計畫?

    冥數想要扶植孫家,一統天下?

    單飛這般推測絕非信口而出,實則是知道對一些事發生時,有些人是在批判,更多人的心理是你行你上啊,但這兩種態度均是旁觀態度,於事無補。

    真正要強的人素來是——我行就我上!

    冥數對當今的現狀諸多不滿,偏偏極具實力,有我行我上的想法不足為奇。

    這個冥數和他曾經設想的完全不同。

    冥數竟像個救世主!

    先有長桑君憂心民苦傳業秦越人,後有黃石公擇良除暴授計張良,就算徐福拿來秦皇鏡,看起來都是致敬神農,破解長生之秘為天下蒼生謀取福利。

    冥數憂心天下蒼生苦難,屢次為民造福,可結局卻讓冥數失望,於是冥數抱著我行我上的念頭,準備扶植孫家一統天下解決世上動盪,創建個和諧社會?

    夜星沉不按套路出牌啊?

    可你冥數藏在曹操陣營對付孫家是怎麼回事?

    單飛要不是還在保持腦袋清醒,幾乎相信了冥數所做的一切,眼下的他仍持保留態度。

    夜星沉卻已讚道:「單飛,你不愧是單家之人,哪怕對往事少知,卻能憑頭腦想出來冥數的計畫。」

    「我真的很想聽聽冥數扶植孫家、一統天下的計畫。」孫尚香冷漠道。

    伊人秀眸中少有的燃著火一般的憤怒。

    眾人接觸到伊人的眸光時,除單飛問心無愧外,餘眾的神色居然都有點尷尬。

    夜星沉嘴角的笑容似乎僵凝片刻,終究還是嘆息道:「我今日請孫郡主到此,本來就是要將所有的一切說個清楚。」

    「我也在等夜宗主說個清楚。」

    面對冥數宗主夜星沉,孫尚香沒有表現出任何膽怯。

    單飛望著那怒火中燒的少女,實在難想是什麼支撐她這般態度。他沒見過夜星沉顯露功夫,可他知道天下若有高手排名的話,在他單飛的認知中,夜星沉絕對可以排名前三的。

    檀石沖有氣場,但在單飛的眼中,那種氣場已像是在作秀。

    而夜星沉的氣場已到大巧不工的境界!

    聽孫尚香的言語滿是對冥數的不滿,夜星沉輕嘆道:「冥數和孫家的關係,本是從令尊開始的。」

    孫尚香漠然無語。

    夜星沉倒不介意,繼續道:「令尊是胸懷大志之人,旁人或許不知,但我卻知道,令尊本是兵聖孫武的後人。」

    孫尚香秀眸微現詫異。

    單飛怔了下,暗想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原來在場眾人都是大有來頭,就算那個黃堂都有黃石公在背後撐著,而孫家更是孫武的後人,怪不得江東孫家從父到子,從男到女,均是武功韜略遠勝常人。

    「不過除孫臏再放異彩後,孫武之後倒多是默默無聞之人。」

    夜星沉轉望孫尚香道:「令尊心氣極高,旁人若是有這等身份,多是大肆張揚,以此為榮,令尊卻是以不能超越祖上為恥,因此令尊一直韜光隱晦的習練兵法武功希望能一鳴驚人。令尊有天賦,又肯下苦功,若論功夫,在當世絕對算是好手。」

    單飛知道孫堅曾幹掉過華雄,而華雄本為董卓帳下僅次於呂布的高手,如此推算,孫堅的武功不差,謀略亦是不凡。

    「可是以令尊的武功,想必還是比不上郡主的大哥孫策,亦難比郡主。」夜星沉淡淡又道。

    孫尚香玉容似有些凜然。

    夜星沉道:「令尊死於峴山,傳說是被黃祖派人射殺,至於真相嘛……我也無從得知。但令尊一去,孫家立崩,那時候孫策似也沒有太高明的功夫,不要說一統江東,就算支撐孫家的門戶都難。而郡主那時,更不過是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單飛見夜星沉對孫家一事說的極為詳盡,知道他必定有點用意。

    「雖說武學一事,青出於藍也是大有可能,可無論是孫策還是郡主你,武功都達到世俗頂峰之境,這就讓人難免奇怪,你們兄妹的武功遠超父親,究竟從何習來?」夜星沉問道。

    堂中雲起。

    往事朦朧。

    夜星沉不得孫尚香的回答,似在意料之中,「旁人並不知情,可冥數卻是對諸多秘辛均是知曉……」

    孫尚香芳容微變。

    「不過冥數沒有查出郡主的武功出處,卻知道孫策的武功為何突然霸道起來。」

    頓了片刻,夜星沉見眾人均是靜默無聲,靜待答案的時候,才要開口,就聽一人輕聲道:「我的功夫能如此精進,本是因為異形香。」

    聲音輕淡的如同年輕人的意氣,可聲音迴蕩在此間,卻帶著難以磨滅的滄桑。

    話語落地,除單飛外,眾人竟都是沉默,甚至頭都沒回,孫尚香更是嬌軀顫抖,眼中驀地有淚光湧現,可出奇的是——伊人亦沒有轉身。

    單飛轉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等看到雲霧盡頭佇立的那人,單飛心中震顫。

    那人一身黑衣,臉上帶著面巾,頭戴的斗笠又遮住了額頭。

    冥數飄渺。

    那人站在遠方,更是朦朧的如同個影子般,只剩下一雙深陷的眼眸,讓人望了心冷。

    這人和董膽描述的一模一樣。

    孫策!

    來人就是孫策,他果然沒死,只不過……

    遠望孫策遮的極為嚴實的身軀、不露於外的臉龐,單飛心口劇烈跳動了下——他已想到那嚴實的服飾下,罩著的只怕還是一具能走動的白骨。

    孫策沒有復原,他若復原了,就不會這般模樣。

    孫尚香神色激動,卻沒有迎上去。伊人早入冥數,是不是也早見過了大哥孫策?

    伊人如此憤怒的模樣,不是為了自己,卻是因為親人在此事中的受傷。

    單飛腦海中念頭急轉時,隨即被孫策所言吸引——孫策武功精進竟也是因為異形香!

    徐先生等人對單飛、孫尚香的來到很是詫異,可孫策驀地出現,眾人竟沒絲毫意外,由此來看,眾人早知道孫策在冥數。

    單飛想到這裡時,見孫策遠遠望過來,目光竟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雙根本看不到的眼眸。

    被那雙眼眸盯著,再想到其下白骨暗藏,單飛背脊微有發涼。可他畢竟早知此事,亦有非常的見識,暗想佛家有一種白骨觀的修持方法,通過觀身為骨的修持意念,轉五蘊俱空,滅人對肉身的依戀。

    白骨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偏見。

    他不是修行者,可見慣了白骨,暗想人死化骨,人生變骨引發的驚懼無非是眼界的遮掩。

    龐統那麼醜的人,看慣了都覺得可愛。孫策就算是活著的白骨,不過形體有異罷了,他單飛問心無愧,又有什麼值得害怕?

    一念及此,單飛反是露出微笑,向孫策輕輕點頭。

    堂中雲氣繚繞。

    孫尚香似根本未向單飛看來,但那一刻,如月般的眼眸中,驀地有霧氣迷離。

    孫策定定的望了單飛許久,竟也稍加點頭道:「單飛,我已聽過你的名字,今日一見,實屬幸事。」

    單飛雖看不到孫策的表情,但聽出他說的極為真誠懇切,略有意外。

    孫策為何會聽到他的名字?

    怎麼這裡的人,都和他很是熟稔的樣子?

    孫策語氣平和,若非早知其威名,單飛幾乎感覺面對的不過是個謙謙君子,怎麼也想不到他是那馳騁江東的小霸王。

    默然半晌,孫策終道:「夜宗主,孫家接下來的事情,不如我向單飛來講。」

    夜星沉點點頭,並無異議。

    遠方的孫策無聲無息的在笑,很是苦澀的模樣,「你一定奇怪我怎麼會有異形香?」

    單飛不解孫策為何獨對他發問,或許是因為這裡就他全不知情的。心中苦笑,單飛還是接道:「是有點奇怪。」

    「那是家父從華雄手中取得。」孫策揭開秘底道:「當年董卓為亂天下本是有異形香相助。董卓為人貪婪無度,一直讓手下追尋三香的下落,希望得到更多的異香被其所用。」

    眾人均是沉默沒什麼異樣,顯然都知道這段往事。

    「華雄為虎作倀之際,亦在幫董卓尋找三香。不過華雄找到了半支異形香,不等交給董卓時,卻被家父所殺。家父從華雄身上得到異形香,卻是一直沒有使用。單飛,你知道是為什麼?」

    你們怎麼什麼問題都問我?

    偏偏你們知道的都比我多。

    單飛暗暗嘆息,聽孫策話語中滿是寂寞之意,終於回道:「因為令尊知道使用異形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趣?」

    孫策似在笑,笑的落寞,「不是有趣,而是無趣極了。家父從華雄心腹口中得知異形香的問題,將異形香交我保管,同時告誡我,這異形香雖能給人帶來難以想像的能力,可卻也能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

    沉默了良久,孫策輕聲道:「可隨後家父就殞命峴山。家父辛苦創下的基業轉瞬土崩瓦解,被袁術收了回去。孫家只剩下娘親、我、仲謀、叔弼……」看著妹妹的背影,孫策感喟道:「……還有嗷嗷待哺的尚香。那時候、尚香還小,不想轉眼間,竟已成為了大姑娘。」

    眾人看不到他的神色,但聽到他柔情似水的話語,實則是對這個妹妹極為的疼愛——那本是親人間血濃於水的關懷。

    孫尚香嬌軀顫抖,昂首卻不讓珠淚流淌下來。

    孫家的人素來流血不流淚,男兒如此,女兒亦是一樣!

    單飛遠望那如幽靈般的男子,心中突然有分傷感——那時孫尚香嗷嗷待哺,孫策亦不過是個才十六歲的少年。

    孫策立在遠方,聲音亦如天籟傳來般的遙遠,「我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孫家不能倒,父親的希望不能滅。父親不在了,可還有孫策孫伯符在!孫家的希望,孫伯符能夠承擔下來!」

    聲音遠,但如鋼鐵般的硬朗,那一刻,本是柔情如水的男兒終於有了幾分笑傲疆場的孤高,可更多的卻是命數下悲涼的無奈。

    「這是孫伯符的命,永遠不會更改的命!如果再讓孫伯符來選,孫伯符還是會這麼選。只因為……」

    看著那顫抖的如雨中梨花的孫尚香,孫策輕聲但堅決道:「我是叔弼、尚香他們的大哥,如果親人中一定要有人承擔這個責任,孫伯符責無旁貸!」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6 10:27
399.第399章 預謀

     雲起霧漫,遮掩不住那男兒的聲音激盪。

    眾人默然。

    單飛看著遠方那執著的男子、近處傷感的少女,心中難免慼慼。誰看到的都是江東的霸業的輝煌,但又有幾個知曉,江東的霸業,本是由孤兒寡母的血淚支撐起來的?

    「可只有決心遠不行的。」

    孫策嘆息道:「要實現父親的大志,我還需要人馬和幫手。家父身死,袁術趁機吞併了家父的勢力,我在袁術帳前跪了一天一夜,求他將家父的兵馬還給我,可仍一無所獲。雖有家父的幾個手下要想撇開在袁家的一切跟著我,但被我拒絕。我知道他們是看在家父的面子幫我,可我不能害了他們。」

    他說的簡單,但單飛想到那少年跪在袁術帳前的淒涼和執著,再望那男子時,心中隱有同情之意。

    很多人擁有太多坐享其成的榮耀,可又有很多人想要獲得成功,注定要付出比別人更艱辛的努力。

    「那時候的我已經別無選擇。」孫策自嘲道:「我不能埋怨什麼,因為我那時無權無勢,除了要完成家父揚名天下的雄心外,可說近乎一無所有。對於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無人幫手再是正常不過,何況我還有幾人跟隨。」

    他一句話就道破了世態炎涼,可望向孫尚香時,聲音又柔和了起來,「……我亦擁有親人期盼的目光。」

    孫尚香強忍淚水,許久終於回轉身道:「大哥,我們對不住你,我們那時太不懂事……」

    孫策放聲大笑起來,許久才道:「這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不肯再見到娘親的眼淚,亦不肯讓你們和我一樣,受到別人輕賤的目光。孫家的人,由孫策跪一次已經足夠。」

    他聲音斬釘截鐵般的堅定,繼續道:「尚香,你如今懂事很多,就不要我再囑託什麼。」

    孫尚香嬌軀微顫。

    單飛見了,心中有絲困惑。他第六感也是敏銳,總感覺孫策、孫尚香之間似有什麼約定,而孫策的語氣,也不像大業將成的模樣。

    如果真如夜星沉所言,由冥數扶植孫家完成一統,孫家驀得強援,平定天下的希望絕對大增。

    可為何孫尚香、孫策的對話間,對此完全沒有欣喜?

    單飛默然不語時,孫策偏偏又望過來道:「單飛,你想必也知道我最後做了什麼?」

    「你用了異形香?」單飛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不錯,我用了異形香。」

    孫策長舒一口氣,似要吐出多年來的不平之氣,「用了異形香後,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我總感覺自己要抓緊去做些事情。然後我就先找了我的兄弟……」頓了下,孫策語氣中滿是驕傲道:「我找到了我的結拜兄弟公瑾。」

    是周瑜!

    單飛聽孫策的稱呼中滿是濃烈的兄弟之情,立即知道能讓孫策這般重視的兄弟只有一人——周瑜周公瑾。

    史載中,周瑜氣量恢宏,兼通音律,而江東更是有「曲有誤、周郎顧」一說,可見此人對音律的精熟。

    周瑜和孫策是總角之交,江東霸業雖說是孫策成就,但周瑜在其中的功勞絕不可沒。

    演義中將周瑜說成氣量狹窄、不能容人的人物,卻不過是為了襯托諸葛亮的光輝。

    真實的歷史上,周瑜和諸葛亮本少交集,更沒什麼諸葛亮三氣周瑜的說法。

    孫策言語滄桑,不過在提及周瑜的名字時,終重回昔日的慷慨激昂,「我對他說,孫家不能倒、更不會再受旁人的輕蔑,家父留下的人馬,這次我一定要向袁術要到。」

    他驀地回憶起往事,單飛只以為冥數會有些無趣,可夜星沉微笑不語,徐先生等人盡數垂頭,似是神情不屬,根本沒再聽孫策說些什麼。

    「當初公瑾對我道——我和你一塊去!我那時卻請他照顧孫家老幼,說若是事成,和公瑾並肩來打天下,若是事敗死了,家人還請他多加照料。」

    單飛知道孫策用了異形香後,不知道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那時候對周瑜的託付,幾乎和託孤無異。

    「公瑾倒沒攔我,不過對我道——你成行後,我助你完成大志,你若死了,我為你報仇。」

    孫策所言不過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單飛聽了,心中卻不由熱血沸騰。

    或許兄弟間,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安慰,關鍵時,能拉你一把就好!

    只需一把足矣。

    多了都是自覺慚愧。

    孫策聲調漸轉激昂,似又回到當年金戈鐵馬的豪情,「於是我孤身到了袁術帳前,求見袁術。當時有一人曾是家父的手下,見我前去,卻是阻我去見袁術,甚至羞辱於我,被我格殺當場。」

    他甚至不屑提及那人名字,輕淡又道:「我再見袁術後,說我不能約束家父部下作姦犯科,很是愧對家父。我那時請袁術將家父部下重歸我統領……再行約束。」頓了片刻,孫策哂然道:「袁術那時對我很是客氣,或許心中有愧,或許良心大發,竟答應了我的請求。」

    你那時拿著斧頭好不好?

    袁術能不客氣嗎?

    單飛聽孫策說的意氣風發,腦海中早閃過當初的畫面。

    那曾經的稚子驀地變成猛虎般,先殺人立威,再直入袁術的帳中討債。

    孫策說的簡單,可袁術的手下那時怎會不加阻攔?不過孫策得異形香相助,絕非袁術那些手下能夠攔截。

    袁術看著一幫鼻青臉腫的手下,望著殺氣騰騰的孫策,再加上做的事情的確不厚道——人家老子總算頂著你的名義為你出兵平叛,如今為你打仗公亡了,你連一百塊都不給人家,還吞了人家的產業,做人做你這樣的,也就怪不得你臨死時喝不到蜜糖。

    看著遠方那孤高的男子,單飛心中不但有了同情,還多了點好感。

    孫策繼續道:「那時家父的忠義手下程普、黃蓋等人早在帳外等候我多時,我那時帶領他們,再無愧疚心理,因為我知道這次不會辜負他們的信任,而會帶他們打下大大的疆土!我帶著要來的千餘人馬去找公瑾,然後我和公瑾渡江擊劉繇、捉王朗、平江東、取廬江,敗黃祖後,再取豫章,不斷的壯大著聲勢。」

    他說到這裡,並沒有什麼自豪之意,反倒有著無邊的惆悵。

    「那時我一路高歌猛進,但心中總有擔憂之意,因為……」他說話時,伸手摸了下頭頂,又緩緩放了下來,「我那時身體有了些異樣,我知道是使用的異形香開始出了問題。我感覺我可能等不及一統天下、完成家父的理想就會倒下。」

    是他的腦袋有了問題?

    單飛留意到孫策摸頭的動作,暗自揣摩。

    「那種想法一冒出來,就再也無法除去。」孫策輕嘆口氣,「而且這種想法整日糾纏著我。」

    他說的奇怪,單飛對此卻有理解。

    當初孫尚香曾對他說過,三香均有缺憾。以孫尚香的看法是——無間能去不能返,徐先生卻認為就算能返也是無法改變什麼。長生讓人變成白骨不容於世。異形香卻是讓人能力暴漲的時候,變得難以控制自己。

    人不但有軀體,還有個大腦在控制軀體。

    在單飛看來,異形香的這種變化,極可能是激活腦部能量來刺激身體變異。

    在古代這種變化是用「修崑崙」的專業術語來解釋,如果放到當代的話,這和開發人腦的實驗大同小異。

    根據科學認知,如今人類對大腦的利用程度不到百分之十。

    如果將人的大腦潛力全部開發出來,那這人肯定是個超人!不過因為這種實驗還沒達成,產生的副作用亦沒誰能夠講清,眼下看來,孫策用異形香後,開始產生了副作用。

    孫策澀然道:「這念頭益發的強烈,整日困擾著我,讓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逐漸變得暴躁不安、不通情理起來。」

    單飛向孫尚香望了眼,見到伊人眼中的清光如同花瓣上無依的淚。

    「等遇到嚴虎時,我這種念頭益發的強烈,甚至每日想到的都是我明天會怎樣。」

    孫策說到這裡,右手又不經意的觸碰到頭頂的部位。

    單飛留意到孫策不是用力去按腦袋,而是去觸碰腦袋,暗想以常理判斷,這種觸碰不是腦袋內部出現了問題,而更像腦殼的問題。

    孫策不是長角了吧?

    單飛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匪夷所思的結論,自己都感覺有點奇怪的時候,就聽孫策繼續道:「那時嚴虎給了我一個答案,他告訴我……要破解異形香的缺陷,一定要用長生香。我那時候著魔般,一聽到這個結論,立即痴迷起長生香來。」

    心中微動,單飛暗想怪不得孫策執意要用長生香,這種舉動讓太史慈難以理解,實則是孫策可能被異形香影響到精神出現了問題。

    孫策那時不見得是精神病,可聽他描述自己的狀態,很可能比偏執型人格和極端強迫症更嚴重一些。

    「後來的事情,你想必已然知道。」孫策簡略道:「我再見了嚴虎,對嚴虎的那種情況驚駭欲絕,這才出手殺了嚴虎和許韶。但那之後,我腦袋裡除了轉著異形香的念頭外,居然多了個只有長生香才能讓我重新振作的想法,而且再無休止。」

    輕嘆口氣,孫策望向一直垂頭不語,似已瞌睡的秦奮道:「秦先生,於吉能找到我,是受你的命令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8-17 10:21
400.第400章 第396 自相矛盾

     堂中靜的似聽到雲霧繚繞的聲音。

    孫策在敘說往事的時候,除單飛、孫尚香認真傾聽外,夜星沉幾人都像石雕木刻般沒什麼言語,秦奮更如老邁衰敗的就要睡著了一樣。

    可聽孫策質疑,秦奮的老眼中有精光微閃,緩慢道:「孫將軍的意思是?」

    「到如今,冥數還準備瞞著我不成?」孫策反笑道:「我在冥數呆了許久,秦先生幫我制住了胡思亂想,亦讓我清醒了許多,也想通了很多問題。」

    秦奮咧嘴像在笑,可嘴角的褶皺卻如同沙皮般耷拉著,讓人看去,只感覺他很是不爽的模樣。

    「不知道孫將軍究竟想通了什麼?」

    孫尚香玉容憤怒,才待說話,就聽孫策道:「尚香,我來說就好。」

    伊人冷哼一聲,終究還是聽從孫策的吩咐沉默下來。

    孫策語氣平和道:「冥數的單、巫兩家因為女修之令,一直利用無間捕殺使用異形香之人。不過單、巫的後人終於又發現,長生香的確能修補異形香的缺陷,他們這才想方設法的找到長生香,希望冥數中人不但能破解長生之秘,甚至對異形香的缺陷亦能彌補。」

    單飛略有詫異,沒想到先祖的志向竟然不小。

    「許生、嚴虎都知道這點,對我所言並無欺騙,我當初對這兩人下手,是我愧對他們。」

    孫策直言不諱,話語中有著深切的內疚之意,「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和長生之秘一樣,除神農外,亦是無人知道怎麼修正異形的缺陷。而冥數不知多少代人下了多少苦功,還是無法破解這個秘密。」

    沉默片刻,孫策又道:「可秦先生還是很想破解這個秘密的,是不是?」

    秦奮良久才道:「是。」

    「秦先生雖有破解的恆心,但卻無神農般親身試藥的決心。」孫策又道。

    秦奮並未應聲。

    孫策對秦奮的反應已在意料之中,望向單飛道:「單飛,你若是這種情況,會如何選擇?」

    「我不會有這種選擇的問題。」單飛搖頭道:「我沒有做這種事情的腦袋。」

    他腦洞雖有,但知道沒有太多科研的興趣。

    孫策良久才道:「你也沒有做這種事的決心。」

    單飛一顆心顫了下,他對孫策所言並沒有什麼不滿。對於一些事情,有些人真的做不出來。

    他想到孫策對秦奮質疑的話語,再聽到孫策說的這些話,已經猜到孫尚香為何會這般憤怒了。

    他的確沒有做這種事的決心!

    因為他不想傷害別人來換取一些成就,不過別人湊上來主動讓其打臉除外。

    果不其然,孫策揭開了秘底道:「秦先生沒有以身試藥的決心,可卻想在別人身上看看長生香加異形香會有什麼變化。不過這世上用異形香的人不多,秦先生雖有長生香,卻找不到使用異形香之人,一直沒有付諸實踐,直到秦奮先生知道了我。」

    頓了片刻,孫策輕聲道:「於是秦先生就遊說於吉帶來長生香見我,鼓動我使用長生香。」

    堂中有明月亮光,裂雲破霧的灑落在秦奮的身上。

    孫尚香出刀!

    刀如月起,全無徵兆,等你察覺時,月光早罩。

    可月光才是明耀千里時,有烏雲籠月。

    烏雲一起就散,明月才出就隱,轉瞬間天地間雲騰霧升,又如方才般朦朧飄渺。

    孫尚香俏立那裡未動一樣,可花容稍改,秦奮臉上的褶皺更加的深沉,右手衣袖無風自動,激盪的如同風中雨絲般。

    單飛臉色微變。

    他知道在這剎那,孫尚香出了一刀,秦奮亦回了一招,看起來孫尚香沒佔到便宜,而秦奮亦沒有佔據上風。

    伊人的武功極為高明,從當初一刀就擊退冥數的破軍、武曲可見一斑,但伊人憤怒的一刀,居然不能奈何這個行將入木的秦奮,甚至可說是秦奮坐著還了一招?

    冥數中人的實力恁地這般深不可測?

    二人交手,堂中的眾人並未驚詫,徐過客、黃堂對二人不過稍加留意,可夜星沉居然看也不看一眼。

    夜星沉料到孫尚香會出手?他知道秦奮會回擊?他根本無動於衷,是不是早知道這個結果?他亦知道還能掌控這個局面?

    單飛暗自警惕的時候,卻知道伊人為何會憤怒出刀。

    孫策雖未說完,但單飛已明白孫策能到這般地步,原來是秦奮這老傢伙在暗中策劃。

    秦奮一直在破解長生之秘,又知長生香能修正異形香的缺陷,他雖有神農的精神,卻不想以身試藥。

    這事情看起來好玩,但用在自身上,絕非是好玩的事情。

    可秦奮還一直想看看雙香合併的效果,於是他選中了孫策。

    秦奮知道孫策用了異形香,於是讓於吉帶來了長生香蠱惑孫策使用,不然長生香何等貴重,於吉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有一根?

    除了冥數,誰會有這般大的手筆?

    那時候孫策使用異形香的負面效應全面的爆發,難以控制自己,終於在於吉的說服下使用了長生香。

    孫策變成具活著的白骨,竟是秦奮一手策劃!

    孫尚香就是知道這些內情,才對冥數的眾人如此憤怒,亦對始作俑者的秦奮深惡痛絕,這才出刀要給秦奮一個教訓。

    這一刀沒給秦奮教訓,卻試出了秦奮的實力。

    此人老是老了,可功夫更老,老的成了精一樣!

    單飛心中叫苦,暗想如果以秦奮的實力來估算,這圓桌會議旁的四人都不見得好對付,更何況夜星沉身為冥數宗主,實力恐怕還遠在秦奮之上。

    孫尚香,你有話好好說,冷靜一下,莫要衝動,咱們硬拚的話,勝算的把握不大。

    可單飛又知道孫尚香還能如此克制,已是少見的理智。

    這是她的親人被害,她怎能淡漠視之?

    孫尚香出刀之際,孫策倏然上前半步,見妹妹並未有事,輕嘆口氣道:「尚香,你忘記了我和你說過什麼?」

    伊人花容慼慼然,聽大哥口氣中少見的嚴厲之意,終於道:「我沒有忘。」

    孫策似稍鬆了一口氣,輕聲又道:「你記得就好!」他回到原先的話題道:「我用了長生香後變成如今這模樣,自然怒不可遏的斬了於吉。」看向秦奮,孫策緩緩道:「秦先生,我不知道於吉是不是知情,但你讓他過來蠱惑我試用長生香,恐怕早想到了這個結果?於吉雖是被我所殺,但你也有難以推卸的責任。」

    秦奮冷哼一聲,並沒有反駁什麼。

    他仍在震驚孫尚香方才出手的那刀。

    冥數人遠離世俗,卻非不理世俗。他們長居此地,知曉太多秘事,更得長生香相助,各個能力非凡。秦奮雖老,對自身的能力絕對自負。

    可他沒想到孫尚香方才的那一刀,他幾乎接不下來。

    雖是竭力的保持著鎮靜,但他心中想著另外幾件讓他很是憂心的問題,對孫策的指責並未反詰。

    「不過長生香倒也不是全無用處,竟鎮住了我煩躁的情緒,同時讓我清醒很多。」

    孫策苦澀道:「我知道自己那般模樣,再也完成不了家父的遺願,這才交代下後事,讓仲謀和張昭先生接管江東。我請張昭先生若見仲謀有為,就輔佐仲謀衛護江東父老,讓百姓再不受戰亂之苦。若是仲謀碌碌無為,還請張昭先生取而代之,或緩回江北。」

    單飛記得史載的確是這麼說的,看來張昭後來在赤壁之戰主降曹操並非無因。

    「然後我傳信公瑾請其幫手。公瑾和我兄弟一場,對此事並不知情,我亦無意讓他參與此事。叔弼年輕氣盛,我只怕他重蹈我的覆轍,因此讓仲謀制衡叔弼,可沒想到……」

    孫策嘆口氣,一時靜默。

    單飛這才想到孫翊可能也找到這裡,聽孫策的口氣似也見過孫翊。本想問那具白骨究竟是否就是孫策,不過單飛還是稍忍好奇之心,沉聲道:「後來孫兄就找到了這裡?」

    孫策似愣了下,半晌才感慨道:「除了公瑾,許多年來,倒少有對我這般稱呼之人。」似瞥了孫尚香一眼,孫策點頭道:「我知道自己這般模樣,平定天下已是無望,交代完江東的事情後就開始尋找冥數。我能到了這裡,倒要多謝秦先生的引導。」

    單飛聽孫策言語中略有嘲弄,暗想秦奮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活體做實驗,如何會錯過?秦奮自然是想方設法的將孫策引入冥數。

    「我到了冥數後,本以為要有腥風血雨、或是奇詭的事情發生,可沒想到這裡的人居然對我很是熱情,秦奮先生不問可知的親切,就算夜宗主亦是對我許諾,讓我安心在此間停留,不必擔心江東一事,必要時,他們甚至可助孫家一統天下。」

    單飛早知道這個結果,聞言還是有些吃驚。

    孫策終望向夜星沉道:「夜宗主,當初我對你的許諾感激非常,可我在冥數四年,很多事情想的透徹。要知你曾對我說過,冥數所有的決定,都需在你們四人的知曉下才能實施,那於吉……讓我使用長生香一事,宗主想必也知道?」

    堂中再次靜了下來。

    單飛想到方才夜星沉解釋的冥數規則,心中發涼。

    怪不得孫尚香對夜星沉很不客氣,檀石衝要殺單飛的事情,夜星沉可說是檀石沖自身所為,但孫策涉及的事情關係重大,身為冥數宗主的夜星沉怎麼可能不再知情?

    孫策變成如此的模樣,不僅僅是因為秦奮,還有夜星沉在幕後推動?

    良久的功夫,夜星沉輕嘆道:「我一直以為,木已成舟後,怨天尤人之類話語都是於事無補。當年你若沒有長生香,或許還熬不到如今的時光。」

    見伊人玉容更惱,夜星沉又道:「但這件事的責任畢竟還是在於冥數……」

    「因此冥數想助孫家的決定,只怕補償的意思居多?」孫策反問道。

    夜星沉默然片刻後,凝聲道:「不錯。」

    遠方的孫策靜寂片刻,淡然道:「那夜宗主不知能否解釋一下,冥數既然想幫孫家一統天下,卻和媯覽、曹操和黃祖等人聯繫,想要顛覆丹陽,甚至推翻孫家的江東基業,究竟是什麼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1 17:03
401.第401章 老謀深算

     單飛的困惑和孫策一模一樣。

    夜星沉口口聲聲說是要扶植孫家,可事實是冥數做的一切,完全是站在和孫家對立的一面。

    從冥數利用山越打擊慈濟堂,到檀石沖加入山越阻擊丹陽的援軍,連同媯覽、嚴虎、劉磐這些人的事情,若隱若現的都有冥數的滲透。

    如果這就叫幫手的話,我還是寧願你做我的敵人吧。最少我對敵人還會更警惕一些。

    聽孫策質,冥數四人均是神色異樣。

    夜星沉眉頭微皺,許久才道:「冥數也是人……」

    單飛內心嘆氣,又得考慮這個夜星沉轉來轉去的要說什麼……

    冥數有問題。

    孫家和冥數之間更有問題!

    單飛知道若是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那你被別人賣了,也別埋怨什麼。

    眼下的情形很複雜,喊口號的人未見得真的為了口號,到現在為止,他仍不能確定夜星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和劉備能交朋友是因為劉備的行為,可到目前為止,他只聽到夜星沉在說什麼。

    夜星沉仍在不緊不慢道:「雖說冥數在某些方面可以自給自足,但在一些事情上,還需要世俗的幫手。」

    望向單飛,夜星沉解釋道:「黃堂是黃石公的後人……黃姓本荊楚大姓,尊吳回、陸終為祖先。」

    單飛總算對這些考古歷史不太陌生,明白夜星沉口中的陸終不應是江東四大家的陸姓中人,而是吳回之子。而吳回和哥哥重黎都曾是五帝之一的帝嚳手下,任祝融一職。

    黃姓的祖先是玩火的出身。

    「黃家先祖尋到此地後,和冥數志同道合,開始有黃姓人處理冥數一事。」

    看向黃堂,夜星沉道:「這數百年來黃姓均是在冥數擔任要職,而這幾年來,一直都是你來處理冥數和外界的關係。武曲檀石衝要殺單飛,你可以當作毫不知情,可如果真有孫策所言的事情,不知道你該如何解釋?」

    黃堂的臉有些發紅。

    良久,他才思索道:「這件事,我並不知情。難道是檀石沖自作主張做的這些事情?宗主,你應該知道,檀石沖素來高傲不羈,一直嚮往當年叛逃出冥數的檀石槐所為,如今天下正亂,檀石沖想要挑動江東、江南兩地的勢力衝突,藉機漁翁得利的心思恐怕也是會有的。」

    夜星沉沉吟道:「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檀石沖為人桀驁不馴,喜以武凌人,我本覺得他不是外出的最好人手。」

    「可我舉薦檀石沖時,宗主又未反對。」黃堂皺眉道。

    單飛知曉這裡面的官樣文章。

    夜星沉看起來有點馬後炮的精明,黃堂卻是認為這是民主的決定——這個鍋,我一個人不背。

    可你們把鍋都甩給檀石沖,看樣子甚至有將檀石沖貶為臨時工的打算,這種解釋,未免太兒戲一些!

    夜星沉一點兒戲的樣子都沒有,他收斂了笑容,很是嚴肅道:「不錯,這本是我等的失誤。不過就算他如檀石槐能如何?大業也不過是一朝潰散。」

    黃堂附和道:「冥數若查明這一切都是檀石沖的狼子野心,絕不會放過此子。想當年,檀石槐那等人物都是逃不過冥數的追殺,檀石沖更是無法躲避冥數的制裁。」

    夜星沉滿意的笑笑,驀地皺眉道:「不過嚴虎的消息怎麼放出去的?難道也是檀石沖所為?」

    黃堂點頭道:「我想多半如此。聽聞檀石沖和劉磐交往甚密,他找劉磐假扮嚴虎……」他本是侃侃而談,但說到這裡臉色變了下,沒再說下去。

    議事堂陡靜。

    雲霧迷離。

    看著夜星沉露出很是譏誚的笑容,黃堂的一張臉紅中帶紫。

    許久的功夫,夜星沉才道:「檀石沖還沒回來是不是?」

    黃堂保持沉默。

    「因此檀石沖做了什麼,你本該不知道的,是不是?」夜星沉又問。

    黃堂微微吸了一口氣,卻沒回答什麼。

    他知道夜星沉能當上冥數之主,依仗的不僅僅是武功,還有頭腦。

    答案已出。

    夜星沉卻接著說道:「這些事情發生沒有多久,你又一直沒有出了冥數,冥數和外界素來隔絕,檀石沖若沒有回來,你根本都是無從知曉這些事情,更不知道劉磐會扮嚴虎的,是不是?孫策從未提到過劉磐,我也沒有說過是劉磐參與了此事,你如何確定此事會有劉磐呢?」

    黃堂緊張的衣袖無風自動,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也和糊上去的一樣。

    「你不覺得應該向我們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嗎?」夜星沉輕淡道。

    眾目睽睽下,黃堂額頭已在冒汗。

    單飛倒真有點佩服夜星沉的老謀深算——此人扮豬吃虎,看似諸事不知,實則心如明鏡。

    檀石沖行事孤傲,但他不是沒腦子之人,他又殺單飛、又和劉磐等人聯手和孫家為敵,處處都是和冥數做對,他瘋了不成?

    若沒有人撐腰,檀石沖除非想死,才會有如此舉動。

    撐腰的原來是黃堂!

    黃堂這麼做是為什麼?

    單飛思索時,夜星沉又望了過來,微笑道:「我方才和你說了,黃家是荊楚世家,在江南的勢力頗為渾厚。黃祖不也姓黃嗎?」

    孫尚香嬌軀微顫,秀眸中寒光微閃。

    遠方的孫策提出質疑後,一直等夜星沉的回覆,此刻才道:「莫非黃堂和黃祖早有聯繫,黃堂知冥數要助孫家,這才想方設法的破壞?」

    「你說呢?」夜星沉看著黃堂笑道。

    黃堂咬牙不語,臉上再沒什麼商賈的市儈笑容,可他的一雙眼眸始終滴溜溜的轉動,單飛望見,知道此人不是束手待斃的性格。

    「你不說也無妨,我倒可以幫你說說。」

    夜星沉笑容可掬道:「黃家入主冥數後,黃石公有著為了天下的心思,授張良絕世兵法後抽身而退,樂見天下太平。而後冥數有感黃石公的功勞,對黃姓多有扶植,這才讓黃家勢力能在天下擴張起來。」

    頓了片刻,夜星沉道:「不過這世上的人和螻蟻般,不過分為三類,混混沌沌的螻蟻,貪婪的螻蟻,還有一種就是有崇高理想的螻蟻。單飛,你說對不對?」

    單飛感覺夜星沉和檀石沖的論調彷彿,不過分類更加明確明晰,默默的點頭認可。

    「悲哀的卻是——有崇高理想的螻蟻實在少之又少,大多數螻蟻不過在一些規則下渾渾噩噩的存活罷了,死都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可貪婪的螻蟻卻多,這些螻蟻有了力量後,從來不會為天下的螻蟻著想,想的不過是怎麼更多的攫取食物,就如螻蟻中的一種白蟻般,恨不得吞噬掉自身的立足之地才心滿意足。」

    單飛只能暗道慚愧。

    直到當代,這種白蟻現象少了嗎?

    人類這百年來所用的地球資源遠超過人類在五千年內對地球的索求,然後被某些人大言不慚的美名其曰是發展,但地球如今早就千瘡百孔、不堪重負。

    每年的氣候都在惡化、每年都能碰到幾十年、上百年不遇的變故說明地球已是病入膏肓。

    地球在發病!益發的嚴重!

    可還有人在向地球的核心開挖、通過粒子撞擊希望能製造黑洞,美言為科學探索。

    科學探索從來沒錯,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白蟻般的索取卻不加控制,等地球完蛋後,一切所謂的發展再華麗又有什麼意義?

    白蟻不知這個道理,人類竟也不知?

    「貪婪的多,有理想的少。這種現象一直如此。因此黃氏在江南、江東大肆發展後,開始走的不過是人類千百年循環的老路。」

    夜星沉說到這裡時,沒什麼得意之情,反倒有了悲哀之意。

    「黃堂,我聽說近些年有股極為神秘的力量在荊楚崛起。冥數是男子的天下,可那組織卻是女人居多?為首之人好像也姓黃的。」

    黃堂臉色改變。

    單飛和孫尚香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恍然之意。

    當初他們在狼牙峰遇到過兩個女刺客,孫尚香說那組織極為神秘,貂蟬似乎就是從那裡出來的,可以孫尚香之能,卻也查不出那些女人的幕後是哪個。

    直到此刻,他們聽夜星沉所言、觀黃堂臉色,卻已肯定夜星沉所說不假。

    那神秘的力量和荊楚的黃家有關!亦和黃堂有關?

    「這組織的首領既然姓黃,就算和黃祖沒什麼太親近的關係,可想必也不會任由黃祖被孫家所滅,是不是?」

    夜星沉根本不用黃堂回答,繼續道:「既然如此,冥數扶植孫家,那組織就會想方設法的破壞冥數的計畫。不過以他們的能力,這些年就算有了發展,可妄自對抗冥數還是多少有點不自量力。但任何強大勢力的崩潰,通常不是外敵的壓迫,而是內在的問題。」

    感嘆聲中,夜星沉道:「黃堂,他們找到了你,是不是?然後他們這才知道我們的計畫,先一步的發動進行破壞!你對檀石沖的所為不是不知,而是檀石沖之所以這麼做,全是因為你的授意。若沒有你給檀石沖撐腰,他如何會有這般的膽量破壞冥數的計畫、與冥數為敵?」

    見黃堂雙拳緊握,渾身熾熱之力襲人,夜星沉不以為意,微笑道:「檀石沖沒你的指使,絕不敢做出那些事情。可我知道你有生意人的精明,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亦不會背叛冥數。如今我說了這多,就是希望你能告訴我,指使你這麼做的,又是哪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1 17:03
402.第402章 內鬥

     夜星沉說話間,上前了一步。

    雲霧凝冷。

    蕭殺迫人。

    單飛心下駭然,他一直在揣摩夜星沉的武功究竟會到怎樣的境界,可他未料到夜星沉舉手投足之間就讓人產生難以匹敵的感覺。

    他並非面對夜星沉,可夜星沉產生的沛然壓力都是讓他不得不凝神以待,如此想來,黃堂更是難以承受。

    見黃堂仍舊沉默不語,夜星沉搖頭道:「我說的若有錯,還請你指出。可我說的若沒錯,你亦再不給自己分辨的話,沉默是混不過去的。」

    他說話間,緩緩再踏上一步。

    堂中雲霧寒凍。

    黃堂雖是能力不差,但在夜星沉強大的壓力下,終於還是後退一步道:「如今你說什麼,自然是什麼了。你認定我是有人指使,可我告訴你,並沒有任何人主使,一切都是我黃堂想這麼做的!」

    夜星沉微笑道:「不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而是事實如此。冥數是個公平的地方,你做的事情如果無愧於心,又怕什麼辯解呢?」

    「我想要辯解,可你何嘗給我機會?」

    黃堂這麼一說,顯然是承認夜星沉分析的沒錯。

    不過黃堂此刻沒什麼羞愧之意,反倒很是忿然道:「夜星沉,你莫要忘記了,當初在選擇冥數相助哪方的時候,我曾提及過劉表和黃祖。」

    夜星沉搖頭道:「劉表、黃祖年邁,其子均不成器。人一老了,受精力所限,就少了銳意進取的精神。子嗣無能,基業更不能久,就算我等強行拉劉表、黃祖上位,亦不過是逆天行事、徒害了天下百姓而已。」

    單飛暗自詫異,倒很贊同夜星沉的說法。

    夜星沉說的沒錯,人老了,顧慮就多,糊塗的更多,這種情況是因為人體的精氣神在年邁後就會銳減,使人無法考慮的面面俱到。

    華夏自古以來,英明神武之人卻年老糊塗的數不勝數。

    聰明的君王擇子嗣時,看的不但是兒子這代,有眼光的甚至還會看到孫子那代。

    黃堂嘶聲道:「因此你選上孫家?孫家個個都是人中精英?」

    「最少孫堅、孫策都是不差。」夜星沉緩緩道:「我等亦是愧對孫家。」

    黃堂放聲大笑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這是要開啟互撕模式了嗎?

    單飛見黃堂似要反擊,倒是提起了精神。他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事情發生絕非偶然,而是情緒長期壓抑不得不爆發的結果。

    黃堂到了今日的地步,夜星沉如今清清楚楚,以前會是沒什麼察覺?

    夜星沉倒是神色平和,「你知道我的什麼想法?」

    「你口口聲聲說孫家不錯,在我看來,孫堅的確是曾迫董卓西歸,算是有種,但那更多是董卓體內異形香發作、自感問題嚴重退守長安的結果。」

    「無論董卓如何,孫堅卻選擇了面對董卓,不是嗎?」夜星沉反問道。

    單飛不能不歎服夜星沉口才極佳。

    無論夜星沉怎麼做,若論他言語間的邏輯、腦袋的清醒,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夜星沉的意思——你管人家佔便宜還是好運氣成名的,當初那多聯盟軍對抗董卓,但敢和董卓叫板的只有孫堅!

    只憑這一點,孫堅所為就讓天下英雄側目。

    夜星沉不用辯解什麼,因為他說的東西讓人沒法辯解。

    你否定了孫堅這個舉動,就是否定了正義和勇氣,亦和冥數兩千年來的堅持在衝突!

    正義不常在。

    可利用正義的人從不缺乏。

    黃堂倒也不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移方向道:「可你莫要忘記了,敢於面對強權的不止孫堅一個。董卓之死,黃氏亦有功勞,貂蟬可是黃氏派出的人手。」

    「我是未忘,我也沒有忘記黃石公的功業,因此事到如今,還在和你商量。」夜星沉笑容不減,眼中寒光早現。

    「你以為我會感謝你不成?」

    黃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凝聲道:「你開口否認劉表、黃祖,閉口說要彌補秦奮對孫家造成的損失。又說什麼行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木已成舟,盡力改正就好,這才選中的孫家,可我知道,一切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夜星沉不急不緩道。

    「你會讓我說?」黃堂哂笑道。

    夜星沉聞言亦是發笑,退後兩步坐了下來。

    他根本沒有分辨,但憑他的舉動,誰都看出,無論黃堂說什麼,他都不會阻攔。

    黃堂和夜星沉撕破臉皮,對夜星沉顯然是極為的忌憚,他又退了一步,這才一字字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繼任宗主一位!」

    單飛、孫尚香怔住。

    夜星沉仍舊神色不變,嘆口氣道:「我早知世有求全之毀,因此這近十年來不求讚譽的兢兢業業的行事,可不想詆毀還是不期而遇。」

    「夜星沉,你不要再在我們面前裝蒜了。」黃堂嘿然冷笑道:「冥數為防專權,約定宗主之位十年一期。你如今任期已滿,只能在我們三人中選一個繼任宗主。你野心勃勃,開口閉口說是為了天下蒼生,如真的一樣,可你心中卻想將這冥數之主的位置永遠的坐下去。」

    徐先生、秦奮都是神色凜然。

    單飛微有訝然,倒感覺黃堂所言不見得是憑空指責。

    自古為帝王者,和兄弟能同患難的多,共富貴的卻少,不然歷代登基的皇帝誅殺開國功臣的事情也不會屢屢發生。

    打江山的時候,大家都說的好好的,天下共享之,可天下真打下來後,能共享之的皇帝一個都無。

    很多規矩是好,可人類的規矩終究是要人來實現的,無論哪裡的規矩都離不開人為。哪個規矩不是由人來掌控和解讀的?區別的不過是制度對人約束的多少罷了。

    就像山姆大叔那樣的民主,眼下政權不是還在往少數人的手上靠攏?

    這就是人類掌權的癥結所在。

    只要有了權利,野心家就會想方設法的擴大權利的範圍。

    難道夜星沉也不例外?

    夜星沉輕嘆一口氣道:「我等共在冥數多年,難道你真的這麼想我的?」

    「我就是和你在冥數多年,才知道你骨子裡面想的什麼。你不但想要除去我,甚至還想對徐先生、秦奮二人動手。」黃堂大聲道。

    徐先生、秦奮霍然起身,離夜星沉遠了幾步。二人雖未和黃堂並肩而立,但已對夜星沉有了戒備之意。

    孫尚香向孫策的方向移動了兩步,單飛不由得跟隨伊人同時移動腳步。

    黃堂一言出,此間劍拔弩張。

    單飛暗想看眼下的局面,黃堂、秦奮、徐先生均知夜星沉不好惹,危機關頭選擇了連縱保護自身。夜星沉一家獨大,看起來全然沒放在心上,若真的打起來,只怕驚天動地。

    這是海底,撕起來絕不是鬧著玩的。

    搞不好大家都會死在這裡!

    他只有選擇和孫家聯手才會有點活命的希望,可要逃離此間還是艱難。

    夜星沉仍舊坐在石凳上,搖頭道:「黃堂,冥數是公平的地方,誰都可以在這裡說出看法,但不意味著你就可以信口胡言。」

    「我信口胡言?」

    黃堂嘿然冷笑道:「方才你替我說了很多,要不要我替你說說你的計畫?」

    「悉聽尊便。」夜星沉和藹道。

    黃堂卻不被夜星沉的態度迷惑,冷然道:「你明知我對冥數選擇孫家不滿,還是執意否決了我的主張。孫家和黃家是世仇,孫家如果得冥數幫助後,定能擊殺黃祖,之後的孫家恐怕就會對江南黃氏開始清算,既然如此,黃氏怎能坐以待斃?」

    「這個嘛,我倒還沒想到。」夜星沉慢悠悠道。

    「你不是沒有想到,你是早料到這點。」

    黃堂撕破臉皮,再沒什麼顧慮,「你知道我這些年來和江南黃氏很有情感,知道冥數這般做,黃氏肯定會反抗,我也會幫黃氏反抗,因此你就在等我反抗後再以背叛冥數的罪名剷除。」

    夜星沉仍在微笑,可眼中隱約有寒芒閃現。

    「你知道你繼任宗主最大的阻礙就是我、徐先生、秦奮三人,你在算計我後,隨後又選中徐先生來執行冥數的計畫。」

    夜星沉皺眉道:「徐先生若成就此事,可算是冥數建立後最大的功臣,繼任宗主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那時候我臉皮再厚,也是不能留在宗主一位上。這點夜星沉若有虛言,天誅地滅。」

    他發誓極為嚴肅的樣子,徐先生見了,神色不由遲疑。

    黃堂放肆笑道:「可你早算定了他不能成就此事。」

    「哦?聽你這麼說,我倒和神仙彷彿了,什麼都能算到。」夜星沉似笑非笑道。

    「徐先生若不能成就此事,那他怎有顏面擔當冥數的宗主?那時候你就只有秦奮一個對手。可秦奮老邁,雖有長生香支撐,卻遠不是你的對手,秦奮甚至不見得能活到繼承宗主的那一天。這和當初大禹明想繼位,卻假意舉薦伯益年邁的父親皋陶一樣,如此一來,最後權利還是會回到你手上,你不動聲色的剷除了我們三個,這冥數之主的位置就順理成章由你來坐。」

    夜星沉撫掌笑道:「你這種想法簡直讓我也是歎為觀止,可你莫要忘記了,徐先生若成就此事後,我一定要讓位的。」

    黃堂一字字道:「你早知孫策性格剛烈,絕不會贊同冥數的想法的。」

    「我又知道?」夜星沉哂然道,臉上儘是不屑之意。

    「你自然知道,孫策一直想實現父親孫堅的大志,將孫家揚名天下。可你讓冥數制定了這大計畫,不過是想利用孫家的勢力、鳩佔鵲巢而已,試問這種想法,孫策怎會同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6-8-21 17:04
403.第403章 知人知面

     黃堂一語落地後,堂中雲舒落寞。

    雲朵變幻無窮,人心反覆難測。

    夜星沉聞言還是在笑,可心意亦是像藏在雲霧之後,讓人難以捉摸。

    在黃堂侃侃而談的時候,眾人神色各異,徐先生、秦奮聽到黃堂的推測,難免神色狐疑。

    單飛卻是暗自嘆氣,心道千萬別被黃堂說中了這種事情。

    夜星沉是個高人,無論見識和武功都是人中翹楚,但這麼高的人究竟能做多麼高的事情,誰都無法意料。

    單飛對夜星沉的言論絕對贊同,可他早見多了說一套做一套的主兒。

    和曹操交往的過程中,無論曹操怎麼說,單飛始終持有警惕的態度,和夜星沉交談時他亦是如此。

    這和他太過謹慎無關,卻和他見過了太多人情世故有關。

    人是最難瞭解的動物,你身邊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都會捅你一刀。對於經歷權利洗練的曹操和夜星沉,有戒備絕對是聰明的舉動。

    原來冥數之主還是有任期的,這點和現代的民主制已經很像,但老奧抱著「為世界和平」的念頭都在爭取連任呢,夜星沉有這想法再正常不過。

    冥數不讓連任的?

    這規矩是單鵬制定的?

    不管規矩是誰定的,只要是人定下的規矩,就有人會想辦法改變它。

    夜星沉改變規則的方法很是巧妙,不過也和灣灣的老蔡差不多——上任後一心想著幹掉以後的競爭對手,就我一個候選人了,你們不選我還能選誰?

    堂中雲冷,讓夜星沉的笑容看起來也有些冷漠。

    良久,夜星沉終道:「我控制不了別人如何去想,可卻有些失望。」

    黃堂嘿然冷笑,該說的他都已經說完,他知道在場的眾人都是聰明人,也會做出保身的選擇。

    夜星沉又道:「你們都信黃堂所言?」他這次望向的是徐先生和秦奮。

    徐先生、秦奮互望一眼,徐先生冷冷道:「我們也控制不了別人如何去想,如今關鍵的是——宗主究竟是怎麼來想?」

    夜星沉笑道:「原來你們還是不信的。」

    他話才出,人倏然而起,眨眼間就到了徐先生、秦奮二人的面前。

    眾人大駭。

    撕破臉皮後,動手看起來不可避免。夜星沉主動出手也不出眾人的意料,可誰都沒料到夜星沉身法已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徐先生、秦奮亦沒料到夜星沉這般功夫,更沒想到夜星沉會先對二人出手,可他們早有戒備,更兼在冥數多年,身手已在九星之上,絕不會沒有反擊之力。

    秦奮悶哼中,衣袖急揮,人已爆退。

    徐先生卻是斷喝聲中,手中亮光一閃即逝,抗住夜星沉的一擊後,人亦飛身而退。

    二人一退後隨即就要躬身反擊時,倏然止住,臉上均露出驚駭的神色。

    夜星沉的右手如勾,正捏在黃堂的喉結之上!

    黃堂本是火爆欲燃的模樣,但那一刻臉色卻蒼白如同寒冰。

    單鵬、巫咸創建冥數後,著實在冥數保存了許多上古經典。

    這兩千年來,中原動盪連連,無數留存的經典毀於戰火動亂,冥數卻是得以留存人類的精華。

    檀石沖以火淬武,劍法笑傲世俗,可他黃堂是火神祝融之後,自入主冥數以來,對火之真意的領悟或許不如當年的祝融,但若論淬火煉體之功,還是遠勝檀石沖。

    若非如此,檀石沖也不會對他心服口服,對其的命令言聽計從。

    夜星沉要發飆!

    黃堂早有預料,他一直在凝神提力,就準備迎接夜星沉的驚天一擊,可他和徐先生二人一樣,均沒想到夜星沉會先對徐先生、秦奮出手。

    這二人被夜星沉一擊而退時,黃堂就要出手相幫……

    黃堂揭露夜星沉的計畫時就知道自己勢單力孤,只有聯合徐先生、秦奮後,才能和夜星沉決個勝負。

    徐先生、秦奮若倒,他黃堂無法倖免。

    可黃堂身形才起,勢道將噴未噴之際,夜星沉已向他出手。

    快且勁的出手!

    夜星沉發勁的瞬間就震破他黃堂的數招攔截,更在他力道將發未發時,閃電制住他的要害。夜星沉的一隻手比冰都要寒冷,瞬間凝結了黃堂的全部熱力。

    他不過出手兩招——一虛一實。

    虛招迫得徐先生、秦奮來不及救援,然後輕易的就拿下了黃堂。

    勝負已分。

    單飛、孫尚香互望中,都看出彼此的震撼之意。他們早知道夜星沉深不可測,可實在沒有料到夜星沉對冥數其餘的話事人幾乎呈碾壓性的優勢。

    徐先生臉色發黑,秦奮神色中滄桑之意更濃。

    堂中靜寂片刻。

    所有人都望著夜星沉的右手,知道憑他的武功,只是收攏之間,黃堂的性命就到了終結!

    黃堂終於忍不住無邊的恐懼,啞聲道:「要殺就殺!」

    夜星沉笑笑,右手緩緩離開了黃堂的喉結,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慢悠悠的負手回轉到石桌旁落座。

    眾人怔住。

    黃堂更是出乎意料,沒想到夜星沉竟會輕易放棄這種佔優的局面。緊緊的盯著夜星沉的背部,黃堂神色略有猶豫。

    夜星沉背部已現空門,他若是反擊,如今正是最佳的時機。直到夜星沉坐下時,黃堂仍舊紋絲未動。

    半晌,夜星沉微笑道:「我說過了,我控制不了別人想什麼。可是、我能控制自己的舉動。『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黃堂,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冥數屹立異地兩千年,靠的絕不是機心和勾心鬥角。」

    黃堂面紅耳赤。

    夜星沉不用再說什麼,他的舉動已證明了一切。

    若要對黃堂、徐先生、秦奮三人不利,夜星沉看起來時刻都有機會,既然如此,他何必費盡心思的等了這久下手?

    眾人默然。

    黃堂嘴唇喏喏,卻再也吐不出一字。

    夜星沉轉望遠方凝立不動的孫策道:「孫將軍,冥數對孫家,也不是什麼想要鳩佔鵲巢,而是實在苦於天下百姓的無奈,希望孫家一統天下後,能破除百姓這個痛苦的循環。」

    「怎麼破解?擁護當今天子劉協嗎?」孫策亦像震撼夜星沉身手,也像信了夜星沉所言。

    夜星沉搖頭道:「非也。無論擁護哪個為帝,無非是進入千百年醜陋的循環罷了,又有什麼意義?」

    孫策怔住。

    他雖見多奇事,但畢竟是古代的想法,除了擁立某人為帝后,他實在想不出夜星沉還有什麼其它方法。

    「事到如今,徐先生倒無妨將冥數的想法和孫家詳細說說。」夜星沉輕鬆道。

    眾人暗自舒了口氣,不想劍拔弩張的情形會被夜星沉這樣輕鬆化解。

    徐先生略有尷尬,咳嗽一聲道:「以宗主和我之意,如今漢天子劉協雖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眼下劉協年紀輕輕不想著天下安寧一事,卻只想從曹操手上搶回權利。此子權利心重,無論奪權成或不成,難說是天下幸事。」

    頓了片刻,徐先生昂首道:「冥數已知道帝王之制無非是權利私心的頂峰狀態而已,於百姓沒卻沒什麼意義。天下自有生以來,何嘗定了名姓?歷代所謂的正統天命所歸,不過當權者愚弄人心的想法。」

    孫策、孫尚香微有驚詫。

    這二人都是當世少見有見識之人,但聽徐先生所言,還是感覺難免驚世駭俗。

    這等言論若是拋出去的話,只怕不知會被多少儒生炮轟。

    單飛卻想冥數不愧是冥數,這種想法傳承遠古,反倒更高明一些。

    三皇之時,本是能者當政的策略,實際上已和烏托邦中的設想很是相似,所謂的忠君思想是漢朝獨尊儒術後,才是愈演愈烈。

    儒術大思想已是很先進的思想。

    可歷代都是當權者自己不遵守、卻讓老百姓規規矩矩的照做有什麼作用?

    單飛是現代人,思想亦是現代,對自己曾說的觀念從未動搖——你腐朽到極點,無論怎麼竭盡全力的抓取,還是難免崩壞的後果。

    爛根的樹猴子都不抓。

    那面徐先生又道:「可當權者本應為天下百姓著想,亦應由為天下百姓考慮的人來統治。冥數眼下的制度很是驚世駭俗,卻很是公平。若冥數助孫家平定天下,大可不用抱殘守缺的擁立個權利熏心之人為帝。如果孫家一統天下後,冥數希望孫家採用冥數的方式統治天下,甚至將這方法傳承下去不斷改進,終究可找到破除百姓苦難之道。」

    眾人驚詫。

    單飛暗想冥數若真的如此設想,對天下百姓來說倒算是個好事。

    事實證明,皇帝****問題極大。可若真的這般作為,那華夏不是兩千年前就開始民主起來?

    雖說這也不見得是解決天下苦難循環之道,不過總算先進一步。

    單飛轉念間,不由向孫策望了眼。

    良久,孫策才道:「我聽黃堂所言,本有點懷疑冥數的用意。可見宗主所為,倒相信冥數所為的確是為了天下的百姓。」

    黃堂冷哼一聲,再沒反駁。

    夜星沉卻是微皺下眉頭。

    「當年孫策不知輕重,很多事情都是率性而為,如今想來,孫某為求目的,其實也傷害了許多無辜之人。」

    孫策言語中滄桑且帶著悔意,「可孫策平生所願不過是為了實現家父的志向,孫策當年擔當重任本是為了讓孫家不被人小瞧,讓孫家人亦不用向別人再卑躬屈膝……」

    徐先生神色凝重。

    夜星沉亦是沉默。

    二人都是聰明之人,已知孫策要說什麼。

    單飛在此間所知最少,可聞言知意,心口發緊——原來方才的一點衝突,不過是飯前開胃的小菜而已,他們真正的危機,恐怕是從這一刻才算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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